宫下组长的介绍让第五组的所有成员震惊不已,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副痛心的神情,尤其是家里孩子还小的昌夫和泽野,更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被绑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还有家属方面的情况,都查明了吗?”森问道。
“还不知道。不过,田中科长代理稍后大概会详细说明。”
此刻,大教室的各处已经围成了好几个小圈子,大致是由各组的组长或班长在对部下说明情况。刑事案件的侦查基本上是独立进行的,不与其他案件发生关联,但对发生在同一区域内的案子,无论如何不可能装作一无所知。
七点十五分左右,以田中为首的指挥部成员在教室前方的长桌旁落座。田中扫视了一下人数明显减少的专案组成员,便直奔主题地开了口:“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根据田中的介绍,在浅草警署的辖区内发生了儿童绑架案。已查明的情况是,被绑架的孩子叫铃木吉夫,六岁,刚上小学一年级,家住台东区浅草猿若町二丁目×番地的豆腐店铃木商店。听到“豆腐店”三个字,昌夫忽然意识到两件事:首先,家里能安装电话的通常应该是有钱人家,却不料这家只是一间普通的小店。其次,罪犯为什么要绑架豆腐店的孩子?虽说最近发生了不少绑架案件,但罪犯盯上的往往是家境富裕的孩子。
大约是与他想的一样,仁井立刻举手提问道:“那家豆腐店是做豆腐的工厂吗?”
“不是,只是家小作坊。”田中回答。
昌夫又想到,罪犯该不会是老板的仇人吧?但他忍住了,没有发言。毕竟这案子不归他们调查。
“在座的各位虽然一直在追查钟表商被杀案,但这个绑架案毕竟发生在相同的区域内,调查的时候要顺便多多留心。如果碰巧发现什么线索,要立即报告!另外,与媒体方面已经约定在今天下午六点之后对绑架案进行报道,也请各位多多留意。”
听见“约定”“报道”几个字,昌夫不由得紧张起来。自他当上刑警以来,还没参与过绑架案件。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孩子的生命啊,可想而知,办案者背负着多大的压力。
“好了,下面说说我们的案子。尼尔,你今天有重大发现吧?”田中斜睨了仁井一眼说道。
“哎,我还想再捂捂,等时机成熟了再汇报吧!”仁井道。
“别捂了,赶紧说。饭岛部长直接下命令,要求在一周内破案。要有大局意识!”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开始汇报,是关于被害人的女婿实雄的情况。八月九日案发当天,他自称‘人在公司’是瞎说。我询问过上个月从山田商会辞职的一名女职员,她说案发当天,老社长给实雄打来过电话,实雄下午就离开了公司。虽然他没说去哪儿,但他一般外出时都会告知部下自己的去处,所以这次没说反而让她印象深刻。很有可能是去了老社长家里。提供证词的女职员叫伊藤悦子,二十二岁,老社长打到办公室的电话就是她接的。”仁井边看笔记本边介绍说。
“很好!尼尔,你小子真有些手段嘛。”田中认真地夸奖道。刑警们立刻都兴奋起来。
“你是怎么找到那名女职员的?”
“哦,是在银座的夜总会找到的,她目前在夜总会上班。原先在山田商会时,虽然名义上是行政职员,但其实只是负责接电话,大约是一年前入职的。后来,因为受不了老板娘总拿私事使唤她,一气之下便辞职不干了。”
“嗯,不愧是尼尔。大家都记住,调查公司内部的事情时,千万不要漏掉那些已辞职的员工。”平时轻易不肯褒奖部下的田中这次一反常态地对仁井大加赞赏。仁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把脸扭到了一边。
“喂,尼尔,你小子应该还有料吧?”
“啊,对,还有一个情况。山田实雄在汤岛养了个情妇。不过,他给那女人租住的公寓签租约的时候没使用他本人的名字,而是找了他公司的一名专务董事代签。所以,我们应该可以用伪造私人文件的罪名逮捕他。至于那名专务董事,也就是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家伙,实际上,和他的干儿子差不多。”
“很好!那就把山田实雄和专务董事一块儿请过来问问,审讯就由宫下组长和尼尔共同负责。另外,仍要全力寻找宇野宽治,他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代理,关于宇野宽治,我们发现了新的目击者……”昌夫举手回答,接着便把白天在糕点铺和荞麦面馆查到的消息作了说明。他心中升起了一股不想输给仁井的强烈斗志。他由衷地感到,案子的侦查一下子朝前迈出了几大步。


第21章
十月八日星期二,清晨一大早,浅草警署的两名刑警走进了町井旅馆的大门。
老板娘福子朝他们怒喝:“没看见外面立着的牌子吗?!”刑警们却一反常态,谦卑地单手行了礼:“您别这么说嘛,今天我们来是有别的事情。”说着径直走进了玄关。
“妈!您去饭堂看看吧,我来招呼警察先生。”美纪子慌忙走出来劝退了母亲,她可不想一大早就听母亲的怒吼。
“小姑娘,外面那个牌子是怎么回事?”刑警问。
“啊,请您别在意,那是联合会弄的。”町井旅馆的大门口立着块牌子,上面用大字写着“禁止警察入内”。当初美纪子一时妥协,答应了他们,联合会的人便立刻抓住机会做好牌子摆了出来。
“唉,算了,算了。小姑娘,我们正在找一个人。最近两三天见过这个人没有?”说着,年长的刑警掏出一张照片给美纪子看,大概是在入学仪式上拍的,照片上的小孩穿着新衣服站在校门口。因为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乍一看毫无印象。
“是一年级的小学生,穿着深棕色短裤和白色衬衫,剃着和尚头,还流着鼻涕。”
“这是哪家小孩儿?附近的孩子我基本上都认识。”美纪子问。
直到一年前,她还在补习班教孩子们珠算,认识很多小孩,孩子们也都挺喜欢她。
两名刑警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回答她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年长的刑警慎重地开口:“是浅草猿若町二丁目豆腐店家的孩子。你知道他家吗?”
“啊,是铃木商店吧?我认识他们家,家里应该是姐弟仨,男孩是老幺。他们家的两个姐姐都是我补习班上的学生——哦,我去年在浅草的珠算补习班教过课。”说着,美纪子又看了看照片。想起来了,照片上的男孩就是豆腐店家的小儿子。
“啊,是这样哦。那么,最近两三天见过这孩子吗?”听美纪子说认识,两名刑警打开了笔记本继续问道。
“没有,浅草那边的小孩一般不到我们山谷来。当然,有自行车的孩子另当别论。”
“关于铃木商店,你都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平时我们都在这附近买豆腐,不大光顾他们家。只是在补习班的时候,他家的老板娘来打过招呼,聊过几句。”
“那家豆腐店的名声怎么样?”
“都说了不知道嘛!”
“那么他家的伙计呢?有没有来这附近推销过?”
“怎么会呢?我们这边也有豆腐店。”
“女佣呢?听说最近他家的女佣辞工了?”
“这我可不知道。”
“你们旅馆的女佣里会不会有认识她的?”
“没听说过……”
刑警执拗地追问着,好像已经断定豆腐店里的什么人干了什么事情似的。
“我说警察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美纪子问道。
“啊,没什么。”刑警立即表情僵硬地回答。
既然他们问“见没见过这个孩子”,大概是儿童失踪案,反正不会是单纯地在找走丢的小孩。
美纪子忽然想起来,这孩子应该叫吉夫。上幼儿园的时候,他跟着两个姐姐到补习班来过几次。这孩子不吵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教室的角落里独个儿画画,等着姐姐们下课。补习班的师母还夸他“好乖”,端来点心给他吃,美纪子记得他当时一脸天真无邪的开心表情。师母后来在背地里同情地说:“那孩子真是可惜呀,腿脚有毛病。”如今细想想,他的脚似乎是有点儿拖行。
“警察先生,是铃木家的老幺失踪了吗?”
“还不能这么说。”
“那您为什么拿着他的照片到处找?是失踪了吧?”
“不,我无可奉告。”
见刑警断然拒绝说明事态,美纪子越发担心了。虽然她没有跟那孩子搭过话,但他毕竟来过自己的班上,还是自己学生的弟弟。
“吉夫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听她居然叫得出孩子的名字,刑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追问道:“怎么?原来你真的认识他?”
“我只是刚刚想起他的名字,只想到这么多。”
“什么都行,你还了解些什么?他从星期天下午就不见了。”
“星期天下午?这么说是失踪了?”美纪子瞪大眼睛问道。但两名刑警还是含糊其词,支支吾吾。
美纪子的胸口一阵翻涌。孩子走丢已经两天了,难怪刑警出动。
“对不起,我很想帮忙,但眼下真的想不起来什么。”
“好吧。如果有线索,请给浅草警署刑事科打电话。小姑娘,你是山谷的大美人,大伙儿都喜欢你,有消息肯定都愿意跟你说。”
“才没那回事,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既然是小吉夫的事,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会告诉您。”
“好,那就拜托了!”
说罢,两名刑警匆匆离去。从他们步履匆匆的样子来看,事态显然很紧急。警察来山谷问话是家常便饭,但如此让人觉得争分夺秒还是头一遭。
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绑架”两个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今天春天,黑泽明导演的电影《天堂与地狱》[52]上映后大受欢迎,但全国各地发生了好几起模仿电影情节的绑架案,甚至引发了国会的讨论,电影最终被迫停止公映。
天哪,该不会在他们这种老街区也发生了绑架案吧?可是铃木商店只是一家连伙计都雇不起的普通小店啊。
“美纪子,警察来干吗?”母亲福子走了出来。
“说是有个小孩失踪了。妈,您认识他们家吗?据说是浅草寺附近豆腐店家的儿子。”
“我怎么会认识那家人?先别管那个,三河岛的井川一家子说,要归化日本籍,想找我讨教。昨晚上课的时候,他家的太太和我说的。我告诉她,去问问我家闺女就行。”
“妈,你干吗又随便给我找事情?”美纪子瞪大眼睛抗议道。母亲好像已经习惯了把所有麻烦事推给女儿。
“她要是来找我商量,又会招得那些反对入日本籍的民团来吵个没完。你总有办法糊弄过去的……”福子抿着嘴分辩道。
“我去和她谈,民团还不是一样会来找我的麻烦?”
“拜托了,我给你一千日元作为报酬。”
“我要五千!”
听美纪子无可奈何地这么说,福子勉强笑了笑,退回屋里去了。凡事都不作正面回答,这才是她最狡猾的地方。
入日本籍是美纪子长到这么大最不愿提起的事。父亲过世后,母子仨向当局提交了入籍申请,最先杀到家里来的就是民族团体的头目们。他们围着母亲,不停地怒吼着“叛徒”“撤回申请”之类的,足足批斗了她好几个小时。
倔强的福子试图辩解,但到底吵不过几个大男人,一直处于被对方言语攻击的状态。
当时美纪子只有十三岁。按母亲的吩咐,她和弟弟明男躲了出去。某天,他们偶然从外面朝家里张望时,听见屋里传来了碗碟破碎的声音,便急忙跑进屋,帮妈妈跟那些人吵架。母亲当时号啕大哭的样子,美纪子至今记得。那样的情形持续了大概一年多,民团的人终于偃旗息鼓,但福子一家又要面对政府机关审查这一关。
大概是因为父亲与黑帮有染,他们提出申请后,足足等了三年才得以正式加入日本籍。政府不仅把他们家的亲戚、朋友、邻居乃至孩子所上的学校,里里外外查了个遍,还在细枝末节上处处刁难,故意拖延各种文件的办理,仿佛就等着他们忍受不了折腾,主动撤回申请。母亲不知跟政府的人吵了多少次。最后,美纪子也忍无可忍,即使还只是高中生,也跑到政府机构为母亲助战去了。
终于凑齐了所有的文件,母子仨前往法务局接受面试,那情形却让美纪子至今想起来仍犹如一场噩梦。那些面无表情的官员只瞥了他们一眼,便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小黑屋录指纹。母子仨甩着沾满黑色油墨的手经过走廊时,法务局的职员和前来办事的人一起将视线转向他们,等看清了他们的面孔与漆黑的手掌,便纷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美纪子羞愤不已,好像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脸上,面颊滚烫。他们去洗手间拼命地洗手,但那黑色的油墨怎么也洗不掉。乘车回家的路上,母子仨都紧紧地握住拳头,宁可在车厢里被摇来晃去,也不肯伸出手扶住把手。美纪子想,所谓屈辱,说的就是这种时候的感受吧?
她并不怨恨自己的出身,地球上应该还有很多人天生就是同样悲惨的。只是每每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始终觉得愤愤不平。
“小美,有空吗?”听见有人问话,美纪子忙转过身,见联合会的西田委员长正站在自己身旁。
“嗯,什么事?”
“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关于警察进行非法搜查的事,今天下午《东洋新闻》的记者要来采访,你能配合一下吗?”
“没问题,只要匿名、不拍照就行。”美纪子苦笑着答应。是啊,自己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都在为生存而斗争着……
“你怎么了?”西田讶异地望着她。
“啊,没什么。对了,那个宇野宽治,他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还躲在吉原的老印刷厂里。他可真是个怪人,警察在四处找他,他却没有一点儿危机感地到处乱跑。我提醒过他,如果这样,他就是被警察抓走了,我们也不知道。结果他说自己绝对不会被警察抓住,真不知打哪儿来的如此毫无根据的自信。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西田说着耸耸肩。
美纪子的眼前浮现出宇野宽治的脸。确实,那是一张毫无特别之处的脸,似乎很容易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赶紧逃出东京多好。虽然这么想着,但他毕竟与自己毫无关系。


第22章
十月八日星期二,落合昌夫在上午八点前后就早早地来到了南千住警署。门口站岗的警卫告诉他先去署长室一趟,他诧异地推开了位于一楼最深处的署长室的门,见屋里的人并不是署长,而是裹着毛毯坐在长椅上的科长代理田中。见他进来,田中带着沉闷的鼻音朝他打了个招呼:“哦,你来了。”
“早安!您昨晚在这儿过夜了?”
“嗯。原本想去训练场睡,又怕让那些小青年看见。”
田中起身抽了一张面巾纸,响亮地擤了擤鼻涕,然后又点着一支烟,吐了个烟圈对昌夫说:“阿落,你发现的那条线索,就是宇野宽治星期天下午跟小孩一起去糕点铺的事……”
“啊,那是糕点铺的老婆婆告诉我的。她说下午两点左右,一名疑似宇野宽治的男子带着五六个小学生在店里买果汁和点心。”
“这次被绑架的铃木吉夫好像也在那群孩子里头。”
“啊?!”昌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绑架?该不会是浅草警署辖区内那家豆腐店的孩子吧?”
“就是他。昨天半夜,浅草警署负责侦办绑架案的人来找过我,打听调查钟表商被杀案时去浅草神社附近的糕点铺询问情况的刑警是谁。我刚说出你的名字,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你过去一趟。据他们刑事科的科长说,浅草警署的刑警在调查小吉夫的行踪时了解到,他在星期天下午曾经和一群小孩出去玩儿,后来还一起去过糕点铺。也就是说,小吉夫在被疑似绑架的当天,曾经跟宇野宽治有过交集。之后,孩子们一直玩到五点钟左右,听到警笛响起,就各自回家了。”
“宇野宽治一直跟孩子们待到最后吗?”
“据小孩说是那样的。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尽快去浅草警署侦查组报到。你现在掌握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这边的侦查会议,你今天就不必参加了,也暂时不用回这边。”
“是!”昌夫回答,心头掠过一阵深深的寒意。怎么回事?似乎连田中科代也对此深感困惑,带着一副不解的表情说:“难道宇野宽治参加了什么犯罪团伙?能在警察踏进那女子的公寓之前忽然消失,还能在警方的严密搜查之下一再逃脱,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独作案吧?”
“我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为他保驾护航?”
“他还和被绑架的孩子有交集。如果他真的和绑架案有关,那可真有点儿不可思议啊。”
“的确让人费解。不过,眼下我们确实拿不出对策来。”
“我们这边今天准备逮捕实雄和那名专务董事,罪名是伪造私人文件。实雄毕竟不是惯犯,稍微吓唬吓唬估计就能拿下。所以,你只管专心去追查宇野宽治。”田中掐灭了烟头,又啜饮着女职员端来的茶水。他盯着茶杯,自言自语:“这么一来,反而是绑架案显得更重要了。”
“我会随时报告的。”
“好,拜托你了!”
从署长室出来,昌夫离开南千住警署后一溜小跑。
在南千住站搭乘几乎满载的东京电车,昌夫前去浅草警署报到。车厢里挤满了上班上学的人。马路上也在堵车,每条车道上都塞满了汽车。去年的新闻里曾经报道过,东京的人口已经超过一千万,全日本的国民都在为这个世界上首个人口超过千万的大都市的诞生而骄傲,但对于昌夫这样的东京本地人来说,只觉得这座城市越来越拥挤、逼仄。
在圣天町站下了车,昌夫步行朝警署的方向走去,迎面遇到了一大群背着书包、身穿校服的小学生。他这才想起,浅草警署正好位于一所小学校和一条大路之间。这么说,被绑架的小吉夫应该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经过校门口的时候,他看见门前竖着“台东区立富士小学”的牌子。在小学阶段就提供制服,可见这所学校颇有来头。不但如此,学校位于东京最繁华的浅草地区,那幢木结构的校舍怎么看都具有厚重的历史感。
校门前站着两位年轻的教师,对孩子们不停地道着早安。学校当局知道自己的学生被绑架了吗?只要以警察的身份前去调查,他们应该不会有所隐瞒。
走到警署门口,只见门前围着一大堆记者,有二十多人的样子。见昌夫走过来,记者们的目光便一起朝他投来。其中有个似曾相识的记者,好像是《中央新闻》姓松井的,年纪与昌夫相仿,尖锐地问昌夫:“落合刑警,您今天是来参与侦查的吗?”
“不,我只参与南千住那边的案子,今天来办点儿事情。”
“听说搜查一科的玉利科长今天亲临办案现场,是真的吗?我们特地在这里等了好久啊!”
“哦,这我不太清楚。我不负责这个案子。”
说着,他甩开蜂拥而至的记者,走进警署大楼。正在等他的第二组的刑警叫住他:“落合君,请赶快去一下署长室。”
推开署长室的门,早已等在那里的浅草警署署长、副署长、刑事科科长以及警视厅本部搜查一科第二组组长示意他赶紧就座。
“各位,这是搜查一科第五组的落合。”长崎组长向与会者介绍。资历尚浅的昌夫除了第二组组长以外谁也不认识。在座所有人的警衔都在警部以上,年纪也比他大了一轮有余。昌夫只能在脑子里拼命地记住他们的姓名。
“虽然玉利科长还没到,但时间宝贵,就请落合先介绍一下星期一发现的线索,即有关嫌疑人宇野宽治的目击者证言以及此人的有关情况。”浅草警署刑事科科长石井催促道。身居首座的浅草警署署长堀江则一脸为难地抱着胳膊。
昌夫坐正身子,开始介绍:“是!那我现在开始汇报情况。宇野宽治最初露面是八月初在千住一带,当时,那里接连发生了多起入室盗窃案。之后,在调查南千住町前钟表商被杀案时,又多次收到了‘一名佩戴林野厅袖标的年轻男子在附近活动’的目击者证言。此外,在荒川一带河滩上玩耍的孩子们也证明有个戴着林野厅袖标、操北方口音的年轻男子住在铁桥下的旧货船内。于是我们向林野厅问询,得知八月初在北海道佐吕别原野的值班室被盗,丢失工作服、长筒靴、头盔等物品。至此,案件嫌疑人可以与‘操北方口音’这一特征联系起来。不过当地的稚内南警署并未将丢失物品作为被盗物品处理,所以并未对案发的值班室进行现场勘查。”
听到这里,石井科长不由得惋惜地咂嘴。堀江署长也皱起眉头。
“后来,田中科长代理写信给稚内南警署的署长,得知同一时期,稚内南警署所辖的礼文岛发生了一起大案。一个名叫宇野宽治的渔民放火烧了船主的房子,还入室行窃。之后,宇野偷开船主的渔船逃走,途中遭遇风暴,在海上遇难。海上保安厅判定宇野宽治死亡,所以当地警方没有继续追查。但后来我和南千住警署的大场主任亲自前往稚内市及礼文岛调查,收集了宇野的照片和指纹记录。经比对指纹后判明在千住附近被目击到的操北方口音的年轻男子正是宇野宽治本人,已经通知海上保安厅撤销了他的死亡证明。”
“指纹确认无误吗?”堀江署长问。
“是。鉴证科分别采集了宇野宽治直至本月初还在那里打工的浅草脱衣舞俱乐部及一名舞娘在向岛租住的公寓里的指纹,进行比对后,确认是他本人的。”
“明白了。那么,这个宇野有前科吗?”
“有。初中毕业后,他曾在札幌市的一家零部件工厂工作,有过多次盗窃行为,因此在十七岁时被判处在少管所服刑一年左右。主要犯罪行为是盗窃及相关的损坏财物,不涉及人身伤害或暴力行为。还有一个重要情况是,宇野患有轻度的记忆障碍,据少年保护机构的说法,是由于他母亲的再婚对象利用他进行碰瓷敲诈所导致的脑部损害。”
昌夫谈起了宇野的身世。领导们的表情越来越阴郁,充满了对那混账父母的愤慨之情。
“宇野的情况大致清楚了。那么,他与吉夫的行踪产生交集又是怎么回事?”第二组组长长崎问道。
“这方面完全没有头绪。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星期天下午两点左右,孩子们去了浅草寺附近的糕点铺,有个疑似宇野的青年帮他们付了钱。”
“你认为那与绑架案有关吗?”
“暂时还难以判断。不过,在河滩上询问在那儿玩的孩子时,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大哥哥是个傻瓜’,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怕他,更像是孩子们在戏弄他。所以,我的印象是,他不大像是那种穷凶恶极的罪犯。在前钟表商被杀案中,虽说他是重要嫌疑人,但侦查总部认为,真正行凶的应该另有其人。”
“原来如此,那么他与吉夫是偶然遇见还是另有原因……”
“我们目前比较在意的是,或许宇野宽治有同伙。他不仅能逃过警方的层层搜捕,还曾经向一个名叫町井明男的东山会成员传递赃物。所以,我们认为他很有可能在东京找到了同伙。”
“好,先把他的照片发给所有办案刑警。在这起绑架案里,宇野宽治也是重要嫌疑人。石井科长,相关的事务就拜托你去安排。对了,落合,你听见过宇野宽治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