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一鼓劲,揣着铁锹上前埋头一阵狠挖,不一会儿,就听得“咯噔”一声,铁锹触到了一个方形石块的一个角。继续挖,那东西露出了真面目,众人一看立即吃了一惊,那居然是一副石棺。

吴奇此时却迷惑不解了,不是来找药引子么,怎么盗起墓来了?难道这棺材里有什么药引子?他不由得把当前的事情和三叔公的奇异经历联系了起来。

“开棺!今夜子时之前必须拿到,不然那汉子的小命可就…”牛老道一声令下,转头又对吴奇道:“准备取物,开棺不要超过一口气的功夫,棺盖要往上抬高到一尺以上的高度再往旁边抽,千万不要对着棺材出气!”

众人一听都心道这狗屁规矩还真多,但老道发话了他们都不敢怠慢,按他所说的屏住了呼吸,这人多就是力量大,只听得又是“咯吱”一声,棺盖松动了开来,顿时一阵黑气隆起,向着四周就扩散开来。开棺的几人差点被熏得晕倒,但听得那老道一声呵斥,这才按着他的吩咐屏住了呼吸,将棺盖高高抬了起来,黑气很快便散尽,棺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棺材内是一具保存尚且完好的湿尸,身着明代官袍,直挺挺地躺在石棺内,尸体虽未腐烂,却发出阵阵恶臭,在场的人有几人当即就要吐出来。更令人感到惊愕的是,这具保存完好的湿尸脑袋却不翼而飞,这竟然是一具无头湿尸!

“都憋住了千万别出气,徒弟你快动手,东西在他的玉枕里,你连着玉枕一块带出来!”牛老道眉头紧皱,督促着吴奇道。

吴奇平日里虽说也见过一些怪异病症,但这百年未腐的湿尸倒是头一回见,心中又惊又奇。不过看师父严肃的样子,情况似乎很不妙,当下不敢怠慢,救人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好这东西没有了头,玉枕直接暴露在外,要是让自己掰开他的脑袋取玉枕,那可是万万不敢的。吴奇壮着胆子憋住气,伸手就取出了棺内的玉枕。

牛老道伸手接过,大叫一声“落!”众人如释重负地将棺盖落回原位,再也憋不住了,顷刻间“哇”声一片,几乎把中午吃的酒菜全都吐干了。

牛老道对着鬼伍一挥手,鬼伍得令迅速从檀木箱子中取出一只半旧的铜香炉,捧出一把谷壳状的东西放了进去,牛老道也打开棺中取出的玉枕,只见里面塞满了一个个鸽子蛋大小的黄色圆块,样貌丑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再便是一个雕刻着异纹的白色石盒。

牛老道快速地取出其中一颗,用力攒在手中就碾碎成灰,洒在铜香炉的谷壳上,然后打火点着,顷刻间,一阵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牛老道将铜香炉放在石碑处,吩咐众人就着四周的草丛隐藏好,静候四周变动。

那铜香炉中的谷壳燃烧了起来,噼啪作响,一缕淡黄色烟雾腾空而起,向着密林中弥漫而去,四周的异香越来越浓了。这香味极为宜人,吴奇闻了闻,直觉得精神抖擞,但他懂得医术,料定着棺材里取出的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当下嘱咐众人小心。

不一会儿,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着“滋滋”的声响,眼前的密丛中闪耀着几道异光,徐徐向这边靠近。吴奇一扭头,只见牛老道的眼神也变得紧张起来,朝众人一挥手,示意他们退后。鬼伍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尺余长的黑柄钢刀,小心地往前凑了凑。

突然,草丛中传来一阵类似野猫叫的声音,接着“唧”的一声,窜出了一只赤红色的大蛇。

第六章 龙纹秘盒

这大蛇浑身赤红,夜色中竟发着夜光,看起来就像是密丛中一根烧得通红的细铁柱。它高昂着脑袋,贪婪地吸着带着香气的浓烟,众人都听说过张二柱中毒的经历,知道这怪蛇的厉害,眼下亲眼见到,更是吓得魂不附体,都翻滚着远远地往后退了一大截,握着家伙的手也止不住抖动起来。

殊不知这牛老道方才也是耍的阴招,他给众人服下的所谓九华玉露丸,不过是担心这帮人酒喝高了误事,给众人服用以菜花酿制的醒酒药物罢了。老道情知这玩意不是什么百毒不侵,充其量只是个精神慰藉作用,他不敢怠慢,叼起烟斗,慌忙叫所有人都退得远远的,远离那怪蛇,伸手递给吴奇一块手掌大小的奇怪黑石。

“有这东西护着你,这赤鬼火炼必不敢轻易伤你,自己照顾自己周全!”那牛老道一边说话,一边和鬼伍一起排好了阵型,眼看着似乎将有一场恶战。

那鬼伍一把扯掉上衣,裸露出赤红的上半身,他身形精瘦,肌肉攒集紧绷,左手臂绑着一只袖箭盒。火光照耀下,赫然可见后背上纹着一个奇怪的图案,那图案沿着后背脊椎一直往下,大概是打小就纹上去的,随着身形的生长,图案显得有些变形,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古刹,又像是高耸的坟茔,感觉怪怪的。

吴奇、牛老道、鬼伍三人站成了品字形,将怪蛇围在中间,那怪蛇高耸着三角脑袋,吐着信子警觉地盯着几人,似乎在寻找着突破口。这牛老道的道行理当是深不可测,而那鬼伍眼看着也不像是个善类,最软的柿子莫过于吴奇了,不过那怪蛇却并不敢轻易攻击,吴奇深知定然是那黑色怪石的作用。

铜香炉中的火焰渐渐熄灭,香气也淡了下去,那怪蛇有些按捺不住了,挑衅般地望了望几人。牛老道注视着怪蛇,对一旁的吴奇警告道:“小心它的黑阴之气,这东西就拿那伤人!”

话刚说完,那怪蛇循声猛地一伸脑袋,张大嘴巴对着牛老道就喷出一口黑烟,那情形和张二柱描述的一模一样。鬼伍动作极快,一阵风似的挡住了毒烟,那怪蛇的动作也极快,趁着毒雾袭扰的瞬间,竟纵身飞跃了起来,当下只见一道火线朝着鬼伍就扑了上去,稳稳地落在他身上缠绕了起来。

那鬼伍身形一下子变得精瘦,怪蛇在他身上迅速裹了十几圈,紧勒了起来,顿时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传来,辨不清到底是蛇骨还是鬼伍的骨头挤压发出的。

众人一下子惊呆了,吴奇也是大骇,当下抄起家伙就准备上去帮忙,被牛老道上前伸手拉住,“都不要动,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得看这小子了!”

吴奇眼看着鬼伍的身躯软得像挂面一般,那大蛇狠命一裹,他的整个身子几乎都变了形,这是蛇类捕食最常用的方法,用身子牢牢缠住猎物,随着猎物的呼吸进一步紧收,直到猎物停止呼吸为止。吴奇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这要是一般人只怕早就筋骨尽断,一命呜呼了。

那怪蛇似乎志在必得,又盘绕了几圈,脑袋挺立起来高高耸起,接着张开血盆大口,竟然将鬼伍的脑袋吞入口中。而鬼伍好像没有知觉了一般,直挺挺没了知觉,任由那怪蛇徐徐吞噬着他的脑袋,眼看着这个人就要成为怪蛇的夜宵了。

众人无一不看得头皮发麻,都不敢再看了,吴奇惊愕地把目光投向牛老道,却发现他倒是踌躇满志,完全没有担忧的样子,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没等得吴奇称奇,那怪蛇已经吞到了鬼伍脖子的位置,整个脑袋已经进入了蛇口中,换成是谁也憋死了。就在这时,鬼伍猛地挺直了身子,原本缩骨软化的身形突然一下子膨胀了起来。那大蛇的身子也连着被绷紧了,他疾速伸手便握住了怪蛇的上颚,猛地向上撕,握着黑柄匕首的手横着就是一下。只见寒光一闪,那大蛇怪叫了一声,上颚立即和身子分了家,这一招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所有人看了都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怪蛇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自己半个脑袋已经没了,它发出一声惨叫,一口将半吞进去的鬼伍又吐了出来。鬼伍就地一个翻滚灵巧地远离了怪蛇,那怪蛇没了上颚,想咬要不成,想缠又找不到目标,想它在这山中横行多时,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当下又怒又急,不住地拍打着地面,向四周胡乱地吐着黑气。一番折腾,身上原本泛着的光芒慢慢淡了下去。

牛老道叫了声不好,赶忙朝鬼伍使了个眼色,鬼伍很快领会,赶忙上前揪住了蛇身。那怪蛇悲愤交加,一见有人上前便拼了命地缠住,可惜它碰错人了。鬼伍一只手狠命地掐住它的脖子,另一只手快速丈量,定在了一个位置,手起刀落,掏出了一块核桃般大小的桃红色石球。接着又丈量了下距离,刨开蛇肚,又用血淋淋的手取出了蛇胆,伸手就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吴奇从没见过如此凶悍之人,直看得目瞪口呆,鬼伍似乎对怪蛇之毒毫不畏惧。那怪蛇经过他这一折腾,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很快便没了气息。众人看怪蛇已经断了气,这才壮着胆子上前,牛老道吩咐众人将大蛇并着那棺材一并烧毁,不一会火光冲天,黑夜中总算给众人驱走了一些寒意。

回到村中后,牛老道吩咐吴奇用那块黑色怪石,将从巨蛇腹中取出的石球研磨成粉末,加热后煲汤给张二柱饮用。吴奇不懂其中缘由,牛老道告诉他:黑色的怪石叫定魂石,是沉积在地下上万年形成的宝物,具有极强的驱邪作用,是牛鬼蛇神所畏惧的。巨蛇腹中的桃色石球叫灵蛇珠,为蛇体内纯阳之火炼制而成,能驱除它自身体内的阴寒之毒,所以用灵蛇珠入药才能彻底根除张二柱体内之毒,不过必须得活蛇取珠方有效。而那种鸽子蛋一样的卵石,是一味特殊的药物,叫沉香丸,放在棺内可以保持尸体不腐,那赤鬼火炼嗅觉异常敏锐,觊觎那药丸的香气,才被吸引了过去。

后来吴奇才明白,所谓的灵蛇珠不过是蛇体内的一种结石,可能那蛇有异食习性,天长日久形成结石,而这种结石一般多孔,吸附力极强,加之成分复杂,富含多种稀有矿物质,所以有极强的解毒能力。

张二柱服用灵蛇珠粉末熬的汤后,当天夜里身上就长出了一层乌油油的鳞片,上面还长满了绿毛,到了下半夜,那鳞片开始渐渐脱落,次日清晨,鳞片已经在床上积了厚厚一层,说不出的恶心。不过药效的确独特,几剂汤药喝完后,张二柱便再没犯过疯病,眼看应当是痊愈了。

这次行动让吴奇对鬼伍惊羡不已,对牛老道的态度也有了很大改观,这牛老道医术修为高深,不似其它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道人,虽然性格怪了些,倒也还能接受,毕竟吴奇志在拜师学艺,增加修为。

后来吴奇通过了解知道,这牛老道原名牛紫阳,其实已经逾百岁高龄,他年轻时曾参加过学生运动,还当过兵打过仗,后来也是遇到山野高人,这才出家拜名师修行。牛老道精通风水、命理、医药、茅山等多种异术奇术。后来在那场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运动中,被整得很惨,天天挨批斗,差点折腾掉这条老命。自此便隐居谢家集的山野中,这一带的山中多毒虫异蛇,这些年周边地区经老道医治捡回性命的人不在少数,这让他在当地有了很大威望。

大概是牛人有牛脾气的缘故,这老道乖张得很,他治病救人明明用的是高深的医术,却从来不承认,偏偏向人们灌输自己用的是驱鬼送神的法儿,在吴奇看来,这就是这些年挨斗挨得心理不爽,有意这么折腾来给自己找找心理平衡。

吴奇拜上这样的师父,日子自然好过不到哪去,每天光闻味辨别各类药草的习性就让他的鼻子差点废掉,肿得跟牛鼻子一样。再就是老道那些破烂书籍,堆积得厚厚的一沓,什么《戒子方》啦,《金医要术》啦、《青衣经》啦…老道视为珍宝,却硬往着吴奇的脑袋里塞。还必须得融会贯通,否则牛老道家法伺候,那滋味吴奇可消受不了。

大半年下来,吴奇险些被折腾得改变了世界观,不知鬼伍那红脸小子会不会就是硬生生被折磨成这样子的,实在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跟他一个德性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终于到头了,牛老道的乖张还表现在另一方面,他从不轻易收徒弟,即便收了也只在一起研习两年,两年一过,任你是天王老子来挽留,他照例挥以衣袖。一天,牛老道把二人叫到身旁,说了几句“师父领进门,修习在个人”之类的话,接着捧出了一个白色的石盒,交给二人保管,吴奇知道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吴奇一听这,首先感到的倒不是什么解脱感,更多的则是困惑不解。再一眼看这白色盒子,更加惊愕了:这不是上回出山从那明代无头棺里的玉枕里掏出来的玩意儿吗,而且当时还是和一块块像鸽子蛋一样的丑陋石块放在一起的。盒子是以汉白玉雕刻而成,绣着精致的双龙戏珠纹,一把名贵的连城锁将玉盒牢牢锁住。可能是年代已久,石盒整体泛着米白色,两条盘龙翱翔在祥云中,栩栩如生,龙眼处以血色玉沁表现,为它平添了几份诡异。

可以很肯定地说,在我国古代,以龙纹饰面的昂贵物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皇室内部所有。吴奇和牛老道相处了大半年,也没料到这老狐狸竟然私藏了这件宝物,看来自己这两年的苦没算白吃,好歹得了件宝物。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平心而论,这牛老道除了治学、授业方面对自己过于严格外,其它都很不错,这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就要和二人分道扬镳,吴奇这心里挺不是个滋味的。

那鬼伍似乎明白老道的心境,一直面无表情地呆立着等待一切的发生,似乎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而吴奇忍不住拿出了他求学的一贯态度,刨根问底。

“期限已到,我也不能违背轮回之道,对你们来说,这龙纹密盒里的秘密事不关己,你们妥善保管,缘分未到,千万不要打开窥探它!切记啊切记!”牛老道拿出少有的慈爱表情,抚着吴奇的脑袋说着,很正式地将龙纹密盒授予了他。

第七章 怪病

牛老道自此独自隐居山野,再无音讯,没有了师父的日子,吴奇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不过他倒不忘本,每日依旧刻苦研习师父留下来的医书,从未间断过。这下得了老道真传,名气也跟着医术一起大为见长。

这穷乡僻壤的地儿,怪病并不是那么多见的,吴奇和鬼伍除了和伤风咳嗽、跌打损伤的病人打交道,大部分时间不是自己研习,就是上山采集药草,兼职药草贩卖。这山沟沟里实在穷得叮当响,一般人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挺一挺也就过去了,碰上严重点的病,也只能牵羊送牛的,看了都让人于心不忍。无奈在那个时代,吴奇还不够黑,所以他只能受些穷。

可怪病不多见,不等于遇不上,这天,吴奇和鬼伍正就着穿堂风在屋内乘凉,便见一村民火烧屁股一般急匆匆赶来,连门都来不及敲,直接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吴…吴大夫,救…救人啊!”

吴奇一见来人,竟然是邻村赵家屯子的来宝,十多天前这家伙盖房子上梁不小心扭伤了脚踝,被吴奇两剂黑絮膏很快搞定,从这家伙跑路的样子来看,应该恢复得相当不错,只是这大热天正午的,有什么这样紧急的情况吗?

“别急,什么事儿,慢慢说!”吴奇招呼他坐下,镇定地问道。

来宝端起桌子上的水壶,一口气将里面的水喝了个精光,总算缓了口气过来,这才一抹嘴巴道:“我们村两小子都出了事儿,古怪得很,你赶紧去看看吧!”

吴奇听了一怔,当即不敢怠慢,所谓救人如救火,既然情况紧急,也就片刻不能耽误了,于是和鬼伍相视一点头,快速地准备好了一切,几人马不停蹄地往赵家屯子赶去。

赵家屯子并不远,翻过一座小山就到了,几人顶着烈日到了地方时,几乎都快要中暑了。一进门,便见一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躺在临窗的凉席上,昏昏欲睡,时不时地打个寒颤,不住地磨着牙,含糊不清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孩子这样多长时间了?”吴奇给小男孩探了探脉搏,又快速地检查了下全身,转头对一旁的小男孩父母问道。

小男孩的父亲回道:“早上的事了,我们下地的时候毛豆还好好的,中午我们从地里刚回来,就看到毛豆这样子躺在地上了,把我们吓坏了,这不赶紧让来宝叫你们来了!”

“二当家他家孩儿也闹了毛病,要不先让小伍大夫过去看看!”来宝一边用衣领扇着风,一边征求吴奇二人的意见。吴奇一点头对鬼伍道:“这边交给我了,你先去那边看看情况吧!”没等说完,鬼伍和来宝二人已经应了一声,夺门而出。

吴奇又给毛豆仔细检查了一遍,寻找着病因,如此往返进行了几下,竟然未发现任何异常。此时正直盛夏,又是农忙季节,村里人下地干活,孩子要么关在家里,要么就一群小孩成天光着个脚丫子满地乱跑,上山下河捕鸟捞虾掏鸟蛋,这些也就是乡下孩子最主要的娱乐项目。

要说烈日炎炎之下,小孩子玩耍中了暑或者被毒蛇毒虫之类的东西咬伤都是正常的事儿,但奇怪的是,毛豆无论是气色、呼吸、体温都极其正常,不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而且连正常生病所表现出的脉象紊乱的情形也没有,既不像是中暑,也不像是食物中毒和虫蛇咬伤中毒。

正常情况下,人体表现出了病态特征,只要是疾在体内,合格的中医,望、闻、听、切这几个环节一过,基本就能诊断出来了,当然罕见的疑难杂症的除外。但是从毛豆目前的状况看,他的症状表现似乎并不明显,仅仅是有些精神恍惚,其它方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病态特征。

再有种情况,便是外界元素的侵害,它也会导致人体出现特殊的癔症型病态,就如之前张二柱子那样,这种情况一般是邪风入脑,也就是通常人们说的鬼上身。但对于身子抵抗力较弱的儿童来说,却是另一种情况,特别是年幼的儿童,灵魂不稳定,如果遇到惊吓或者接触了邪物,很容易灵魂出窍,这时候就需要长辈人进行喊魂,引导着他的灵魂再回到他身上,病自然就会好。这种情况下通常会伴随有高烧,而且表现为全身性的症状,而不仅仅是这种局部的精神失常,更何况毛豆根本没有高烧。

吴奇当下暗自称奇,他不是那种遇到解释不了的事情就往鬼神方向靠的人,虽然他已拜牛道人为师,但那仅限于医术求习,自己和封建迷信的立场一直是对立的。张二柱子说是邪阴入体鬼附身,闹得那么凶最后还不是靠医药才治好了他?事过不久,今天又遇到了这样棘手的问题,难道自己医术这方面还不称职?

吴奇不信这个邪,详细问询了毛豆患病的前前后后,再仔细诊断,当下他拿出了十足的仔细,连惯宝宝辫子遮盖的后脑勺都不放过,果然,吴奇很快发现毛豆身上一处极不易察觉的异常。

毛豆的右耳耳垂以下,一直到腮帮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划痕,而且相对于左腮,毛豆的右腮有轻微的肿胀,划痕和肿胀都极不明显,不仔细看根本没法发觉。而且毛豆肿胀的腮腺部位四周泛出猩红,零碎如锯齿一般呈环状排列,这是有炎症的表现,说明毛豆的腮腺肿胀很快就会有增大的趋势,可能会蔓延至耳根、牙龈、颌下等位置。

吴奇当即判定可能是“痄腮”,“痄腮”就是腮腺炎,当地人称“蛤蟆瘟”,春秋季节多发于儿童身上,表现为一端的腮部肿胀疼痛。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小毛病,以食醋和墨汁一比一配好,用毛笔蘸了混合液,涂于患处,每天涂上五六次,一般二三天腮部肿胀自消。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药方,都能药到病除。

发现了病之所在,吴奇却并没有大意,因为通常情况下,“蛤蟆瘟”的初期是不会导致精神也出现异常的,“蛤蟆瘟”只是症状的体现,病根根本就不在这里。再仔细一看他又发现,毛豆耳垂下的那道划痕,绕过了整个耳根,竟然通向了耳朵,好像有东西有意为之而形成的。

“你们家有猫吗?捉一只猫来,再掰几颗大蒜,准备一只碗一双筷子!”吴奇一定神,对一旁那对焦急的夫妇道。那两口子虽然不知道吴大夫要这些做什么,但从吴奇的表情他们便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救了,当下不敢迟疑,很快将吴奇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

吴奇抓过那只猫,掰开了一只大蒜挤出蒜汁,往着猫鼻子上一个劲地擦,那猫一阵挣扎,喵了几声便开始撒尿。吴奇吩咐孩子父亲用碗接了小半碗猫尿,端放在床头,自己用筷子蘸取了少许,小心地滴在毛豆的右耳洞里。

几滴猫尿滴入,毛豆便躁动不安起来,不停地抓头挠腮,双脚乱蹬着就想挣扎起来。吴奇吩咐他父母按住他的双脚和身子,自己则负责稳住他的头部,右耳朝上,紧紧盯着他右耳的变化。

小孩子并没有多大力气,被几人按住了便没法再挣扎,渐渐地安稳了下来。就在这时,毛豆突然甩了甩脑袋,一只黑色的虫子,从他的右耳耳洞里爬了出来。

那虫子一爬出,毛豆浑身一软,跟着便放声大哭起来,叫嚷着就扑向自己母亲的怀抱,显然意识已经恢复了。吴奇长舒了一口气,用筷子夹起那只虫子,放到眼前一看便对那夫妇道:“就是这东西搞的鬼,它爬到了毛豆的耳朵眼里作怪,现在已经没事了!”

毛豆的父母上前道谢,没等吴奇松上一口气,吴奇忽然又皱了皱眉,有些吃惊地道:“这东西竟然不是虫子,这是守宫的尾巴啊!”

第八章 鬼熄灯

那夫妇本来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听这话顿时又陷入了恐慌中。守宫就是壁虎,夏日里很常见,它们喜欢夜间出动,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捕捉蚊子苍蝇等小昆虫。而在某些山村恐怖传言中,某些成了精的壁虎会在人熟睡之际,将尾巴钻入人的耳朵眼里,奋力往里钻直到尾巴断掉才罢休,而那条断尾遗弃在人的耳朵里,很快会生成新的壁虎,进而顺着爬进人脑中,在人脑里繁衍生息,并啃食人的脑浆为食。

这才吴奇看来纯属扯淡,首先从耳朵爬进人脑就不可能,更别说什么断尾生壁虎了,他虽然觉得事情有些妖异,但并不至于严重到那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吴奇安抚了下夫妇二人,接着用棉球给毛豆清洗了下耳朵,又给他爹娘开了个方子:陈皮、花生仁、粳米、车前子、蜂蜜连着那只壁虎的断尾,外敷内用,对他们说只要做下消炎处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他利索地忙完这一切,在毛豆爹娘的千恩万谢声中,马不停蹄地又直奔另一户赵二流家去了。

赵二流就是来宝口中所说的二当家的,此人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在村中地位仅此于村长,也是村里有名的富户,当下闹病的正是这赵二流的独生子赵天赐。眼看赵家的独苗出了事儿,这可急坏了赵二流,一家人又是哭天喊地又是烧香求神的,好不热闹,赵二流好歹还没乱阵脚,只是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时不时地挤上前询问正在给天赐医治的鬼伍。

此时的天赐正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吴奇赶到赵家时,鬼伍早已经给天赐诊断出了病因,眼下正在进行医治,但见他眉头紧锁,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天赐的情况显然要比毛豆的要严重得多。

“怎么样了?什么情况?”吴奇小心翼翼地对正在认真下针的鬼伍问道,同时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天赐,一看当即吓了一跳。

床上躺着的人,浑身皮肤发红,干皱卷曲如老树皮一般,整张脸也已经塌陷了下去,几乎连五官样貌都难以辨清了,一眼望去,这分明是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怎么可能是只有十岁的孩童!

有种被称作早衰症的怪病,会表现出相类似的症状,患者明明年纪轻轻,却表现出老人才有的特殊体貌。这种病非常罕见,而且患者一般多为面部表现衰老,像眼前天赐这样表现出全身类似衰老的情形,实在太少见了。

“怎么会这样?你看了有什么问题吗?”吴奇向鬼伍表述了下自己的怀疑,同时向他问道。一旁的赵二流赶忙凑上前,急切地就想知道个结果。鬼伍道:“不像是你说的那种,我问了他的病史,他是几天之内就变成这个样子的,而且从他的脉象和眼神看,他应该受了不小的惊吓,脏气混乱,元神浮动不稳,而且好像还中了毒!”

赵二流忙道:“那…我家天赐他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唉!碰到这样的事情,也真是家门不幸啊,两位的医术咱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你们可得多费点心思,救救我家天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