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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冷不防的一下子谁也没有预料到,吴奇刚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一紧,一口气当即堵在了胸口再也出不去。那张二柱力气大得出奇,一双手像铁钳般死死卡住吴奇的脖子,当下几乎拿出了玩命的态势。
吴奇被这一双手牢牢卡住,没法喘气也没法挣脱,憋得满脸通红,几乎要窒息。众人眼看着情况不妙,对着张二柱几乎群殴起来,抱腿的抱腿,抱胳膊掰手指什么招都用上了,费了半天劲才把吴奇从他那大手掌中挣脱出来。吴奇吓得不轻,脖子几乎快要断裂一般的疼痛,倚着牲口棚的墙根呼呼直喘气,心里却是一个劲地迷惑不解。
自己的针灸功夫师从三叔公,不太可能有什么偏差,而且督脉导气的思路也是正确的,为什么出现这样更严重的结果?难道真的是鬼上身?张二柱是闹撞客了?
那张二柱倒也能折腾的,眼下七八个壮爷们围着转,硬是控制不住他,最后没法,一个个玩起叠罗汉,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又绑回到老树上,浑身用麻绳捆得像木乃伊一般,即便这样那张二柱还是不安省地挣扎,嘴里不知名堂地一个劲叫骂。王队长头都大了,目前也只能暂且息事宁人了,索性用块汗巾往张二柱嘴里一塞,又给他伺候了几十圈麻绳,眼看着再没有挣脱的可能了,这才招呼着众人各自回家,等着天亮再作打算。
吴奇顾不得惊魂未定,到家便迫不及待地翻出了那本《六壬奇方》,对照着张二柱的症状比对了起来。自己清楚地记得,督脉通气之法,就算不能一下子根治住他的奇症,但最起码不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而且吴奇对自己的针灸术是十分有信心的,他不相信闹什么撞客,自己到底哪出了差错?
吴奇的针灸术基本师从于三叔公吴三,而吴三在世时,吴奇并没有机会接触和研究《六壬奇方》,而是临终时将其传于吴奇。这是一本深奥难懂的书卷,篇幅虽不算太大,但所述之内容却颇为广阔。名为奇方,实则蕴含气理、药理、奇症、异相、异方等多种见解。吴奇虽说尽心研究了几年,也只不过是在皮毛理解的基础上有些升华罢了。
张二柱的病情,按着书上的理解,应属气理范畴。《六壬奇方》上有记载:气阻则六脉不通,督脉通脑,督脉阻滞则神乱。神乱皆由阴阳起,独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失衡皆乱,阴阳平衡去疾…!
吴奇翻阅了几章,也尽是些理论化的东西,并不像《本草纲目》那般,详尽到何方医何病的程度,理解起来自然困难了许多,而且这不是一天两天功夫就能大彻大悟得了的。今日连吓带累的,折腾得有些虚脱,没翻几下,困意顿时袭来,吴奇抱着那医书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吴奇顾不上吃早饭,拔腿就往张二柱家里跑。到那只见张二柱依旧绑在老树下,四周围着一群村民,张二柱的老婆孩子哭得哇哇的,被村里一群妇女围着劝慰着。
一见吴奇到来,人群中有人打了招呼,王队长的外甥刘三迎了上来,吴奇左右环顾,急问道:“你舅哪去了,今天我再试几针,不行的话就要送二柱上县里的医院,不查查病因是治不了的!”
刘三一听即道:“送什么医院啊,就张二柱这样的谁敢带着他翻山越岭的,路上出了乱子谁负责?”说完又胸有成竹地道:“舅舅今天去山那边的谢家集请牛道人过来,张二柱这是鬼上身,不请走那东西是不行的。”
吴奇苦笑了一声,他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怪力乱神这类东西在他的脑海中自然没有生存的土壤。先前早听说过谢家集的龙山有一位牛老道,被村民吹得神乎其神的,似乎很有些本事,这一遇到奇症异状的,村民的脑子首先想到的就是那牛老道。
他不屑地摇了摇头,岂料刘三一本正经地道:“唉!吴大夫,你可不能不姓这个邪。二柱的这毛病来得有些古怪,不请道士怕是治不了,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但还是不能不信邪啊!”
这话着实刺激到了吴奇,这新时代已经到来,怪力乱神竟然还左右着这帮淳朴村民的思想,实在是医者之耻!吴奇略一思索,招呼着就让几人将捆在树上的张二柱解下来,他要按着昨天的法子再次试试。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昨天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当下都认为这小吴大夫也被传染了疯病了。但吴奇自己心里头明白,昨夜翻阅《六壬奇方》让他开了点小窍,昨天银针刺穴,是以阴离草入的药,这是属阴的药物,而张二柱吃针后病情加重,可能正是书上所述的阴阳失衡而乱,今天若以阳火攻之驱阴,兴许有奇效。吴奇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眼下病急乱施医了,要真是闹了撞客,那顶多也就是自己多年的唯物主义观在今天崩溃了而已。
闲话少说,吴奇三下两下挽起了袖子,取出了针夹,以纯阳药物雄黄酒入药,直取大椎穴,一针下去没多久,张二柱眉头一舒,原本目露凶光的表情似乎有所缓解,身子也不那么僵直了。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吴奇不敢大意,让人将张二柱四肢捆了结实,这才又在陶道、脾俞、肾俞、肺俞四穴下了针。
张二柱吃了几针后,原本憋得发青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浑身软哒哒地似乎就要摊下来。许久,只见他眼珠子一翻,浑身像电击一般剧烈抖动,口中不住地哀嚎着,声音响彻整个村里,极为凄厉恐怖,这青天白日的听起来都叫人忍不住直哆嗦,看到他这副惨样,他那媳妇儿子跟着哭闹得更厉害了。
这一下吴奇心里也没底了,这张二柱病情如此不稳定,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不死也得残废。医治无方倒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但要是医死了人,吴奇在方圆之内恐怕就无法立足了,下一步到底该继续还是就此放弃,吴奇有些拿不准。
就在犹豫不定的时候,突然,张二柱的脑袋往前一仰,猛地张大了嘴巴,浑身依旧不住地颤抖。他的嘴巴越张越大,很快已经到了极限,吴奇脑门一热,心道坏了,张二柱这一口气接不上来恐怕就归位了,自己这草菅人命的罪行看来是背定了。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吴奇和众人大感惊愕:那张二柱打了一个大饱嗝,接着一阵干呕,竟吐出了一条酒杯粗的黑色长蛇!
第四章 鬼道士
那黑蛇从张二柱的口中钻出,竟然蜿蜒漂浮在空中,就像能飞一般。很快的,黑蛇的身躯便膨胀了起来,竟然化作了阵阵黑烟,向着四周散去,渐渐地没了踪影,众人一齐惊得目瞪口呆,胆小的妇女和孩子们当即吓得失声哭叫。
吴奇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寥寥几针竟然从张二柱体内逼出这么个东西。不过眼下张二柱的情形让他放心了不少,他抚着胸口解脱般地喘着气,莫名其妙地望着惊骇的众人,一个劲地叫饿。吴奇松了一口气,能感觉到饿那是好事,好胃口也是生命力的表现,吴奇惊喜交加,看来三叔公遗留给他的那本《六壬奇方》还当真大有搞头。
慢慢地,那张二柱恢复了神志,当下就如饿死鬼投胎一般,两口一个馒头,不一会消灭了好几个,把送上来的馒头都吃光了,这才打着饱嗝在众人的盘问之下道出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张二柱是在山上采药时出的事。当地山区中草药资源丰富,一直就是本地人业余创收的首选项目,张二柱是和邻村的两名村民一起,去深山采集一种叫做鬼杏红的中药。而这种中药只有深山的鬼子嶂那边才有,鬼子嶂是当地出了名的邪门地方,自古就有妖怪的传说,经常发生山民无故失踪的事情,所以这里是当地的禁区,人们对此极为忌惮。
但鬼杏红比较稀有,中药贩子出很高的价格收,这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诱惑力是极大的,于是当地从来就不缺为钱而铤而走险去深山里的。几人冒险入了深山,一切还算顺利,直到夕阳西下,就在几人背着沉甸甸的药框准备返回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草丛里有异常的动静,就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一般。
这鬼子嶂的名头张二柱他们是听说过的,在这里不太可能会遇到其它人,而且仔细一听便又觉得不像是人在说话。几人心里有些发怵,就想赶紧离开,但那古怪声响越来越近,好像有东西在追击着向他们靠近一般。几人无奈,只得壮着胆子小心地作防护状,用药锄将掩盖的草丛掀开。
此时已近黄昏,再加之密林遮蔽,光线不是很好,掀开草丛只勉强看到一块倒塌的石碑。几人一致判断这是一块墓碑,认为不小心挖到古墓了,又惊又怕。墓碑有字的一方是朝下的,没法看出写的是什么,不过几人也没心思知道,想起方才的诡异情形和山里的古怪传说,都感到有些害怕,当即就准备溜。
就在这时,石碑后的草丛中一阵“滋滋”的声响传来,几人循声搜寻,突然一只赤红色的大蛇张嘴吐杏从草丛中钻了出来。那蛇浑身红艳艳的,还冒着缕缕青烟,在昏暗的光线下就像是一只烧红的铁块。那怪蛇从绿草上爬过,绿草立即变得枯黄,接着像被焚毁了一般成了草灰。几人看到如此怪异的蛇,当即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握紧了手中的药锄与那大蛇对峙着。
那大蛇只原地盘桓了几下,突然窜上前发动了攻击,张二柱反应快,见状当即操起手中的药锄就是一下,正中蛇头,那蛇吃痛赶忙缩回了脑袋,盘起了身子掉转了方向作防御状,似乎有逃走的意思。几人一见此当下便有些大意,懈怠了起来,不料那蛇突然一张嘴,照着几人的面门位置猛地吐出了一道黑烟。
那黑烟充斥着一股酸腐的尸臭,几人只感到喉头和胸口一阵冰凉麻痛,像猛然被灌进了一大碗高纯度烈酒,接着又感到浑身奇冷,像掉进了冰窖一般,当下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几人连滚带爬地勉强远离了鬼烟,那黑蛇已经不见了踪迹。
而回来后的当晚,张二柱就发了疯,从他吐出黑蛇的情形来看,八成就是中了那怪蛇的招儿!听张二柱说完,人群中有人发出了疑问:听张二柱的口气是三人一起中的蛇毒,但为什么只有张二柱一人犯了疯,难道另外两人体质特殊吗?
疑问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这时,人群中即传来一个声音:“他阳气弱,赤鬼火炼的阴毒觅上他他就躲不了!”声音苍老沙哑,但却铿锵有力,颇有震慑力。吴奇扭头一看,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身后紧跟着一位长发男青年,王队长也跟在后面呼呼喘着气,这应该就是他请来跳大神的大仙。
吴奇暗自偷乐,这除四旧、铲除封建迷信的风潮刚过没多久,这年头道士可是稀奇货,也只有在这山沟沟里才能揪出一个半个来。这回给张二柱祛了毛病,也算给这帮村民上了一课,今后这牛鬼蛇神的也别争自己这郎中的风头了。
不过看得出村民对这道士竟有几分尊重,一个个还称得上客气,吴奇正纳闷,只见那老道围着张二柱转了一圈,一抚须道:“你居所位居地底,隐晦不透光,门前多为槐柳,阴气难出阳气难进,造就你易病之体,而另外两人终年常吸食麻黄烟,体内阳气聚集,比你更能抵挡阴毒。他二人疾在体表,而你已入脑入髓!银针探穴虽然解了你一时之痛,但治标不治本,遗病犹在!”
那老道说完转过身道:“没想到村中竟有奇人,想起以阳火之法驱阴毒,是哪位高人,能否出来让老道我开开眼界!”
吴奇原本以为这老道会来些怪力乱神之类,没料到几下便点出了病因所在,而且看破了自己的伎俩,不禁暗暗称奇,当下更加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二人。
这老道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纪,虽然须发都已经白了,但却红光满面,脸上的皮肤粉嫩得像婴儿的皮肤一般,而且精神爽朗,步伐稳健声如洪钟,有种世外高人的气派。他身后跟着的男子一袭黑色贾尼装,背着个半旧的檀木箱子,长发盖住了他一半脸。吴奇再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那男子的肤色极为特殊,无论是未遮掩的半张脸还是裸露的手臂,都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赤红色,看起来就好像没有皮一般。
张二柱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听老道这么一说,又不踏实起来,他媳妇又哭叫着向老道求救。那老道掐指一算,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很快停留在吴奇身上。
“是你下的针?你年纪轻轻,如何习得这助阳驱阴的法子?”老道围着吴奇转了一圈,略有深意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带着一丝欣赏的语气问道。
吴奇身为医生,对装神弄鬼之流原本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听到老道刚才的分析,恰恰符合《六壬奇方》中的阴阳气理之说,顿时起了好奇之心。但是即便如此,既为医者,不仅要治病救人,驱除人们脑子中的封建迷信思想也同样重要,眼看着村民受这道士蛊惑不浅,不杀杀他的威风实在不行!
“这是我家祖传的针法,也仅仅解一时之急而已,要彻底根除,还得费不少周折!”
吴奇说完,那老道呵呵一笑,也不作辩解,当下道:“那我们斗斗法吧,看看是你这神医的技法高明,还是我老道的三脚猫伎俩厉害,咱们切磋一下如何?”
眼下治病救人要紧,切磋斗法实在不是时候,但一看到老道那挑衅般的眼神,吴奇便气都不打一处来,当下被惹恼了,切齿暗道今天我吴奇不拿出点看家本事出来灭灭你的威风,实在妄为医者!
决心一下,吴奇即道:“好!你说切磋什么!只要不是歪门邪道,你尽管拣最拿手的来吧,别说我不尊重老人!”吴奇当下摩拳擦掌,心道这可是你这老家伙自找的,今天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杀你的威风不可,看你今后那一套歪门邪道怎么去愚弄乡民。
老道爽朗一笑又道:“既然是赌局,总要下点筹码的吧!你拿什么作筹码?”
吴奇听了一惊,心道这老道这时候提筹码,该不会是冲着我那本《六壬奇方》来的吧?这老家伙看起来老奸巨猾的,不得不防啊!可印象中这本书一直都被自己珍藏着,自己视若珍宝,外人连边都没摸上一回,这老道又怎么可能知道!
看吴奇有些迟疑,老道又道:“要不这样吧,今天乡民们都在场,给我俩做个见证,我二人以针灸救人之术斗法,定出胜负后,输的一方满足胜方一个条件就可!各位乡民,请你们作个见证!”
吴奇一听这一怔,便越来越觉得那老道居心叵测了,当下皱眉思索着该怎么应对。而老道的话一出,人群中便有人开始起哄了,乡下人原本就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道士和医生斗法可是个新鲜事儿,怎么也得见识一回。不过有的人也知道这老道性格乖张,眼下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斗法,但众人皆敢怒不敢言,一时毫无办法。
这一起哄便止不住了,吴奇想不答应都不行了,当下一咬牙,发了发狠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切磋技法咱就互不相让,你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就从这位老乡医治开始,你能找出病因就算你赢!”老道大手一扬,作了个请的动作,笑着看着吴奇下一步的动作。
吴奇一听这当即傻眼了,找病因?这可是赶鸭子上架的事情了。自己连蒙带撞的,好不容易才让张二柱神志清醒过来,自己要是知道病因,直接就对症下药了,还用得着和你在这啰嗦吗?
本以为老道玩什么神针探穴、导气归虚之类的,这类东西自己能拿得出手,谁料到这老道耍如此阴招儿,哪壶不开提哪壶!众目睽睽之下,吴奇急得额头都冒汗了,考虑到张二柱的安危,他又不敢盲目下针,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那老道略显得意地一笑,转头朝那赤肤男青年一点头,唤他取出一根银针,伸手扎在了张二柱的后颈上。那张二柱一蒙,很快眼皮开始打架,昏睡了过去。众人不知其意,那老道却不慌忙,要了条长凳就端坐在一旁等。吴奇也纳闷异常,不知这老道玩什么鬼花样,这老道虽然看着倒也算慈眉善目,但吴奇对牛鬼蛇神一向颇为排斥,怎么看这老道都不觉得是个善类。
忽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转向了张二柱躺倒的方向,接着皆皱眉,赶鸭子似的惊愕地簇拥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吴奇伸出脑袋一看,只见那张二柱的身上,也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层绿色霉斑一样的东西,而且还在蔓延着,很快覆盖了全身,绿乌乌的极为渗人,好像得了某种古怪的皮肤病一般。
吴奇一见此景更是一阵哆嗦,他记得三叔公偶然盗得火烷尸衣的经历,当时穿着火烷尸衣的正是一具浑身绿色的尸骸!想到这吴奇更是大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老道究竟在搞什么鬼。
许久,那老道迅速拔出了银针,张二柱身上的绿色便慢慢淡化散去,随即他醒来,一个劲地打着哆嗦叫冷,四肢紧紧蜷缩着,似乎恨不得立即找个被窝钻进去。
“体内阴寒过度,我用银针激出了他体内的寒气,化骨尸毒已经深入骨髓,怕是极难驱除啊!”
眼看着张二柱被来回折腾那吓人模样,再听得老道这番话,张二柱的媳妇再也熬不住了,当即抱着老道的腿开始嚎啕大哭,恳请老道救命。这一闹,连着四周围观的人都动了恻隐之心,老妇人、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一个劲抹眼泪,哀求着老道,一下子都把希望寄托到了老道身上。
吴奇一看这阵势,心里可不是个滋味,看来自己涉世未深,斗法还不是这老狐狸的对手,心里暗自骂道我要是有当年三叔公一半的本事,现在哪有你牛鼻子老道妖言惑众的份儿!
那老道倒是不紧不慢,看到他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得意的神情,吴奇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岂料,那老道抚了抚须,一本正经地提出治病救人是他份内的事情,但光凭他师徒二人力量不够,必须得要懂得针灸医术的人协助才行。
这话显然针对的是吴奇,老道话一出,张二柱他媳妇转身上前就抱住吴奇的腿哭叫,众人求助的方向又转向了吴奇,弄得他好不尴尬。更有甚者,人群中有人起哄,说什么吴大夫人品高尚,这回医好了张二柱,干脆就将他外甥女介绍给吴奇,那可是村里的一朵花。
吴奇一听差点没当场撞墙,无奈职责所在,不由得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向老道询问道:“好!只要能治好他,我可以配合,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那老道一听窃喜,望着吴奇眉头一扬道:“我牛老道的法门传内不传外,要配合我,你得先拜我为师才可以!”
第五章 赤鬼火炼
吴奇一听这几乎晕倒:自己来到山区行医,扫除迷信、根除一切牛鬼蛇神的思想可是和行医救人同等重要的事情,今天这公然愚昧众人的老道居然要自己拜他为师,这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答应的!
吴奇一个劲地摇头,众人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当即簇拥着上前。
“吴大夫,无论如何你都得帮忙,村里人一直当你是半尊菩萨,这事情你可推脱不了!”
“吴大夫,这拜个师不过是头点地的事情,你就当弯腰捡草票了呗!”
“要不!谁给捎个信把二柱他外甥女请回来,让她出面求…!”
吴奇几乎一头撞死的心思都有了,这回可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一愣神,几个身强力壮的已经将其拽到了牛老道面前,就要按着他叩头。吴奇苦笑不得,此刻却也没其它办法,索性当那牛老道是医道高人来给自己找找心理平衡,毕竟眼下治病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救了人再和他断绝关系罢了。长者为尊,这屈膝倒也不算是太委屈。待治好了张二柱的病,这口气说什么也得争回来。
于是,有着全村人作证,吴奇被众人按着,勉强给那牛老道行了三个礼,敬了茶算是拜了师。牛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红脸青年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掰开吴奇的嘴巴就塞了进去。
那红色药丸味道极其怪异,刚一入口,一股极度辛辣晦涩的味道麻得整个嘴巴几乎都要脱掉,让人根本没法下咽。吴奇刚准备吐出,鬼伍一下子伸手捂住他的嘴,照着后背猛地一拍,强迫着吴奇吞了下去。
吴奇实在忍不住了,捧起敬茶的茶盏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嘴巴依旧麻涩得毫无知觉,老道告诉他这是他这一门的规矩,入他的门必须得服食这种丹丸。吴奇有些担忧,心道这老道应该不会怕自己心中不服,搞什么蛊毒来控制自己吧?
牛老道得寸进尺,眼看着火烧眉毛的份上了,他倒一点不急,非得让村民张罗着摆几桌酒席,搞个什么拜师仪式。
当天下午全村人都被叫来了,好像这老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收徒弟了似的。整个一下午杯盏交碰,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办喜事,估计都把张二柱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然最郁闷的要数吴奇了,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这么强买强卖成了牛鬼蛇神的关门弟子,这张二柱犯抽风,难道整村的村民都集体抽风了吗?一听到村民说什么吴大夫拜了名师,前途一片光明之类的,吴奇当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拜师仪式也整得时间够长的,全村人一直折腾到日头斜到了半边天,吴奇实在等不及了,几次催促着什么时候救人,怎么救?牛老道俨然师长的身份训斥:你小子目无尊长,怎么救人我自有分寸,有你小子表现的时候!
一伙人又喝到了日过西山,牛老道这才发话,今晚就去取药引子给张二柱入药,需要十几个壮劳力帮忙,现在酒饱饭足,也该干正事了。此时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所谓酒壮怂人胆,牛老道话一出顿时呼声一片,很快十来个壮小伙子便由刘三带队,按着牛老道的吩咐,带上粗扁担、铁锹、撬杆、绳索等家伙,斗志昂扬奔着后山方向就去了。
走了好一大阵,众人觉得不大对劲,当村民发现自己前往的正是鬼子嶂方向时,顿时炸开了窝,一个个酒也当即醒得差不多了。这刘三是个滑头,一见这样赶忙搞出些经济利诱(刘三是村里中草药的倒爷),加之牛老道发给每人一个淡红色的小药丸,说是吃了不但可以百毒不侵,而且补肾壮阳。二人双管齐下,众人这才放心铆足了劲,吞服了药丸继续上路。
在吴奇看来,这牛老道倒是和刘三一样是个滑头,不过那赤肤小子倒不像是个寻常角色,从见到他到现在,吴奇还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鬼伍,酒席上自己给这位鬼伍师兄敬酒,也没讨来个笑脸,他似乎就是一具经过驯化的行尸走肉。
不过鬼伍的感官极为灵敏,他领队带路,一行人很快寻到了张二柱几人出事的地方。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几人打起了火把,扒开草丛一看,果然有一块倒塌断裂的石碑压在草丛中,碑面无字的一面朝上,情形和张二柱描述的一样。
这荒山密林中,虽说是夏夜,却寒气逼人,连蚊虫也不见一只,阴森异常,真正称得上是死地,这断碑倒塌在地上显得说不出的怪异。众人一见此景,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手中的家伙控制不住地倒退了好几步。
那鬼伍倒是毫不含糊,一把卷起袖子,露出赤红的双臂,独自一人上前便将那石碑立了起来,那石碑足有一丈多高,厚实异常,其分量可想而知。借着火光一看,石碑倒地的一面除了因为潮气而长满了菌丝外,竟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碑刻文。
“无字碑?”牛老道眉头一扬,抚须思索了片刻,拿出鲁班尺在四周一通丈量,划出了一片区域。接着又沉思了片刻,突然猛一挥手,指着那碑后长满草的一块坡头大叫了一声“挖!”
话一出,众人的酒这下算是全醒了,都变作冷汗出了,有张二柱的先例,谁敢在这里胡来?酒肉是好吃,但穿肠而过,现在要他们玩命,当下都是一百个不情愿。牛老道一看这情形气得大骂,刘三趁机也给他们来点激将法。
“由我在这坐镇,况且你们都吃了九华玉露丸,百毒不侵的,怕个鸟啊!”
“是爷们就痛快点儿,谁表现好回头给整个先进分子,榜样模范!”说着壮着胆子带头上前挖了第一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