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平无奈地摊手,“我是广美的恋人,我怎么可能会杀死自己的女朋友?”
“别骗人了,我不准你这样胡说八道!”
她呼吸急促起来,随着呼吸拿着菜刀的右手微微颤抖,好像相当地害怕。
“我没骗人,我们真是恋人,今天她本该在这里为我庆祝生日的。”
女人的目光迅速地瞟了桌面一眼,桌上摆着着一个小蛋糕和一些蜡烛,大概是广美准备的吧。
“你似乎终于相信了呢。”
光平拉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但是…怎么看你的年龄都比她小啊。”
“我是比她小,过了今天正好小她六岁,但是她的年龄,再也不能增长了。”
“你比她小,还是她恋人?”
“事实就是如此。回头想想,我根本没必要赢取你的信任。”
光平再次把目光转回了桌面上。
女人深深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临时武器归还原位,在光平对面坐了下来。
“你是?”光平问道。女人稍显犹豫后回答道,“我是她妹妹。”
“我叫作津村光平。”
“…我叫悦子。”
“一眼就看出你是她妹妹了。”
“为什么?”
“你们两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刚才还以为广美复生了呢。”
悦子抬手捋起刘海,“谢谢你的夸奖。”
“从小时候起,只要被说长的和姐姐相像,我就很开心。”
“因为她是个美人呢。”
光平从未听广美说过她还有个妹妹,别说有个妹妹了,她对自己家里的事只字未提过,但从悦子的话里可以看出广美好歹还被妹妹仰慕着,他一阵莫名的心安。
“你,不伤心吗?”
语气突转,广美的妹妹问道,她用看着奇异生物的眼神看向光平。
“当然伤心啦。”光平回答。“我看上去不伤心吗?”
“看不出来。”她回答道,“你脸上都没泪痕,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现在流眼泪又有什么用,再说我至少还是有哭过一些的,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她右肘支着桌面,下巴架在右手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好像正在确认自己的内心。光平发现她眼角略微吊起的双眸与广美像极了。
“你是学生?”
“算是吧…”她貌似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学费都是我自己赚的,姐姐只是帮我付了入学金而已。”
“你们的父母呢?”
广美都死了,赶来的却只有妹妹而已,这让光平有些不解。
“不在了。”
她直言不讳,就像压根没有父母似地。“姐姐她没和你说过吗?我们的母亲在生下我后不久就去世了,父亲也在四年前带着一身的病走了。从那以后就只剩下我们两人相依为命。
“这些事情,她从未对我提起过。”但父母多少有留下点遗产,姐姐有固定工作,生活倒也苦不到哪去。”
接着悦子的声音变得细微,“但是从今天起,我就要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没必要特意去提及,你也没有知道这些的必要吧。再说了,无论是谁都有双亲去世的那一天。”
“你说的倒也对…”
反倒是自己被安慰了,光平感觉有点怪怪的。“话说,你住在哪里?”
“大学宿舍。”她回答道。“住那便宜啊。但是今晚开始我就要住在这里了,这对我来说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这样就放心了,光平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打从心底里不想要陌生人住到广美的房间里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房间的钥匙放在了桌上。
“这是广美放在我这的,现在已经用不上了,还给你吧。”
悦子看了看光平,又看了看钥匙,然后把钥匙推回他面前,“你收着吧。”
“这是姐姐给你的东西,我没有理由收下的,你留着吧。”
这回轮到光平盯着钥匙看了,但是他马上点头,把钥匙放回口袋里。
“那你有钥匙吗?”
“我用姐姐的钥匙。”
悦子抬了抬下巴示意电话桌上,光平看到了眼熟的红色珊瑚坠饰钥匙扣,记得广美纤白的手指摆动着红色钥匙扣的样子,总是那么地性感撩人。
“我能问一些关于你的事吗?”悦子问道。
“问吧。”
“你和姐姐是在哪里认识的?”
光平稍加思索后回答道“铁轨。”
“铁轨?就是附近的那个吗?”
“是的,就是那个。我和她曾一起跃过去。”
“这样啊…”广美的妹妹盯着桌上的蛋糕,略微抬起下巴。铁轨就铁轨吧,她似乎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追究。
“你的工作是?”
“兼职中。”光平回答道。“在一家桌球室里看收银台。”
“这样啊…”她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你了解过这起事件了吗?”
听到光平的疑问,“算是吧。”悦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淡粉色的舌尖,深深烙印在光平的眼脸中。
“警方说也许是电梯杀人魔干的。”
“电梯杀人魔?”
“他们说在纽约那边,这算是家常便饭了,经常会有不法分子袭击同乘电梯里的人,抢夺财物后逃逸。”
“你姐姐有什么被抢走了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警察说,大概是钱包被抢走了吧。”
“钱包吗…”
这回事他压根没听说过,也许警察也对他说过了吧,只是他根本没留心去听。
“既然钱包被抢走了,房间的钥匙为什么还遗留在现场,一般来说钥匙都是放在钱包里的吧。”
的确,广美平常也是习惯把钥匙放在钱包里的,听了他的话后悦子说道,
“钥匙是遗留在她身边的啊,所以说姐姐并没有把钥匙放在包包里,而是放在夹克的口袋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真是这样吗,光平对此表示疑问。但是现场就是这个状况,看来也只能这么想了,但是——
“她确实是胸口被刺而死的吧。”
看着自己的毛衣上染着的血,光平说道。他脑海里还依稀记得大量的鲜血在电梯里绽放的情景。然后还有…对了,周围还散落着花瓣。
“心脏被捅了一刀。”悦子比划刺向自己胸口的动作。“你明明是第一发现者,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我当时完全懵了。”
光平心里想象着心脏被刺的感觉,这恐怕比自己所经历过的任何痛楚都要强烈百倍吧。广美也许就是因难以忍受的痛楚而失去意识,然后无可奈何地迎接死亡的。这样说的话,案发当时她还一息尚存。
“差不多该走了…”
“你要回去了吗?”
“恩,我好还还是有住的地方的。”
光平缓缓站起身,深深地环顾了一遍这个房间,今后恐怕再无机会来这里了。
“和你见面让我心里稍微舒坦一点了。”
“谢谢,我也是。”
说着光平的视线停在了卧室的方向,卧室的茶几上放着本似曾相识的杂志。他立刻径直走向茶几旁,拿起杂志。
“这本杂志怎么了吗?”
悦子也来到他身旁,看了看杂志的封面。“我来的时候,它就已经被放在这了,姐姐竟然会去看这种难懂的书。”
“是吗…”
这本杂志是《SCIENCE NONFICTION》的创号刊,光平记得这确实是松木在和自己喝酒的最后一个晚上,从书店老板时田那收下的东西。
为什么这本书会在广美的房间里出现?
还是说,只是光美也偶然买了这本书而已,但是就像悦子所说的那样,广美会去读这样的科学杂志吗,这着实让广平有些不解。
“这本书,我能带走吗?”
光平转身询问道。悦子歪着脑袋面带疑问,“随便你。”她回答道。
光平把杂志卷了卷,塞进了衬衫的内口袋,就在这时,有个东西从他衣服里面飘落下来。
“哎呀?”
悦子蹲下身子把那东西捡了起来,这个一枚细长的白花瓣。
“这是散落在广美身边的花瓣。”光平想起后说道。“那时还以为是红色的花,原来是被血染红的啊。”
这大概是广美为自己的生日派对准备的吧。
“这是秋水仙。”
悦子仔细观察了花瓣后说道。“这是姐姐最喜欢的花,所以我也有些了解。”
“她为什么喜欢这花?”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花的花语。”
“说来听听?”
悦子把花瓣放入他的衬衫口袋中,在口袋上温柔地抚摸着。
“幸福的日子迎来终点…”
4
幸福的日子迎来终点——。
这是广美留下的死亡讯息。
在她死去的那个夜里,光平的双眼就没合起超过十秒以上。广美肉体那失去生息的触感,沾满鲜血的花瓣,还有那个花语…这一切都在光平的脑海里交错纵横挥之不去。
——再也见不到广美了…
这一切都好像不是真的,就像是电影的结局场景,就像是一场愚蠢的梦。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甚至曾悲痛流泪过,但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稍不留神,广美就会他脑海中复活,再度向他微笑。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他又被拖回无情的现实中,不知所措。
这是光平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夜。
今夜,还是和以往一样漫长。

感受到身边异样的光平睁开睡眼,他并没有睡眠的意愿,但疲倦的神经迫使他在黎明前小盹片刻,当然,他数次从睡梦中惊醒,完全称不上熟睡。
枕边的闹钟指向九点稍过,是差不多该起床的时间了。广平坐起身子,忽地背脊一颤,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玄关附近。
“终于醒来了呢。”
男人的声音雄浑且响亮,就像舞台剧演员一样清晰。他倚靠在代替鞋柜的纸箱上,弯着身子俯视光平。
“你是谁?”
心脏的鼓动稍稍平复,光平让急促的呼吸恢复到可以对话的程度,质问道。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反倒是用审查似的眼神仔细地环顾了房间一周,接着死死盯着光平的脸一会儿后,好似自言自语地大声说道,“没想到大小姐会被你这种小混混缠上。”
“大小姐?你是在说广美吗?”
光平仔细观察眼前的男人,他身材修长,五官深邃如刀削,目光锐利如锋,气质让人联想到狼男,年龄估摸在三十中旬,他完全没见过这个男人。
“广美吗,你们两的关系已经亲近到直呼其名了吗,我真是没脸去见在另一个世界的老师了。”
男人从白色西装的内侧口袋里取出香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
“废话少说。”光平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强硬。“不报上名的话,能否请你出去呢,还是说你想要我报警?”
听了光平的话,男人的嘴角划起一道的弧线,从放烟草盒的口袋里取出一本黑色的手册,摆在光平眼前。
光平满脸无奈,“是警察的话早说啊。”
“我可不是一般的警察。”男人说道,锐利的双目下,嘴里的烟草上下抖动着。
“特别的警察?”
“对。”警察满脸坏笑,点头说道。
“能给我说明一下哪特别吗?”
“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你只要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你这是不法侵入。”
“大男人可不能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你愿意合作回答我的问题吗?”
“恕我拒绝。”
光平再次把头塞回被窝里。为什么在这种受了巨大精神伤害的时候,自己还必须得应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警察,光平感到一阵焦躁。
但是被子的末端从脚部被掀开,他的身子再次暴露在警察面前。
“那么,我问我的,你只要回答YES和NO,这样可以了吧?”
男人看着手册开始描述关于发现广美尸体时的状况,内容基于光平昨晚对上村刑警做的证词。
“这是你昨天的供述,没有什么差错吧?”描述完后,男人确认道。
“没错。”光平不愿与这个警察多说话。
“但这样就奇怪了。”男人看着手册说道。“若是这样的话,犯人是怎样逃脱的呢?”
昨天上村刑警也说过同样的台词,光平搓了搓面颊,“我不明白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警察从口袋里取出银色打火机,给一直叼到现在的香烟点上了火。
“广美小姐回公寓之前,光顾了附近的花店,那时刚过七点。她在花店里买了秋水仙。根据花店老板的证词,她在买之前事先预定过。话说,你知道秋水仙吗?”
“昨晚刚知道。”光平回答。还听说了花语,但是比起这种事,眼前警察直呼广美的名字这点更让人在意。
“她的尸体附近,散落着秋水仙的花瓣,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考虑为她是在回到公寓,前往自己房间的途中在电梯里被杀的。这种假设在时间上也是可能的。”
“恩,是有可能的。”光平重复道。
“回到你之前的证言上。”
警察深吸了一口香烟,毫无顾忌地把烟吐在房间中。房间要被熏臭了,光平心里暗暗埋怨。
“若是你到公寓之时,是在她已经被杀,凶手逃跑之后,电梯里剩下的就只有她的尸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光平回答道。
“但是你的证言却是这样的,电梯在三楼停过一次,然后停在了六楼。只剩下尸体的电梯,为什么会启动并停下呢?若是有谁在三楼呼叫了电梯的话,那么电梯到三楼的时候尸体就应该被发现了。补充一点,六楼发现尸体的女性,其实并没有在六楼呼叫电梯,她本来是在五楼等电梯了,但是电梯一直没下来,她才上楼梯到六楼去看看的。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断定,电梯停在三楼和六楼,全部都是电梯内部的操作。”
警察的嘴像NHK播音员一样快速而流利地开阖着。提出假设,进行分析,然后陈述反论。光平仅仅是盯着他张阖的双唇,但警察好像是在向光平确认这个结论。
“简单来说,也就是我到公寓的时候,广美还没有被杀害吗…”
“正确。”警察似乎很满意广平的回答。“你说过你到电梯前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关上吧?广美恐怕就在这电梯之中,若是能够调查一下指纹就可以更加肯定了,但可惜的是,她当时带着薄手套。”
“也就是说,我当时要是走快一点的话,就可以追上她同乘电梯了吗…”
运动夹克男人的侧颜在光平脑海中忽闪而过,正是因为那个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才让广美这样莫名死去的。而且,根据刚才做出的结论,这个男人和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这都是命。”警察说道。“生死就是这么回事,总是有人会在死亡出现之后发出叹息或流下冷汗。有人会因为少带了个十円硬币而幸免车祸,有人会因为妻子是美人而身患胃癌。”
警察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但光平可不吃这套。世上的人会因为多么微不足道的原因而死,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广美的死,一定有着其原因。
“我能继续说下去了吗?”
观察了一阵子光平的状态,警察问道。“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我们这边已经没有时间了。”
“嗯…”
警察清了清嗓子。
“话说到这里,可以确定广美比你早一步上了电梯。但是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电梯里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呢?”
“这还用问吗?”光平说道。“她在电梯里被刺杀了,凶手肯定也在电梯不是吗?”
警察抬起食指,像车的刮窗器似地左右晃了晃。
“也有可能是她从一楼开始是一个人,凶手是在三楼进的电梯。”
“…也对”
“若是这种情况的话就有两条路线了,凶手是进了电梯杀了广美之后直接离开三楼电梯,还是继续乘坐电梯到六楼再离开的?”
“确实如此。”
在回答的同时,光平心里也在思索,他认为凶手行刺后直接在三楼离开电梯的可能性不大。
“下一个问题,若是凶手和广美小姐是从一楼开始同乘电梯的话,就很难推定出凶杀是发生在一楼到三楼之间,还是三楼到六楼之间的了。从时间上考虑,案发在一楼至三楼之间似乎有些勉强,但是仅凭这点也不能排除其可能性。也就是说,现阶段我们可以确定的只有,无论凶手是从那一层登上电梯的,他一定是在三楼或六楼下的电梯。”
说到这里,光平总算弄明白了这个警察和昨天上村刑警的真意。
“看你的表情,似乎已经弄清事态了呢。”
警察冷淡地说道。“你说你是用楼梯从一楼爬到三楼的,在此期间没遇上任何人。之后你又爬上了六楼,还是一个人都没碰上。我也亲身实地调查过了,从楼梯可以清楚地看穿公寓的整条走廊,凶手应该没办法躲在其中一层等你通过再逃跑。当然,这个公寓并没有其他的非常出口的。也就是说,凶手根本无路可逃。”
光平在被褥上盘腿而坐,上齿轻咬着下唇。他感到轻微头痛,这似乎不单单是因为睡眠不足。
“你明白这个状况意味着什么吗?”警察问道。
“密室。”光平回答。警察浅笑不语。
“你爱看推理小说吗?”
“还行。”光平回答道。
“都看谁的?”
“克里斯蒂。”
“神探波罗吗?不错不错,但“罗杰疑案”里的密室诡计完全是骗小孩的玩意。真正能让我拍案叫绝的,只有杰斯塔顿的小说。”
“没看过。”光平说道。“除了克里斯丁之外,我只看福赛斯的。”
“弗雷迪里克 福赛斯的小说也不赖。”警察说道。“《加卡尔的一日》啊,《奥迪莎文件》啊,只不过这作品都没提及密室就是了。”
警察环顾周围,从身旁的垃圾桶里拾起一个空罐子,把快见底的香烟扔了进去,接着又取出一根新的香烟,用银白打火机点火,高雅的摩擦音响起,赤红的火焰喷发而出。
“但是说实在的,完全密室是不可能存在的。这次的案件亦是如此。首先能考虑的是,凶手是这个公寓的住户。若是凶手行凶后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就算不是这里的住户,只要有能躲藏的房间就行了。话说回来, MOGUE的老板娘好像也是住在这栋公寓呢。”
“你们是在怀疑妈妈吗?”
“随口说说而已。”
“我是离开MORGUE之后直接前往公寓的。那时她还在店里,她没办法杀广美的,而且,她也没动机。”
“别较真别较真。”
警察苦笑,浅紫色的烟从齿间吐出。MORGUE老板娘的房间在那栋公寓里——有这点就足够了。”
光平无言地盯着警察,思索着这句话的含义。虽说他无法摸清对方的真意,但一阵莫名的不安感在心中扩散开来。
“若是凶手并没有逃到公寓的某个房间里的话,怀疑的对象就要转到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身上了。凶手伪装成发现者,虽说古典,但百试不爽。”
“我明白了。”光平有些着恼。“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的吧?”
“我只是在探求一切的可能而已。而且我来这里并非出于此目的。我之所以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我想见见你。”
“想见我?”
“没错,想见你。”警察再次重复道。“只是觉得顺便让你也了解一些情况比较好。如何,听了密室的事,有什么想法吗?”
“没。”光平摇头。
“迟早会有的。”警察终于把册子收回到内口袋里。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的名字。”
警察漏出一声闷笑,缓缓地从收纳柜上直起身板。
“我的名字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吧?比起这个…”
警察掸了掸裤子上的灰,打开门。冰冷的风流进房间,刚才自己也许就是被这阵冷风吹醒的。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不想。”光平回答道。“反正只要拿出警察手册,房东就会乖乖把钥匙奉上了吧。”
“我可不会做这么低水准的事。”
警察把门内侧把手中央的按钮按下,这样关上门的话,门就会自动上锁,光平用的是这种半自动门锁。
警察脱掉鞋子,用鞋子脚跟部位重重地敲击了两下外侧的门把,内侧门把的按钮就在光平眼前铛地一声弹开了。警察再次扭动外侧的门把,门毫无抵抗地被打开了。
“你瞧。”警察一脸像做了恶作剧小鬼的笑容。“无论是多么精巧的机关,都有破解之法。不管是不在场证明,还是密室,说到底都是人脑想出来的东西。”
“这可伤脑筋了。”光平叹道。”看来得换个锁了。”
“问题的本质并不在锁上。”
警察说完,穿上鞋子离开了房间。

5

光平眼前的学生街一如往常,浑浊的倦怠感和无力感与微弱的期待和活力并存。
光平刚踏入青木店门,店主就耷拉着嘴,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意外的人物,沙绪里惊呼他的名字,伫在原地不动。
“抱歉,我来迟了。”
光平微微低头道歉。他本想强装冷静的,但沉重的语气出卖了他。
“你可以多休息几天的啦,我本打算给你多发几天假的。”
店主关切地说道,但是光平强颜欢笑,“我没问题的啦,在这种时候,还是让自己忙起来比较好。”
说完,他尽量让自己步履轻盈,走出咖啡厅,上了楼梯。
到了三楼,他看到收银台里坐着一个人,但并不是客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赌博绅士”井原。井原还是一身标志性的三件套打扮,窝着身子在狭窄的椅子上坐着,他正在读光平丢在那的口袋推理小说。
“井原先生。”光平向他打招呼,井原似乎吃了一惊,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光平…”他看光平的眼神和店长一样,充满惊讶。
“井原先生在帮忙看收银台吗?”
“不…今天看了今早的报纸之后就慌忙赶到这来了,感觉你今天可能不会来上班了,所以多少想帮你一把
“非常感谢。”光平不禁低头道谢,没想到大家都如此为他着想。“我已经没问题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井原先生玩桌球去吧。”
他正要在收银台坐下,井原却一把推开他,其力量让光平有些吃惊。
井原盯着光平的双眼,沉声说道,“你很痛苦吧。”
“我很明白你想要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的心情,但现在的你有更应该做的事不是吗?”
“但她的家人已经来了。”
“有些事,只有你才能完成。”
欺诈绅士继续道,“今天你就快回去吧。”他的口吻有些严厉,双眼中却满溢着春日般的温柔。
光平低头,视线落到了井原的脚上。正如他的绅士气质,他脚上皮鞋被擦得闪闪发亮。
“那我回去了。”他下决心说道。“虽说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
“这样就足够了。”绅士满意地用力点了点头。
光平回到一楼向店长请假,店长也挥挥手应允了。
光平走出店铺的时候,沙绪里到他身旁温柔握住他的手。
她纤手柔软的触感让光平心里平静些许。“谢谢你。”光平道谢后,转身离开了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