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我像个牲口一样地躺着吗?看我现在还能不能还上手!”少头人虚弱地一字一顿地发问,可语气强硬,他伸胳膊就想抽刺鹫的耳光。
“少头人,你的身子死了,可耳朵还能听见,这个我知道,每个瘫痪的人都是这样。长期以来没有人帮你激发内心的复仇欲望,所以你的身子死去了。我是故意激你的!请恕罪,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苦心!栽到你手里我也认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可你怎么真敢把人心拿给我吃?”少头人嘿嘿笑了一下,捏掌成拳捣了刺鹫的胸膛一下。
“我也是一时心急。少头人多时未进食,猛然进食必然有所刺激,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只是请少头人明白,昂西人让你躺了三年,今天你吃了昂西武士的心,这是他们能给予你最宝贵的东西。现在你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希望少头人以后不要追究昂西族人的罪才好!”
少头人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看得出他是有些矛盾的。少头人望着一脸诚恳的刺鹫,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少头人果然是侠义英雄,绝顶聪明,一句话就点透了。”刺鹫感觉少头人不是一个光凭刀子问话的人,心里有些欣慰。
“我怎么会不明白?你拿一个死人的心换回了多少活人的心?这笔买卖划算,你才是最聪明的人。”
“你能这么想最好!”
“你脸上的血是用来吓我的吗?”
“哈哈,原本是想在你鬼迷心窍、无法回魂的时候突然大喝一声,慑通你七窍的,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看来我应该多躺一会。”
“你躺得够久了,要不然裤裆里的蛋怎么都熟了。”
少头人听罢猛然往裤裆里摸去,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丢,这才意识到上了刺鹫的当,两个人随即都哈哈大笑起来。
“少头人醒过来了!”
“少头人可算醒过来了!”
人们欢呼雀跃着,奔走相告。拿着刀子的男人们也重新将刀子收了起来。大家终于明白了刺鹫的激将法。
“来人,快去族庙点灯!”老头人声音颤抖着吩咐下人。他没想到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听到儿子重新站起来的消息,不由激动得老泪纵横。
随着族庙门的缓缓开启,格马藏民们洪流般地涌入,热切地冲进一座座供放佛像的小殿,绕佛像快步行走。他们拿出一张张印着经文的风马覆在额上再放于佛前。寺管老人将手中的酥油一勺勺加在殿堂里的长明灯里,给佛像一遍遍上着耀眼的金粉,甚至还抓着墙壁上的尘土念念有词地撒在自己头上。
格马大殿里灯火通明,老头人正举行晚宴隆重招待刺鹫。走入殿堂中,格马公主来到餐桌上的茶碗前,小心翼翼地给每个茶碗都添了酥油,又倒了奶茶。尤其在她阿哥的木碗前,格马公主停滞了许久。兄妹俩彼此点头致意,一切挂念都在一碗浓浓的奶茶中。远处的刺鹫望着这位添油的公主,竟一时想不起她曾经傲慢的样子。只见她用自己纤弱的手抚摸着茶碗,轻轻地把酥油滴进茶碗中,然后提起银壶,在壶嘴里别了一根筷子,白中发黄的奶茶便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在碗里。
大殿里人来人往,各路人马都来祝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刺鹫望着眼前的一切,想起了千户头人。眼前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迷茫。望着殿堂供桌上的近百盏油灯,刺鹫感到自己进入了一种缥缈的意境之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和沉静围绕着他。这是一种超越信仰的境地,很难用言语表达。他把对世间所有的爱都变成了供台上酥油灯中一团小小的火焰,同所有燃烧的油灯一样,这火焰总是在濒于熄灭的时候闪动着,虽然只靠着那么点点必不可少的酥油延续着火光,放射出短暂的光晕,但是却能永久照亮无边的黑暗,照亮每一个人的胸膛,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墙,使人们不再害怕。
第三十八章 结盟抗马匪
“你帮我救了我的儿子,我要怎么报答你呢?”老头人问道。
“你履行你的承诺就是了!”
“阿爸,什么承诺?”老少两位头人已经就座,少头人虚弱地靠在仆人怀里,正侧头喝着热汤,听二人说得神秘,忙转头来问。老头人就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满足他的愿望!”少头人答道,“他救回我的命,这比什么都重要!”
“马匪的队伍就要到了,我们都是雪山草地的子民,你我的部落就好比是一个手掌上的指头,少了谁都捏不成拳头。你以为我们被剿灭了你们就能自保,从此天下太平了吗?不会的,所以抛弃成见吧!你我两家联起手来。马匪可是头恶狼,它们会一只只地咬死羊圈里的羊,不会留一个活口。”刺鹫说道。
“好,我马上集合本部的勇士随你出征!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了,你我联手共同抗击贼人就好!”
“你跟马匪究竟结了什么梁子?”少头人问刺鹫。
“他们扫荡了我的家乡,杀了我的牛羊,杀害了我的父亲…”刺鹫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说给少头人听,大家都听得义愤填膺。
“那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打?”
“我是个粗人,使上力气拼个命还行,论起打仗来可真是外行,还想听听少头人的看法!”
“那好,你照我的办法做!从外界通到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必经之路,这个路口易守难攻。一旦马匪冲破了这道关卡,我们就暴露在他们眼前了。格马草原广阔,我们没有任何屏障,根本敌不过马匪的数千铁骑。所以我们就在这里阻击马匪,成败在此一举。”
“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少头人摇头,其他人也陷入沉默。
“那好吧,一切听少头人的,可马匪真会心甘情愿往袋子里钻吗?”
“兵贵神速,马匪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放心吧,他们早就咬着你的人追过来了!我们没有了后撤的时间,只能迎头痛击。”
“一定要守着这条路口吗?”
“对,这道关口就成了扼住你我族人的命脉,非死守不可,进则胜,退则败!”
“我只是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他们肯定会钻这个袋子。你我放手一搏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此役我们不能全歼来敌,至少也能耗掉匪兵一半的力量!等他们元气大伤时,对我们就不会不有所忌惮,到时候你我掌握了主动,这接下来的仗就好打多了。守也行,战也行,不怕粮草不足,不怕兵员不够!”
“话是这么说,这可是危险活啊!让谁守呢?”
“放心,我自有办法!”少头人胸有成竹地说道,“另外,为了保险,我们再使几个鬼招,你用我的法子去准备这些东西…”
为了保密,少头人示意刺鹫上前来,俯身在他耳旁低语几句。刺鹫听完少头人的耳语后频频点头。
次日黎明,天还没有亮透。在一群美丽姑娘的簇拥下,三位头插羽翎、戴着面具、身披黑服、手持魔杖的格马巫师出现了,他们来到雪山山脚,做祷告仪式!
伴着在黑暗中渐渐响起的祭乐和渐渐激烈的鼓声,三位巫师登上一边的高台,开始做法。少女们拉成两层的圆圈,围着巫师翩翩起舞。
一把冲天的大火在山脚边突然燃起,赤红赤红的光焰照亮了死寂一般的山谷,男人们被神舞激励着亢奋起来,他们手擎火把,个个威武。战马也被点燃了激情,纷纷腾空跃起,想开始在草原上疾奔、撒泼、撒野!
格马人抬出长号,吹出的出阵祭乐时而古朴雄浑,时而嘹亮清长。牛皮大鼓声一阵紧似一阵,海螺号角一声高过一声,大鼓声渐渐变得急促。骑手们心中对于马匪的恐惧,很快被那鼓声号声和巫师们口中振振有词的呼喊声给驱散了。在这微暗的天色里,就着越烧越旺的篝火和他们手中火把的光影,男人们身上彪悍雄性的气味,变得更加稠烈浓重起来。
终于,黑夜彻底消褪了!巫师驱走了魔鬼,天神又将光明重新还给了勇敢的牧人们。这时,夜风收敛,星光渐褪,阳光又重新照在了广袤的草原之上。人们摩拳擦掌,等待着神圣的战斗的开始。
远处,马匪的马队清晰可见。他们在蜿蜒的山路上缓慢前行,像豺狗一样嗅着猎物的味道,准备发起捕食的攻击,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早被刺鹫和格马人的斥候盯上了。到了一道相对狭窄的道口,马匪的人马歇息之时,天空中突然飘起了小雪,山风顺着河谷袭来,一股不祥的气氛笼罩在马匪周围。
一声鹰啸,划破了天空的寂静,一只黑色的苍鹰从天空俯冲下来,从喝茶聊天的马匪头顶呼啸而过,惊得一些匪兵手足失措,慌乱中有的人扔下了手中的火枪,打翻了滚烫的茶碗,个个呆滞地望着苍鹰远去的身影,脸颊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安。
突然,刺耳的响箭声从近处响起,跟着轰隆隆的蹄声震荡了整个河谷,人们脚下的土地抖动起来。一片黑乎乎的东西,由远至近,向马匪队伍直端端地撞了过来。
“快看,那边有东西,个头挺大的,像熊瞎子。”
“看着不像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熊?啊!不对!是牦牛!是野牦牛!…”旁边的匪兵睁大眼睛看着,他觉得不会有这么多熊瞎子出现,定是其他野兽,等他终于看清是长毛垂地的野牦牛纷纷袭来时惊骇万分。
“是野牦牛啊!冲过来了,快啊!快跑啊!”
马匪群里顿时有人发出了尖叫,带领马匪前锋的瘦子闻声抬头一望,心中惊叹道:菩萨啊!这是从哪里冒出的怪物啊?只见成百头牦牛被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吆喝着、驱赶着,疯癫般地从道空一端冲向了马匪。匪兵被吓得四处逃窜,顾不得手中的马枪和身边的战马,有的跳入悬崖跌入河谷被巨浪吞噬了,有的晕头转向跌入火堆,全身是火,满地打滚。来不及躲藏的,被牦牛角挑在半空中,肠破肚烂,血淋淋的五脏六腑拖了一地。
“开枪!开枪!开枪!”
瘦子一声令下,无处可逃的马匪操起火枪、马枪一股脑儿冲着牦牛群射去,枪声过后几头打头的野牦牛倒下了,可枪声也激怒了后面的野牦牛。枪口的烟雾散去后,举枪的马匪士兵被跟进的野牦牛撞翻在地,没等他们起身逃避,就被后面跟上的野牦牛踏成了肉泥。
天空中,那只“不祥”的苍鹰依旧围绕河谷展翅盘旋,望着地面上火光冲天、人仰马翻的场景,苍鹰又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啸声。
瘦子听了心中万分焦躁,心中骂道:该死的畜生!挨千刀万剐的魔鬼!你们是在断我的官路啊。
这时,天色变得更加阴沉,暗得让人看不清前方的景物,刚才还下得急促的小雪突然停了,夜空像一把黑色的伞,盖住了人群,屏蔽了众人的眼睛。
“啊…箭!箭!箭!”
“有埋伏!”
“蛮子放箭了,快找掩护!”
“上苍啊!这些该死的蛮子,逃命啊!…”
随着凌厉的风声,数不清的利箭从天而降,沉重的熟铁箭头加上凌厉的射速使得利箭具有格外强大的杀伤力,马匪士兵瞬间变成了浑身是箭的刺猬。刚准备举刀搏杀的十几个马匪,被射来的利箭,活生生地钉死在地面上,整个河岸边充斥着惨叫、悲鸣和哭泣之声。被利箭射伤脸部的匪首,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他望见四周全是红色:火红的土地,红红的河水,红红的箭头,红红的人,红红的马…
头顶仍旧是那只苍鹰,在天空中再次发出了桀骜不驯的啸声,它振翅高飞,惬意地体会着羽毛划过空气的快感。
野牦牛阵过后,马匪急忙纠集残部列队备战,没料到又当头挨了一阵箭雨,顿时死伤过半。刺鹫也和勇士们一起严阵以待。
两军对阵,远处山坡上格马人的经幡在烈风下“啪啪”作响。
“杀!”一阵沉雷般的战嚎!上千把马刀裂空上扬,格马武士和西玉树联军只等进攻的命令。
“哗”一声,数十面血腥色的战旗破风齐展,格马勇士居高临下发动猛攻。
残余的马匪看到扑来的是一群不会打仗的蛮人,顿时又恢复了残忍的本色,气势汹汹地狂喊着迎了上来。
猛然间,双方的军阵以雷霆万钧之势暴烈融汇,如惊天巨浪拍砸亘古的磐石。空中飞舞起成片成片的血肉,如狂风中的残叶,又如圣湖里的浪花,悲惨而壮烈。
烟尘滚滚,刺鹫的人马如同一股奔腾的洪流,顺着山路,浩浩荡荡地涌了过来,将谷口的残敌团团围住。身穿各色藏袍的草原汉子,在马背上吹着口哨,挥着战刀,做着各种劈砍的威武动作,刀锋下血肉横飞。后面掩护的人或是张弓射箭,或是举起火枪射击…
激战初,马匪的前锋就受了重创,此时更是伤亡大半。惊恐万分的瘦子踏着卫兵的背脊,战战兢兢地跨上战马,沿着来时的路狂奔逃窜。好不容易躲过了这一劫难。回想眼前,他感到冷汗直出。一阵凉风袭来,他浑身全然无力了,更多的是恐惧和彷徨。
“长官,西玉树的蛮子伏击了我们的先头队伍,此时敌人已经倾巢出动了,快派大队人马上前剿灭。真主一定会保佑我们一战而全胜!”
“敌人有多少?”
“数不清,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的人!”
“那就吃掉他!来人,给我冲一个!”
“是!”传令兵一挥舞旗子,马匪的跟进大部队排成进攻队形吼叫着冲了上去。
地面上马蹄声滚烫!
此时道口边上少头人已经指挥手下肃清了马匪的前锋,正以逸待劳。
“少头人,马匪的大部队来了!”探子急忙来报。
“来得好!等的就是他们。听我的令,弓箭手往前,其他的人排开,大家都看着点,马缰绳别把自己人给绊了!”少头人操着稍显虚弱的腔调命令着,语气坚定有力,令罢他又对刺鹫说,“玉树武士,你带你的勇士快去侧面埋伏,我吸引敌人的进攻,箭射完后就听我的号声,号声一响我们同时贴近敌人搏杀!记住,下手要重!要往匪兵跟前贴,敌人逃窜时不要追,听我的鼓令。”
“就这么办!”刺鹫应允着带了上百名西玉树的青壮汉子去了匪兵的侧翼。
密林一般的格马骑兵阵前,少头人冷冷地望着渐渐逼近的马匪,突然大喊一声:“放箭!”
只听“咻、咻、咻”一阵强弩铿锵的弹射声,万千羽箭骤然离阵,如一团遮天蔽日的黑云,突然降临在马匪队伍上空。一支支利箭凭着嗜血的本性,在空中急速划过,呼啸着扑向远处如海潮般涌来的马匪铁骑。
一袭凉风刺透了匪兵骑勇单薄的皮甲,冲在最前的马匪骑兵寒得躯体一僵,接着惊恐地发现自己握缰扬刀的手已经随着刚才的寒战诡异而无力地松开,锋利的马刀已经落在地上,而身体却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轻轻飞离了马鞍,之后重重砸在地上。
数不清的雕翎箭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无数箭矢从天而降,挟着惊人的贯穿力扑向铺天盖地的匪兵骑阵。无奈匪兵的血肉之躯如同不起眼的猎物,被残忍地穿胸透体。更可怜匪兵胯下忠诚的战马长嘶着悲鸣倒地,庞大的身躯血腥地倒地,身上瞬间钉插着数枚羽箭,很多带倒钩的箭头都贯穿了马体,挑出了肠子。
重弩之下,皮甲与皮木盾显得如此单薄,迎着密集的攒射,马匪骑勇们只得闭上双眼,口中发出嗷嗷的凄嚎,激励着自己和胯下的战马向前疾冲,奢望那无情的利箭将自己遗漏。
骑阵内不断有骑勇和马匹受伤倒地,惨叫和哀鸣此起彼伏,却又异常短暂,急速跟进的硕大马蹄自会彻底解脱其无穷的痛苦。
骑勇如同熟倒的青稞,被成片地收割。
战斗因铁血交织而壮美,又因生命与草木同贱而悲凄…
一支支粗硕的牛角号在灰蒙蒙的低空下扬起。
“呜!呜!”
雄浑而低沉的牦牛角号响起,刺鹫全身为之一振,率先冲了出去。他大吼一声,如雷的吼声瞬间点燃了玉树猛士们的鲜血,浓烈的杀意从每一名汉子的眸子里渗透出来,力道直透握刀的手臂。战斗的残酷和冷血怎能让这些汉子们退缩?这血腥的场面非但没有瓦解草原勇士的斗志,反而彻底激发了他们嗜血的杀性,他们个个如身受数创的凶兽,在进行着悲壮又疯狂的反扑。
“嗷!”野兽般的长嚎声响彻整个草场,复仇的铁骑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顷刻间漫涌,灼眼的寒光映彻旷野,那是玉树骑勇手中愤怒翻舞的马刀寒光。
两阵相撞的一瞬间,战场上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战马奔腾的轰鸣声、敌我士兵的怒吼声、长箭的呼啸声、角号声——全都凭空消失,只剩下一片空白。接着,猛然间各种声响汇集在一起,如同巨浪扑打在岩石上。
从侧翼扑出来的猛兽咬伤了马匪,大约激战了一炷香的工夫,马匪渐渐抵挡不住了,节节败退。
“撤退,撤退!”匪首看到大势已去无心恋战,挥舞着战刀指挥手下撤退。
马匪残部听到匪首的命令纷纷退了回去,退逃中又有数十人被毙。
“少头人快看,贼人退了!”
“我们追吧!”看到马匪狼狈逃跑,山上的藏民吼得震天响,个个兴奋不已。
“不行!”少头人果断地命令道,“马匪太轻敌了,所以中了我们的埋伏。不过他们元气尚存,只是暂时退却罢了。今天我们贴着这些土匪打,狗东西的火枪威力没有使出来,所以他们还会像狼一样回头反咬一口的,此时说不好正等着我们去追呢,好收拾我们。今天算我们先赢一局,告诉大家不要毛躁,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三十九章 激战恶狼谷(1)
听到鼓声后刺鹫及时收了兵,少头人命人赶紧整备防御,提防贼人的反扑。
为了巩固道口这个唯一能扼住敌人进攻命脉的咽喉,牧人们根据少头人的命令制造了上百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架子车和木制的爬篱,这些东西是用来封锁大队骑兵的最好武器,万一道口守不住,架子车可以转移伤员和辎重,爬篱也可以一把火烧了,能堵半天是半天。由于格马部落的马匹严重不足,所有爬篱都由牧人用绳子拖拉前进,男女老少齐动员,所以行动非常缓慢。
爬篱左右一分,变作两队,以一丈的间隔摆开,可马匪的探子观察到了藏人们的企图,火速回去报告。
“报告长官,蛮子们转为防御了。”
“我就说嘛,这些贼东西怎么没有追来,想必是兵力不够,不敢贸然追击,奶奶的,绝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整队,杀回马枪!”
“是!”
果然,马匪又开始集结队伍猛冲了,不过这次马匪学乖了,没有像上次一样使用马队冲击,而是派大队匪兵下马排着整齐的队形边打排子枪,边掩护后续的马队进攻。两队人马互相照应,互为犄角。马匪成功地从藏人的射击死角涌了出来,接着双方便短兵相接。战斗打得很激烈,死战两个时辰,藏人们终究没有守住道口溃散了,少数人留在最后负责点火。
“我留下断后!”刺鹫向少头人自告奋勇。
“不行,你去掩护部落转移,自然有人断后。”
“我的人战斗力更强。”刺鹫据理力争。
“就是因为你的人手更强,我才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快去吧,到了阴坡的冰河上自然会有人接应你。别磨蹭了,再啰嗦小心我军法伺候。”
“好吧!”刺鹫心有不甘地带着百余匹战马拉着架子车驮着老弱病残从峡谷后面的位置开始渡过冰河转移。
“这帮蛮子也就知道点把火吓唬吓唬婆娘!给我追上去扒皮抽筋!”
收拾了守在道口的残敌之后,马匪没用多大力气就用战马拖着石头冲开了火篱笆,顺着脚印很快就追了上来。他们的战马强壮有力的四肢飞速摆动,几里的距离转瞬即逝,很快就出现在仍然一片混乱的藏人队伍侧面。马匪稍微整理下队形之后,上千余名骑兵不再打排子枪,而是抽出马刀排成突击阵形,准备屠杀。
刺鹫和护送的武士们慌忙迎战,几个起落之后,马匪队伍就吼叫着越过外围的车辆,只朝老弱病残杀去。长发飘飘的草原勇士们被逼疯了,大家高举战刀,在雷鸣般复仇的呐喊声中向马匪冲杀过去。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冰河两岸骤然响起激扬的战鼓声,滞留在河道上的数千名牧民在少头人的指挥下马上井然有序地聚拢在一起,各自从怀里取出马刀,在靠近岸边的位置上布下格马人最擅长的用来捕猎的铁桶阵,彼此照应。与此同时,每辆架子车上覆盖的皮袄子忽然被掀翻,从下面钻出一名持利刃的勇士,他们手起刀落砍断绳索,架子车上的一桶桶青油汩汩而流,一根根枯木马上滚落河面,在河道上铺上一层木头。
勃然变色的马匪骑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北岸的藏军阵营中忽然飞起两条三四米长、翻滚跳跃的火蛇,准确地落在河道中间,撒了火石和青油的圆木马上被点燃,由野牦牛拖着,化作两条奔腾的火龙向两岸狂奔而来!
这时候藏军的战鼓声骤然急促起来,两端的步兵马上迈着整齐的步伐徐徐向中间推进,挤压着马匪的活动空间,与此同时,大队的后续部队从北岸冲下,在火墙的外侧列阵,收拢包围圈。
“上当了,我们上当了!”
“他们是故意撤退的!”
“勒马!快撤退!”
“现在我们暴露在空旷的冰面上了,马跑不开!”马匪兵发现了藏人的阴谋,但为时已晚。
一面面由巨大塔盾联结成的活动堡垒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前推进,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长矛在盾牌的上方闪耀着森森寒气,再往后是数以千计引弓待发的弓箭,箭镞上的火焰明灭可见。
无穷无尽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劲射而出,以遮天蔽日之势飞向包围圈内,利箭贯穿肉体的“扑扑”声,与凄厉的嚎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阵可怕的轰响,抱定必死决心的草原勇士们发出濒临死亡的呐喊,排着密集的队形发起攻击!
一只只浑身插满箭矢的战马倒在冰层上,一个个骑士变成耀眼的火球,鲜血和尸体遍布,但是牧民们的攻击依然没有停止!
负责突击的勇士们冲破层层的拦截,来到马匪阵中,有的跃入马匪骑兵中间,通过连续不断的疯狂砍杀,撼动了马匪的阵脚,成功地阻断了敌人火枪手的攻击。于是幸存下来的草原勇士们不顾从其他方向逼上来的马匪,一窝蜂地向这里冲过来,妄图杀出一条血路。
这时候,突击方向上的草原勇士们忽然向两侧退去,让出一条通道,直达河岸,看见了希望的马匪以为藏人抵挡不住了,马上潮水般地朝通道冲了上去,然而他们的脚掌刚刚着地,就感到脚下一软,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笔直向下坠去,一条三丈宽、一丈深、百余丈长的壕沟露出了本来面目!
后面的马匪不明就里,慌不择路,乱冲乱挤,生生把前面的同伴挤下壕沟,等到看清楚状况的时候,自己又被人挤了下去,数百人瞬间就摔倒在壕沟里,随即就被深埋在地下的长矛戳穿了身体,后面的马匪虽然在怒吼声中拼死做着抵抗,但是很快就只剩下牧人们胜利的呐喊声了!
昨日里少头人暗派老幼妇孺连夜挖的陷坑终于派上了用场,冷天里挖这么大的一个坑,很多人都受了伤。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刺鹫缓缓策马来到勇士们的中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沾满血污和汗水、带着劫后余生喜悦的脸庞,在他们的脚下,大摊的血迹被冻成酱紫色的冰块,浑身插满利箭的战马无力地趴在冰层上,低头看着自己身下渐渐扩大的殷红,急促抽搐的修长四肢慢慢僵硬了下来,黑亮的大眼睛逐渐失去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