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爸说有些信仰是必须的!信仰会让一个人有信心和毅力活下去,即便活得痛不欲生也能坚持下去。”
“信仰太多了也不行,就比如说你,你们的宝贝佛爷教你们不得杀生,不能妄动杀念,可别人真要杀你,你会把脖子伸出去让他宰吗?换了我,我可不会!话说回来,我要不是小时候就认识你,你现在早就成我的刀下鬼了,哪还有嘴来口口声声地念佛念经,给我讲这大道理?所以小老弟,记住大哥的话,该吃的时候就吃,该杀的时候就杀。等真有一天下地狱了,自己也不后悔。反正我轰轰烈烈了!怕什么?要是能逮着机会了,下了地狱还要杀。”
“下了地狱还杀?杀谁啊?”
“杀阎王手下的小鬼,谁让他们狗仗人势的。杀光了小鬼再杀地狱里那些个安心服罪的人,谁让他们没骨气不敢造反?地狱怎么了?你大哥我在地狱里照样可以造反!到最后连阎王也一起杀,给他也下下地狱,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老东西也尝尝穷苦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佳木丹一时说得兴起,手舞足蹈。
“杀阎王?我还真没想过!”刺鹫用手抚摩着脖子上圆润的骨珠,不明白大哥为何这般愤世。
“那是你没经历过被人揪住心窝再捅上一刀的苦闷,等你有一天尝到这种滋味了,兴许连你的宝贝佛爷也会一起杀!”
“嘘!大哥,可不敢乱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佳木丹目光呆滞,若有所思,思有所悟,“记住,任何时候你的命都掌握在自己的刀上,能下手的时候一定要抢先下手,绝不能手软!说不定这下手的机会就是佛赐给你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其他的话都是狗屎!”
“也不见得吧!狼走狼道,狐走狐道,各有各的活法!我阿爸说的。”
“狼狐不能跟人比。哎呀,算了,有朝一日你被人揪住心窝再捅上一刀时就明白了!说不定到时候你会比我还狠呢!”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不觉夜已经很深了。
等柴火堆里的木头都成了噼噼啪啪的木炭,刺鹫便有了些困意。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躺下身子想睡觉,嘴里还喃喃道:“阿爸肯定想我了,天一亮我就要赶回去。”
次日天色灰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刺鹫被一阵冷风吹醒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骑在一匹马背上,有一根绳子把他的腿和马肚子拴在了一起,防止他掉下来。
刺鹫一边暗骂佳木丹不够仗义,走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害得自己受冷受颠,一边抖了抖缰绳,催马儿紧走几步。这时他发现马鞍上还捆着一把弯刀,正是佳木丹的银刀,刺鹫心里一阵狂喜。大哥就是大哥,够仗义!
马儿驮着他独自在草原上晃荡。俗话说得好,老马识途。马儿驮着刺鹫往家赶,一直颠簸着走了大半天,不远处牧民定居点的轮廓已经显现了。刺鹫远远地就看见有些猎人在策马飞驰,有些人径直朝他奔了过来。刺鹫心中一阵激动,他觉得这肯定是热布和乡亲们。儿子失踪几天了,热布肯定在四处疯狂找寻他,找寻不到便集合了乡亲们一同寻找。刺鹫心想阿爸见面肯定会再抽自己几鞭子,可这几鞭子必须得挨,挨了心里就塌实了。
颠簸了许久,他眼前有些迷糊,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觉得远处飞奔的人不像是牧人,因为牧人骑马从来不会横冲直撞。
第二十五章 佳木丹斗虎
送走刺鹫后,佳木丹独自朝西行走。他心头打着如意算盘,那就是找个藏北的村寨把偷来的东西换成钱使唤,背在身上也少些重量。
翻过一道冰川,穿过十里戈壁滩,马上就到一处树林了。走着走着,佳木丹突然放慢了脚步,凭借自己超强的预感能力,他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他。佳木丹假装没有察觉,脚步却暗自加快了,他想趁跟踪者不备时突然加速逃跑,不料背后突然有人使劲拉了他一下,飞天大盗竟一时刹不住脚,重心一偏,整个人摔倒在地。佳木丹恼火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高大、衣着怪异的蒙面大汉正铁塔一般站在他的面前,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
佳木丹有些吃惊,按理说在这千里草原之上,凭自己的本事,一般人不要说跟着自己,连远远地多看他一眼都会被他发现,可眼前这个人竟然悄无声息地跟了他一大段路程,而且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阴招,这让佳木丹后怕不已。他暗暗庆幸对手没有使刀子。
“你是哪一路的神仙?”佳木丹知道来者不善,冷冷地问道。
“塔尔寺的人骨念珠是不是你偷的?”大汉开门见山。
“我偷的东西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佳木丹嘴上抵赖,心里却十分清楚,眼前的人就是昨天晚上追踪他到鬼羌寨的高手。他暗暗后悔自己一时疏忽,暴露了行踪。
“一副人骨做成的念珠。”大汉的口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珠子啊?我偷的最多的就是珠子,谁知道是哪件。”
“我帮你想起来!”说着大汉“刷”地抽出佩刀朝着对方胸前猛地一扫,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快如闪电,佳木丹连忙闪身避过,心里暗暗吃惊。
“既然你来硬的,我就陪你耍耍!”高手遇到高手总会从心底里产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感。
“中原武士赤链虎奉命捉拿塔尔寺大盗,贼人速速报上名来,我也好邀功请赏。”
“什么虎?”
“赤链虎!”
“老虎不是都藏在树林子里的吗?怎么跑到雪山上来了?也不怕被寒风吹死?”佳木丹表面上打趣道,暗地里却急寻退路。
“少他妈啰嗦,把珠子拿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哼!我竟成了贼人。”佳木丹冷笑着自嘲不已,偏不拿念珠换命。
“废话少说,把念珠还回来,饶你性命,不然叫你身首异处!”
“我的头长在我的脖子上,可不是你说搬家就能搬家的。怎么样?我们赌一把,你们过来追我,让我考验考验你们的能耐!抓到我,念珠自然就是你的!要是抓不到我,说什么也没用,你这只老虎还是乖乖滚回去,否则我用了破瓦大法教你追悔莫及。”
“好,那我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别撂大话,我就看看你这只老虎究竟有多大能耐。”佳木丹拍了拍胸脯,说罢撒开双腿朝树林里跑去。
“好!我也看看你的能耐!”大汉侧耳听了听,接着吹了一声口哨,远处两人三马飞快地赶了过来,大汉飞身上了一匹空马直追而去。
佳木丹的双腿生风,身形几个起落就蹿出去很远。在树林里他更像猿猴一样矫捷,东奔西跳快如闪电。
赤链虎暗暗吃惊,紧追不舍。来到树林边,碍于策马追逐不便,三个汉人武士纷纷飞身下马步行追捕。
四人你追我赶,佳木丹甩开飞毛腿嗖嗖直蹿,三个鬼道传人也不示弱,飞沟越阡撒腿猛追。
三五里过后,几人来到松林深处。被密林中的越来越粗大的树木阻挡,鬼道武士追击的速度略慢了下来。领头的大个子武士迫不及待地喝令两个跟上来的年轻人分散追击。
鬼道武士毕竟不是常人,常年接受刻苦训练,尤其擅长脚力疾追。虽然眼下吃亏于地形不熟,却也健步如飞,终究没有被佳木丹落下多远。
双方你追我赶,又飞奔了半袋烟的工夫,越过山岗、陡坡过陌,却始终隔着七八丈距离。佳木丹暗暗觉得有些吃不消,腿部乏力。他回头略一张望,发现鬼道武士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双方都在大口喘气,可步子依然不敢停下。
好一只老虎,果然耐力出众。佳木丹心里暗暗后悔不该赌气打赌,竟使自己落得个骑虎难下。好在他自幼四处闯荡,鬼点子不少,危急时分他心生一计,猛蹿几步越过密林的缝隙,拐了个弯向左边的深山逃去,一隐身躲在了一大堆枯叶下面。
三人见贼子朝大山深处蹿去忙紧追了几步,却发现周围巨石林立,沟壑较多,地形对自己不利。赤链虎手臂高举,鬼道武士们的追击势头被暂时阻挡住了。
“大哥,怎么不跑了?”
“这小子突然蹿进了深山,我怕有诈!”
“怕他作甚?这小子气息已乱,我看已经飞不了多远了,我保证再追三里必定手到擒来。”矮子心有不甘。
“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妙!藏地猎人多设有陷阱。”赤链虎嗅了嗅鼻子,判断附近有没有野兽。
“大哥,念珠不在这小子身上,我听他怀里的声响多是些金银器件。”高个子武士十分肯定地讲。
“其实我早就听出来了,只不过想试试他的能耐而已。”赤链虎冷冷一笑。
“这蛮子腿劲倒还不错。”
“对,而且一身的邪气,做我们鬼道的传人合适。”
“我要是这小子就赶紧跪下来拜师,只是他有眼无珠不识咱大哥的威名。”矮子不无叹息。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追另一个藏民小子要紧,念珠肯定在他身上!”赤链虎咬了咬牙转过了身子。
“那这个长发鬼怎么办?就这么便宜他了?这话日后要是传出去,你我兄弟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忍一时风平浪静!咱们赶着回去复命要紧,先撤!放心好了,凭这小子的好奇心一定还会尾随我们回来的。冤家总是会有时间聚头的,到时候我们再收拾他。”
“是!”
三人返回,奔跑了一阵赶上马匹提了一把缰绳,掉头朝东而去了。
其实佳木丹并没有跑远,他蹿进了深山就一直躲藏在枯叶暗处偷看三人的动静。他吃惊地看着三人并没有如约来追自己,反而转身追马离去了,心头不免有些恼火。本想好好玩玩,没想到这么快就扫兴了。不过这下佳木丹的好奇心更重了,凡事他都喜欢凑热闹。眼前这三人绝非是等闲之辈,他想知道这三人为何不劫他身上的金银细软,反而对一副破珠子这般感兴趣。于是佳木丹铁下心来改变了行程,远远尾随三人而来想一探究竟。
第二十六章 马匪来偷袭(1)
远处的天边,一轮腥红的太阳还没有完全沉下去。漫天炽红的彩霞,浸染着整片大地。草原上静悄悄的。忽然,一阵刺耳的聒噪声响起,原本伏在草地上吃草籽的千百只乌鸦仿佛被什么惊动,纷纷扑腾着翅膀掠向半空。远远看去,好像一大把黑砂密密蓬蓬地飞扬起来,映在暗红色的天幕中。
百来个身穿兽皮、面貌凶狠的马匪,正在几个藏人的带领下骑马前进着。
领头的黑马上,坐着一个身材敦实、满面油光的中年胖子,神色看上去有些紧张和焦虑。
“还有多远?”黑马汉子问身边一个瘦子。那瘦子也是一脸的不安,他轻声道:“马长官,出这片林子就到了,顶多放马跑半袋烟的工夫。”
匪首闻言,握了握手里的缰绳,回头朝队伍高喝道:“弟兄们多加小心,西结古草原快到了!小心警戒!这里住的可都是吃人肉的蛮子,都给我把眼睛放亮点!”
“吃人的蛮人”几个字刚一出口,两旁的密林中,忽然刮起一股强烈的阴风,吹得树叶漫天乱舞。远处乌鸦的叫声,也变得更凄厉了。仿佛这几个字里,竟隐含着一种邪恶的魔力。
一只乌鸦飞上来,不偏不倚地蹲在了匪首的头上,扇了几下翅膀把他的貂皮帽子给扇下去了,匪首大怒,闪电般地抡起马刀将乌鸦斩落,乌鸦临死前怪叫不止。
“马长官好刀法,不愧是总督大人的亲兵头儿!”瘦子恭维地催马上前说道,眼神里满是阿谀之色。
“但愿结古镇的藏蛮子都跟这乌鸦一样容易收拾,否则你我回去可没法交差啊!你也见到了,袁世凯的大内高手来青海都不和地方总督打招呼,这分明是没把我们马大哥放在眼里,没把我们马家军放在眼里!这口气别人吞得下,我却吞不下去,要不赶在三个鬼道贼子之前拿到人骨念珠,你我的面子都得丢尽了!”
“马长官放心,有你的这一百凶悍飞骑和我做向导,中原来的三个外乡人不足为惧。况且玉树藏人素来不安分,我们也好借机压压他们的威风。”
“但愿你说的没错!不过还是要小心,我昨天做的梦可不好,恐要生事端。”
“马长官还在为梦里出现的那吃人肉的小子闹心呢?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再说蛮人吃人肉也是多年前的事,现在牛羊遍地,谁还会干那营生?”
“这个梦很清晰,这小子也绝不是个普通的藏人!梦中他竟然在天葬台吃人肉,犯了大忌,但此人一点都不顾虑!我行伍多年,信这些东西,总不是个好兆头!”
“是,是!我们多加小心便是!”
“头儿,小心前面有风鬼!”亲兵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说话间亲兵已经挡到了马长官的前面,众人这才看清一股房子粗的巨大的旋风旋在队伍的正前方,不左右移动,好像一棵树一样长在了那里。
整个队伍一百来条壮汉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大家纷纷勒住狂躁不安的战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骑兵都相信马眼容易见风鬼,所以一旦在路上遇到旋风之类的风猛子,马就会吃惊不住、发狂不止,此时马背上的人如果不能死命地提住缰绳那绝对是非死即伤。
匪首心头也有点发颤,不过他毕竟身为马匪首领,不能乱。于是为了稳定军心,也为了给队伍壮胆,他把马鞭往半空中一甩,“啪”!抽出一记清脆的响鞭。
“大胆风猛子,敢挡总督大人亲兵的道,小心我拿帽子扣了你,用七寸刀尖捅了你!”
马鞭响过队伍声势大壮,所有人都照葫芦画瓢地猛甩着鞭子,嘴里大声嚷嚷着。刚才那股子横在路上的怪风闻声也倏忽消失了。
“继续赶路,注意警戒!”匪首催着队伍重新前进。
队伍里的马匹在主人的抽打下才极不情愿地重新集结上路。
“您真是英雄虎胆啊!我看这次去平荡结古刁民,您一定马到功成。”瘦子上前朝首领献媚地笑着。
“区区几个刁民有什么了不起,我担心的是中原来的几个武士,他们胆敢不把马总督放在眼里,必然有过人的本领,不得不防。我们要想先夺到人骨念珠得动动脑子,压压他们的威风!”
“那是那是!”瘦子应允着,“马长官,前面的帐子就是他们的居住点!”
“好,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趁着天暗给我扫荡一次,动作要快!”
“拉索!”瘦子领了命催了催马,上百人抽刀的抽刀,上火枪的上火枪,磨刀霍霍。
“分两波上,第一波正面冲一个!第二波侧面迂回!”马匪首领大声下令!
“驾!”
“杀,杀!”
草原上传出去一阵滚烫的马蹄声,百来个身影朝安宁的草原深处扑去。
远处马蹄声阵阵如波涛般滚来。牧民定居点里的一只半大藏狗耳朵最敏锐,听到了地底下异常的动静,它发狂地挣脱铁链,从远处直蹿出来,就在疾若电光石火、急奔而来的马队前横过,狂嗥不止。带头的马匪座下战马受惊弹起前蹄,马背上的匪兵却不慌不忙,一勒马头,人马同时向前跃出,高跨过发狠的藏狗,人马还在半空时,匪兵抽刀出鞘,弯腰挥手,电光火石间斩下了藏狗的头颅,这时战马的前蹄才刚着地。后来的匪兵同声喝彩,继续加速疾驰,转眼间马队变成无数个小黑点,只留下身后满天飞扬的尘土。
“砰!”一声沉闷的火枪响声划破了草原的安宁。正在帐篷门口梳头的拉毛姑娘成了不幸的第一人,她嘴中喷出了一股鲜血,随着火光的照射,她用手抹了抹前胸,一股热流顿时从藏袍中涌了出来。拉毛面色变得呆滞,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头一歪,倒在雪地上。
“有马匪!是马匪!”
“抢马的强盗来了!抢马的强盗来了,大家快出来!”
不知是谁从呆滞中清醒了,在人群中叫喊起来,顿时西玉树草原如同炸开了锅似的,乱成了一团。男人的叫喊声、女人的哭泣声、小孩的呼唤声、老人的咒骂声、马匹的嘶鸣声和四处飞来的火枪声,回荡在整个定居点四周。上百马匪利用黑夜偷偷埋伏在四周,准备血洗牧场,抢劫马匹,杀光牧民。
山坡上的匪首挥动手中的马刀,转头冲着手下的匪徒喊道:“尕娃们,发财的机会到了!马总督有令,活捉黑衣大盗,抢回人骨念珠赏大洋一千!其他的人,女人自己留着,男人一个不留,统统杀掉,马匹货物,归大伙儿!杀啊!”顷刻间,随着亢奋的吼叫声和唿哨声,一片黑压压的马队,在呼呼的风声中,直端端地冲了过来。
山崩地裂般的密集马蹄声越来越近,黑压压的马匪越来越多。守在营地大门的头人领着十多个康巴汉子英勇地迎了上去。他们都光着膀子,有的人手握着长长的发黑的战刀,有的人拎着一把陈旧的火枪,不住地朝枪管里捅着火药。有的人则拿起古老的弯弓,张弓搭箭…汉子们一个个目光中绽放着愤怒的火焰,他们来不及成排地站立着,脸上却充满了威猛杀敌的剽悍之气,毫无畏惧退缩的恐惧之感。
只等马匪冲到跟前,头人一声令下,十几个护卫齐齐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对着迎面扑来的敌人便是一阵猛射。听得“轰!轰!轰”一阵阵巨响,硝烟火光之中,冲在最前面的马匪被打倒了一大片。火铳射出的碎铁片、滚烫的铁砂子、生锈的铁钉子四处横飞,有的马匪被打中了脸蛋,有的被射中了眼睛,有的腹部被铁片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淋淋的肠子被惊慌失措的马儿拉了一地。受伤坠地的匪徒们捂着伤口哭天喊地乱叫着,不停地呼唤救命…剩余的马匪勒住了战马,开始有后撤的念头,他们感到今晚碰见了一群玩命的主儿。
“杀啊!冲啊…”头人见状,一手拎着火枪,一手挥舞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带着手下的护卫朝敌人猛冲了过去。接近敌人时,及时加入防卫队伍的热布“嗷”的一声长啸,抖掉身上的衣服,两眼血红,张开那张凶猛的铁嘴猛吼着冲向敌群。
第二十七章 马匪来偷袭(2)
头人的护卫同冲来的马匪绞杀在了一起,杀喊声、枪声、刀剑碰撞声、惨叫声在草地夜空回荡着。头人接连砍伤了几个挥刀冲来的敌人,他挥动长刀,冲着惶恐不安的马匪便是一阵乱砍。其余的护卫也没有懈怠,一个个红着眼珠子,连人带马地一阵乱劈,很快有几个马匪被快刀劈去了头颅,握着火枪或是马刀的双手还不听使唤地在空中挥舞着。几番搏斗,头人的护卫也有数人死伤。
有几个开小差的马匪打算见机溜走,正准备策马逃跑,便被弓箭射中,坠马身亡。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上百人的马匪硬生生便被二十多个草原猛士逼退,刚才还如一群蝗虫飞舞的人群,现在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剩下的马匪暂时退却了,可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躲到了头人火枪的射程之外,不断张望,他们发现牧人们虽然凶猛,但终究没有后援,于是重新集结,听着马匪头子训话,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头人也命部下暂时休整,他的肩部挨了一刀,肉都翻起来了,血汩汩地直往下流着。头人扯下衣服上的一片布用牙咬着扎住了伤口,望着空中飘洒的雪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正准备捡起敌人遗留的火枪弹药装填时,突然背后的营地响起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轰!”“轰!”几声巨响,千户头人的大帐内火光冲天,妇孺老人的哭喊声在火光中传递着。此时在一边战得正酣的头人顿时惊呆了…原来,马匪首领用了调虎离山之计,他用大部分打头阵的尖兵,引诱守卫从营地里杀了出来,而命令余下的部属迂回到了营地侧面向手无寸铁的人群展开了屠杀。
头人的护卫本来就有多人死伤,现在更是首尾不能相顾,腹背受敌,只好各自为战。
马匪排成一个大圆圈,有如一条毒蛇缠住一头野牛的躯体那样将头人团团围住。于是武器又撞击起来,轰轰地响。马刀在砍着,短刀在刺着,斧头和木棍劈个不停。外围的牧人们像一片森林似的纷纷给砍倒。他们都庄严而勇猛地战死了。
另一边的马匪围困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后,起先还不急于出手,似乎是在等待上头的命令。可是,这时一个年轻的妇女走近他们的身边,她身上那条颜色鲜艳的藏式围巾引起了一个粗野的马匪的兴趣。他毫不犹豫地奔上前去抢这条披巾。那个女人见状急忙用它裹住手中的孩子,紧紧地搂在怀中,这显然是出于恐惧,并非舍不得这条披巾。另一个牧人正要开口,想劝她赶快放弃这件小东西,马匪却突然放开披巾,把那哭叫着的婴儿一把从她怀中抢了过去。那女人扔下一切,任凭周围那些贪婪的家伙去抢夺,像发疯似的冲上前去,想要回自己的孩子。那马匪狞笑着,伸出一只手,表示愿意交换,另一只手倒提着孩子的脚,举在头顶挥舞着,好像要以此来勒索更多的财物。
“这儿…这儿…你看…全部东西…所有东西都给你,不要祸害我的娃娃。”那个急得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尖叫着,用颤抖着的、不听使唤的手,撕下身上的小物件和佩饰,“全拿去!把娃娃还给我!”
贼人根本看不起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而这时他发觉那条披巾已被另一个马匪哄笑着抢走了,于是脸上那嘲弄和恶毒的奸笑立刻变成一团杀气,他把孩子的头朝一块固定帐篷的桩子上砸去,然后把颤动着的小尸体扔到了妇人的脚下。
刹那间,那做母亲的一动不动地僵住了,像一尊绝望的石像,疯了似的低头注视着脚下那具惨不忍睹的小尸体,就在不多一会之前,他还偎依在她怀中,向着她微笑的啊!接着,母亲抬头仰望着天空,似乎在祈求上苍,要他来惩罚这穷凶极恶的罪人。可是她被免除了这样一次祈祷的罪过,上苍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妇人因失望而怒火中烧,加之看见鲜血更受到刺激,便扑上去拉扯马匪,马匪也是恶向胆边生,举起马刀,朝她的脑门猛砍下去。母亲应声倒地,可没有立刻就死去,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过去,用力搂住了自己的孩子,仍像活着时那样深深地疼爱着他。
起先还胆怯的牧人们被马匪的罪行给深深地激怒了,就在这危急的时刻,不知是谁突然把手指放到嘴边,吹起一声令人丧胆的不祥的口哨。牧人们听到口哨声如同得到暗示一般拾起身边一切可以用来自卫的东西就冲了过去。散布在四周的马匪听到这一声口哨,也像听命前去追逐猎物的猎犬似的,应声一跃而起。接着,草原上立刻响起一片狰狞的呼叫声。这种声音使人听了胆战心惊,几乎就像听到死神的亲切召唤一般。
看到有一股同伴已经抽刀开战,众多马匪再也不听束缚,他们按捺已久的杀心被彻底点燃,疯狂地策马冲了出来,他们不顾队形肆意散开,顷刻之间便布满了这片不祥的定居点。跟着而来的便是可怕的、血腥的屠杀。
眼前的天空只属于火和狼烟,安详的草原只属于恐惧与死亡。
阿旺的帐篷已经被马匹挤倒了,他从慌乱中冲了出来,紧握着手里的三尺木棍,就如同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这是他在周围能找到的唯一的一件武器。丫头和孩子她妈已经被马匪的蹄子踏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身边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还在继续,许多牧人从他身旁一跃而出,随后响起一阵激烈的金属撞击声和惨叫声,接着一股股滚烫的鲜血从四面八方飞来,不断溅射在了他的头上,将他浇成了红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