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呐!”急忙赶来的牧人们都被震惊了。
“刺鹫,刺鹫!”有胆子稍微大点的牧人隔着两三丈远喊着他的名字,可刺鹫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陷入了忘我的境界。
“头人来了,快闪开!”闻讯而来的侍卫在前面开道,千户头人紧跟在后面。
“头人你快看!”牧人指着蹲在骷髅堆里大吃大喊的刺鹫一脸惊恐地说道。
“不要慌,你们都退下!”头人往前走了几步,他想上前去制止刺鹫,却被一个上了年岁的牧人给拦腰抱住了。头人反应过来后停在了天葬台边上,他的藏袍可不能沾了血气,不然整个部落都要跟着倒霉。
“刺鹫,刺鹫!”周围鸦雀无声,头人大喊着,声音清晰洪亮,刺鹫没有反应,千户头人又反复喊了几次,他还是没有反应。
“傻小子!”头人又改口喊他,可刺鹫依旧我行我素,对他不理不睬。眼看被刺鹫吃下去的人肉越来越多,周围群情激愤,头人深知利害关系,他紧张地思索着,忽然灵光一现。
“普尔巴战神!”头人突然大喝一声,刺鹫闻声浑身一怔,竟慢腾腾地转过身来。
刺鹫蹲在地上,他的嘴里叼着一根人腿骨,额头上满是用手擦过的血渍,脑袋有些发涨,看上去和身子不成比例。他反穿的皮袄上血渍斑斑,羊毛沾了血又被风吹后像羽毛一样一撮撮竖立起来,猛然间一看真像翅膀一样裹在身上。头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前哪里是个人啊?分明就是一只大一号的秃鹫。
“普尔巴战神,请卸了您的身子!”头人回过神来后忙又补充了一句,刺鹫嘴里的人腿骨便瞬间掉到了地上,刺鹫也认出了头人,张嘴一乐。
“千户头人,你怎么来了?”
“嘘!”头人刚想竖指于嘴边示意他噤声,却没想到晚了一步,几个壮汉见刺鹫扔掉了先人遗骨,便联合上前将他拖了下来,拿早已经准备好的绳子将他捆了。
周围的人冲上去对着刺鹫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刺鹫也不哀号,只是咬牙忍着。头人也不好制止,只好命人将他绑下山去暂且关起来,次日发落。
刺鹫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看押了起来。可能是吃了太多人肉的关系,他感到口渴难忍,可没人送他水喝。困顿恍惚中他迷糊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梦到一片延绵数十里的坟场在惨白的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凄凉而诡谲。数不清的坟堆一座紧挨一座,荒草丛生,寒意森然。
他独自一人走在这荒凉的墓地,阴冷、深邃的夜色下,有一袭白色在寒风中不停地飘舞着,远远望去,像一条插在坟前的白色祭幡。
梦中刺鹫觉得那白色是一个女人。她正站在一个隆得很高、比一般坟墓要大很多的坟堆前,身上那袭白色长裙的裙袂被寒风撩拨着,不停地飘舞。
惨淡的月光下,她的脸色很苍白,是那种犹如久居暗室、长年看不见阳光似的、令人发冷的惨白。
她怔怔地注视着这座坟墓,一动不动,像一尊冰雕人一般,久久地伫立在坟前,木然地凝视着这座诡异的坟墓…
过了许久,她终于转过了身,缓缓的,像幽灵一般转过了身,刺鹫竟然没有看清她的脸,只觉得似曾相识。那一袭白色变成了一只秃鹫,长裙的裙角变幻成巨大的翅膀,它扑扇着翅膀吹开一座又一座坟堆,叼出一具具腐朽的尸骸朝西飞去,慢慢地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刺鹫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是经常在梦里出现的母亲,又好像是久美,又好像是另一个陌生人。反正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觉得自己是那只超度亡人的秃鹫。
负责看押刺鹫的几十个带刀牧人都不敢大意,他们看到刺鹫闭着眼睛打着呼噜,一会抽下腿,一会伸下胳膊,都知道刺鹫可能是在做噩梦,可看他那副喃喃自语的样儿谁也不敢上前,害怕叫醒他的同时刺鹫会冷不丁地咬自己一口。这个人可是连人肉都能吃的,吃了就睡,毫无忌惮!

第十九章 独面审判日(1)

离看押刺鹫的帐房不远的地方是千户头人的行帐,此时这里早已围满了人,大家情绪都很激动,有七八个人围着头人数落刺鹫的不是,还有三五个妇女坐在地上大声地哭泣哀号,她们是天葬台亡人们的家属。
“头人,刺鹫玷污了我们的亡人,这是奇耻大辱!我们几个拍过掌,一致要求您老人家处决他!”
“对!他这么大的人不该不知道藏人的规矩!请头人下令!”
“简直无法无天了!”
千户头人盘腿坐在狼皮毡子上,左手里搓着一副拇指大小的玛瑙念珠,右手打着哈欠不紧不慢地说道:“是谁最早看见他吃人肉了啊?”
“我!”
“还有我!”
“是我第一个看见的,我当时在后山挖药!”不断有人答着。头人听出来了,最初看见刺鹫的都是些女人。
“哦!”头人不紧不慢地应道,又歪头吸了一口水烟,接着慢悠悠地问,“那你们的意思该怎么办啊!”
“处决刺鹫,还我亡人的尊严!”
“对!杀了他!”答话的男人居多。
“哦!”头人又拖长了音调挠了挠鼻子:“照你们这么说杀了这个娃娃就还了你们亡人的尊严了,对吧?”
“是的头人!”
“那你说一个死了的人的尊严在哪呢?”头人反问道。
“这…”底下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吃了我们先人的肉就是不对,这到哪儿都能说上理!”一个中年牧人高声喊道,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头人,但总觉得自己是占理的,一定要据理力争。
“既然他吃了你们先人的肉,那我让他给你吐出来行不行?”
“那可就脏了!”中年人一脸不悦,可又不敢不回千户头人的话。
“对嘛!吐出来就脏了,咽下去就好嘛!这样你们祖先也活着,刺鹫也活着,多好啊!是不是?”
“这…”中年人一时语塞,他觉得头人的话是怎么听怎么别扭,可又不是句错话,挑不出刺,不好反驳。
头人不等中年人回话,又问最先看到刺鹫吃人肉的女人们:“你们几个先别哭,先听我说。我问你们,你们谁家养马?”
“我家有!”
“我家也养,有三匹,一匹母马还怀着马驹子呢!”女人们家里几乎家家养马,可她们不知道头人为什么问这么个无关紧要的话。
“那你们说,如果你们家的马儿贪嘴多吃了半袋口粮,你会杀了马儿,还是抽它两鞭子,让它长长记性,以后多干活,多驮粮食回来将功补过呢?”
“让马儿多驮粮食嘛,杀了有什么好?一顿肉就吃光了,留着干活可以干十年,兴许命长一点的能干二十年呢!”
“是啊!要是换了我,我不会抽它两鞭子的!吃都吃了,抽两鞭子有什么用啊。贪嘴也是因为饿嘛!”另一个女人答着。
头人将手掌拍得啪啪作响:“对嘛!看看我西玉树女人们的见识,啊?比男人还男人。看看,啊?你们都看看,今后你们哪个还敢说我们的女人只懂得养娃娃?只懂得跟你们钻被窝子?”
受到千户头人夸奖的女人们不觉都有些得意起来,尽管她们脸蛋上还挂着泪水,但已经不再那么激动了。中年牧人恶狠狠地瞪着发言的女人们,可女人们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是嘛!刺鹫就是这只饿了的马儿,只不过贪嘴多吃了半袋口粮,罚一罚他就了事了嘛!再说这事情传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你、我、大家的脸上都挂不住,对不对?你说说,你们谁愿意整天说自己的阿爸被刺鹫吃了,在刺鹫的肚子里头打滚呢?”
头人一席话竟然令在场的不少人都发出了笑声。
“是不是?你们笑了,就说明我的话有道理。已经死了一个人,又何必再死一个人?他刺鹫活着,你们的先人也就活着,对不对?一样的道理嘛,秃鹫在天葬台也吃人肉,难道你们也要把它们杀光不成?”
“可是秃鹫是神,是佛祖的使者,刺鹫却是人,这是两回事,不能下到一个锅里煮。”中年人愤愤不已。
“不对吧,我问你,秃鹫是鸟对不对?”
“对!”
“那刺鹫是人对不对?”
“没错!”
“那你说是人的命贵还是鸟的命贵?”
“嗯…鸟的命贵!”中年牧人眼珠子一转,得意地答着。
“是吗?那你先人的命难道还不如一只鸟吗?既然这样,那你还在我这大帐里闹什么?来人呐,将这个不孝子孙乱棍子撵出去。”
“慢,慢着,头人,当然是人的命贵重,我刚才舌头没转过弯来。”中年牧人忙见风使舵。
“哦,这就对了嘛!你说说,秃鹫吃人都不杀,那刺鹫吃人就更不能杀了,同样的都是命,方才显得我子民善心普照,慈悲为怀嘛!”
“可是…”
“这样吧,今天在场的男人们我都赏赐你们每人一匹快马!另外,今天在场的女人们我每人赏赐一块玛瑙,不,每人赏一串玛瑙!我西玉树的女人比男人厉害,哈哈!这些都作为对你们善心普照的补偿。”
“可是…”有个男牧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自个的女人狠劲地朝屁股攥了一把,硬是把话给咽回去了。
头人马上对下人喊道:“来人,去把刺鹫推出去,让他围场示众,再把他暴晒三天,不许吃喝!看他还懂不懂王法!这贼小子。另外,再派人去天葬台煨桑三天,好酒好肉供奉尸剁林主!请结古寺群僧念经三天超度亡灵!”
“暴晒三天啊?是不是太重了?”一个女人小声地嘀咕着,其他人虽然不说话,但也没有阻拦她说话的意思。
“那不重罚可怎么了得?我千户治下必定有奖有罚,奖则重奖,罚则重罚。这个就不必说了。”头人目光炯炯,坚持己见。
下面的人看头人已经做出了惩罚,知道头人的脾气是言出必行,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纷纷起身躬着身散去了。
下人领了命正要应允着退出,却又被头人悄悄叫住了。
“回来!给刺鹫吃饱喝足了再推出去,我可没说帐房里不能吃喝!另外绳子也别捆太紧了,小娃娃胳膊还嫩着呢!”
“是!”下人会意地笑了笑,领了命出了帐房。
“报千户头人!”下人前脚未出,外围的侍卫随即进来禀报。
“怎么了?是不是刺鹫又出什么乱子了?”头人眉头紧皱。
“没有!”
“那你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禀头人,刚才铁脸热布来了。”
“他人呢?”
“走了!”
“走了?”
“是的,他在帐外听了一会,没有进帐,赶在闹事的人退出前先走了。”
“他在帐外听了一会?”
“是的。”
“他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我们本想将他拿下,可见他并没有打扰头人,又怕惊动帐内的百姓,所以没有动手。”
“哦,他手里还拿着刀吗?”
“没有!”
“知道了!”
“要我们去把他抓回来吗?”
“飞走了的鸟儿抓回来还养个屁啊?你不知道这黑脸是个乌鸦吗?”
“拉索!”侍卫退下。
“这铁脸鸦儿,敢偷听我!”头人摇头思考片刻,摇了半天才算摇出个中真味来,随即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他知道热布听出了他的心声才会安安静静地离去,这样的人可谓知己,人生苦短,得一知己足矣。笑罢他又猛地俯身吸了一口水烟,不料吸的力道太猛,呛得他一阵咳嗽。头人咳了几声后长出了一口气,舔了舔干巴巴的嘴皮骂道:“日他先人的,真辣!”
“呼啦啦!”一阵铁索链声在刺鹫的脚踝间响起,围观刺鹫受刑的人群立即闪出一条通道。不久头人骑着一头雄壮的独角牦牛出现了,他是来巡场监法的。后边跟着一群护卫和法师,人们纷纷匍匐在地。护卫大汉们个个脸上涂得花花绿绿,有的额头上画着眼睛或大嘴,看上去十分凶悍狰狞。
头人体魄魁梧,方脸紫红,目光犀利,坐在牦牛上确实威风八面。他后面跟着的法师个个眉骨突凸,长臂大手,神情彪悍,头戴珠宝串成的五脊线冠,身穿宽大的虎皮袍,腰挂虎皮法袋,胸前的藏银镶边的照妖镜闪闪放光。
待头人的坐骑来到场子中央,忙有一个仆人跑过去跪下,头人踩着他的背下了地伸着懒腰,又有仆人忙将一直背着的短腿金桌、狼皮凳子取下来摆放好,将头人的银奶茶壶和银杯摆上,将点心码在精致的小盘子里。
头人坐定后,几个勇士架着刺鹫,另两个人架着一个抢劫犯一同来到广场示众。抢劫犯垂着脑袋,披散着头发,四肢瘫软,被架到祭天神垛旁边的一块舌形石上,仰面朝天躺着,刺鹫则被护卫看管着坐在地上。围观的人群中马上有人发出责骂声,也有人发出啊啧啧的怜惜声!

第二十章 独面审判日(2)

头人的执法管家身材短小,只好站在一块青石上训话,他三言两语宣判了抢劫犯的罪行,就有一个身披青氅,盘着发髻,尖帽顶上饰有七个骷髅,背后插着几支鹰翎的巫师手执尖刀,快步走到舌形石跟前,照着抢劫犯胸腔猛拍了几掌,然后一刀捅去,只听得“噗”的一声,犯人胸部被剖开,鲜血喷涌。巫师随即将手伸进犯人胸腔,接出一捧鲜血,一边不停地诵咒,一边向天空抛洒。
围观的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兴奋的呼叫声。
“看,他的心已经黑了,被魔鬼吞了去,才会产生恶念,犯抢劫罪!”巫师掏出了犯人的心脏,举起来大声示众道,众人一看这颗心脏确实有些铁青颜色。
这时,领头巫师开始念诵超度祷词:“万物有灵,唯天为大,佑我草原不受魔鬼蛊惑!”众人一起跟着念诵,祷词声有如潮水汹涌,一浪高过一浪!
将犯人的尸体抬下去之后,一群被涂抹得花花绿绿的牦牛、盘羊等祭牲被人赶到神垛下面的空地上。这些是专门用来祭天的神牛和神羊。这些牲畜都是体格强壮、性情暴躁的。神牛身上烙有印记,从小就赶进山野,与野牛为伍,祭祀的时候,才派人进山捕捉。神牛被赶到祭祀台前,有人在它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神牛吼叫着蹦跳起来。就在这时,领头巫师挥动锋利的大斧,照准神牛的脑袋砍去。只听得“嘣”的一声,神牛脑袋开花,脑浆迸裂,随从巫师忙用碗将脑浆接住,抛向四周,边抛边舞。其他的祭牲也大同小异,被一一活活肢解。这让刺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他觉得牲口是无罪的。
“我有话要说!”刺鹫张嘴大喊。
“什么话?”执法管家厉声喝问。
“你们为什么要屠宰这些牲口,牲口有罪吗?”
“这些是敬献给神灵的。”
“是敬献给神灵吃的?还是穿的?还是敬献给神灵用来送人的?”刺鹫又问,听刺鹫问得滑稽,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清晰的笑声。
“给神灵吃的!”执法管家斩钉截铁地回答。
“神灵还吃肉吗?他不是不吃荤吗?”
“哈哈哈!”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执法管家脸一红,忙又改口道:“都是敬献给万能的神灵用的。”
“神灵不是万能的吗?既然是万能的,还需要你来送什么东西呢?他缺什么?”
执法管家刚想张嘴,却又觉得不妥,这个问题他怎么回答好像都不妥。
“到头来这些都是你们做给人看的,佛法禁止杀生,而你们却要杀害几个无辜的生命去送给神灵。这不是把宝贝佛爷拉下来的屎再塞回他的嘴里去吗?真正的神灵什么都不缺,他无处不在。如果你真的敬重神灵,就坚持你的信仰好了,你信他在最重要!信佛爷存在最重要!信…”
“你给我住嘴!”执法管家粗暴地打断了刺鹫,急忙命人进行下一个仪规。
头人在一旁吃喝得兴起,不断叫人给他满上奶茶、添满坚果,仿佛刺鹫和执法管家间的斗嘴是他最好的开胃菜。
接下来,咒师分成了两组,他们打算将抢劫犯的心煮烂,因为他们觉得只有当众将黑心煮烂,当众驱除魔鬼,其他的人才会免受蛊惑,抢劫犯就永远不会再出现。于是一人取来一个筛子,他一边念诵咒语,一边让人往筛子里倒干净的泉水,奇怪的是,当他嘴皮子动弹的时候,竟没有一滴水从筛子的网眼里漏下去。当他一停止念咒,水才哗哗地从筛子的网眼里漏了下来,滴到下面支好的大锅里,观众莫不称奇。
这个过程是咒师在给泉水加法能,以增强力量!
另一组人在场子中央燃起了一堆大火,一个黑衣巫师挽起长袖,把手伸进火中,取出一根烧红的铜针,猛地刺穿自己的舌头,血顺着铜针往下流,另一巫师接到血在手心里,向空中抛洒。过不了多久,第一个巫师拔出铜棍,用手抚摸了一下伤口,然后喝口水,喷出来,伸伸舌头,舌头完好如初。
刚才接血的巫师又用木头削了一个小木人,将小木人立在地上,念咒作法,过了片刻,突然掏出一个木碗将那个小木人扣住。然后他用一根骨针伸到木碗底下,连刺小木人,周围的人都听到碗里发出尖锐的哀叫声。接着他把小木人扔进火中,并不停地念咒。
众人见小木人在火中跳来跳去,嘴里还流着血,不一会儿便烧成了灰。人们惊骇失色,只有刺鹫冷眼旁观,他离巫师最近,所以能清楚地看到巫师宽大的袖子下有一根很细的线和木人是连在一起的。
过不多久,巫师用手一挥:“以上师的名,请带玷污亡人的恶魔上来,他的灵魂已经被烧死,现在我们要惩罚他的肉体!”说完刺鹫便被人推了上来,连着绳索拴到了一根立起来的柱子上!
周围立刻围上来一些身披兽皮,头戴鹿、牛、羊等面具的巫师,围着刺鹫仿效着野兽的动作,甩手、跺脚、扭腰、抖腿、摆头,还学野兽叫唤,伴随着铃鼓声,纵情跳跃。他们还模仿牛羊抵角的动作,两人互相抓住刺鹫的胳膊,头顶着他的胸膛,撕撕拉拉扯来扯去。
刺鹫感觉到胸前一阵痒痒,却不敢笑出声,脸都憋红了。头人看他滑稽的动作连忙干咳了几声,示意管家赶紧念判决。
“刺鹫大胆冒犯神灵!是否受人指使?”执法管家上前询问刺鹫,周围的人也安静下来,听刺鹫的回答。
“什么叫指使?”
“就是有没有人教你去天葬台行凶?”
“有!”刺鹫思考片刻后大声地回答,人群一片哗然!头人也正过身子来仔细听着,想知道是谁如此大胆。
“抓住了教唆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听大家喊得义愤填膺,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年轻人开始浑身哆嗦起来,他用力裹了裹皮袄以掩饰惊慌。
“是谁?大声地说出来,我要扒了他的皮绷一面大鼓!”执法管家对刺鹫恶狠狠地说道。
“你真的敢扒了他的皮吗?”
“那有何不敢?你只管说出他的名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少啰嗦!”
“是,是普尔巴战神!”刺鹫故意结巴了一下,然后大声地喊出来了!
“噗!”头人听刺鹫说完猛地喷出了刚喝下去的一口奶茶,奶茶狼藉地喷在了四周仆人的身上。头人看着周围望着自己、惊慌不已的仆人忙解释道:“日他先人的,这奶茶可真烫,下次端给我之前摇一摇。”
“你真是死不知悔改啊!”执法管家有些恨铁不成钢。
“是真的!普尔巴战神要我超度那些死去却得不到尊严的灵魂。”
“尊严在秃鹫的嘴里,而你不是秃鹫!”执法管家有些激动。
“那有什么不一样,我也是鹫!我是刺鹫!”
“你…”执法管家气得说不出话来,支吾着脸憋得通红。
“哈哈哈…”围观的好些人都被刺鹫的话给逗乐了,发出了大笑,笑声开始肆无忌惮起来,这很让巫师们感到不安。
“你已经玷污了亡人,我们杀了你的灵魂赎罪,现在惩罚你的肉身当众暴晒三天,不许吃喝!”执法管家恶狠狠地大声宣判着。
“你竟然有本事能惩罚我的灵魂?”
“那有什么不能?我是神灵的忠实仆人!”
“可你刚才还说要扒下神灵的皮来绷鼓。”
“你…我一定要惩罚你的灵魂!”
“呸,你这种人竟敢说可以肆意惩罚一个人的灵魂?你知道什么叫灵魂吗?灵魂是你绑在柱子上,烧个小木人就能惩罚得了的吗?”
“那是!”执法管家得意地咧嘴大笑起来,两片嘴皮子一张便露出了满嘴的黄牙,他终于激怒了刺鹫,觉得这是一个莫大的胜利,可算出了一口气,心里可舒坦了。
“哦,你这个就知道念念文书,动动嘴皮子,写写小字,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牧人供奉的小官就能判我的肉身接受暴晒了?”
“那是,你是罪有应得!”执法管家冷笑着环顾周围,似乎要让大家都看到他的威仪。
“哎,执法管家,你刚才烧死了我的灵魂吗?”刺鹫又问。
“那当然,你的灵魂已经死了!”
“哦,那你烧我灵魂的时候是先烧了上半身呢,还是先烧了下半身?”
“下半身!”执法管家思考一下之后回答,他觉得火焰是从下往上烧的,这个回答算是滴水不漏。
“啊?灵魂还分上半身和下半身吗?你见过吗?”
“你、你、你就等着脱几层皮吧!”
执法管家结结巴巴地说完就慌忙离开了,他害怕再受到刺鹫的当头捉弄。
判决似乎要草草结束了,头人也面无表情地伸着懒腰起身离开了,他什么也没说。人群也渐渐散去,牧人们什么也没说。结古寺僧人开始上天葬台前念经超度亡灵,只留下刺鹫懒洋洋地躺在柱子前享受着日光的照耀,他觉得身上很温暖。哪怕天下从此只孤苦一人,还有太阳陪着他,够了!

第二十一章 勇闯土巫山

这天气下雨又拉雾,老人们都说寨子里的阴气又重了不少,一到晚上牧民定居点里的藏狗便叫个不停,怪事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出现的,最先报告怪事的是一个叫拉毛的女青年。
拉毛说她晚上和朋友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自己帐篷,到了门口发现帐篷的羊皮帘子竟然虚掩着,帘子边上有不少血滴。从帐篷里面传来了几声很奇怪的声音,拉毛和朋友慢慢地扒拉开羊皮帘子往里面看着,没想到竟然看到一个长头发的野人在帐篷里吃活羊肉,原来这个可恶的家伙偷杀了自己羊圈的羊,还明目张胆地躲藏在自己家的帐篷里大吃起来。
拉毛情急之下正要大喊周围的强壮牧民来帮忙,突然被朋友一把拉了回来,朋友还示意她躲起来。拉毛从羊皮帘子边上看到野人脸上突然浮着诡异的笑,天啊,此人不但不怕生人,竟然还敢挑衅。
拉毛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她想奋力地起身逃跑,无奈身体像着了魔一样直不起来。野人扛着吃剩下的大半个羊径直走了出来,瞪了一眼拉毛和她朋友,慢慢地举刀走了过来,拉毛这才看清楚这个长发野人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弯刀,刀把上镶嵌着宝石,刀刃足有三尺。
拉毛的朋友慌乱中大喊了一声,寨子里的狗就跟炸开了窝一样狂叫起来。
长发野人听到了周围牧民的动静,不慌不忙地走到拉毛家养的猎狗跟前,一把将这只上百斤的猎狗抓过来,将狗头贴到自己的腿跟前,从怀里抽出来几尺白布条,将狗的嘴巴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将布条的一端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猎狗很快就不能呼吸,挣扎着憋死在了野人身边。
就在此时,不少牧民已经围到了拉毛帐篷周围,手持棍棒,不少猎人都骑上了马,有几个人还手握叉子火枪,大家都以为来了马匪。此时长发野人似乎不愿恋战,奇怪地一刀砍断了连接自己和猎狗的布条,怪吼一声,腾地跳出了大家的包围圈,飞快地逃跑了。他就像一阵疾风一样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奔跑的速度之快让猎人们看得目瞪口呆。不少人反应过来后策马急追,却连野人的影子都撵不上。事后猎人们查看长发野人留下的脚印,一个个蹲在地上闷不出声。野人逃跑时的脚印间距竟比最上等的烈马猛跨出来的步子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