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筝点点头:“外面雪这么大,阿訇不能说来就来。秋萍死因蹊跷,又牵连高娃的失踪,萧楚格的死亡,一时都不能耽搁。你问问秋萍母亲,在阿訇没来诵经之前,我能不能先检查尸表。”
狄康走到秋萍母亲面前,比画了几下,秋萍母亲点了点头。然后,她表情突然变得急躁,又比画着摇了摇头,啊啊呀呀地不知道想说什么。
狄康说:“她说阿訇没来之前,只能看,不能动,特别是头发,是她女儿生前最喜欢的。我代你向她保证只检查尸表,不会剃掉头发。”
何晓筝惊诧问:“我什么时候说不剃掉头发了?”
狄康说:“尸体是人家的女儿,你不同意人家的要求,你哪都别想碰。”
何晓筝指了指解剖台上的白布单子:“既然不让我解剖尸体,那我们先来实行第二计划。”
狄康莫名其妙:“什么是第二计划?单子下面是什么?”
何晓筝很明确地告诉他:“尸体。”
狄康本来就对尸体打怵,赶紧捂上嘴,急忙摆手说:“我可帮不上你什么忙。”
何晓筝掀开白布,面带忧虑叫狄康过来:“我认为这具尸体,你能帮上忙。”
狄康伸头一看,是那只犰狳,胃里顿时舒服多了。
“现在尸体暂时不能解剖,只有从犰狳这里查明死因。这只犰狳和秋萍死在一起,我指的不是陪葬、殉葬的那种。我初步分析,有三种可能:死者杀了犰狳,犰狳杀了死者,还有,就是有人杀死了犰狳和死者。”
狄康脸都绿了:“我可不是研究动物的科学家,我甚至不知道怎么翻开它的身体,即使开了膛,恐怕我也找不到心肝肺。犰狳不是蜜蜂,蜇死人,自己也跟着去了。杀人要有动机,或者劫财,或者劫色,犰狳为什么杀人?凶手为什么杀犰狳?这都需要理由的,我认为,犰狳之死可能是一场意外事故。”
“也可能是一场谋杀,很多动物,都可以用各种方法来训练成特定的杀人机器,利用动物杀人的案例,比比皆是。”
狄康对牛得不可一世的何晓筝,似乎很不以为然:“这只犰狳还没经过死者家属同意,你叫我解剖了它,这不符合动物法的程序。”
何晓筝却像根本没有听见似的,拿出一套解剖刀,一边擦拭,一边瞪着眼说:“我没看过动物保护法,我只知道我手里的刀削铁如泥。”
“我觉得解剖动物这活,该铁强干。”
“别跟我提铁强!”面对狄康那火辣辣的眼神,何晓筝就觉得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心里多年来结成的结,也不疼,就是解不开。
狄康不由自主打个寒噤,知道自己的话刺伤了对方。
何晓筝极其严肃地把刀放在狄康手里,说:“我们时间不多了,现在尸体不让解剖,只有靠犰狳。我不能一边做尸检,一边解剖犰狳。如果不尽快给这个案子定性,你爸会煽动一群媒体跟进你的案件,到时候,萧楚格案件没有进展,秋萍死亡没有定性,你爸会在天亮以后,赌石大会之前,结束你的警察生涯。”
狄康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换好衣服,走到犰狳身边,连连点头:“好好好,不就是开膛破肚吗?我干!”
4
时间紧迫,何晓筝不再说话,她看了看秋萍妈妈。她能理解,看着至亲的人突然离开自己的感觉。而她能做的,只有尽快再尽快地去解开死亡过程。
她拿着放大镜,一点一点地观察尸表,从尸体身上提取各类残留物质,照相机也在每个疑点处,“咔咔”地闪着弧光,这都是死者留下的最后一份证据和线索。
何晓筝拿起秋萍的手臂,在她弯曲的手指里,提出一种粉末,这很可能是凶手在拿走“动机”时留下的。在她仔细端详死者手臂上的血色的蝉形纹饰时,她发现,那不是文身,而是临时画上去的。当她擦去一些颜料时,又发现了一个意外的现象,在蝉形纹饰下面,有淤伤。
这道淤伤在告诉她,蝉形纹饰是在勒痕发生之后才画上去的。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她很小心地从蝉形纹上,提取出各色颜料,拿去进行化验分析。
何晓筝走了,只有一具尸体陪着狄康。
狄康一个人,站在解剖台边,尽量安慰自己,这里和家一样。
渐渐地,他感觉背部有一阵凉意,使他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想,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
如果回头看,一定不会看到什么东西,一定不会有什么东西,狄康自己安慰着自己,但他还是不敢回头。可就在这时,他背后忽然有个人影在动,接着,他感觉有人从解剖台上坐了起来,使他不得不在这时候回头去看…
身后确实什么都没有,尸体很平静地躺在解剖台上,一动不动。狄康疑惑之间,又转身去扒开犰狳的腿。
忽然间,他身后的人影又开始动了,用一双渴望求生的眼睛,盯着他,求助的泪水,一股一股地从眼底涌出来。
狄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目中所见情形,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四周静悄悄的,尸体还是很平静地躺在解剖台上。忽然,他面前出现了一股白烟,使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
狄康一个激灵,愣在当场。直到何晓筝在他面前晃了晃拳头,才算回过神来。
何晓筝端着杯热水递给狄康,叫他赶紧喝了。她知道狄康这次没说牙疼,就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了。
因为狄康第一次看尸检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尸体从床单底下慢慢坐起来,然后就对着他哭哭啼啼,吓得狄康差点得了心脏病。后来才知道,是个实习生在受害者里装死,却给狄康落下了一个不能看尸体的病根。
狄康喝完水,又看了看秋萍的尸体,那双眼睛让一种莫名的恐惧占据了他的神经。何晓筝也觉得秋萍的表情很奇怪,她会尽快弄清楚,秋萍想用这种表情告诉她什么。
狄康又开始检查犰狳,但他还是回头看了看,尸体没有坐起来,他确定。而更让何晓筝意想不到和痛心的是:秋萍怀孕了。
一具尸体,变成了两条人命,这让何晓筝想起格格死亡时的情景。与其说凶手是为了抢走萧楚格身上的老嘎乌,那秋萍的死亡就应该和她手上的东西有关。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无论是萧楚格,还是秋萍,都是怀着孩子死亡的,只有梅雅,梅雅没有怀孕,但豆豆死了。
这一系列的死亡失踪案,都是母子。高娃现在也是怀着身孕的,那么…
何晓筝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不管秋萍死于什么方式,在她腹中这个没见天日的生命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仅凭这一点,把凶手揪出来枪毙十次,也不解恨。可问题是,那个人是谁?面对无法解剖的尸体,何晓筝只能带着满腔怒火,看着狄康。
狄康将何晓筝的眼神理解为一种威胁,面对他惹不起的人威胁时,他的回应是低头,惹不起,躲得起。不看她,自然就没危险。
狄康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打开了蜷缩的犰狳,先是翻开犰狳的眼睛,给何晓筝看,而后又掰开犰狳嘴巴,让何晓筝仔细检查了一番。
何晓筝还是不言不语,狄康急了,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样,能看出死因了吗?”
面对狄康近在咫尺的威胁眼神,何晓筝不得不告诉他,从犰狳口鼻渗血的情况上看,是窒息导致的死亡。这种窒息,和秋萍死因一样,不是堵塞呼吸道入口所致,也不是压迫胸腹部所致,更不像液体吸入呼吸器官所致。
话说到这,问题就严重了,倒不是因为死亡方式,而是何晓筝死活不往下说了,只一门心思指挥狄康开了犰狳的膛子。这一刻,何晓筝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现在,没有任何猜测、推理以及道理可讲,能解开谜团的,只有开膛破肚,扒开心肝肺看看。
狄康不声不响地一刀杀进了犰狳的肚子,他不知道,他这一刀能不能解开秋萍的死亡,他只希望早点弄明白秋萍的案子,他要去玄光阁,他想知道萧错到底能不能解开密文里的玄机。
只听“扑哧”一声,犰狳被狄康开了膛之后,何晓筝就突然神情大变“啊”了一声,一下子就把狄康走神的脑袋绷紧了,紧接着,狄康也看着犰狳喊了一声:“我的天…”
第十一章 终端秘密
1
夜色更阴,风也更冷,鬼街口看似寂静悠长,实则暗藏杀机。
玄光阁里,萧错拿着老嘎乌,似乎看明白了什么,事实上,他心中非常混乱,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激动,抑或是悲伤。
萧错努力让心里平静下来:“能制造这么个谜图,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如果我们避开大卫七星,这就应该是六芒星符,再结合中国本土文化,这其实是幅伏羲女娲图。”
池文青十分震惊,不仅仅是因为嘎乌其隐晦难懂,更主要是因为其寓意纷呈而层出不穷。就像个层层叠套的魔盒,每打开一层,就让人惊讶一次。
所谓伏羲女娲,是中国神话里的人类始祖,他们均为人面蛇身,下半身蛇形尾交,缠在一起,手中的规、矩既是生产工具,又象征着社会秩序。
猴渣也看得目眩心骇,立刻又来了精神:“真是他娘的见鬼了,照说咱也算是个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玩家了。可这些符号,越看越觉得杂乱,像个风车似的要转上天了。不管这嘎乌如何神妙,怎么奢华,我还是觉得里面透着一股子邪气,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哪里是女娲,哪里是伏羲?”
萧错将手电光对准嘎乌内部,反射出无数流动的波纹,却带着十二分的诡异,他看着猴渣说:“如果叫你看出来,还叫什么密文?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在藏传佛教秘乘中,六芒星符就是佛父和佛母交合双修的平面几何图案的表现形式。倒三角形为阴,正三角形为阳,相倚而生,是慈悲与智慧的结合。在这里,女娲和伏羲,取代了不能生育的上帝。既回避了上帝凭空造人的生硬,又给进化论者解决了一个头疼的难题。”
猴渣咬住后槽牙,说:“女娲伏羲图虽然是我们始祖、始母神圣的交尾图,但这个不是现实。我们只需问一句:伏羲的母亲华胥是从哪里来的?相信所有的哲人们都会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萧错看了看表,然后才说:“猴渣这话,一点都不扯淡,随着科学的进步,当西方科学家,用高科技的眼神看到女娲伏羲图时,他们发现了其中暗藏的秘密:图上蛇尾的交缠,所呈现出的双螺旋线的结构方式,就是生物的基本遗传物质脱氧核糖核酸分子结构,要知道,DNA双螺旋结构,是在1953年才被两位科学家发现的。而两者相隔千年以上,如此巧合,令人不可思议。”
猴渣乐呵呵地一跷大拇指,那表情佩服萧错都佩服到他姥姥家去了。他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慢条斯理地说:“这有什么,福特汽车在研发过程中,为了能使汽车在转弯时保持平衡,动用了上百位专家,都没能想出好的解决办法。最后,在史料中看到黄帝指南车的原理,才得以解决。神话嘛,要的就是一个神!”
池文青仔细看了看萧错从电脑里调出的女娲伏羲图,更是万分疑惑,虽然西方对伏羲女娲图的重新解读,引起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极大兴趣。但把老嘎乌和女娲伏羲图结合在一起,实在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不管其结果如何,类似DNA分子式的伏羲女娲交尾图,都使他们有了新的想象空间。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古墓群中,出土了二三十幅伏羲女娲交尾图。这些图象征祥瑞,表示夫妻和顺,至死不渝。这件嘎乌是和亲之物,按照创世大神的交合图影排列,也是很有创意的事。
萧错说:“如果与和亲联系起来,选择这样奇怪的排列方式,也绝非偶然。你看,这样的图画,不能细细打量,只要你盯住画面十秒钟以上,就会陷入深深的迷惘,它让人迷失,让人疑惑。西方人把女娲伏羲图和DNA联系到一起,是因为两者都具有双螺旋结构。池姨,我们不妨也利用一下双螺旋线。您看这两条线上的符号,是不是各有九个,和中间的偶体符号链接起来,是不是三七二十一个,您试试,看看是不是有另外的含义?”
猴渣听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自言自语:“这些符号看得我胃部痉挛,在我歪曲的世界观里,嘎乌密文和DNA联系到一起忒不靠谱了,刨除那些刚才分析出的细节不算,你们说,留密文的这还叫‘人’吗?”
萧错急忙摆手,暗示猴渣别出声,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2
池文青的心跳急速地加快,不是因为嘎乌里的秘密离她越来越近,而是因为萧明恒的秘密就要接近她了。她知道,她已经感觉出,她现在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萧明恒一手安排的。
她对大家说:“双螺旋是从一个特定位点解链,沿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各生长出两条链,两条单链各自合成一条新链。我们先看第一条女娲链,符号是实物符号,依然在以萨满为中心传递信息:它们分别是手,婴儿的手,手里有血块,长矛形状。”
萧错一边听池文青的解读,一边思考:“等等…这里有玄机。萨满,依然是萨满,小手,血块,握着血块的婴儿,长矛形状,是指成吉思汗出生时,右手握着状如‘苏力德’的血块,古代人认为那是权力的象征。”
池文青已经稍显激动,指着符号说:“我们再看伏羲链,线上所用都是标记符号,供奉的画像,树、龙、染色的,驼皮,没有现形,隐藏的,钥匙。双螺旋结构在互相缠绕时,中间会形成空隙,令人深感奇妙的是,这些空隙,全部穿过大萨满这个符号。但这个萨满不是阔阔出,也不是安达拉,是在说拖雷。拖雷从金国那抢来的驼皮,被隐藏起来,没有现形。中间这道双螺旋留下的空隙线,恰好是一组魂魄符号,是萨满圣珠,也就是嘛呢真言。”
萧错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这个树,是龙血树,葬狗坡里的迷魂眼就是用龙血树的树液画上去的。我们想想,阔阔出是个萨满,经常出入深山老林,只有一种书写方式,就是拿动植物的血液。这个符号是说染色,为什么不直接说书写、退化、模糊,而是说染色?”
池文青说:“这意思是说,驼皮原来是用龙血树汁液和血液混合书写的,时间长了,龙血的颜色就退化了,所以我们看不到驼皮上的字迹。如果想让它出现,必须通过另外一种方式进行染色。因为血液中的微小粒子将会附着在表面许多年,却很难叫人发现。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到可以鉴别龙血树和血液的化学试剂,那么,驼皮上消失的字迹就会再现,这个问题,只要把驼皮放到实验室,就迎刃而解了。只是现在驼皮有多少块,能不能凑齐才是关键问题。”
萧错略显激动,脑子在飞速地旋转,把可能出现的情况想了一遍,不觉喃喃而语:“女娲链只暗示了成吉思汗,而伏羲链却隐藏那么多的线索:画像,驼皮、钥匙、地图…秘密与成吉思汗同在?不,是驼皮与成吉思汗同在。没有现形的,就是隐形的。难道这块没有现形的驼皮,说的就是拖雷从金国那抢来的驼皮,隐藏在成吉思汗画像里!”
“看来,端静公主已经完全解开了驼皮的秘密。”书旗小说提供阅读http://www.bookqi.com/
猴渣万分激动地说:“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端静公主潜伏是十分成功的,她完全可以在九泉之下对康熙说一声:您交付于我之重任,已完成,吾目暝矣。”
萧错惋惜说道:“可是九泉毕竟不是人间,满清时期,交通工具还是些畜生之类,这个秘密,端静公主还没来得及送往京城,就被噶尔臧一脚踢死。这样一来,噶尔臧为何被囚京城,直到翘辫子了,康熙才松口将他尸体送回喀喇沁,一目了然。”
池文青对萧错说:“可惜康熙寻了一辈子的龙脉,居然没有想到端静公主会把信息藏在老嘎乌里。包括后来的雍正、慈禧,再到后来沙俄东侵、八国联军、列强争逐、军阀混战、日本侵华都试图找出龙脉的去向,也都没想到,托雷从金国那抢来的那块驼皮,会隐藏在成吉思汗画像里。”
嘎乌彻底解开了驼皮之谜,猴渣就像打了一场胜仗一般兴奋:“他大爷的,没想到端静公主真是吹死耕牛不犯罪,摆的这些玄而又玄的龙门阵,居然跟成吉思汗扯上了。可扯来扯去,到底跟格格的死有关系吗?”
“有!”萧错突然想起格格的画,觉得脑袋里有根筋应声崩裂,脸上滚烫如火焰蔓延,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胸膛。
3
萧错立刻将所有的碎片在电脑里拼合起来,不错,拼图应该是张画像,是谁?成吉思汗?确实是成吉思汗画像!
萧错叫猴渣把萧戎的那幅成吉思汗画像拿出来,说:“端静公主发现的这个秘密,已经让猴瞎子解开了。”
“你怎么知道?”
“当年,猴瞎子的四个徒弟:偷楚盗安,掘龙藏萧,都有万夫不挡之勇,神鬼莫测之机,并兼有云长之忠,翼德之猛,子龙之勇,孔明之智。那时候,猴瞎子与喀喇沁王府来往密切,这位王爷就是赫赫有名的贡桑诺尔布王爷。偷楚盗安,掘龙藏萧这四人也都临摹过这幅画像,其中临摹最为逼真的就是我爷爷萧戎,一直交给猴瞎子保管。”
猴渣瞪着眼睛,摸了摸光头,一脸认真相地说:“这个慈祥臃肿的老人画像,根本就没有体现一代天骄的刚毅和霸气,更没有反映出一个征服世界伟人应有的英雄气概。放着其他理由不谈,只借用一段曾经被用烂的话来形容成吉思汗,他是杰出的军事家、精明的政治家、迅捷脱颖的思想家、奸诈狡猾的战略家、不可思议的野心家…这些听起来肉麻得让人头顶发炸,浑身乱掉鸡皮疙瘩的赞语,用在成吉思汗身上,却丝毫没有一点过分的地方。成吉思汗要是活着,看到自己被画成如此老态龙钟,所有的御用画匠都要歇菜,该喂马的去喂马,该劈柴的去劈柴。”
池文青仔细看着画像,自言自语:“成吉思汗戎马一生,理想却很简单,就是要让青草覆盖的地方都成为他的牧马之地,并不是后人为他树碑立传,直到他孙子忽必烈称皇以后,晋封成吉思汗为元太祖时,才发现,成吉思汗没有留下画像,以至于无法在祠堂陈列牌位。元世祖忽必烈就令画家和礼霍孙,以他本人面容为本,绘制成吉思汗画像。”
猴渣低沉嗓子说:“忽必烈让自己的形象来千秋万古地代替爷爷的形象,无非是一种心理上的虚荣和满足,也是一种功利心十足的技术安排。”
萧错“哼”了一声,对猴渣说:“如果这样想,你就完全低估了忽必烈的智商,他是元朝开国皇帝,他要想凌驾万人之上,搞个自画像完全够格,何必将自己印在成吉思汗影子里呢?就像嘎乌所指,他想藏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当年阔阔出所言的‘富可敌国’,就是诸多草原帝王毕生征战下的财富。”
池文青说:“忽必烈是托雷的儿子,拖雷与窝阔台都是成吉思汗最疼爱的儿子,他们必然也会知道,驼皮上藏匿的富可敌国的故事。成吉思汗临死前,曾经预言蒙古大军一定能够分头灭金灭宋,事实也证明了,成吉思汗的战略远见。窝阔台和拖雷率大军南征灭金,不仅使金哀宗落了个祖辈造孽儿孙还债的下场,也导致了拖雷代兄喝下巫咒神水后的神秘死亡,成为蒙古史上继阔阔出神秘失踪后的又一个离奇死亡。
“其实,拖雷之死,并非窝阔台所宣告的‘金国山川之神的意思’,是因为拖雷在金国抢到了驼皮。遥想当年,被蒙古帝国灭得寸草不生的国家多了,金国的百姓好歹还剩了那么一些。相对而论,金国山川之神的怒气,也不至于能高过那些国家的死魂冤鬼。再说,蒙古帝国杀戮重的人多了,也没见哪个天神出来替天行道的。
“拖雷死前,曾经嘱咐窝阔台,照顾留下的孤儿寡妇。可窝阔台照料的方法,并不是很厚道。他不仅将拖雷的人马归到自己儿子名下,还要托雷的正妻唆鲁禾帖尼改嫁给自己的长子贵由。拖雷死时,贵由刚二十七岁,比唆鲁禾帖尼的长子蒙哥大不了几岁,而蒙哥又给窝阔台做过一段时间的养子,窝阔台居然要让养子的母亲嫁给自己的儿子,幸好被唆鲁禾帖尼一口回绝,否则,这将是一桩极其扯淡的婚姻。
“隐藏在婚配背后的真正原因,是窝阔台除了想借机夺走拖雷家族的兵权财富,还想顺便夺取驼皮里‘富可敌国’的秘密。我父亲在失踪前,确实也曾经告诉过我,拖雷临终那夜,把驼皮交给了正妻唆鲁禾帖尼手中,并留下遗言:‘此物虽残…但可助我拖雷系…荣登大汗之位…’后来,他临终预言也得到了证实,元朝的正统血脉都是拖雷之后。
“唆鲁禾帖尼这个女人,毫不逊色于成吉思汗之母诃额仑。古今中外,同一个女人生出几个皇帝的事情并不多,中国北朝娄太后,法国凯萨琳太后,比起唆鲁禾帖尼都略微逊色。
“忽必烈是拖雷家族中,最后的胜利者,他获取汗位后,手下真正的蒙古族兵将,也只有六七万人,其数十万大军,大部分以汉军为主。就靠这十来万人,蒙古铁骑横行天下,称霸欧亚,建立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庞大帝国,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库支撑,是不可能做到的。忽必烈一定解开了富可敌国的秘密,并把这个秘密藏在了成吉思汗的画像里。
“格格之所以能画出成吉思汗,这就说明,格格在没瞎之前,就天天看着这幅画像,不仅我的家族在做这件事,格格的家族也在做这件事。当年,偷楚盗安掘龙藏萧都研究过这幅画像。
“难道格格是楚家的后人?她会是楚家的什么人呢?”
4
现在,想弄清楚格格的死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驼皮。只要把驼皮凑完整,那些凶手必然就会出来。
从嘎乌密文上来看,托雷抢到的是残卷,努尔哈赤拿到的应该也是残卷,忽必烈和努尔哈赤仅仅找到了“富可敌国”中的一部分,为什么后来那些拿残卷的人找不到“富可敌国”了呢?
或许,那时候,驼皮上的字迹应该还在,还有大萨满的帮助。嘎乌密文符号说,事后忽必烈不忍父汗遗物退匿,亲自指点宫廷画匠,为成吉思汗画像,并将拖雷遗物上的符号图形隐在画像之中,留于子孙世代膜拜。
猴渣笑道:“忽必烈此举真是掩耳盗铃加阿Q精神,狡猾狡猾的次方,这画像的重要性,可以确保秘密一直流传下去。可我见过几次成吉思汗画像,后面、里面都根本没办法藏住一块驼皮。”
萧错辩解:“嘎乌密文符号里说,是隐形的,不可见的,这就说明忽必烈已经将驼皮上的字符转换成另一种形态,至于什么形式,我必须想个办法检查一下那幅画像…”
猴渣皱着眉,只看了萧错一眼,仍挂着那个鄙夷的表情,说:“博物馆里的任何一个人,都绝对不会允许你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然后在上面做什么寻宝实验。”
萧错咬了咬牙,唯恐会惊动了什么东西似的,低声说道:“我可以把它借出来。”
猴渣笑了:“借?如果你是美国总统,国家博物馆可以考虑近距离叫你摸一下。”
萧错回言:“现在我有‘借’的机会,‘大汗崛起’文物精品正在全国巡展,130件一级绝世文物,一起走向全国各大城市。此时,那幅画就像风筝一样,挂在墨里州展览馆里。只要我找出那块驼皮,其他的就会陆续出现。捉一个害死格格的凶手,不如逮一窝祸国殃民的老鼠。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家睡觉,或者喝点酒,把格格死亡的事慢慢忘掉。二是索性去展览馆,干他一票,解决问题。”
兴奋的血液冲进了猴渣的大脑,他使劲摸着光头,一敲桌子对萧错说:“我明白你的用心,我更明白成吉思汗的财宝,是财宝中的财宝。我支持你走冒险路线。那些考古界的学者们,一直在嘲笑侮辱萧家的驼皮论。你应该当着他们的面,把那宗宝藏弄到手,然后一样一样地砸在他们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