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文青忽然摇头说:“端静公主死得突然,根本没有机会把嘎乌交给任何人。”
“拿到嘎乌的只有一种人,而且这个人一直待在喀喇沁王府里,并在嘎乌上留下了印记。”萧错拿着手电,照着嘎乌佛龛内壁,在内壁下角,果然暗藏着一枚小印章:“你们看这佛龛内壁上,除了有八思巴文字真言,有萨满符号,还有一方印章。很显然,这件老嘎乌被三个时期,三个不同人物动了手脚。这枚印章不属于八思巴字,不属于萨满符号,甚至不能称其为文字。这枚小印章仅仅是象形图言,从图面上便可以猜测出那是个人名。”
猴渣显得格外精神,将光头凑到手电跟前,彼此相互照应,问:“是八思巴还是阿尼哥?随便哪个都值老钱了。”
池文青仔细看过后,摇头:“是鸟居龙藏。”
“他娘的,怎么是个日本人?”
事情闹大了,意外就这样发生了。老嘎乌这个奇变,来得突然而且意外,让玄光阁所有人都头晕目眩得猜不准,也站不住。
猴渣对这个鸟氏多少有些了解,在众人相顾哑然的时候,猴渣却认为这个“鸟居龙藏”不太靠谱:“听说这个鸟氏,在喀喇沁王府执教,并不倾心于课堂那几十分钟,反而热衷于在课间活动撰写盗墓笔记,他盗挖了位于赤峰红山后的远古人类遗址,还给自己戴上个红山文化的发现者帽子。这个人的来华,很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怎么能跟老嘎乌扯在一起?”
萧错轻轻叹了口气,说:“老嘎乌出自喀喇沁王府,这位日本鸟氏来华,也是受喀喇沁第十二代亲王贡桑诺尔布的邀请。”
身为考古研究者的池文青,面对像鸟居博士这样的人类学者,她的情感往往是复杂且矛盾的,但她还是很坦白地说:“当时,在辽西、热河一带考古文化遗址上的还有法国、瑞典等外国人。只有日本侵华人马是由考古学家带队,包括日本考古学泰斗级人物滨田耕作和水野清一,目标如此明确,而不计大量财力物力人力。如果没有事先详细的调查测绘,是不可能实行日后的盗掘辽祖陵、辽祖州、辽上京等大批文化遗址的抢劫盗挖行动的。当年,萧错爷爷萧戎为了阻止他们,差点丧命。可见鸟居龙藏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猴渣听到这里,按捺不住说道:“没想到,鸟氏在喀喇沁王府也是潜伏的身份,还厚颜无耻地留下自己的印记。”
萧错说:“这么多年,我从图形上分析,这个印章就是鸟居龙藏的名字。从这个图文上的刻痕上也可以推断出,也确实是鸟居龙藏进喀喇沁王府时期刻下的。我曾经想过,也许我母亲家一定是在喀喇沁王府曾和鸟居一起参与过实地考古,并留下名字作为纪念。”
池文青将嘎乌内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想没有这么简单,这内壁上同时出现多种符号,不是偶然。而且这个印记,也不是鸟氏留下的,而是另一个萨满刻上去的一种暗喻。”
猴渣越听越奇:“暗喻?”
池文青朝院子看了看,见何敬业还在专心赏雪,心里不免担心外面雪大风冷,他是否能经得住风寒。
考虑到嘎乌复杂至极,池文青也只能继续说:“如果是喀喇沁王府的人,看到‘鸟居龙藏’这四个字后,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从字面上看,仅仅是个人名。现在,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根据嘎乌密文把这四个分开看:鸟、居、龙、藏。印章花纹用的是安魂符号,代表神殿,它象征着某种特殊的秘密。这么一看,什么意思,一目了然。”
猴渣双手去揉擦眼睛,仔细看了看,这才恍然:“大鸟,神殿,龙脉,宝藏?这是在明确宝藏的地方。”
3
池文青胸口一起一伏的,节奏很快,指着图纹让萧错看:“这些萨满符号,就是萧明恒当年带给我看的,但他没有给我看印章,对老嘎乌更是一字未提。现在看来,在鸟居龙藏时期,就有人破解了谜题,并把答案写在这些字符的旁边。这印章上四个字就是萨满字符的最终谜底,是在说鸟居住的神殿有宝藏,或者,宝藏在鸟居住的神殿里。而那张驼皮,就是通往神殿的地图。”
猴渣突然惊喜若狂,伸着脑袋说:“这是成吉思汗宝藏,还是努尔哈赤的龙脉?嘎乌所说的大鸟,不是传说,就是格格出事那天,划破我车子的大鸟。”
“极有可能,野生动物研究院的铁强说过,这只鸟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三十年前,他父亲就是为了寻找这只大鸟,参加十八人探险队而失踪的,铁强到现在还在追踪这只鸟。”
“当年端静公主处心积虑设计出这么复杂的密文,是因为她并没有机会向康熙口头陈述这件事情。她死得突然,也没有机会交代下属将嘎乌送去京城。唯一能保存这件东西的人,只能是端静公主的儿女。”
池文青说:“端静公主的长子敏珠尔拉布坦,娶乾隆皇帝的侄女为妻,次子纳木赛娶康熙帝的孙女为妻,女儿嫁给了康熙帝的孙子弘晰,此后,满蒙联姻从未间断过。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母亲可能是敏珠尔拉布坦的后人,而格格属满族皇亲,老嘎乌上的密文,是她们俩祖上互相联姻而产生的结果。”
“可楚家世代以偷盗为主,根本够不上皇亲,如果说格格真是楚家的后人,那么,有身份的人,只能是格格的母亲。”
猴渣看着老嘎乌说:“不管萧错母亲和格格母亲是个什么来头,也不管老嘎乌里藏了什么秘密,但作为杀人动机已经绰绰有余了。可凶手为什么要扔掉它呢。”
萧错低头不语,起身去倒茶,看了一眼那个双面铜铃,忽然发现货架里有一个黑点,虽然微小,但他不难判断出,那是一个窃听视频,很明显,有人在偷窥他们的谈话。萧错假意咳了一声,一捂嘴,心里掠过一丝诡笑。
谭彪坐在车里看到萧错怪异的诡笑,心里暗呼糟糕。好在萧错并没有什么反应,等心情渐渐平稳,才忍不住对龙叔说:“我起初认为,这帮人分析老嘎乌的来源都是些废话。现在看来,嘎乌密文堪比秦始皇身世的由来、传国玉玺的下落之谜,以及宋太宗弑兄悬案和雍正帝暴卒之谜,每一个细节都是问题的根源。单‘鸟居龙藏’这四个字,就足够把天才变成白痴了。”
龙叔冷笑道:“鸟居龙藏之所以热衷于对辽文化的研究,其目的就是企图证明,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在东北和内蒙古地区,有一个不隶属于中原王朝的辽朝存在。”
谭彪说:“鸟居龙藏,这四个字,既然刻在了老嘎乌的佛龛里,那就不只是日本考古学家的名字那么简单了。我还是比较赞同池文青的观点,鸟居龙藏这四个字,应该是鸟、居、龙、藏。因为那只大鸟,当地人的神话传说足有几十个版本,但每个版本都离不开那只鸟是财宝守护神的说法。”
龙叔听到谭彪提到“鸟”,急转话锋:“其实嘎乌分析到这个天地,答案基本明确了。当年,端静公主事件,让清廷和喀喇沁王府的关系一度陷入尴尬的境地。但没过多久,这层阴影就很快地消散了。第十三代王旺都特那木济勒娶皇家礼亲王之妹为福晋;第十四代王贡桑诺尔布娶皇家肃亲王之妹善坤,也就是川岛芳子的姑母为福晋。”
谭彪闻听此言,问道:“您也认为,萧错母亲和那瞎子是有关系的?”
龙叔“嗯”了一声,说:“关系一定是有的,而且是潜移默化的,可以肯定她们都和喀喇沁王府有关系。我祖上曾经和萧错的祖母有过交道,这个女人很不简单,曾经参与过东陵事件的谋划。我祖父曾经考证出,萧错的祖母就是肃亲王的女儿,和川岛芳子同父异母,同为善坤的侄女。当年,川岛芳子曾经利用姑父和姑母的关系,在蒙古王公之间穿梭往来,替日本军做了大量的安抚工作,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全心为日本做马前卒的。如果不出我所料,萧明恒还没死,他苦心设局,就是等萧错去解开驼皮之谜,而后复出。看来,这个嘎乌还真没算白扔。”
谭彪对此等乱如丝麻的关系,抱臂冷笑。他不信萧明恒仅仅是为了个嘎乌,就突然娶了一个蒙古女人。萧明恒虽然痴迷考古,但他也却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个女人一定帮过他什么,胜过他的生命,才会娶她做妻子。
谭彪更不信龙叔把嘎乌抢而又扔,就是为了窃听萧错解开密文。因为这招玩得确实脱离了龙叔的智商轨道,他深信,龙叔一定是受人指使。
两个人互相对看了一眼,表情都很尴尬,最后还是把心思集中在了何晓筝那边。红丹河的女尸,实在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第十四章 见血封喉
1
何晓筝和狄康,又坠入了迷雾里,两个人同时沉默了,狄康心里很清楚,时间浪费得越多,那个凶手就逃得越远。最关键的是,要让阿訇赶紧过来给秋萍诵经。
狄康又打了一次电话催促,没想到阿訇却说他的车陷进雪堆里,还没发动起来,狄康气得乱跳,叫他把车扔了。
由于死者家属不同意在诵经之前解剖尸体,何晓筝就无法利用死者心脏血清、伤口皮肤组织液进行标本检测。生物毒剂一旦在体内扩散,就无法检验,这是她最为担心的。
如果以犰狳的死因,去推测秋萍的死因,那么,秋萍就是中蛇毒。现在,何晓筝最关心的就是:蛇毒是怎么进入人体的?
面对狄康提出的为什么毒蛇冬天不睡觉的问题,何晓筝很耐心的跟他说了《农夫与蛇》的故事,善良的农夫,用身体温暖了冻僵的毒蛇,反遭蛇咬致死。事实上,蛇并不需要捂暖它才会咬人,冬眠的蛇也会伤人。
何晓筝提醒狄康,不要以为毒蛇冬眠就不危险了,它对人体的温感反应依旧十分灵敏。气温下降后,蛇的活动能力、活动情况是减弱了,但是它咬人的探测器不会停止的。只要你够胆子碰它,它照样咬你。而且,毒蛇冬眠停止捕食,毒液集中贮存在毒囊内,毒性反而更高。冬眠的毒蛇咬了人以后,它一次性喷出的毒液要比平时高出3至5倍。
狄康阴阳怪气地朝何晓筝“哼”了一声,直接砸她一句:“你认为秋萍和犰狳会像农夫那样,把一大堆毒蛇抱在怀里吗?”
狄康的问话,着实让何晓筝胸口一紧。因为她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所有的毒蛇,会齐聚红丹河跟这俩死者过不去。这样的聚会实在是罕见,和飞机失事有一拼了。狄康见何晓筝面露为难,急得用手里的解剖刀,敲了敲桌面。
何晓筝见他脸上全是惹不起的表情,只有叹着气说:“非洲草原上有种吸血蝙蝠,它身体极小,常叮在马腿上吸血,不管野马怎样狂奔、暴跳,都拿这个小家伙没办法,不少野马被它活活地折腾而死。后来,动物学家发现,吸血蝙蝠所吸的血量极少,远不足使野马毙命,野马的死因是它自己的暴怒和狂奔所致。现实生活中,有的人因芝麻小事而大动肝火,暴跳如雷,以致因别人的过失而伤害自己,自食苦果。我们称之为:野马结局。”
何晓筝的确很是睿智,总能将丢失的面子,绕个弯子再找回来。但她说话的样子,一点戏谑嘲讽的意思都没有,说得那是相当的诚恳认真。
这个动物故事,何晓筝很清楚地记得,是铁强在他们分手前一天告诉她的。谁也没曾想过,他们的爱情,会沦陷到这份忙碌且有心计的工作里。
狄康知道,何晓筝是不会无缘无故说蝙蝠和野马的故事的,犰狳的死肯定和野马结局有所联系。他看了看犰狳的嘴巴,很虔诚地问:“按照这种野马结局公式推算,秋萍先死,犰狳咬了尸体,以毒传毒,导致毒发身亡?”
何晓筝犹豫了两分钟左右,非常镇定地托起犰狳,说:“如果换成其他动物,直接按照这个公式套就行了,但犰狳得绕个弯了。你看,犰狳的牙齿有十六个,生来有下颏背,发育不全,珐琅质很少,所以不能撕咬。”
狄康一听,俩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他知道,蛇毒含有蛋白质、多肽类物质和多种酶类,是毒蛇抵御敌害和狩捕猎物的强大武器,也是蛇的消化液。但蛇毒是一种蛋白质毒素,口服无毒,而经咬伤创口进入体内,则会迅速发生中毒,引起死亡。完好的皮肤、口腔黏膜、胃黏膜都能较好地阻止蛇毒的吸收。即使犰狳舔食尸体,只要口腔黏膜没有破裂,也不会中毒。
如果秋萍是被毒蛇咬死的,那么伤口就会有如针戳伤的毒牙痕,如果能找到伤口皮肤组织液,那就是蛇毒中毒检验中最合适的材料,死亡性质才能准确定性。但是,这个伤口到底在哪呢?何晓筝沿着秋萍露出的皮肤一点一点勘察,即使不叫她解剖尸体内部,她也希望能从尸表上找到线索。
看尸体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她那独特的尸体语言对那个置她于死地的人来说,绝对是一颗意想不到的“定时炸弹”。
全身检查完毕,何晓筝没有找到毒蛇的牙印,也没有找到任何注射器的针眼,没有任何理由说死者是被毒蛇咬死的。事实上,整个现场一条蛇都没有找到。
所以,秋萍根本不可能是毒蛇咬死的。那么,在没有针眼没有牙印的情况下,秋萍是怎么中毒的呢?
2
狄康望着秋萍的母亲,她依然在外面默默地祷告。而唯一能安慰这个老人的,只有快点抓住凶手。
何晓筝越看头就越大,死者吐了这么多血,她居然找不到伤口。她不得不问狄康:“犰狳有伤吗?犰狳是在我们面前死去的,就算凶手是隐形人,犰狳的伤口也不会隐形的。”
狄康的眼神还有点儿涣散,估计是被阿訇给彻底弄傻的,他又分不开身去接阿訇,只有拿着放大镜再次仔细地检查犰狳。
犰狳最明显的特点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凭借这种由骨质组成的鳞甲,把身体紧紧地蜷缩起来,形成一个球形的铁甲团,以保护容易受伤害的四肢和腹部。也就是说,犰狳最容易受伤的就是腹部。
狄康扒开犰狳腹部和四肢盾板之间稀疏的毛,何晓筝发现了它柔软的皮肤上有一个小小的异常,那是一处小小的皮肤损伤,整个损伤呈“…”形状,长度不超过三厘米,顺着腿部方向分布,伤口由深到浅,微微渗血。很明显,它不是任何注射器造成的,也不是蛇咬的。
何晓筝不想放弃她的野马结局,也不想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她甚至为了自己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而让狄康调出现场的照片。如果秋萍仅仅是被蛇咬死的,那么就和高娃的失踪以及萧楚格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她发现秋萍是靠在生祭石上死亡的,她把照片一点点放大,发现犰狳死亡地的岩石上沾有血迹,这一瞬间,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她告诉狄康:“秋萍中毒以后,靠在岩石上开始大量吐血,血顺着岩石往下淌。犰狳的腹部比较薄弱,在挖洞的同时,可能被带毒血的岩石刮伤,犰狳的皮肤一旦出现溃疡,蛇毒就能乘虚而入。因为毒量不大,蛇毒暂时会停留在伤口周围的组织里。在受到我们惊扰以后,犰狳就开始挖洞,情绪变得激动,再加上巨大的运动导致了血液循环加快,于是,蛇毒便进入了血液循环,犰狳就死在了现场。”
“秋萍就是杀死犰狳的凶手?”狄康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这个野马结局,似乎能说得过去,却很像一个令人心神不宁的结论。这么多‘毒蛇’联合起来杀死秋萍,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狄康,你要相信我。蛇毒很容易取得的,而且放在冰箱一两个星期都不会坏。我只能用我多年的研究经验告诉你,把她的心脏弄短路的不是毒蛇,也不是犰狳,而是一个高级动物。”
何晓筝说完,把目光停留在秋萍手臂上的蝉形纹饰上,虽然用野马结局推出了犰狳的死亡原因,但并没有进一步证实。何晓筝不敢对秋萍的死亡过程妄下断言。她必须弄清楚事情发生的全部细节,毕竟,目前还有些过程无法解释。
何晓筝在秋萍的头发里找到了一些亮片,这足够证实,秋萍从生前受伤到死亡的这段特殊时间,的确参加过某人的婚礼。不管秋萍是被注射还是被蛇咬的,中了这样的剧毒,几秒钟就完蛋了,她怎么会有时间拿出手机,打电话呢?
这一现象,虽然无法解释,但至少可以说明,秋萍死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危险。那么,凶手要么就是突然出现,要么就是秋萍熟悉的人,可秋萍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惊慌的表情呢?
尸体在法医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了,何晓筝还没有作出准确的判断,这多侮辱她的专业精神啊。可她除了看着狄康,还是看着狄康。
狄康迅速避过何晓筝的眼神,去看秋萍的妈妈,老人站在走廊外,一直保持着祈祷的姿势,她在乞求真主安拉告诉她该怎么活下去。狄康又看了一眼躺在解剖台上的秋萍,忍不住也闭上了眼睛。
何晓筝好像有点不太适应狄康的样子,愣了半天才说:“如果你害怕,我可以一个人做检查。”
狄康在何晓筝的万般鄙视下,依然面带非常有礼貌的眼神,说:“我想解剖室并不是我待的地方,如果你同意,我直接把犰狳打包送到铁强那怎么样?”
就在狄康等着何晓筝表态时,秋萍身上提取物送检报告出来了。何晓筝看过之后,带着一副苦涩跟狄康说:“看样子,你要连秋萍一起打包给铁强了。秋萍不仅脚下踩着一个动物,而且满身都是动物。不知道动物学家,能不能解释这种现象?”
狄康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检验报告,脑子立刻就不够用了:“玳瑁是海洋中最珍贵的野生动物,秋萍死在了红丹河边,又不是大西洋,这些以鱼、软体动物和海藻为食的海洋动物,怎么会出现在秋萍脚下?”
狄康立刻陷入一片云雾缭绕之中,萧楚格死得就够神秘了,这会儿又添了这么一档玄而又玄的案子,脑袋涨得比死了还难受。
3
秋萍死了一天一夜了,凶手完全有可能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一旦逃往境外,那只有眼睁睁地让凶手纸醉金迷了。狄康晃了晃头,想把内心的不安、期待、紧张、不确定等情绪努力掩盖过去,但是没成功。
“不光是海螺、玳瑁、珊瑚等动物类奔这来了。你看,还有绿绒蒿、高山蓼、雪莲花等植物类;黄连、龙胆等药材类及一些海藻类寄生物和矿石类。”
“雪莲花,那不是喜马拉雅才有的东西吗?怎么会跑到秋萍的尸体上呢?”狄康弄得一片茫然,在鬼街口待了这么久,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没谱的事,待他恢复冷静、调整气息,又说,“玳瑁自古就被视为吉祥之物,是历代宫廷饰物,有‘海金’之称。如果作为药材,玳瑁有解毒、定惊、去风湿的功效。它绝对不是什么邪恶的东西,不会置人于死地的。”
“不仅如此,你看死者手臂上的蝉形纹饰的颜料分析里还有珊瑚。”
狄康抓着头发说:“珊瑚的化学成分主要为碳酸钙,有很高的药用价值。特别是红珊瑚,是珠宝中唯一有生命的千年灵物,贴身佩戴不仅能促进血液循环,而且会因人体健康状况变换颜色,就像人体精、气、神的观测站,别说辟邪,就是杀妖除魔也不在话下,对人根本无危害可言。”
这就是谜题之所在,何晓筝和狄康绑一块,也没得出令人心服口服的合理解释。也许,凶手这么做,只是为了故弄玄虚。
何晓筝将资料塞给了狄康后,又朝秋萍尸体走去。女人的鞋从脚上脱落,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但秋萍是歌舞团的,一位舞者的鞋,不会这么容易脱落,而且还是笔直地插在岩石缝里,这就很让人质疑。
一般来说,脚从鞋里脱出,鞋子都会倒下,只有鞋跟部位突然受力,才会插进泥土或岩石里,难道秋萍是被人推倒在岩石前的?
何晓筝莫衷一是的时候,忽然又有了新的发现。她并不惊讶于所猜测出的结论,而是因为秋萍有一双与常人不一样的脚。秋萍的大脚趾,基本属于锤子形,大脚趾关节靠向其他骨头,迫使它放在第二个脚趾的骨头下面,这就导致了第二脚趾中间的关节变得弯曲,高高鼓起。这是秋萍长期被尖瘦的高跟鞋紧箍双脚跳舞而患上的职业病——姆囊炎。
狄康见何晓筝屏住呼吸,拿起那只镶水晶金色羊皮鞋发愣,怕她又发烧了,轻声问了句:“你怎么了?”
也就是这一刹那间,异常被何晓筝的眼睛捕捉到。她指着秋萍高高突起的二脚趾,跟狄康说:“你看,她脚趾关节畸形错位的地方。”
狄康扫了一眼,连撇嘴带摇头,说:“这些问题,都是穿高跟鞋日积月累形成的,穿高跟鞋的脚,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危险之中,稍稍不注意,就会失去平衡,秋萍在生祭石边跌倒也是正常的。”
“可这是一双软绵羊皮鞋,如果长期被突起部位撑起,那么皮革表面组织,就会发生皮质纤维断裂。虽然这双鞋皮质和做工都是一流的,但也逃不过显微镜的眼睛。从皮质纤维断裂部位分析,这双鞋,在秋萍脚上只停留了三四小时,这恰好是秋萍从受伤到死亡的时间。”
“哦?这可是个杀伤力极强的问题。”狄康仔细看过那只鞋,又说,“这不是新鞋,后跟已经有磨损,至少穿了两个月。”何晓筝笑了:“问题就在于这双鞋为谁服务了两个月。”
“你是说,这双鞋子不是秋萍的?”
“这双鞋曾经被另一名患有姆囊炎的人穿过,但这个人绝对不是秋萍。根据秋萍脚趾凸起位置,皮质断裂带应该在鞋面的前部。而这双鞋侧面部位,居然也出现了皮革纤维断裂,这就表明,这个人的姆囊炎在脚侧面,是一种圆形、表皮坚硬的隆起,才能使鞋侧面皮革纤维断裂。”
狄康没怎么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脑子一片混乱,深吸了一口气,说:“秋萍是歌舞团的,几个人同穿一双鞋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何晓筝随口感叹:“看来你还是不懂女人,你看,鞋面配饰的这些水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能放出美丽的光彩,每一颗都值些银子。这双鞋子的价钱,足够秋萍跳一年的舞。另外,这双鞋是绵羊皮的,含脂量高。因为绵羊皮材料质地比较脆弱,鞋面打理可以由鞋油打理,但不可用光亮剂打理,这样会使皮面发硬,造成皮身破损。很明显,穿鞋的两个人,都不会打理这种高档鞋。”
狄康说:“皇冠歌舞团去的各色富豪,送双鞋子给秋萍,也没什么奇怪的。”
何晓筝说:“还有一个更令你意想不到的问题,礼服上的头发不是秋萍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和发卡上的头发也不是同一个人的。”
“发卡可能是去现场落荒而逃的人丢下的。”
“可这套礼服也不是秋萍的,是别人穿过的。如果说送双二手鞋不奇怪的话,那么为什么还要送上租来的礼服?”
“租来的礼服?”狄康看了看礼服上的吊牌,是丽人婚庆公司的,“问问许胡子就知道是谁租用的了。”
“可是,这个时间点,许胡子还在做梦呢!”
“如果告诉许胡子,他的礼服正穿在一个死人的身上,他就不敢闭眼睛了。”
4
从编号和吊牌号码来看,礼服确实出自许胡子的丽人婚庆公司。
当许胡子听到自家礼服正被一个死人穿着时,嘴角的胡子立刻跟着说话的节奏,此起彼伏,那副模样和李逵当年喝醉酒的表情不相上下。
许胡子拿着电话,一边往店里跑,一边告诉何晓筝:“这套礼服是刚刚从台湾订购的,当时,我给格格订的是一款施华洛世奇水晶的婚纱,为了让婚礼隆重,我还订了一大一小两套女傧相礼服。可萧错不领我情,他坚持不铺张婚礼,还不让我告诉别人,包括猴渣。他说他到婚宴的时候,亲口告诉猴渣,给他个惊喜。所以,格格出事那天,萧错只拿走了那套水晶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