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豹子在第31分钟时给李局点了第二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抽第一口挺好,抽第二口就呛咳了。林豹子的伤刚刚好,肺还不行,受不了烟呛,但林豹子又坚持抽第三口、第四口,接着又咳。
林豹子就掐灭了烟,说:“李局,你还记得有一回你带我去蹲坑抓叫刘虎的杀人犯吗?那是冬天,那一宿蹲在大街口把咱俩冻的,就靠烟顶着,我记得你耍赖,你把空烟盒卷一下,丢地上,叫我认为没烟了。在我眯觉的当口,你拣起烟盒,原来烟盒里还有一支烟,那支烟应该是我抽的。”
李局也回想起有这么回事,说:“谁叫你少颗心眼呢?”
林豹子突然笑了,问:“佟川真是邪门了,他又割了徐成富的脑袋。”
李局一愣,说厂你找到徐成富的尸体了吗?他也被割了脑袋?那也许就是佟川干的了。”
林豹子说:“你记得佟川是怎样割人脑袋的吗李局说:“你报告上写着哪。”
林豹子说:“那你知道我怎么知道是佟川割的脑袋吗?
李局说:“你的报告还写着,是佟川的头发留下了线索。”
林豹子说:“对,现在办案讲证据,在证据面前嫌疑人抵触是没用的。”
李局说:“是吗?”
林豹子说:“李局见老了,头发见白的了。”
林豹子说着,盯着李局的脑袋,伸手出去,说:“看看,这一根就是白的。”
李局皱了下眉,因为林豹子已经拔下了一根李局的头发,林豹子又说:“李局的头发容易掉啊,一划拉就掉几根。”
那个督察听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话了,这时皱起了眉头看着林豹子。
方亚男嘴里咬着笔看着林豹子,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该怎样记录了。
林豹子把李局的这根白梢的头发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就掏出手机打电话,电话通了,林豹子问:“宋,我,你豹子哥。徐成富手里的那根白梢的头发是李局的头发吧?”
李局突然冒火了,一下站起来,喊:“林豹子,你他妈冤我,死人会拔你妈的头…”
李局突然停了话,意识到走嘴了,脸色变了变,脚软了,又坐下了。
旁听的那个督察愣了愣,微微叹口气,摆了下头,不知道他是佩服林豹子,还是为李局可惜。
方亚男转转眼珠,抿嘴嗤嗤笑了,笔也拿好了。
林豹子说:“说吧,李局,徐成富的头你丢哪了?”
李局瞪着林豹子,两只眼睛都红了,但是慢慢地,这双眼睛里褪去了红色,透出了绝望的光。
林豹子又给李局点了支烟,说:“你李局毕竟不是佟川,佟川割人的脑袋割出了艺术味逭,像庖丁解牛。你是左撇子,你不行,虽然在努力模仿习惯右手用解剖刀的佟川,但割的伤口像你用牙啃的,别说骗不过宋法医,连我也骗不过,你还割破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
李局把右手大拇指往手心里藏,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一个警察作案,并不一定就是天衣无缝,就算是真做到了天衣无缝,那同时也是漏洞,没有人可以作出天衣无缝的案件。而且由于警察职业的关系,作案后心理也就有可能更脆弱,也就很容易被突然击破。
李局本来认为,林豹子给他看录像带片断,要问的也是嫖娼、受贿以及和徐成富的关系等等的事。他在心里准备的说辞也是这方面的。但是林豹子没有问这些,拐了几个拐就直问徐成富的人头,这是最隐秘的,也是最容易攻击的,林豹子就击中了李局心理上最脆弱的地方。
李局挺不住了,额头也冒汗了。
林豹子说:“我在你手下十年了,咱们破过多少案子,审过多少案子,在证据面前,有不趴下的罪犯吗?李局,说吧,徐成富的脑袋你丢哪了李局深深抽了口烟,说:“砸碎了,一块一块地丢江里了。不用找,找也找不到了,我认了。”
那个市局的督察和方亚男的脸上都有了笑纹。
林豹子却叹了口气,说:“师兄,你死定了。”
李局把头摆了一下,猛然闭上眼睛又睁开,就滚出了泪珠,说:“贪啊,一百五十万元摆在面前!哎,再看到两个裸体美女,十八九的少女的身体。哎,豹子!豹子,我他妈…”
李局又一摆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林豹子又给紧闭双眼的李局点了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陪着李局默默地抽完,就说:“李局,撂了吧,大家也好做点。”
李局咬了咬唇,说:“我和徐成富的关系你们清楚了,两年,就两年,徐成富给了我三百万。徐成富也是在两年前在我的保护下涉黄的。但刘铁军不是我授意谋杀的,我和徐成富合作也是看准了徐成富胆子不够大,为人好装点牛,但他讲信义。这样的人不会惹大祸。徐成富他就涉黄,这多平常,娱乐场所谁都明白。他不沾毒品,也不涉黑。但我想不到徐成富会大起胆子主使李文杰杀刑警。也许刘铁军叫徐成富的自尊心受了刺激吧。”
林豹子说:“李局,讲讲你怎么杀的徐成富吧。”
李局说:“本来没事了,刘铁军死了,杀害刘铁军的李文杰也死了,钱小帅不了解情况,你们怀疑徐成富也没有证据。但是我想不到突然又翻出两年前发现的少女干尸案,徐成富又是主犯之一。你林豹子追查下去徐成富还不拖我下水吗?我知道徐成富没有留下我的受贿证据,但也不行,我不能放心。我叫徐成富出去躲避几天,我偷偷搜查了他的办公室,我拿到了他的笔记本,在后来看时才知道那不是对我不利的证据。我拿走的二十二万元是转移你们的视线,叫你们认为是普通的盗窃案。我就在昨天晚上,把他邀到山上公园的后山,在那里用解剖刀杀了他。他的尸体在公园后山日本炮楼里面的石洞里。脑袋的处理方式我已经说过了。”
林豹子又给李局点了支烟,这次自己没点,把烟拿在手里玩,问:“李局,两年前发现的少女干尸案,你和佟川做了什么手脚?或者我这样问,佟川在那件案子上做手脚你知不知道?”
李局说:“少女干尸案我没往心里去,一切以佟川发现的证据处理了。在当时我没觉得有问题。”
林豹子又问:“李局,对于刘铁军的死,你是不是对徐成富做了某种除掉刘铁军的暗示?”
李局说:“我了解刘铁军。一个用钱可以摆平的人,我没必要杀他,也没对徐成富做过暗示。刘铁军是刑警,加入进来会有用的。我想不通徐成富怎么会主使李文杰谋杀刘铁军,我现在还认为,徐成富没胆子做这件事。”林豹子想一想,站起来出了审讯室,向等消息的张队做了汇报,由张队安排人去找徐成富的尸体了。
林豹子夹了一条软包红盒人参烟回来,说:“李局,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你还想说什么?”
李局看了看林豹子,说:“佟川真是割了两个人脑袋的凶手吗?他应该还是嫌疑犯吧7林豹子说:“你应该了解佟川变态的一面。”
李局说:“谁不变态呢?但徐成富真的不是主使杀害刘铁军的人,他是个肯出钱的人。他没必要杀人的。”
林豹子说:“你应该问过徐成富,他说不是了吗?”
李局说:“就因为他承认的太干脆我才怀疑不是他的主使,他好装牛。
我问他少女干尸案的事,他居然说他第一个强奸的那少女,少女情愿被他整,而且不像被别人整时那么挣扎。这和董修文的交待是两回事。”
林豹子说:“但他死了。”
李局说:“是,我也死定了。”
林豹子把那条软包红盒人参烟夹在李局的腋下,说:“在里面有什么要求记得找我们。”
李局把头垂下去,点了一下。
方亚男的鼻子也突然发酸了…
马兴祥带人去山上公园后山,在一座伪满洲国时期遗留下来的、日本人修的炮楼里的地下石洞里找到了徐成富的无头尸体,带了回来。
徐成富的无头尸体没来得及变质,因为现在是七月的夏天,山洞里凉爽,新鲜的尸体在那种环境里没那么容易坏掉。
一直由马二丫陪着等消息的徐成富的老婆,看见没了脑袋的徐成富,叫一声,向后挺,就晕过去了,被马二丫掐人中救醒了。这女人就哭着确认了尸体是徐成富。徐成富的老婆认徐成富的尸体简单,拉下徐成富的裤子,说:“是他,是我老公,他爿根部有一颗红痦子,道家算命的说这是财运旺盛的瘩子,佛家算命的说这是短命横死的痦子。”
徐成富的老婆就哭得死去活来,突然吼一句:“是我害了你呀。”就突然哭得抽了羊角风,被马二丫送医院去了。
宋美岩做完徐成富的尸检,来对林豹子说:“林队,李局割脑袋的本事有点幽默,使用解剖刀像使用锯子,他怎么不事先练练?那刀功比佟川差远了呀。可是李局他也真行呀,胆子挺大,嫁祸佟川也不怕佟川找上他割他的脑袋。死者的尸检死因报告在这里了,死者被人从背后突然下手,猛地一刀割断了脖颈上的血管,死者应该逃出几步才倒地死的,死者的双手上沾满了自己的血,这是死者企图控制伤口所致。徐成富这家伙死得有点冤。”
宋美岩看林豹子阴沉着脸听着,有点不高兴,就说:“林队,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你是怎么推断出是李局谋杀徐成富的?像你亲眼看见了似的,你不会是帮凶吧?林队,这句是开玩笑呀,不生气好吧?”
方亚男看着林豹子也说:“是呀,林队,我在记录时就莫名其妙地也这样想了。你讲讲你是怎么断定是李局谋杀了徐成富,而且你当时不问别的,拐了莫名其妙的几个弯就问出了徐成富的脑袋丢江里了。我当时还想,李局是我见过的最弱智的罪犯,可是过后想,还是你林队厉害,用心理战一击必中,叫李局撂了。我又学了一招。”
林豹子提不起精神讲述这些,林豹子不想说他是根据徐成富外出躲避、又专等李局的消息,而又不和绝对信任的老婆通话这一可疑之处引起了林豹子的怀疑。从这一点开始推断出徐成富已经死了。如果这一推断能够成立,而徐成富的死亡方式一定是被割去了脑袋。而且,李局的右手大拇指上有伤,李局可是轻易不会受伤的人。这是简单的推断,因为如果徐成富一旦非正常死亡了,那么办案人员会认定凶手的重大嫌疑人是佟川。那么如果是李局作案,李局必然会这样布局。
林豹子不想说的原因还有两点:
其一是,林豹子不想说因为他了解李局的弱点,审讯的方式就是利用李局的这个弱点而从容不迫地准备的,因为李局的弱点就是,一旦被抓住痛脚,他的易怒和急躁性格就爆发。但李局不是笨人,知道自己的缺点是什么。在平时他把这一弱点控制得很好,他也很会打理上下级的关系,否则,业务能力不是很强的李局不可能当刑警队长,也没可能在四十三岁就升至主管刑侦的副局长。
其二是,林豹子在王文化说出被刘铁军毁掉的那张底片上的人的特征时,林豹子就想到了是李局。因为林豹子在李局手下被李局使用了十几年,林豹子不可能没见过光了膀子的李局,就自然知道李局的那颗长黑毛的痦子。也就在那个时候,林豹子悄悄地也在给李局布局,就是不论是对张队还是李局,林豹子将案件汇报得十分详细。调动李局和张队跟着他办的案件的思路走,从中调动李局心乱,那就会帮助林豹子找到犯罪的证据。有这种方式并使用这种方式,不能认为这是林豹子心机深,办案怪。这是好刑警应该有的特殊思维。
然而,这不是林豹子得意的地方,林豹子也不是因具备这种特殊思维而得意的人。林豹子在为李局惋惜的同时,在重新思索这个案子。他隐隐约约地想到,并推断出主使李文杰谋杀刘铁军的人不可能是徐成富。因为徐成富主见性差,在上次来刑警队要求释放他老婆时,徐成富的好装牛又缺乏主见和变通的性格就泄底了。
在少女干尸案中,徐成富是盲从的那个人,连董修文都不如。董修文是知道怎么做的人,陈锋和吴家庆是敢于那么做的人。
那么这个主使李文杰谋杀刘铁军的人就最可能是徐成富的老婆了,她有仇恨刑警的理由,她表现出的性格比徐成富有主见,也比徐成富莽撞和大胆。而徐成富呢?一个能把老婆的短信息一笔一笔记在笔记本上,希望留到老了时再看再回味的爱老婆的男人,替老婆担主使杀人的罪名,来变向依靠或胁迫李局来摆平案子也是可能的。
但是,林豹子也知道他和李局虽然这样推断,就算推断成立,也是没有证据来支持的。就算徐成富的老婆自己承认了,也没有人能证实徐成富的老婆是否具备那个主使者的事实。
林豹子由徐成富的老婆,又想到了吴胖子的老婆,这两个十年前犯下强奸罪、轮奸罪、故意杀人罪的罪犯的老婆,对案件起的作用,使整个案子变得清晰和容易破解。吴胖子的老婆更是大胆的、有主见的、又不失智慧的女人。这两个女人参与进案件中来,是否是某种必然和天意?
这样思索的林豹子,更加的高兴不起来。
还有另一个犯下强奸罪、轮奸罪、故意杀人罪的陈锋,他的老婆,在陈锋的经济案件中,这个女人坚持自己和陈锋是从制,她坚称从不过问陈锋的事,她不是依靠丈夫的女人。但她又态度顺从又正常地配合检察官的工作,知道的事就交待,不知道的事就是说不知道。并且有充分证据证明自己的巨额财产的正常来源。检察官们明知有诈,又极为头痛,因为陈锋经济案涉外的款项至少有三分之一收不回来。陈锋的老婆的确是个智慧的女人。
另外,重新思考这个案子就不能不想到至今没有任何线索的佟川,想到佟川就不能不想到罗祺,是罗祺使这个案件获得了突破的线索,这是必然还是天意?
林豹子此时想不到,也许永远想不到,也是罗祺使这个案子改了方向,走上莫小丹希望走的方向。
思索这些的林豹子又想到已经埋进南山公墓的那个没见过面的女人,那个董修文的老婆,她应该是幸福的,因为曾经是浑蛋的董修文倾尽所有,举债数十万,陪着这个女人走完了她的一生…

第十二章

在一片老坟包围的荒地上,莫小丹把黑色方便袋点燃了,黑色方便袋里装的就是那小米看到的那女人穿的戴的那些东西。莫小丹再也不用伪装成佟川了,这一切过去了,莫小丹的目的全部达到了。
【1】
林豹子是被马二丫推了一把才从沉思中回过神的。
从医院回来的马二丫说“林队,宋佳岩医生叫你最近这一两天去医院复查一下,宋医生说你的伤不那么让人放心。”
林豹子点了点头,说:“好,累了吧?麻溜地去歇会。”
宋美岩说:“还是咱们女马有面子呀,我和方亚男可不行,林队只叫做事,不叫歇会儿,问话也不搭理,不给面子呀。”
方亚男说:“就是,怕我多学一招,白等了半天也不说,小气鬼。”
马兴祥从外面进来,说:“林队,咱们能松一口气了吧?就剩佟川了,咱们歇口气好好想想招,抓住佟川就大获全胜了。”
林豹子皱了皱眉头。
宋美岩说:我叫技术室盯着网上呢,还没有有价值的发现。不过林队,你这招也许不灵。但在论坛上引起反应了,有许多论坛给做了链接推荐,很多人留言讨论,如果佟川看到了又留了言,就看我们能不能识别出来了。”马兴祥看着林豹子想咧嘴笑又忍住,又看着马二丫咧嘴嘿嘿笑,却惹到了马二丫。
马二丫冲口就说:“吃了羊腰子壮胆了?你笑个屁,用你瞅我笑了,一张破脸造的魂儿画的,做事稀里马哈的I麻溜一边呆着去,别在这找烦。”
马兴祥说:“嘴真臭,这还是女人吗?我笑是看你的头发破马张飞似的欠收拾。你快找个旮旯猫起来得了,省得影响了市容。”
马兴祥不再理会向他怒目横眉的马二丫,对林豹子说:“我说林队,我想了,我看你有机会了。”
林豹子没理解马兴祥是指什么机会来了,也不关心,看了马兴祥一眼,大脑还在思索这个案子。
方亚男听懂了,说:‘’那是明摆着的,咱们破的这个案子多大,算从警之最了吧?张队进市局接替趴下完蛋的李局的位置,咱林队不就接张队的位置吗?我不就接林队的位置吗?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马二丫和马兴祥愣了愣,马兴祥看着表情突然不大自然的马二丫,就笑了,说:“我也这么认为,方亚男业务能力强,又有组织能力,就应该升位。是吧宋法医?”
宋美岩知道这是陷阱,说:“我没吃羊腰子,我胆不大,我也不会预测。不过我看林队不那么乐观。是吧林队?”
林豹子不接这个话题,说:“都走吧,加了那么多班,今天提早下班。走吧,我盯一会儿,也想好好静一静,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是不对头。”
宋美岩说:“是呀,回想整个案件是有小遗憾,不过抓住佟川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林豹子不想和宋美岩争论,看大家不走,就说:“得,你们随便,我走吧,真有点想我老婆了。”
林豹子在几个部下的笑声中离开刑警队开车回了家,在楼下碰上了那个有点神经病的前局长的老婆。
林豹子和老太太打了招呼,脚下不停往前走。
老太太却说:“你等等,我天天等你哪。”
林豹子停下问:“你等我有事?”
老太太说:“可不,没事我等吗?你又不是我老头。你的枪伤好了?”
林豹子说:“小伤,全好了。谢你记挂。”
老太太又追问:“别的地方的伤也好了吧?”
林豹子知道老太太神经短路,就说:“是呀!都好了。”
老太太说:“那行,我告诉你啊,我一直帮你盯着你老婆了,你伤全好了我就告诉你吧,你老婆帮法医的小媳妇搬了家你知道吗?”
林豹子说:“罗祺搬家了?这事我不知道。”
老太太说:“你能知道吗?你不在养病吗?可我知道,你老婆也跟去了,那女人没男人了就改玩女人了,她同性恋了。”
林豹子马上抬腿快走。老太太追着林豹子的背影吼一句:“抓紧吧,再搞回来啊!女人搞女人不是事,社会怎么发展呢?”
林豹子回了家白彩霞果然不在家,就给白彩霞打了手机。白彩霞告诉林豹子,她在莫小丹家帮罗祺收拾房间呢,如果晚了就不回来了。然后就挂断了。
林豹子放下电话,心里反而突然轻松了,就吹起了口哨,去洗了澡。在客厅看电视时,女儿来了电话,问林豹子肺子痛不痛了。她的作业都做完了,可不可以去参加一个学生自发的野营活动。
林豹子告诉女儿去野外注意完全,要当天回来,说完就赶忙挂了电话,因为电视里正在直播对张队的现场采访,采访的对象还有市局的杨局。
林豹子初时听得嘿嘿乐,但很快不笑了,又一下关了电视。因为记者问负责此案的责任人的情况。杨局说,负责侦破这一重大刑事案件的刑警队责任人,凭主官臆断和私人情绪,耽误了抓捕主要嫌疑人佟川的时机,使此案的侦破有了误差。但该责任人及时调整了办案的态度,在整个案件的侦破中功大于过,这样的案件责任人是警队的中坚力量,值得在批评中表扬和肯定。并就警队中出现的不良分子,向广大群众检讨,并表示将严肃整顿,并欢迎接受社会各界的监督。
林豹子真的生气了,隐隐觉得伤口也痛了,气息感觉喘得也不太顺畅了。他捂着伤口在客厅里转圈吸气。
林豹子生气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林豹子意识到上层认为,这件割头凶杀案可以结束了。尽管没有抓获重要嫌疑人佟川,但在证据面前,可以认定佟川就是凶手。也就是说,在追捕佟川的过程中,如果佟川有过激反应,就可以随时将佟川击毙,无需抓捕审讯了。
而随着这个案件的进入尾声,林豹子发觉在破案的过程中,好多关键的线索,并不是刑警在侦查时发现的,而是巧合,或者是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引导而发现的。这是不正常的,但林豹子又抓不住破解疑点的关键因素。
林豹子的脑门冒汗了,他奇怪伤口怎么会越痛越厉害。林豹子就坚持穿上衣服,缓缓下楼。他无法开车,走在街上想打辆出租车,但现在正好是下班时间,自行车、行人、机动车辆像是洪水滚滚流动一样,等了半天,出租车一辆空的也没有。
林豹子站了一会就打晃了,靠着路边的树坚持,但终于站不住了。而这时一辆两厢破旧的夏利车开过去了,又突然停下了。
开车的司机是个大胡子,他探头看了眼林豹子,下了车问:“兄弟,病了?你靠着树都晃了。快,咱上车去医院。”
大胡子司机的破夏利阻了路,一时喇叭声四起,有人还骂,这他妈是黑车,拉客,胆太肥了吧?
大胡子司机把林豹子扶进后座,关了车门,上了车开动了才冲外面喊:“缺德吧你们,老子就是游击队,撤还不行吗7林豹子觉得幽默,想笑一下,但笑不出来了,也咳了,伸手抹嘴,手上就有了血。林豹子知道不好了,掏手机按了宋佳岩的电话,告诉宋佳岩他马上去医院,他感觉很不好。
下班时间路上人多,车走得慢,但是大胡子司机有办法,他离开大街拐小路,左拐右钻地穿过几个小区,就到了市医院。
大胡子司机扶林豹子下车时,林豹子努力笑笑说:“你行啊,路走得比我牛。”
大胡子司机说:“咱是游击队,用的是游击战术。走,我背你进去,你的脸像快酸的大豆腐,灰色的了。咱得挂急诊。”
好在宋佳岩等在门口了,看到林豹子就叫大胡子司机直接背林豹子进了急诊室,检查结果是伤口内部渗血…林豹子伤势减轻的时候是第二天了。林豹子迷迷糊糊睡了十四个小时。醒了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老婆白彩霞。
林豹子笑笑,说:“我和你就是有缘,每次醒了第一个看到的都是你。”白彩霞说:“你就白话吧你。我现在知道了生气也能引发肺出血,你那破肺子还不如狗肺子。我昨晚也看了直播的采访,我一听杨局那么说,我就对小丹说你豹子姐夫要是听了准气死了。看看吧,不一会朱美岩就把电话打莫小丹家找我了。宋家姐妹真是你命里的贵人,总在你倒下的时候帮助你。”
林豹子笑笑,说:“我想起个事,送我来的是个开黑车的大胡子,你给他车钱了吗?多给点,他救了我。”
白彩霞说:“我不知道啊,我没看见有个大胡子啊。你没付钱吗?”
林豹子说:“我记得我没付!”
白彩霞斜视了会儿林豹子,就抓过林豹子的衣服翻钱包,却在钱包里翻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要是草民我就不收车钱了,但你是带枪的刑警。我改主意了,收二十元。这张纸条算发票,你能报销的。下面的落款是:我是爱国的游击队员。
白彩霞给林豹子看,林豹子就笑了,说:“那家伙懂苦中作乐的生活,看来挺快乐,也挺幽默。说着又咳了几声…”
马二丫在中午时来医院看望林豹子,那时白彩霞去单位了,林豹子有护士照顾。马二丫告诉林豹子队里决定由她继续抓割头凶杀案的案子,直到抓获佟川。其他人分散了,去侦破新的案子。这就是说割头凶杀案真的收尾了。
这个结局林豹子已经在昨天的气恼中想到了,这会听马二丫说了,就不怎么生气了,他咧嘴笑笑,没说话。
马二丫说:“林队,我们知道这个案子你觉得遗憾,但能破得基本彻底,这样细想想也挺好了。”
林豹子忍不住了,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佟川也是受害人呢?割脑袋的嫌疑犯另有其人呢?这些疑问时时在冲击我的脑仁,我见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