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姐”又对包爷好一顿数落,很明显是受了委屈的样子,每个字都是愤愤的。而包爷则不断拍打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像是把什么东西落在了脑袋里面,想尽力拍出来一般,却没有结果。
郑纲三下两下就把那个网兜上的扣子解开了,衣服都分回个人,我们便上了路,朝着那座已经被郑纲和欧阳涉足过部分的大山行进。

第二十四章 紫色大山里的世界

我们几个人一起往前走着,但我发现郑纲总是稍稍落后一些,我估计应该是担心“萍姐”或者是包爷趁机逃跑,或者突然袭击大家吧。郑纲就像是一个智能机器人一般,哪儿需要就出现在哪儿,并且时刻保持着常人不可企及的精神状态。
“萍姐”像是对我们这一系列的举动有很大不满,即使走路也是愤愤不平,用手打着两侧的灌木,眼睛四处随意望着。而包爷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屈眼睛,像是正在努力想着什么。
在前面带路的欧阳一直在催着我们加快步伐,像是他腿上的伤口已经完全好利索了一般。从他脸上那股子兴奋劲儿,我猜也能猜到,那里肯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存在,我甚至幻想着那座紫色的大山就是存放“天脐”的地方,或者那山的背面就有现实世界的人生活着的场景。鉴于目前的状况,我们谁也没有多问,随着欧阳大跨步朝前走去。
终于,近一个小时后,那座大山便呈现在了我的面前。这时我终于看清了,这大山上披满了紫色的植被,一道一道,就像是紫色的长发般披散而下,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欧阳笑眯眯地说:“这座山,是空的。”
说完,欧阳领着我们向大山的左上方爬去,将那些紫色的植被扒开之后,一个明显很圆又很隐蔽的大洞口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山上开了这么大一个洞口,明显是有人工痕迹的口子。我纳闷地看着欧阳,欧阳神神秘秘地笑着说:“通气孔子而已。”随即跟着他往里面跳了下去,欧阳在最前面,我紧跟其后,地面离那空洞不足一人高,之后我扶着“花瓶”的手把她抱了下来,再之后下来的是包爷,见“萍姐”出现在洞口,我还是伸手过去接了她一下,想要把她抱下来,但她一把甩开我的手,自己跳了下来,郑纲依然走在最后面。
光亮从那刚刚能进一个人的口子涌进来,能照亮相当一大块的地方。我们随着欧阳往里面走去,这个洞就是随着大山的轮廓掏空出来的,越往里面穹顶越高,最高的地方足有五六米。
欧阳向侧对面快步走了过去,走到墙角后才停下来,伸手在那墙壁上拿了个什么东西,随后就听见哧的一声,一道亮光便从那边传来,快步走过去,眼前的东西着实让我惊讶万分。方才那哧声竟然是欧阳划了一根火柴产生的声音,他把那火柴朝着挂在石壁上的一个油灯点去,整间屋子便亮了起来。之后欧阳又把那火柴放在了油灯下面的一个专门放火柴用的托上面。我拿起火柴在上面看了看,问道:“这是你带来的?”欧阳笑着说:“就是这里的。”我简直不敢相信,欧阳摇了摇我肩膀,补充说:“现实世界,这就是现实世界!”
欧阳异常兴奋的声音刚刚落地,后面就传来了“萍姐”的痛叫声,转过头看去,“萍姐”已经被郑纲狠狠地按在了地上,双手被扭到身后并死死按住。郑纲一条腿弯着膝盖顶在她的身体上,致使“萍姐”连声喊痛。我们自然谁也不会去帮她。很明显,“萍姐”一直在骗我们。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匈奴用密术建立起来的世界,这就是我们每天生活的现实世界。
郑纲语气坚硬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这时我才明白,欧阳和郑纲他们早就看穿了“萍姐”的谎言,之所以一直没有处理“萍姐”,而是把她带到这个隐秘地方才动手,只是怕惊动“萍姐”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
“萍姐”疼得连声叫唤,嚷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说我说,放开我我就说…都说…什么都说…”郑纲并没有放开她,只是把硬压在她后背上的膝盖稍微松了松,“萍姐”没有方才那么疼了。
据“萍姐”此时所说,她是省师范大学历史专业的大三学生,真名叫冯小嘉,家在农村,家里的经济条件很糟糕。学校的告示栏里经常有外面单位来招学生打工,也就是属于勤工助学。她在那告示栏里看见了一则招兼职的启事,说是锦城文化产业新区那边来招女群众演员。她从小就对这方面非常感兴趣,当年因为没钱送红包才没考上报考的某个此类学校。于是,她就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情况。那边在电话里了解了她的大致情况,主要是问她家里的经济情况,还有时间是不是紧张之类的,之后就约她去见了面。对方电话里说,有一个其他业务冯小嘉应该能做,钱比较多,让她去锦城文化新区的雅情调咖啡馆见面。本来她心里面挺没底的,但那人说正好有他们的人在学校附近办事,下午直接把她接过去,回来也可以送她,她一狠心也就去了。到咖啡馆后,她看到了电话里约她的那个男人,戴着一副小窄框眼镜,身体瘦弱,看起来就很有书生气。按她的描述,那人应该就是和我见面的冒顿侍者。看对方的样子,她也就有些放心了,聊得也算还好。那男人接下来就把整个任务当做“剧本”的形式交代给了她,也就是让她以另一个“萍姐”的身份和我们混在一起,并且答应完成任务后给她5万块酬劳。
她本以为是个两三千的业务。谁承想,竟然出手这么大方。也正是因为这酬劳太多,她有些怀疑了起来。可对方接下来讲的一系列内容,以及她接下来见识的,由不得她不相信——匈奴兵是真实存在着的。
她喝了男人准备的一杯咖啡后,再醒来时,就在一片茫茫的荒漠上了。醒来时,那男人正在她的旁边,她本以为是如她最初担心的那样,遇着色狼了,但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都好好的,只是自己正身处一个蒙古包里。
男人引着她走出去,便看见数以千计的蒙古兵们正在操练着。因为她本身就是学历史专业的,对匈奴历史也算是小有研究,她本以为自己正身处某个古装片的片场,但她从那些兵将的长相、服饰、生活习惯等各方面都没有找到任何现代的痕迹。之后她被安排在营地里睡了几天,她一直在留心观察着,都没有找到丝毫的漏洞。她甚至还曾试探那些匈奴兵…种种之后,她确认,这些匈奴兵的存在的的确确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会骗我们这是匈奴密术构建起来的世界,还有让匈奴兵假扮顺子、老沈,都是那个冒顿侍者的安排,冒顿侍者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我们不放弃完成“还刀使命”,促使我们相信这就是匈奴世界,进而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寻找存放“天脐”的圣地。归根结底,他们急于拿到“天脐”。
郑纲把包爷刺伤他的匈奴刀架到冯小嘉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既然是这样,匈奴兵果然存在。我在这种情境里杀了你,也不用负法律责任。”说完就真的把刀向她的脖子上按去,冯小嘉只是放声大叫了起来,郑纲控制短刀的手上爆出条条青筋,显然正牢牢控制着怕自己不小心失手。郑纲冲她大吼道:“说实话!”可那冯小嘉却依然坚持说:“是实话!都是实话!冒顿大单于之后,一直留存了一股力量,他们在一片无人区里繁衍生息。大单于死后,他们就会推举出新的大单于来,依然叫做冒顿。并且他们一直会派一个人在外面收集现实世界里的信息,匈奴世界里,只有大单于和这个人有直接接触,这人也就是冒顿侍者。每次更替一个新单于都会再指定新的冒顿侍者,再由旧的侍者引领他们进入现实世界。”
至于月氏信使之类的事,她就一概不知了。可能是被编排出来的,也有可能和匈奴一样是真实存在着的一股力量。
她希望能跟我们一起走,也希望我们能够救她回去。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她想回农村老家看看爸妈。
听她这么说,似乎还算是合理。我们几个一致认为这个假“萍姐”这次并没有说谎。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的演技足够高,骗得过我们这里的所有人。我们同意她继续跟我们走在一起。
据冯小嘉说,她本来是想逃跑的,因为我们已经被那帮匈奴兵盯上了,她跟我们在一起并不安全。但是因为她从没坐过木筏,缆绳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她才只好跑掉。后来被强奸、遇见那个勇士,的的确确是真的。
这时候欧阳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问冯小嘉是不是可以和匈奴们取得联系。
冯小嘉矢口否认,说联系她的只是那个侍者,并且每次都是那群老鹰来传递消息,丢下纸条之类的,那些鹰不知是不是鹰兵,但肯定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了解过冯小嘉的大致情况后,欧阳把那墙上的油灯拿了起来,原来那油灯并不是直接固定在墙上的,而是在墙上固定着一个托着油灯的简易架子,欧阳举着油灯继续引着我们向里面走去,里面修着曲折的通道,把这大山内的巨大空间分割出了几个小区域,欧阳一直在最前面引路介绍,而郑纲却依然殿后。
我一直挨着欧阳,欧阳边走边低声说:“这里面我们俩也没来过,担心你们留在那儿出事,就先回去接应你们了。”走到由石壁凿出的门口,欧阳先是探进去了半步,伸长胳膊警惕地将油灯在里面照了一圈,我也伸着脑袋随着他照亮的次序在那里面环视着。
这个空间看起来有些狭窄,乍一看以为掏空的空间只有三四人宽。但走进去一看就会发现,原来这是由石壁掏空成的一个仓库,那仓库偏另一侧的位置上挂着一道门,一道铁门。铁门的一侧用粗钉子打在石壁上,以铁丝样的东西固定着一根极其粗的钢筋为轴心,旁边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子,上面隐约还能看见几个大字——资源库。
那铁门上挂着一把已经生锈的大锁,我和欧阳上前拉了几下都没有拉开,急于见到里面的景象,只能先借着灯光向里面照去,但因为铁门上的钢筋棍比较密实,油灯根本无法伸到里面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空间很大,足有三四百平方米,里面用铁丝网隔成了几个区域。
包爷这时走了过来,先是歪头在那锁头上瞄了一眼。我本以为他要凭借九牛二虎之力把门撞开呢,哪知他竟然转身把欧阳手里油灯托上的火柴拿了起来,抽出来一根后又把火柴盒放了回去。他再次转身向那锁头看去,边蹲下身子边说:“帮我照着。”欧阳也随着蹲下来把油灯紧紧地照着那个锁头,包爷拿起那个锁头,在锁孔上仔细研究着,一会儿闭上左眼向里面看着,一会儿又闭上右眼看着。研究了一会儿后,他用手在那根火柴上比量着距离,之后双手在上面一用力,火柴竿便被他折成了两个木楔子的形状,他把两个楔子面互相蹭了一会儿,上面的木屑便落了下去。包爷嘴里吩咐着:“灯凑近点,近点,对着这个眼儿。”随后其中一根火柴楔子轻缓地伸进了锁孔里,包爷又眯起眼睛,控制着火柴竿的大手幅度极小极小地微微动着,不消半分钟,只听见啪的一声,锁应声开了。
拿掉铁锁后,我们几个从那两人宽的铁门钻了进去,借着油灯照出的光亮,里面的构造和物件也清晰了起来。顺着铁门门口照直往前走,一米余宽的廊道左侧是石壁,右侧是铁丝网,铁丝网内同样被铁丝网分割着,分成了三大块区域,每个区域上面都有一个铁门,铁门上都挂着一把和包爷打开的几乎一样的大锁。大锁上方各有一个铁质标志牌,依次是干粮、衣物、杂用。
而我们从外面看见的,都只是一个又一个密封严实的大口袋,口袋上印着几个大字——防水袋。
包爷用同样的方法把三个铁丝网上的锁全部打开了。我们逐个区域进入,先是打开了一个“干粮”的袋子,袋子里面竟然装着压缩饼干、煎饼、面包…很多种干粮,甚至还有瓶装水。只是所有的食物都是用简装的包装袋封着,没有生产商的标记,包括瓶装水。
装衣物的仓库里,袋子上除了写有“防水袋”之外,袋子还被码成了三摞,分别是春秋、夏、冬。包爷提了个装春秋衣服的袋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齐全得有些惊人:内裤、秋裤、薄毛裤…一应俱全。和“干粮”情况相似,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具有生产商标志的东西,不是特意扯掉的,而是特殊生产的。
杂用的仓库里,袋子里装的几乎包含了生活所有必需品,牙刷、水壶、牙膏…依然全部用简装,没有任何可以指向生产商或者主人身份的东西存在。
虽然无法确定此刻具体的年月,但看到这么些设备,肯定是近些年才有可能出现的。可是,谁有可能在这里储备东西?又是为了做什么?
“走,到里面再看看。”郑纲说完这话后,我们正要走出这间仓库,可这时冯小嘉竟然正在一边狂啃着面包一边猛喝水。东西被郑纲一把抢下,甩手丢了出去。冯小嘉已经解释清楚了她的情况,应该也算是一个受害者,她应该也是太饿了。郑纲这么做有些过分,我气不过拉住郑纲:“不至于这样吧!”
郑纲一把甩开我,但听他说话的语气,根本没有动气:“接下来还指不定面临什么境况。现在吃得这么饱,胃就很难再适应饥渴的状态。”之后他吩咐大家各自少带一点干粮,我们便朝下一个洞口走了过去。
在这个和下一个连接口的门上,也挂着一个油灯。欧阳把他手里的递给我,拿起火柴把那盏也给点亮了。我和欧阳举着灯在里面照了照,边照边往里走去。这里面的场景让我非常吃惊,相信其他人也是。我可以确认,这个山洞绝对不只是大仓库,它更倾向于一个作战指挥室。就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决定一切的东西。

第二十五章 包爷十年前的喜帖

眼前这个山洞里的空间相当于前面两个加一起那么大,正中央位置铺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沙盘。沙盘上面高高矮矮、连绵起伏,应该就是这片地域的地形图。“花瓶”兴奋地说道:“这可好了!这可好了!有地图了!”我也感觉到自己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可随后郑纲的一句话如当头泼了一大盆冷水,我们谁也兴奋不起来了。郑纲绕在那沙盘看着,嘴里说道:“沙盘上没有地理坐标,没有标明具体地理名称,没有示意图,什么都没有。我们看见的,几乎每个山包都一样。如果不是长期生活在这里,或者对这里的具体地形细微处有过详细了解研究的话,这沙盘对我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随后他绕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油灯,向沙盘中间插着的唯一一个标志性东西照去——那是一面小铁旗。我本以为插着铁旗的地方应该是我们正身处的位置,但仔细一想就知道那不是,因为我们所处的这座山是明显突出于地面的,而那个小铁旗下面的地势明显是凹下去的。并且,整个沙盘上只有那一面已经生满铁锈的小三角旗。
在郑纲身侧的“花瓶”也凑了过去,嘴里说道:“上面有字?”听她这么说,我们几个也都好奇地凑过去,从那生满铁锈的小旗上,可以勉强看见上面确实写着字。我伸手拔了起来,两个油灯在两侧照了过来,我把上面的铁锈用力蹭掉一些,上面的字迹也随之稍稍清晰了些。那是两个字,看清楚那两个字后,我听见欧阳在旁边惊讶地“这…”了一声。
那两个字是——“天脐”。
难道在我们之前就有我们现代人来过这里寻找“天脐”?从那些衣物来看,来的肯定不是一个两个,明显是准备安营扎寨长期寻找,甚至为了安营扎寨把这整座大山都给掏空了?我心里不禁暗自惊叹着:这“天脐”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我正在那“天脐”上看着,包爷一伸手拿了过去,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方才插着铁旗的位置看着,随后他把那铁旗插回了原处,嘴里连声叮嘱旁边举着油灯的欧阳:“你别动,别动!”又指着另一侧的郑纲,“你也别动别动,都别动。”他自己则不断起身弯身,绕着那沙盘歪着头向那“天脐”方向看着。我们几个都被包爷奇怪的举动给搞晕了。包爷双眼睁得像牛眼一般大,绕着沙盘整整转了一大圈,那双眼却一秒都没离开过那小铁旗,甚至连眨都没眨一下。
包爷又转回到我们旁边,忽然露出了像是心满意足似的微笑。欧阳以为我们是被包爷给耍着玩了,“靠”了一声就把手上的油灯放了下来,包爷却突然认真地转向他,急切地连声说道:“举起来举起来,你举起来…”欧阳脸上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看包爷这股认真劲儿,微微愣了一下后,还是把油灯高高举了起来。包爷的视线又牢牢盯在了那小铁旗上,嘴里不断吩咐着:“低点低点…高了高了…对对,就这样,保持保持,别动别动…”搞得欧阳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包爷对着那铁旗笑了笑,这才给大家讲了起来。讲解前,还不忘叮嘱一脸无奈的欧阳和几乎一直未动的郑纲:“你们俩别动,光线只有现在这样交叉着才看得清。”
包爷用指头指着那小铁旗画了一圈,说道:“你们盯着这个小三角旗的四周看,眼睛别挪走。”随后包爷边蹲下身子来边指挥我们,“然后随我一起蹲下来,慢慢地把视线和这三角旗临近的第一个制高点平行,平行之后不再往下蹲了。”我和那两个女人随着包爷蹲了下来,此时我的视线正切着距离小铁旗最近的一个高点看着,但我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她们俩也没表示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之后包爷领着我们换到对面的方向,依然是按照他的指示重复方才那一套动作。这时,包爷在一旁引导着:“你们往远看,切着临近的这个高点把视线延伸出去…继续往远看。”我把目光按包爷的指示继续往前延伸着,我才发现这其中的奥妙。原来我这边离铁旗最近的制高点,与铁旗对面的那个制高点,竟然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也就是说它们有同样的海拔高度。就这样,包爷引着我们绕着沙盘转了一大圈,原来那个小铁旗的四周所有临近的高点都在同一个水平高度,就好像那个铁旗正处在一个坑里或者是漩涡里。
因为由铁旗临近的那些制高点组成的区域和沙盘整体面积比起来小得可怜,欧阳和郑纲的灯光随意地从各方向照在上面时,只能看出一个个毫无规则起起伏伏的山包洼地。但当光线恰好从欧阳和郑纲此时举灯的方向切换过来时,两束灯光各打亮那铁旗周围山包的半片内坡,恰好将沙包群外侧形成了一整片阴影,铁旗附近的地势起伏也便立体了起来。
我和包爷替下郑纲和欧阳,由“花瓶”引导他们俩围着那沙盘转着,还学着包爷的样子吩咐着:“蹲下蹲下,蹲再低点,对对,和离那小旗最近的凸起平行,看见了没…”欧阳和郑纲按着她的指示嘴里“嗯嗯”地应着,她却像小学老师一般逗趣着,“真聪明!来来,继续往前走…”随后引着他们换到了另一个侧面,刚要继续引导着,却突然停下来回头说道:“喂,郑纲,过来呀,傻站着干吗?”
郑纲没有随着“花瓶”走过去,而是在原地站起身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快步折了回来,走到那小铁旗离沙盘边缘最近的一处后,把身子向前弯了下去,等脑袋伸到那小铁旗的正上方时停了下来。他一只眼眯着,另一只眼正直直对着那伸出来的小铁旗。这举动看起来有点吓人,我心惊胆战地以为他中邪了,想要把眼睛向那铁旗扎去。可没等我上前推开他,他却直立了起来,笑着说道:“这是一个圆。”
我见郑纲的样子不像有什么问题,便走过去模仿他的样子,把身体向前弯去,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与那个铁旗伸出来的一个竿尖相对。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去,我才明白郑纲话里的意思。
我直起身子后说道:“的确是一个圆。”把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
原来那铁旗距离四周各临近高点的长度是一样的,就好像是以这个铁旗的位置为圆心,以临近那些凸起的高点为边,画出来的一个凸起的正圆。
我不禁兴奋地说:“这么规则的一个图案,我们看见了,肯定能认出来。”这时我再次意识到了时间的问题,在心里面前后算了一下,再到子时,就是最后的时限了。同时我惊奇地发现,我心里面对“凡擅动大单于佩刀,期内未还者,必死于匈奴精兵”的恐惧几乎已经被对“天脐”的期待完全取代。
搞明白状况后,欧阳却对这个发现的实际用处并没抱太乐观的看法,他说道:“这地图上没有比例尺,我们也说不准这整个沙盘代表的面积有多大,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包括了这整片草原和荒漠。根本无从得知这铁旗距离周围这些高点之间的距离。即使它出现在我们眼前,也未必能认出来。更何况,我们连自己正处于什么位置都还不清楚。”
他的这番话,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大家刚被包爷和郑纲培养起来的兴奋劲儿。
我们又在这个洞里绕了一圈,没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自然地朝着下一个洞走去。我们就好像走在一个永无尽头的长廊里,每一个山洞都会给我们无法预期的惊喜。我真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最终见到我们希望见到的东西,得到想要得到的结果。但当我们把油灯照进接下来那个洞口时,这种幻想消失不见了,这已经是最后一个。
与前面几个洞不同,这个洞口处竟然安了一个简易的木门,但那门并没有上锁,只是关得很严。包爷上前用力拉了一下,没有拉开。抬头一看,有一块类似三角钢的东西固定在石壁上充当门框的作用。包爷伸手向里面推去,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与此同时,霉味气浪般扑面而来。
刚进到里面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恍惚间以为自己走进了梦里,或者刚从一场梦中睡醒过来。眼前所见根本无法跟方才那几个山洞联系在一起。旁边的“花瓶”和冯小嘉几乎同时发出了“哇”的惊叹。我们几个男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欧阳甚至使劲儿掐了自己一大把,最后都迟疑地迈开步子走了进去,但我迈脚的时候总感觉怪怪的,因为地面上铺着一整片虎皮色的厚绒地毯。门口位置摆着两个一人高的大鞋架,一个是空的,另一个上面整齐摆放着同一样式的深色拖鞋。再往里走去,靠墙整齐地摆着二十几张单人床。每张单人床上的被子都叠得像豆腐块一般整齐。靠在墙角的一张床上落满了黑糊糊的铁锈。我举起灯抬头朝这张床的上面看去,一米见方的铁窗堵在这张床斜上方的通气孔上。
郑纲在单人床上拍了拍,床板上的蒲草和褥子很软,郑纲这么一用力,灰尘随之便飘满了半间屋子。
“那是什么?”
随着郑纲在那床上的拍打,床头豆腐块下面露出了红色的一角来,眼尖的“花瓶”看见后指着那豆腐块便这样喊了出来。她见我们正用看精神病患者的眼光看着她,便不耐烦地走了过去,一把推开那床头上的豆腐块。一个稍微有些退色的长方形红色硬纸折子露到了外面,那绝对不是存折,我们把油灯凑得近些,看见了那红纸折子上面用金色的大字写着——“囍”。看起来,像是一个喜帖。
“花瓶”把那红折子拿了起来,好奇地翻开,啧啧了一声说道:“还是手写的!”随后便照着读了起来,“送呈汪三兄台启,谨订于公元2000年,即日,成浩天与叶小眉…”
“花瓶”正用夹杂着好奇的声音念着,忽然我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撞开,险些摔倒在地,随后就听见“花瓶”被吓得喊叫了一声。那喜帖在一瞬间已经到了包爷手里,在微弱的油灯照射下,包爷颤抖着粗大的双手把那喜帖微微展开,我能看见,他腮帮上的肥肉正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整个下巴都随着一起颤抖着。他突然把嘴巴张得很大,放声号啕大哭了起来。那声音,如洪钟一般振聋发聩。郑纲赶忙过去捂住包爷的嘴巴,被包爷甩开膀子推到了一旁。我第一感觉就是包爷疯了,我们三个男人全部拥了上去,把包爷狠狠地按在了床上。包爷用力抓着床板,依然号啕大哭着,那哭声,让整个山洞都随着颤抖着。郑纲直接把自己的胳膊塞在了包爷嘴里,随后便看见郑纲脖子上的青筋暴涨,他忍着剧痛,但一声都没有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