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姐”把那勇士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几乎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她试图沿着河岸来寻找我们,因为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也只有我们有可能带着她活下去。她正吃力地朝前走着,那河里竟然忽地蹿出一个庞然大物来。她被吓了一大跳,可随后很快就淡定了,她不再害怕了,还有什么比之前经历的更恐怖呢?就在河岸,那个庞然大物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之后便从岸边爬了上来。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男人,一个浑身上下布满了细小伤口、满是血点和青苔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包爷。
包爷爬上岸边后,像是刚刚用掉了最后一点力气,翻身倒在了地上。而此时,“萍姐”看见那河面上跃起了无数条小鱼。
“萍姐”接下来说,是她救了包爷。
我听得津津有味,不禁笑了起来,难怪包爷听“萍姐”开讲就去周围转悠,敢情是被这么一弱女子救了,脸没处放吧。

第二十二章 突变的局面

说话间,河对岸传来郑纲和欧阳的喊声。他们先是诧异于我们这边怎么多了包爷和“萍姐”,之后郑纲吩咐欧阳等在那边,他则猴子一般三下两下便爬上了那棵“女枯树”,飞速地通过那两根“枯树枝”,跳到我身边。他靠到我耳边问我那俩人是怎么回事,我一时半会儿也捋不清究竟什么情况。“萍姐”只是冲着郑纲笑着道了声“抱歉”,郑纲也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这时,包爷也走了过来,几乎没什么寒暄,俩人各自伸手冲对方摆了一下算是招呼。
之后郑纲介绍道,对面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要让我们这就过去。当“萍姐”问及是什么地方时,他只是简单地说“山洞”,再被多问,他就说:“我们也没有进入太深,但确实有好东西,先过来接你们,一起探寻。”
我已经明确感觉到郑纲对待包爷和“萍姐”的态度不正常,心想他心里定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除了郑纲之外,我感觉我所见到的包爷的态度也有些不对头,总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这次郑纲提出要通过这对枯树去对岸,“花瓶”并没有阻止,她应该也是和我一样感觉到了大家的气氛有些不对,再加上方才包爷一再催促我们丢下郑纲和欧阳,自己上路,她自然变得更加小心了,一直紧挨着我。
因为那“男女枯树”的承重能力有限,再加上“花瓶”、“萍姐”这俩女人需要照顾,郑纲便安排大家按次序通过。
从前往后依次是:
包爷、“花瓶”、我、“萍姐”、郑纲。
直到十几分钟后,我才搞清楚他这么安排原来是别有用心的。
站好队形后,站在队首的包爷转头喊道:“郑纲,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我心里还纳闷着,就这几个人,他不至于把郑纲叫到跟前说话吧?难道是有什么怕河对面的欧阳听见?郑纲刚一走过去,只见包爷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子来,直接向郑纲的胸口上刺去,就在那刀子马上插进郑纲胸口的那一刹那,郑纲飞速向一侧转身,只听见扑哧一声,随后包爷向外一用力,那刀子便被拔起,一道血光从郑纲的肩膀上喷薄而出。这时,刚刚拔出刀子的包爷,如疯了一般再次举起刀来,这次竟然直接朝着郑纲的脖颈处刺去,之前郑纲疼得向前倾了一下身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一下又刺了过去定是难以招架。
我跳起身猛地向包爷扑过去,几乎同时,郑纲就地一个前空翻,一脚砸在了包爷的脑袋上,包爷的身体随即矮了下去,手里的刀子也脱手掉到了地上。而正扑飞在空中的我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肉乎乎的包爷身上。
我刚抬起眼,就看见“萍姐”已经捡起地上那把刀子冲了过来,抬起刀子就要朝着包爷的脖颈扎去。“花瓶”大嚷了一声:“住手!”“萍姐”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此时郑纲的身体刚刚落地,起身再来阻止就算他是神仙也已经来不及,而我刚摔到他身上,自然也不能快速站起。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后面飘了过来,随后就看见迎空一大脚准准地踢在了“萍姐”的胳膊肘上,那把刀子也被踢飞到了灌木丛里。
那道黑影并没有如大侠般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而是一只腿像承受不住力量瞬间弯了下去,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甚至感觉到了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那人,正是欧阳。从包爷开始攻击郑纲的那一刻开始,欧阳就开始登上了河岸对面的“女枯树”,忍着腿上剧烈的痛感,向这边爬来…他一时半会儿无法搞清楚这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阻止杀人肯定是没错的,于是便条件反射一般从上面直接飞落了下来。
郑纲起身后,原地跃起来,粗鲁地把“萍姐”的双手背到身后抓住,狠狠地压在了地上。“萍姐”痛得大喊了一声:“哎呀!你干吗呀!胳膊、胳膊,痛死了!痛死了!”郑纲没有理会她,押着她向包爷这边走过来,看了看包爷已经昏迷。郑纲随便在旁边折了几根灌木树枝,把“萍姐”放倒在地上,将她的手反背到身后,弯起她的双脚,将她的手脚全部捆在了一起。
欧阳正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着,“花瓶”要扶他起来,他只是指着紧贴在地面上的那条腿,看起来像是骨折了。郑纲绑好“萍姐”后,快步走过去在欧阳的关节处摸了几下,摸得欧阳大声叫了几下。郑纲连声说着:“没事没事,想点别的想点别的,闭上眼睛…”说着话的时间里,只见他一只手拖着欧阳的鞋底,一只手按住欧阳膝盖以上的部分,忽然一用力。只听见一声脆响后,欧阳又大叫了一嗓子。之后郑纲又在他膝盖附近仔细揉按了几下,扶着欧阳站了起来:“没事了。”
果然,欧阳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后,连着走了几步,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来:“行啊你,这招也会。”
郑纲走过来,和我一起把包爷翻了个个儿,“花瓶”这时也凑了过来,嘴里念叨着:“我就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就像那脑子根本就不属于他的,而是在受着其他人的控制,跟机器人差不多。”
这时包爷像是正处于半清醒的状态,嘴里开始胡乱地念叨了起来:“不!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不!”此时,包爷的整张脸一会儿变得异常愤怒,一会儿又变成平时的样子,似乎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正在他的身体里重叠着、变换着。
“花瓶”猜疑着讲道:“他会不会是被催眠了?”
“催眠?”我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郑纲却在一旁应和:“我怀疑也是,那会是被谁催眠了呢?”郑纲提出了这个问题后,忽然把头扭向一旁的“萍姐”,“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杀他?”说完便像电视里警察审问犯人一般冲到她面前。
“萍姐”却依然保持着淡定,甚至淡定得有点不像平时那个大大咧咧的萍姐,这种淡定绝对是不正常的。“萍姐”回应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看他突然攻击你,以为这个家伙会伤害我们。为了救你,才去刺他!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呢?”随后又建议道,“你们去弄水来,把他泼醒,审问审问他!”
“花瓶”当即打断道:“不行!万一真是被催眠,他此时正陷入现实世界与被催眠者强行灌输进的两个世界之间,正在做拼命的挣扎,如果现在中途打断他,非常有可能造成他人格分裂或者是精神崩溃。况且,他已经遭到郑纲踢一脚的刺激了。不行!千万别惊醒他。”
已经可以正常行走的欧阳凑过来分析着:“这包爷应该是有恶意的,不然怎么会随身带着凶器?这次回来就是有备而来的。”郑纲听欧阳这话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向后面的灌木丛里钻了去。不一会儿,竟然翻到了包爷丢出去的那把刀。本来以为那会是匕首之类的,可事实并不那么简单。
当那把刀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几个全都傻了眼。
那是一把典型的匈奴刀,但刀背上却突兀地长着很多倒刺,除此之外,那短刀的刀柄上竟然刻着几个繁体汉字——“尋‘天臍’之匈奴精兵”(“寻‘天脐’之匈奴精兵”)。
我们要等包爷自己挣扎着醒来,之后再看情况作处置。郑纲弄了一些软树枝,在我和欧阳的帮忙下,把包爷也按绑“萍姐”的办法绑了起来。
“花瓶”是见现在人多势众明显占优势,这才把我们见到塑料袋的事向“萍姐”怒气冲冲地讲了出来,随后便丢出了一句:“你是谁?究竟是什么人?”
“萍姐”几乎连愣都没愣,直接回应道:“我是萍姐啊。”随后解释道,“那塑料袋,很有可能是我们现代人带进来的。这个地方,能进来的,不可能就我们几个。”虽然这说法不太容易让人赞同,但却似乎就这么轻易地把我们之前欣喜若狂的猜测给推翻了。想想我们来时,被那群狼兵围困时,也是丢下了一包包大大小小的东西,我也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我们的精神状态太糟糕,又急于离开这个鬼地方,进而太过专注于那个塑料袋,甚至忘记了其他的可能性。
郑纲很轻蔑地看着“萍姐”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花瓶”好奇地看向郑纲,没有问话,但那表情分明是代替声音在问了,只是郑纲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欧阳插话说:“一会儿过到对岸,你们就知道了。”
我们几个把“萍姐”丢在一边,围着包爷坐下来休息,时而抬头瞄一眼他是否醒来。等了好一会儿,包爷那挣扎扭曲的表情终于平静了下来,随后像是很吃力地动了动眼皮,就好像那眼皮上被压了千百斤的重量。他睁开眼睛后,并没有动身子。他的脸正对着我,我看见那脸上露出了真诚而纯粹的笑容:“小印子!”说这话的同时他动了动胳膊和腿,脸上的表情瞬时变成了迷茫。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摇了摇头后又看向我,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又是怎么回事?”郑纲把那把刻有“寻‘天脐’之匈奴精兵”的匈奴刀举了起来。包爷在上面愣愣地看了一下,说道:“这是什么?”眼睛同时像是冒出了精光,那种精光独属于整天拿古玩当营生的家伙。如果之前见过这刀,他定不会有这番神情。但方才拿着那刀刺伤了郑纲的,明明就是包爷本人,他真的是被催眠了?方才那些事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意愿?
郑纲把上衣扯开,露出伤口来。这时大家才留意、关心郑纲的状况,也许是因为郑纲一直都表现得太过强悍,以至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大家都没有去关注。那伤口处已经挂满了碎肉,很显然是被那刀子带出来的,鲜血已经模糊了半个身子。欧阳从衣服上扯下一大块布,赶忙帮他进行了简单包扎。
包爷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了?哪个王八蛋伤的?”这话问得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郑纲也没有吱声,好像在他看来自己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反而问及包爷这一路都经历过什么怪事。他“哦”地应了一声后,张开嘴就要讲给我们听,却皱了一下眉头后又停了下来。他似乎正在脑子里搜寻着什么:“怎么回事?怎么一段一段的?怎么了这是?”郑纲打岔道:“可能是太累了吧,慢慢想,以后再闲扯。”这事就这么暂时性地有意打发了过去。
那把刻有“寻‘天脐’之匈奴精兵”字样的怪刀,和冒顿单于佩刀、假手机、假罗盘,都再次被放在我衣服里的贴身背包中。
郑纲叹息着冲我们点了点头,意思是说包爷确实是被催眠了,或者是被某种神秘的法术控制住了。也正是郑纲的那一大脚,让他从被催眠的状态中挣扎着恢复了过来。郑纲还问道:“包爷,脑袋疼不疼?”包爷竟然只是说:“脑袋?不疼呀。”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问我们,为什么把他绑了起来。“花瓶”说:“你自己发疯了,像疯狗一样,还咬人!”包爷并没有跟那丫头生气,知道自身发生了不能自已的事,诧异地“啊”了一声。
这时我发现郑纲一直用余光留意着“萍姐”的神色,我也有意斜着眼神看过去。“萍姐”正紧张地盯着包爷看,像是生怕包爷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
郑纲把“萍姐”放开,嘴里说着:“误会了,不好意思。”之后又让我们站起队来,依然按着那会儿的队列,只是多了个欧阳。
欧阳、包爷、“花瓶”、我、“萍姐”、郑纲。

第二十三章 疯狂的“花瓶”

我们一个挨着一个爬了上去,保持着“男女枯枝”上分别承受不超过两个人。我们这么做,是因为如果同时过太多人,枯枝会因为承受太大的压力而撑不住。除此之外,任何人的轻微动作都可能导致这枯枝发生晃动,影响到其他人的行进。但如果只是一个人在上面的话,在这么高又不算粗的枯枝上,心里自然又会不踏实,会觉得没有照应。所以我们进行了这样的安排,即使同伴很可能无法照应你,但是就算对方再弱小,也能给你一份支撑感和安全感,这就和夜间走夜路一个道理。我随在“花瓶”屁股后面爬上去后,听见萍姐对郑纲说:“一会儿你先上吧。”被郑纲给巧妙地拒绝了:“还是你先吧,保证女同志安全。”
不亲自爬上来,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脚软、腿软。我们爬上来之前,郑纲和欧阳就连番嘱咐我们不要往下看,既不要过分紧张,也不能放松精神,把自己想象成猫,四肢并用,扎扎实实地往前走…
在我意料之外的是,这树枝超乎寻常地结实,“花瓶”对这“男女枯树”充满了敬畏,但刚爬上来的时候却兴致高昂,毕竟这比游乐场里的各种项目都要刺激得多。可爬到快到两条枯枝的临界处时,她却不敢再往前挪动了,撅着屁股停在了我前面。我轻声问她怎么不走了,她颤抖着声音,说了声:“我怕。”我在后面鼓励她:“没事,郑纲不是说了吗,不会有问题。”郑纲交代过,两道枯枝的交界位置,他自己通过一点都不会吃力。“花瓶”和“萍姐”这种弱势群体,后面有人照顾着,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前面一个人即将爬到对面时,后面的那人要抓住前面人的脚,等前面人的膝盖已经落在另一面的“女枯枝”上,再松开。
这样安排真是考虑全面,郑纲不仅是四肢发达,而且是头脑更发达的新人类。两树接触处都是末梢,相比其他位置要细一些,承受力也会较弱。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末梢位置,树枝断掉的可能性就会有所增加。男的要等女的爬到尾端后才能通过交界处,这样就能保证“女枯枝”那边同一时间尽量只有一个人的重量。
和我们一样,在叙述这些的过程中,郑纲用的词语不是旧枯枝和新枯枝,而是“男枯枝”和“女枯枝”。
见“花瓶”还是有点迟疑,要动未动的样子,我鼓励她道:“别怕,有我呢,你相信我。”“花瓶”又鼓足勇气继续向前挪了去,只是速度已经慢得和蜗牛有一拼。等到她爬到了“男枯枝”末梢的时候,她叮嘱我一句:“你要抓紧啊。”
我应了一声,便抓紧了她抬起的脚脖子,她几乎是环抱在枯枝上往前缓慢得不能再缓慢地爬去的,那种紧张的状态让在最近处的我心生余悸,甚至有些颤抖。为了缓解她过分紧张的情绪,我有意说话让她放松下来:“对面有一堆好吃的,有鸡腿、有面包…还有一帅气的裸男…”我说到这儿时,她终于伸手向对面的“女枯枝”抓去。“…那裸男竟然没长鸡鸡…”我这话刚一出口,她喷笑了出来,刚刚搭到对面“女枯枝”上的手突然向旁边一滑,正往前用力的整个身子,向下面扑了去。真恨自己在紧急关头还有心开玩笑!好在我手上一直用大力抓着她的脚脖,同时两腿一直环着夹住了“男枯枝”。随着她掉下去的力量,我也跟着晃动起身子,直感觉裤裆那里被摩擦得生疼。那儿招谁惹谁了,偷个桃吧伤过,救人吧(这个也算救人吧,即使是我的玩笑害她掉下去的)也连累那儿。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才真正见识“花瓶”这丫头究竟有多么疯狂。
“花瓶”大头朝下翻了下去,我顿时用力抱紧她的双脚,但毕竟百八十斤的重量都加在了我的两条胳膊上,于是我以双腿间的树干为轴心,以头顶到树干间的长度为半径,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结果就是,我也和“花瓶”一样大头冲下了。如果从“花瓶”的角度看,我们俩的状态,就好像是她在空中做仰卧起坐,而我正帮她把着双腿。我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我整个人翻了下去,而是对面那“女枯树”、那紫色的大山、那蓝天…眼中的这整个世界颠倒了过来。我的第二感觉就是,我命根子那里在树枝上磨得快要脱皮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我这边的枝丫随着突如其来的力量晃动着,却并没有听见断裂的声音,韧性绝对不一般。我的耳边一直在响着“花瓶”扯破喉咙的吼叫,那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因惊吓而生的恐惧。最关键的是,她大喊的时候,身体会随着用力喊叫而有节奏地晃动,在惊恐“花瓶”被我害得掉进河里的同时,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在想树枝会不会断掉,不是担心大家都过不去,而是担心我们会把这对树情侣用了不知多少时间才慢慢拉近的距离再次拉开。我把着她双脚的手很快就开始酸痛不已。惊魂后,我也像是宣泄恐惧一般大喊道:“冷静!冷静!”我感觉到倒立的状态让我呼吸有些困难,喊完后不得不连着吸进氧气。同时被我喊停的“花瓶”也已经安静了下来,应该也正像我一样拼命地吸着气。
后面的郑纲迅速应对这紧急情况,他已经开始安排他们的工作了:“欧阳欧阳,你比包爷轻,你去到那树枝上,试一下能不能够到那丫头的脚,这边的树撑他们俩就够受了,我上不去。你们俩一起用力试一下…不够的话,你就抱住小印的腿,应该能撑一会儿。”随后又补充道,“把衣服脱下,脱到尽量少,脱、脱,包爷也脱,还有你,‘萍姐’…”说着郑纲已经带着大家脱起了衣服,见包爷脱了外套后就停了下来,他继续催道:“快、快,剩内裤就行了。欧阳把衣服拿着,到上面撇到这边来,对、对,腰带缠在里面,增加重量,免得掉河里。”
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总不会是几个人要裸体跳到这该死的河里面喂鱼吧。欧阳已经过来了,撇过衣服后,蹲到那“女枯枝”的末梢试图去抓“花瓶”的脚脖,但就是差那么几厘米抓不到。再加上他腿上的伤,行动更是吃力。他只好按郑纲的安排,把我已经盘得发酸的两条腿用力地按住,免得我支撑不住和“花瓶”一起下去。
如果真的掉下去,我想那些可恶的怪鱼肯定把我们俩这堆美味分享得骨头都不剩。郑纲还在岸边吩咐着包爷和“萍姐”,那神奇的语速,那根本搞不懂的内容,我顿时觉得这场面太过喧闹了。血液大量地涌向头部,我感觉到脸涨得像平时两倍那么大。
“小印,咱们——咱们俩是不——是不是活不成了?”说这一句话,“花瓶”缓了两次气。我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她倒是像根本没想听到我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这次的声音却像是积蓄了很久才说出来的:“小印,说你爱我!”我以为自己方才听错了,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想说这些。随即她又催促道:“说你爱我,说呀!”那声音里充满了期待,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的那种期待。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大脑过度充血的原因,我有些混混沌沌的,感觉那话形成了立体声再从下面传来,她连着催了我几句:“你说呀!快说呀!”静了片刻,她又说道,“你说爱我,我就死而无憾了!”
欧阳在一旁喊着:“都别说话,保存体力,调整呼吸。很快就好了,就好了…”
不知怎么的,我一直没有说出这一句话,但“花瓶”似乎并不理会欧阳的话,继续说道:“你不说,那我下辈子再听你说!”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双脚竟然忽然挣扎了起来,把我的手夹得生疼,并且她明显是有意在用力夹着。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我的双手便承受不住松了下来。当我再伸手往下抓去时,“花瓶”整个人已经向下掉去,她边下落边大喊着:“我——爱——你!”
我惊诧到了极点,感觉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向眼睛上奔涌而来。就在她那句“我——爱——你!”的声音中,我几乎没命地大叫了起来,整颗心脏都在剧烈地突突着。郑纲他们的声音在我耳边只能形成一片片割草机般的嘈杂。欧阳已经利索地把我拉到了上面,用力抓着我的胳膊喊着什么。
我狂叫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听见了他喊的内容:“她没死!她没死!她还活着!她还活着!”我的脑子里几乎完全缺氧,我们俩各在一个树枝的尾巴上,他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我。我听见他的话,号叫的力气也没有了,但一时半会儿似乎还反应不上来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时耳边已经响起了郑纲的指挥声音:“包爷你那边放低、放低,慢慢收,对对,撑住、撑住…”
我猛吸了几口空气进来,边调整着呼吸边歪头向下面看去。完全想象不到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我不得不说,那一刻我打心眼里感激郑纲。
我看到的是一个类似大网兜的东西,是由他们的衣服、树条拼接成的能容纳两三人大小的网兜,网兜的四角用皮带、树条直接延展到河岸两侧,一侧拉在包爷手里,一侧拉在郑纲手里。那网兜中间,正缩着被吓得战战兢兢的“花瓶”,她正抬着头看着我。此时,包爷按照郑纲的指示一边放低身体,一边往回收着手里的绳线。很显然,他们是要把“花瓶”安全放到河岸上。
欧阳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先下去,走到尾巴时,你再过来。”随后,我便随着欧阳后面,爬到了那根“女枯枝”上,再一路走下去。
刚走到对岸,被救上岸的“花瓶”就飞一般扑进了我怀里,一双手紧紧抠在我的后背上,哭得声音都沙哑了。
很快,“萍姐”和郑纲也一前一后爬了过来。除了我和“花瓶”之外,所有人都只穿着内衣。我有留意到,“萍姐”身上穿着的,竟是兜肚和一条长裤。我自然不方便在“萍姐”身上多看。“花瓶”这时与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像只小鸟般依在我怀里。这会儿我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很累。
包爷蹲在地上,解着那个网兜的扣子,边解边招呼郑纲:“你小子快点过来,这是什么扣子!老子专门研究编扣子,也没见过你这种,民间压根儿就没这么打结的。”他甚至歪头用牙齿帮忙,“你还真是一把好手,来来快点帮忙。这下可好,就差让我光屁股了,我救那古代丫头的时候,都没这么费劲儿。”这话顿时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欧阳立即提出疑问:“你救谁?”
包爷抬起头来,用下巴冲着“萍姐”歪了一下:“救她啊,古代丫头。”
我条件反射般转向“萍姐”,问道:“‘萍姐’你不是说,是你救了包爷吗?”
我们无一例外都把质疑的目光投向“萍姐”,“萍姐”直接冲着包爷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当初救你,你不说声谢谢也就算了,怎么变成你救我了?你这人还有没有点素质,你说你说,是不是我救你?是不是我救你?”换作以往,包爷肯定跳起来两尺高,之后就是一个大巴掌过去,但“萍姐”越是这样超过平常语速地反复说着,包爷的眉头越是拧得紧。就好像是在想某件事,刚有眉目就被野蛮地打断,并且这样反复着绝对不止一次。“萍姐”似乎一直在反复说着那几句话:“我救了你,你不说声谢谢…是我救了你好不好…我救你你都忘…”包爷的脸上有些烦躁,待“萍姐”被欧阳打断后,欧阳问包爷:“包爷你说说,你怎么救的‘萍姐’?”包爷又变成了被郑纲问及那把匈奴刀时的样子,张开口要讲话,可张到一半的时候,像是要说的话突然又想不起来了,挠了挠头想了想,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萍姐”气呼呼地扬声质问着:“你这人怎么这样,知道你这样,我都不救你!你说呀!你说呀!”包爷等了一会儿才憋出三个字——“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