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虽然方才和我、“花瓶”一样被枯树震撼,但他此时的立场非常明确,比我理智。他似乎看不惯眼前的状况,喊着“小印傻愣什么呢”,就快步走过去要抱开“花瓶”。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郑纲也想甩开“花瓶”,就用力抖了一下腿。“花瓶”就被他这一抖给甩到了一边,一只脚狠狠踹在了欧阳的伤腿上。只听见欧阳“哎哟”一声惨叫,一连几个踉跄,向后倒去。随后传来的便是扑通一声,腿上负伤的欧阳掉进水里了。
欧阳的水性不好,更何况负伤的腿又被“花瓶”来了这么狠的一下。

第二十章 大河里的怪鱼

我也顾不上太多,转身便向河边跨了两步,跃起身子向那不知深浅的河水里扎去。水面上虽然看着还算是平缓,但刚一扎下去我就感觉到强烈的暗流。还好水底异常清晰,欧阳正在往下沉着,我正吃力地往欧阳的方向游去,忽然一道黑影从右上方如箭一般向下来。我几乎下意识地向一旁躲避,再回过头来,那黑影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我明显感觉到身上被很多张小嘴乱咬着,好在我的意识很是清晰,没有管太多,我继续朝着欧阳的方向游过去。刚展开胳膊,可怕的景象便映入了眼帘,我的眼前闪动着数以千百计的血色眼珠,而我身体的各个部位被撕咬的疼痛感已经愈加强烈。我被吓得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眯了下眼睛,当眯起的眼睛再睁开时,定睛看着眼前的那一堆血色圆球,这才大致看清这群东西的样子。它们每个都长着正立三角尺一样的尖脑袋,上窄下宽,下巴那里的皮很松,像是被里面突起的牙齿或者架子之类的支撑着,下面的两个角上缀着青蛙皮一样的褶皱,两只眼珠长在脑袋两侧,硕大而血红,隔着河水看进去,给人一种极其诡异的层次感,似乎一看进去整个人就会随之掉进去。一个个三角脑袋撑着俩大血红眼珠,密密麻麻地包围着我,我正转身要跑,那宽大的下巴处便张开了大得吓人的嘴巴。我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惊异得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它们下巴两侧缀着的蛤蟆皮竟然被它们硕大的牙齿给全部撑开,不,不只是撑开,那两侧的软皮已经被它们给撑烂掉了,我甚至能听见那软软的蛤蟆皮被扯烂掉的声音,之后便看见暗紫色的血液从里面迸溅而出。
随后的一刹那,那数千百张迸溅着紫色液体的大嘴巴,如离弦的弓箭般朝着我的脸上飞速弹来。我被这一幕冲昏了头脑,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正身处水中,惊恐地张嘴要喊出来。脑子里如放电影般迅速放映着怪异恐怖的画面:一张巨大的嘴把我整个脑袋一口吞了下去,在骨骼被嘎巴嘎巴咬碎声中我渐渐丧失意识。最可怕的是,这样的嘴巴就在我的眼前,在我的周围,甚至在我的身后。我这样可怕地想着,几乎要疯掉了。就在我要控制不住自己思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后脑一阵疼痛,随之传遍全身。
在那阵痛感之前,我用余光扫到突然窜到我身后的那个怪东西,是一条型号比眼前这些怪鱼大一百倍的鱼,长着近一米长的鱼鳍,那鱼鳍就像是章鱼的手,活动自如,它们伸出来紧紧拽住我的头发,将我向后拖去,而巨鱼的尾巴竟然从我的脖颈后面缠绕过来,渐渐地爬上我的嘴角,一点点朝着整张嘴巴盖过来。我惊恐地伸手去抓它,刚拉住,却被随之而来的另几只“手”缠住了手臂。我已经在尽最大努力挣扎,那些鱼鳍控制着我的口鼻,我担心自己随时有可能活活地被憋死在这水下。这时,我的整张嘴巴已经被那胶布一样黏糊糊的鱼鳍给贴得严严实实,它另外几道鱼鳍已经伸到了我的鼻孔里,那感觉奇痒难耐,脏兮兮的黏液伸进去又顺着鼻子内侧淌出来,就像是黏糊糊的鼻涕。无比的恶臭顿时灌满整个鼻腔,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在水下没有空气的情况下,竟然也能闻到如此恶臭的气味。我使尽全力将右手挣脱出来,摆起右臂打在自己的嘴上,几道鱼鳍掉了下来。接下来我又准备去扒其他的鱼鳍,拼着命要尽快摆脱这怪物。
可是我的胳膊竟然突然被那鱼鳍里的某个坚硬的部位扎了一下,随后便再也使不出力气来。似乎那巨鱼也被我搞得有些不耐烦了,忽然如蛇一般在我身体周围飞速环绕了几圈,它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把我整个人都给捆绑了起来。最后一圈之后,它的头部正好闪到我的面前,一双大眼与我对峙着。这双眼,看起来竟然非常熟悉。
那时我还没发现它身上真正奇异的地方,我的视线立即被它的眼睛吸引了过去。
它、它竟然会眨眼。这是一条会眨眼的巨大的鱼!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让我十分惊恐,随后是一股异常强烈的兴奋之感。
待我看清那一整个脑袋,我的这种莫名的兴奋就立即消失干净了。哪里是一条鱼,那是一个人,那鱼头是一颗人头!
更可怕的是,这颗人头我曾经见过。
只从那人脸上的神情和眨过后又瞪得圆溜溜的眼珠,我就可以完全肯定地说,这是一个精壮得不能再精壮的汉子的脸!看着它此时的样子,我的脑子里慢慢浮现某个影像。我猛然想起,在冒顿侍者的手机屏幕上看见过这个汉子,单从那双眼睛就可以认定,就是他!就是他!
可他的脑袋下面,竟然拖着数米长的鱼身,非常怪异。从缠在我身上的情况来看,它应该是没有骨头的,那鱼鳍是金黄色的,像是草原上被风吹动的荒草。
它动了一下身子,勒在我身上的鱼身随之紧了一紧,就在这时它的鱼鳍抖动了一下,露出了身体表皮真正的颜色,那是青色,刺眼的青色。
此时,它勒得我只能勉强呼吸。但让我害怕的并不是随时可能被它勒死的事实,而是它的样子,如果那巨大怪异的鱼身子,上面只是托了一颗螃蟹头,或者拖了一颗牛头、狼头、狗头,我或许都不会害怕,至少不会这么害怕。可偏偏那是一颗人头,一颗匈奴勇士的人头。
忽然,我看见它的嘴巴微微张了张。我本以为它是要扑过来把我一口吃掉,我感觉到一泡尿浇在了裤裆里。可它并没有靠近我。过了一会儿后,我竟然听见了它发出的声音,那是一种特别的声音,像是一个强壮的汉子在寥廓的草原上奋勇杀敌时的怒吼,又像是午夜轰隆隆虚缈的雷声。总之那声音听起来异常恢弘,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那声音的环绕之中。
我听见了它说话的内容,我明明确确地听见了,随着那声音逐渐传入耳鼓,我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能量在不断地被抽空,那种感觉是真真切切的,我似乎意识到,我马上就会被这股神奇的力量吸尽,什么都不剩。
我听见的内容是:
“用你的命,抵我的刀。”
我的意识似乎陷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我眼里能看见的只有风,一股接着一股的风在眼前刮过,风中一个又一个匈奴人打扮的兵将如幽灵一般随风飘过。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清晰,眉毛、眼睛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我甚至还看见了顺子和老沈,包括顺子和老沈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但是同样包括顺子和老沈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表情,任何一种表情都没有。那就是一张张面孔,像是被冻僵的面孔。
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要杀我的恶意,但我的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危险,似乎不只是他们,就连这风、风中的一切,甚至尘埃都要杀我,都想让我死在这里。
突然间,我听见一个声音,是顺子,是顺子的声音:“小印哥,救我…救我…”我奇怪地看向随风浮到眼前的顺子,他没有张口,依然是那张僵掉的面孔,但声音却一次紧接着一次在耳边响了起来,“小印哥,救我…救我…还刀救我…”
我想拔腿走过去拉住顺子,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顺子在前面飘着。随后我又听见老沈的声音:“救我,救我…”
他们俩的声音夹杂在一块儿,像是发丝一般缠在我耳朵里,我整个脑子里尽是他们俩的回声。很快,他们俩就被湮没在了成群的匈奴兵之中。
我感觉到了阳光,阳光从头顶直射了下来,穿透了这密密实实的风,渐渐地,这风就在这阳光的照射下变得稀薄,更稀薄。而那些在风中飘荡的匈奴兵们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模糊。随后能看见的,只是大片大片的阳光,从树叶上筛下来的细碎阳光。
但顺子的声音依然没有消失:“小印哥,救我…救我…还刀救我…”
“我们这就去还刀,我扛着小印走。不用等郑纲,不用等,不用等…”
当这句话传进耳鼓时,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忽然颤动了一下。
清醒过来的一刹那,我意识到了,此时并不是在满是怪鱼的河水之下了,而是平平地躺在结结实实的地面上。最重要的是,我将后背用力向地面贴去,并没有感觉到有突出的硬物,也就是说,短刀不见了,我的胳膊似乎还没习惯回到地面的状态,而是习惯性地延续了方才在河里拼命游动的样子,用力拍了几下,却拍在了硬生生的地面上。
那一刻,我真切感觉到,地面给人所带来的踏实感。
“我们这就去还刀,我扛着小印走。不用等郑纲,不用等,不用等…”
这声音再一次传进耳鼓。
应该是我的手拍到地面的声音被他们听见了。很快,“花瓶”的声音传了过来:“醒了醒了,你终于醒了。”她哭着扑在了我胸口,而她的手里正紧紧握着我的短刀和冒顿侍者给我的假手机、假罗盘。
我被她扶着吃力地坐了起来,摇晃了几下脑子,似乎一切还好。
刚一感觉到自己脑子里仍有意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号便涌了上来。大脑一片混沌,问号充斥着每个角落。
方才那人头鱼是怎么回事?我是怎么回到岸上的?
“我们这就去还刀,我扛着小印走。不用等郑纲,不用等,不用等…”

“小印子醒了更好,咱得好好说说。”
我本以为方才那两声“我们这就去还刀,我扛着小印走。不用等郑纲,不用等,不用等…”和那人头鱼一样不属于这地面世界的,可在耳边响起的这句话,和方才那句明明是出于一个人之口。我循声转过头去的同时,“花瓶”在一旁愤怒道:“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小人!”我定睛一看,说那话的竟然是包爷!已经走失了一整天的包爷竟然就在我眼前。他生龙活虎,面带微笑,就在我面前!
我没理会太多,转头四处看了看,没看见郑纲和欧阳,便简单地问道:“他们俩呢?”
“花瓶”似乎有些害怕包爷,身子挨得我很紧,说道:“郑纲和欧阳去对面了,现在就我们四个人。”
我抬眼看了一下“花瓶”,又看了一眼包爷:“四个?还有谁?”
“花瓶”向一侧示意了一下:“喏,是去厕所的人,回来了。”我转头看去,一个女孩边整理着衣服,边往这边走来。女孩看见我醒来,脸上的表情由一副无所事事到欢喜兴奋:“小印子,你醒啦!”这种变化看上去异常明显。应该是见我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她补充道,“去方便了一下。”
“萍姐?”虽然经过这女孩之前的溜走,我已经不相信她是所谓的“另一个萍姐”,但这么猛一下再次见到她,我还是直接这么唤了出来。似乎一切都没有变,除了她身上的衣服,还有脸上、胳膊上明显挂着的几道伤痕。我扶着地面站起身来,刚刚恢复过来的脑子被这两位给搞晕了。我甚至有点搞不清脑子里这一段又一段迥异又清晰的经历,究竟哪一段是真的,哪一段又是假的。
我们从古旧部落分头去找那条大河,包爷却一直没有回来。这段很清晰。
我们在河边做好木筏,郑纲回古部落去探看是否有包爷信息的空当,这个所谓的“另一个萍姐”借去厕所的机会打翻木筏进而逃掉。这段很清晰。
“花瓶”为了阻止郑纲爬树,不小心害欧阳落水,我冲下去救他,遇见了人头鱼身的怪生物,之后在河里听见顺子叮嘱我还刀救他命。这段很清晰。
眼前,失踪的包爷、失踪的“萍姐”,竟然全部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并且是同时出现在眼前。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包爷一再说的“我们这就去还刀,我扛着小印走。不用等郑纲,不用等,不用等…”,这句话又是怎么个情况?
我的脑子尽量快速地转动着,我把他们三个叫到一起,围坐了下来。我逐一地把问题抛出来,让他们认真地给我作解答。在这过程中,“花瓶”一直把短刀和那个假手机、假罗盘紧紧护在身前,并且时刻警觉地看着包爷,像是生怕被包爷抢走似的。
经过他们一番又一番的解释,我算是大致搞清楚了状况。虽然我也无从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来自于他们的猜测,甚至是胡编乱造。但此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

第二十一章 我不知道的真相

欧阳水性一般,又赶上腿部有伤,落水后肯定凶多吉少,想到这些,我这个水性同样不好的人却立马跳到了水里。可哪知道这条大河深不见底,并且因为地势本就起伏较大而导致河床沟壑丛生,暗流湍急。
我跳下水的同时,刚刚好不容易摆脱“花瓶”而猴子般噌噌噌爬上树干的郑纲见状不妙,双腿一用力便飞扎进了大河,也就是我刚跳进去后看见的从身边蹿来的那道黑影。
从那河道情况看,这条河定是有相当长的一段历史,在这荒野偏僻之地,河水里有些乱七八糟的不知名的水生物再正常不过了。我最初看见的那些小鱼都应该是真的,但后来的“人头鱼”完全是不存在的。我所经历的一切,“花瓶”基本上都能知道个大概。因为我被弄回河岸之后,一直在磨叨我见过的那些情节,甚至极有可能看见那些情节时,我已经被救回河岸上了。郑纲救我回岸上后,也向“花瓶”解释了我的大致情况。欧阳也被救上了岸。郑纲在河水里就已经见我状况不妥,于是特意抓了一条小鱼回来寻找根源。郑纲说,他恰好曾在一个研究异类生物的朋友那里看过这类小鱼的资料。这类鱼多年寄居在某一特定水域,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不会挪窝,即使是发大水、下暴雨、干旱都不会动,生命力也异常旺盛,比打不死的小强还要强悍。它们都是以个体为单位的,同一个家庭的成员都分别行动。这种鱼的口中能分泌出一种毒素,平时它们用这种毒素捕食小虾等,但是,一旦有其他生物入侵,它们就会骤然几十几百条聚集在一起,甚至更多,一并向入侵者发起攻击。这种攻击的作用就是,能够让入侵者产生幻觉,它们趁着入侵者产生幻觉的时候将入侵者作为美食分食掉。我当时觉得身前身后轻微的一下下疼痛,应该就是被这种小东西攻击的原因。
这种小生物非常厉害,它们能大致分辨清进入它们领域的生物的来意,究竟是不慎掉落,还是路过,或者是入侵。应该是欧阳的行为被理解成不慎落水,而我可能是主动性比较强,便被定义为了入侵。郑纲救过欧阳之后,再来救我时也被那小鱼咬了。只是他没有出现幻觉,便自认抵抗能力很强,扛住了。
等大家讲完之后,“花瓶”私下和我讲,虽然郑纲讲这些细节,一直在说是从那朋友口中得知,但欧阳看似无意的一句“你小子记忆力这么牛呀”,让“花瓶”觉得,这郑纲肯定是有意了解了这些,并且就在我们出发之前,她甚至有些怀疑郑纲此行另有目的。
我本以为脑后那次闷痛也是因为这类鱼的攻击,或者是本没有那次闷痛,只是出现了幻觉。但“花瓶”傻乐后才说出了真相,原来是郑纲那小子在我脑后来了一拳,直接把我给打晕了。郑纲向“花瓶”解释说,他身上还拉着欧阳,如果救我时再遭到我的反抗,或者我出现了幻觉,三人可能会一起葬身水底。
按照他们的讲法,我在河里看见的那条人头鱼,以及顺子他们,还有那一阵阵要命的恐慌,全部是因为我的幻觉。我不怀疑郑纲随我们同行的目的,倒是有些怀疑郑纲为了安抚人心,才把这些本来存在的非科学的东西讲成是我的幻觉。
郑纲把欧阳和我弄了上来,把我身上的短刀和假手机、假罗盘拿出来,让“花瓶”拿到太阳下晒干。他抓着那小鱼研究了一阵,就丢回了水里,并叮嘱“花瓶”和比我先清醒过来的欧阳照顾我,他稍休息了一会儿便要爬上那棵树到对面去。“花瓶”再一次阻挠,郑纲却只说了一句话:“看住你的小印,再这样往前走,兴许有更糟的事。”就这样,“花瓶”没有继续走下去,她真的有些怕了,怕再出现让我们都无法应付的事。腿部已经溃烂了一大片的欧阳,随后便追着郑纲爬了上去,还不忘叮嘱“花瓶”照顾好我。郑纲让他回去他没有理会,他应该是怕郑纲腿上被小鱼咬过的地方会发作吧。
就这样,他们俩爬上了那两棵枯树,并且说天黑之前肯定会回来接我们。
我虽然渐渐清醒,但嘴里还一直胡乱念叨着,“花瓶”说只听见我呓语般:“我要还刀,我要还刀…”她说她甚至觉得那话不像是我主动说的,而是某种力量控制着我驱使着我说出来的,就像是一种暗示,只是说给我自己听。渐渐地,我老实了,在地上躺着呼呼睡着了。
“花瓶”吃力地将我挪到了那棵“男枯树”下面,借着那粗壮的主干帮我挡住太阳。就算她那么拉扯我,我都一点没有要醒的意思。她说完这些,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那傻乎乎任由我摆布的样儿,超可爱。”
我一直睡了两三个小时,“花瓶”就在一旁看了我两三个小时,其间她打了几次瞌睡。
就在她刚从某个瞌睡中醒来时,她看见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正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并且还是一起走了过来。她甚至以为自己也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果然没看错。那两个人就是包爷和“萍姐”。
说到这个问题时,“花瓶”没有再具体讲下去,因为她没搞清楚包爷怎么和“萍姐”搞到一起了,是不是之前就有什么渊源。还有,他们偏偏赶在郑纲和欧阳一起离开的时候才出现,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她担心把事情挑明,我又睡得跟死猪一样,万一那俩狡猾的家伙对我们俩不利,就凭“花瓶”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他们。她这也是缓兵之计,她一直警惕地看着包爷和“萍姐”,俩人打听了大致情况后,也没有再多问。但包爷歇了一会儿后,却急着催促她要去还刀,要抛下郑纲他们不管,也就是在我迷迷糊糊中和已经醒来时听到的那两句话。
“我们这就去还刀,我扛着小印走。不用等郑纲,不用等,不用等…”

“小印子醒了更好,咱得好好说说。”
说到这儿,我也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警惕。歪头看向包爷,意思自然是等他继续补充本该和“花瓶”相逢时就讲的东西。他去寻找大河却没有归来的这段经历,怎么和“萍姐”搞到一块儿的,又怎么跑到这里来正好遇着我们的。当然,还有“萍姐”怎么会离开我们,这一段时间又都发生了什么。
我无法确定和他们俩挑明会怎么样,但我想他们既然回来了,就算是揣着坏主意,至少也会编个谎话来骗我们而不是有意回来找碴的。不管他们俩或者其中某一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有其他的目的,我要听完再作打算。
包爷一向是牛逼哄哄的架势,我问到这些事时,起初他还不是很爱讲,满嘴就是:“小屁孩听什么听,跟着我走就是了,前面的大好世界等着我们呢,别纠结那些狗屁过去!”对于他这种态度,平时我能够完完全全地接受,但现在这种状况,我决计要问清楚。而包爷却在我们几个面前明明白白地表示,不要等郑纲和欧阳了,拿着短刀一起上路。他一再说跟他走没有错,但就是不肯讲明白为什么。
虽然如此,但我看包爷的态度也不是异常坚决,总不至于跑过来抢我的刀。一旁的“萍姐”让我有一股错觉,就好像她放掉木筏后溜跑这段压根儿就不存在。她方才去方便回来,就好像早晨她去方便回来一样,只有一点我能确定,她这一去一回中间过了几个小时,一般没有谁会方便那么长时间。我恍惚感觉,脑子里的时间变化压根儿就和现实对不上号。
无论包爷怎么鼓动,我们是铁定了要在这里等欧阳和郑纲回来,或者我们也从那两棵神圣的枯树上爬过去找他们。总之,完全没有不管不顾郑纲和欧阳他们俩而独自上路的可能。
包爷见没戏,便到周围去转了,说要察看察看地形。
包爷为什么找水没有回来,我暂时还不知道,这期间都经历了什么,我自然也猜不出。但“萍姐”,根据郑纲的分析,我完全肯定她是溜走的。但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张与不安,那份淡然任谁看也看不出一点不妥。而她接下来陈述的这段经历,把我完完全全弄蒙了,我的猜测被推翻。
早晨,早餐刚吃到一半,“萍姐”就避开我们去找地方方便。但那些灌木长得不成系统,她在河边找了个地方,在我们当时待的地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萍姐”知道我这人不可能那么不礼貌,但那个郑纲和欧阳就不好说了。她索性跑得更远些,蹲下来刚解决完起身,糟糕的事就发生了。她只感觉一双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巴,让她想喊都喊不出来。“萍姐”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心想定是又落到了匈奴兵的手里,这下肯定没有活命的机会了。“萍姐”已经作好了随时被杀死的准备,她只求不被那些野蛮的匈奴人活埋或者割肉。
可是“萍姐”竟然意外地发现,那帮人并不是匈奴兵,而是一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丢盔弃甲的家伙。“萍姐”听他们兴奋地讲的是,他们几天没吃饭了。“萍姐”被他们扛到河上游的千米外的地方,那河边有一个小山坳,“萍姐”被扛到那里的时候,那个木筏也被一个人撑了过去,山坳里躺着三个奄奄一息的士兵。从他们的对话中,“萍姐”听出,他们是想把“萍姐”杀死,吃人肉。
其中一个身材健硕、胸口有一大道疤痕的家伙竟然开始扯“萍姐”的衣服,其他几个人见这情况,也凑了过去,嘴里说着“玩了照样吃”之类的话,之后…
“萍姐”说到这儿的时候,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哭了起来,让人产生怜惜之情。“花瓶”听她说到这儿,还忍不住过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萍姐”抽泣了一会儿后,又继续讲了下去。
那帮浑蛋正在她身上发泄着兽欲,突然一个浑蛋停了下来,大叫了一声:“月氏!”但“萍姐”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没有听见。那帮家伙丢下“萍姐”便朝着河边跑去,跑之前竟然还扛起那山坳里已经近乎死掉的同伴。“萍姐”陷入绝望,恨不得一死了之。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连串渐近的马蹄声,之后就是金属砍入血肉的声音,那声音让遭受蹂躏的“萍姐”莫名其妙地战栗着。听到那声音后,她出乎自己意料地不想死了,她想活下去。那马蹄声却渐渐地离她越来越近,她抬起头时就看见马背上那面相凶恶的家伙,他手里拎着一把长刀,刀尖正往下淌着鲜血,“萍姐”甚至能闻到那充斥鼻孔的血腥味。她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了。
事情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那男人竟然从身上扯下衣服丢过来盖在“萍姐”身上。当“萍姐”爬起来走到河边时,只看见那木筏上已经染满了鲜血,拴在河边的绳索还没有解开。而那几个被砍杀得惨不忍睹的家伙倒在地上被拴在一起,面相凶恶的家伙用手牵着绳索,策马扬长而去。“萍姐”把救她的人当成了勇士。我心想,难道“萍姐”是爱上了那个男人?当然,前提是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