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的楼要不要都无所谓,你回纺织厂去上班。我父母会动用关系,尽快把你弄进财务科,你们那个厂子很穷,财务科长很容易搞定。你得马上参加自学考试,学金融,尽快拿到大专文凭。我明年会调到南宁,你也随后调过来。我伯父已经和自治区里的关系打过招呼了。”
蓝家山怎么都像置身事外,感觉在听别人的人生规划。好半天,他才如梦初醒,道:“我对财务一窍不通啊!”
卓越已经不是和他商量,而是向他指明方向:“我们家的关系,都是银行系统的。广西的纺织业没有任何前途,你这个专业就已经学错了。”
卓越的无限殷勤让蓝家山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恍惚。
蓝家山抬头望着卓越,卓越回避他的目光。她也有点紧张,她给他规划的前途,他认同吗?但他目前的境况,又如何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她看上去也很忐忑。
忽然,电话铃响,打破微妙的静默。
莫尔接听。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张大嘴,非常惊讶的样子,放下电话,她还难以置信,问:“你今天下水,是不是分到了几块石头?”
蓝家山点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小培打电话过来,说联系不上你。他估计你和我们在一起。有客人看中了其中一块,开价3000,小培要价5000,现在正等你去拍板。”
8.第一块奇石
蓝家山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要么是她听岔了,要么是小培在拿他们开心。他分到的那批石头,都是随意划分出来的,体积都不大,周围人现场也都估过价,顶多值个七八十,小培是看不过眼,才花100元买下的。
再说了,那批石头从理论上来说,也不是属于他蓝家山的。
蓝家山把今天采石的情况跟她俩说了。听说他冒着生命危险下河捞的石头才卖了100块,卓越流露出难过的神色。
但莫尔坚持说自己没有听错,小培是临时溜出来打电话的,还特意交代她,商量好对策,赶紧过去。有客户对其中一块石头开价3000。
即使是卖3000,那也了不得。一块小石头就顶他一年半的工资?蓝家山怎么也不敢相信。
莫尔等不及了。这场游戏对她来说,越来越有吸引力了。
卓越看样子也很高兴,因为有这件事冒出来,正好缓解刚才微妙的气氛。她问蓝家山客户看中的是哪块石头,蓝家山一脸茫然,他对其中一块杏黄色的石头印象很深。难道就是那块石头,给他捡了一个漏?
三人立刻下楼,莫尔还记得去餐厅里交涉一番,用刚才的把柄,从宾馆里平价弄了两瓶酒。然后,三个人打了辆三轮车,便直奔小培的住所。
靠码头一带,北面临街的楼房格局都大同小异,像是用一张图纸建的。一楼、二楼摆放奇石,供客户挑选。主人家大多住三楼,四楼一般住着水手,奇石门店里都会配套喝茶的设施,“价格喝茶聊”是奇石交易的特色之一。
小培正给客户们泡工夫茶,他招呼三人坐下,并给大家做了介绍。客户有两位,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穿着时髦的年轻人,乍一看既像父子,又像兄弟。
一块20厘米见方的奇石放在茶几上。呈土褐色,图案是一层一层的漩涡,画面中心则是一个类似五角星的浮雕。配上妙趣天成的阴影,呈现立体几何形状。
蓝家山对它印象模糊。只记得当时石头上很多泥巴,现在石头一经清洗,再上了油,整个感觉迥然不同。
不过,这块石头,真有人出到3000?蓝家山也暗暗诧异。细细打量着两位客人。有钱人买石头,很多时候是心血来潮。
小培技巧地说:“这块石头是蓝家山放在我们店里寄售的,我说了不算,他说了算。”
中年人眼神犀利地问蓝家山:“你告诉我,你这块石头凭什么值5000?”
蓝家山心里一惊,看来小培是咬住这个价格了。他呡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因为它的正中心,有一块金星的浮雕。大化彩玉石到目前为止,出过很多颜色,还从来没有发现金色。”他停顿一下,说,“它是独一无二的。”
中年人淡淡地说:“勉强算是金色吧,可惜不是金黄色。”
卓越笑着插话:“这种金色更高雅啊。”
从卓越一进来,年轻人就一直盯着她,听她这么一开口,顿时露出感兴趣的模样。
中年人挖苦道:“哦,小姐,你可真会自卖自夸,你总不会说它是白金吧!”
卓越惊讶地说:“它是玫瑰金啊!”
年轻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给她逗乐了。这种眼神,蓝家山再熟悉不过了。卓越的神情中有种毋庸置疑的自信,她快乐地笑了,兴致勃勃地说:“最俗气的是黄金色,香槟金不错,但和小麦黄差不多。钛金偏灰,只有玫瑰金,看似最淡,却是最养眼的。你们注意到没有,这种玫瑰金,有种绽放的层次感。”
她的语气中洋溢着热情,充满了感染力。大家再一看石头,果然和刚才不一样了。这也不排除心理作用。
中年人摇头:“我真服你了。”
年轻人仔细盯着这块石头,再望望卓越,明显动心了。
“3500。”年轻人说。
“5500。”蓝家山不动声色地说。
中年人很不高兴地发话了:“小伙子你没有诚意卖啊。”
年轻人看样子很想拿下,说:“4000吧。”
“6000。”蓝家山答。
两位客户顿时面有愠色,对视一眼。
“你什么意思?”年轻人生气地说,“我们开3000,你朋友说你要5000,你现在要6000,坐地起价啊,有你这么卖石头的么?”
“我也没想到我的女朋友这么喜欢这块石头。”蓝家山诚实地说,“我不想卖了,想把石头送给她。”
卓越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蓝家山。
“天啊!”莫尔失声,然后赶紧给大家斟茶。小培也傻眼了,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卓越的表情是又感动又得意又惋惜又焦急又嗔怪…
“我们再看看吧。”两位客户不悦,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小培赶紧给蓝家山使个眼色,卓越也急了,偷偷在茶几下踢了蓝家山一脚,蓝家山微微一笑。
客户告辞而去。小培就急得跳脚:“4000呐,就这么一块小石头,蓝家山,你根本就不懂行情。”
蓝家山给大家斟茶,笃定地说:“他们会回头的。”
小培懊恼地说:“我已经跟他们磨了很久了,我估计也就4000拿下,才在最后关头把你请出来,你这块石头放在这里三年,1000都未必出得了手。”
蓝家山反问:“它奇在什么地方?”
“就那颗五角星呗!大化彩玉石很少有金色的,虽然就那么一丁点。”
蓝家山说:“那我们就等着吧。”
小培不想跟他再瞎扯,站起来说:“他们应该没有走远,要追还来得及。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追。他们好像今晚就要赶回南宁了。”
蓝家山摇头,说:“你放心,他们总要回头的。”
小培不相信地望着他。心里估计在想,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卓越悄悄问他:“你这么有把握?3000呐。真想给我留着?”
蓝家山卖乖道:“卖不掉你就拿走。”
“吃饱了撑的。”小培泄气地说,“我们先把账目结清吧,你还我100块。”
小培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蓝家山贪心的不满,不过这家伙还是很讲义气的。蓝家山都不好意思了,但到嘴的肥肉不吃也说不过去,何况他兜里只有十几块。
卓越把钱包塞到蓝家山手中,钱包里装着上千块。卓越说:“存了多年的压岁钱,都给你了。等你挣钱了,好好报答我。”
蓝家山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小培嫉妒地望着他。潜台词都呼之欲出了,这小子倒这么大的霉,还有漂亮女孩倒贴他,世界上还有公道二字吗?
蓝家山把100块递给小培,小培赌气说:“和我没关系了,你想卖就卖。”
莫尔把两瓶好酒放到茶几上,她惦记着另一码事,提醒小培:“让你们那个老陆赶紧下来给我们提供线索吧。”
小培直着脖子一通吼,老陆就大摇大摆地下楼了。这家伙见了酒就不要命了,咧嘴笑了,脸色也没蓝家山刚见他时那么阴沉了。
老陆叼着根烟,道貌岸然地说:“我也是看蓝家山一家人挺可怜的,给你们提个醒,那个出了车祸的小伙子,叫徐刚,是吧?他死了。他妈妈像疯了一样,不想让你们好过。”他抽了口烟,目光总在卓越的脸上巡回,然后瞟了一眼蓝家山:“如果是她女儿没了,她也不至于这么伤心吧?”
“那可不一定。”莫尔不同意他的说法。
老陆慢悠悠地说:“他家的血脉断了啊,难怪她着急,她那个年纪,也不可能再生了吧?”
蓝家山不知道他在瞎扯些什么。这人真有线索?笑话。
“一个大小伙子,因为家里有背景,所以在岩滩电站生活区承包了工程,又没结婚,你们想想,他在镇上多闷啊!”他的表情带着一丝猥亵。
连小培听了都觉得纳闷了,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陆皱眉,觉得听众太笨,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说:“有人留了他的种,正想着悄悄打掉孩子,现在阻止她还来得及。我给你们的建议是,把她藏起来,等孩子生下来,把借条抵销,把那一半旅馆要回来。”
蓝家山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插曲,眼睛瞪得溜圆。卓越反应很快,点头,“好像可行!”
“你怎么知道——”莫尔问道,但很快就羞红了脸。
“我给你们一个地址,现在还来得及,晚一天她可能就走人了。我嘛,就得了这两瓶酒,不过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小培忽然听到动静,走到窗口,望着楼下,低声说:“他们又来了,看来你赌对了。”
大家都注视着门口,那两位客户已走了进来。
年轻人直接递给小培一个信封,说:“6000。”
小培接过信封,点钱,点头。年轻人就把石头举起来仔细端详。
中年人忽然问蓝家山:“你是算准我们会回头的,是吗?”
蓝家山笑着摇头。
年轻人带着好奇,望向卓越说:“不好意思,夺你所爱。”
卓越微微一笑,年轻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告辞而去,因为出手阔绰,老陆和小培殷勤地送他俩下楼。
莫尔把钱在手上拍一拍,吐吐舌头。这6000块让卓越很担心,他们的规划受到阻碍了。
卓越担心地望了一眼蓝家山:“你不要心存侥幸,这只是小概率的偶然事件。”
莫尔听出了卓越的言下之意,望着蓝家山:“我们这次要把你带回柳州,你不会——”
卓越急忙阻拦:“让他自己决定。”她的自尊心挺强的。
也许在卓越眼里,这6000块的石头帮了倒忙。蓝家山知道自己是不会回柳州的,他要在这一行赌一把,艰难的是,他该怎么对卓越开口?
小培和老陆交头接耳地上了楼,老陆高深莫测地望着蓝家山。
小培拍了蓝家山的肩膀,佩服地说:“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你怎么就算准他们要把石头买回家?”
蓝家山倒也不故弄玄虚,坦率地说:“因为那小伙子的名字就绣在他的旅行包上,他的遮阳帽上也有颗五角星。”
“他叫金星?”小培愕然。
“他叫启明,金星也叫‘启明星’。”蓝家山微笑了,“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么罕见,又这么有意义的一块石头?何况他们又不缺钱。”
老陆凝视着蓝家山,说:“你小子不简单啊。”
蓝家山拿起那张写着姓名和地址的纸条:林小珍,信用社旁金艳发廊。
第二章
1.赌石如赌命
蓝家山在楼下拦了一辆三轮车,发现那两个客户还没走,正站在轿车前说话。
那个年轻人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卓越,这小子是不是动了春心?
卓越假装没看见他,第一个跳上三轮车。蓝家山掩饰住自己的烦躁不安,如果他的生活重心放在了小镇,卓越在柳州要面对多少诱惑?
小培也跟着他们上了车,他淡淡地说要陪他们一起过去。蓝家山感觉他欲言又止,便向他打听这个金艳发廊的情况。
小培说:“这发廊是镇上最高级的理发馆了,是几个年轻女人开的,同时还有按摩服务,本地人光顾得不多,客户大部分是石商和电厂职工。这几个女人在附近还租了一栋楼,经营着一个录像厅,一间桌球室,水手们经常在那里聚集。”
“她们在水电宾馆也开了个美容店。”小培忽然放低声音说,“本地人一般都不去招惹她们,听说老板娘是有背景的。”
发廊位于菜市口旁,招牌很醒目,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门口,像雷达一样扫描着行人。她的目光停留在这一行人的脸上。
小培和她打个招呼,问阿珍在不在。她迷惑地点头。摸不准这几个人的来头。
蓝家山一进屋,就给呛了一下。刺鼻的香水味和理发店特有的发胶味扑面而来,店很大,中间放着一盆炭火,两个女人在烤火。她们虽然穿着厚厚的羽绒衣,却敞开领口,露着大半个胸脯。一位三十出头,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另一位年轻一些,圆脸,眼神犀利,皮肤很白但没有光泽,嘴唇涂得猩红。
凭直觉,蓝家山猜她就是林小珍,小培先给她做了介绍,她不耐烦地说:“他们不是来理发的,是吧?有屁就放。”
旁边那个妆容夸张的女人惊奇地说:“你就是蓝家山?”
林小珍醒悟过来,大叫:“哦?原来他就是蓝家山啊,你们快来看。”
门口的和里屋跑出三四个女人来,立刻围着蓝家山,像看一个稀有动物。
蓝家山恨不得扭头就走!
“就是他,他哥哥撞死了人,弟弟要当水手还债。”林小珍指着蓝家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看一个异类,她指甲也涂得红红的,这女人真是俗不可耐。
卓越赶紧说明来意:“我们找你谈点事。我们进里屋吧,那里安静一点。”
一个女人笑道:“那里更吵!”
正说着,一个猥琐的男人从里面出来,好奇地盯着他们。
林小珍根本不理睬她,和另几个女人大声评论,她们粗鲁轻浮地大笑着。
“哥哥满可爱的。”
“弟弟也长得不错啊!”
“兄弟俩不太像…”
“上回你撩人家哥哥,把人家吓跑了,回家都要绕开我们店。”
卓越给莫尔使个眼色,两人把林小珍拉起来,然后拽进里屋。
林小珍往嘴里塞颗话梅,没好气地说:“你们不会是来和我学技术的吧!”
那几个女人又开始疯笑。
小培则把蓝家山拉到门口,他谈的是另一件事,足以让蓝家山吃一惊。小培告诉他,刚才那个年轻的客户,给老陆塞了点钱,拿到了卓越的传呼号码。小培也就点到为止,后面让蓝家山自己去浮想翩翩了。
“你应该回去上班,卓越她们已经和我聊过了,我也不赞成你当水手。”
小培说:“像刚才卖的那块石头,在船上,石贩子可能就出到50,但放在店里卖,估计七八十就成交了。运气好的话,上百。今天你碰上的事,可以说是一年难遇一次,客户肯出大价钱的,都是大石头,我们这艘船捞了大半年了,最贵的石头不超过5万!”
又接着说:“是有人发了大财,但这个是讲运气的。你和他们,和我不同,你女朋友家里有背景,你们又读过书,在城里待着,比在这里混可强多了。你知道这河里的石头还能捞几天?”
蓝家山脑子里却总是浮现着刚才那个年轻人的影子,他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花6000买一块石头,甚至花钱,买一个女孩子的号码。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别人的女朋友。他看样子不过20出头,他凭什么这么自信、张狂?
只要他们看中的,他们志在必得。联想到自己家庭的情况,蓝家山心里隐隐作痛。
小培的话也没有说服力,卖一块石头顶他在柳州上班两三年的工资,这诱惑力也实在太大了!
小培低声说:“这个林小珍交往的人很杂,不要轻易相信老陆的话。”
里面传来一阵大笑,莫尔红着脸从里面冲了出来,跑到门口。不肯进去了。蓝家山和小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进门一看,只见林小珍走了出来,伸着脖子,说:“嫌我们脏?是你老师没交过你生理卫生吧?”
卓越急忙拉她,她还在嚷嚷:“年纪比我还大,我估计你连个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旁人问发生了何事。林小珍做了个愤怒的鬼脸。
“她不肯坐的我床,可能是怕传染病,怕怀上男人的孩子。”她没说完,就给卓越拖进房了。卓越向蓝家山使个眼色。
屋内的女人们顿时流露出愤怒和嘲笑简而言之的表情。
莫尔竭力辩解,说是怕自己身上脏,她今天跌了一跤,但越描越黑了。莫尔难堪得要哭了,蓝家山顾不上她,走进里屋,他担心的是卓越不要再被这个女人侮辱。
“你坐床可以,不要坐她身上哦!”一个女人恶意地玩笑道。
“那她就要再怀一个了…”
发廊后面其实是个过道,连着好几个单间,蓝家山刚迈进门,想退已来不及。林小珍背对着他,敞胸露怀,卓越正在检查她的肚子。
卓越简直成了妇科医生了!
林小珍扭头看见蓝家山,表情很奇怪,她的表情忽然没那么暴烈了。而是有一种被竭力掩饰的屈辱和忧伤,她叫住他,把衣服扣好,说自己要上个厕所,她恢复了镇定。她走过蓝家山身旁,故意在他身上碰了一下,是挑衅,还是诱惑?
卓越一分钟也不想待在这里,所以赶紧对男友开门见山:“她真的怀孕了,说是有两个月了。她说这孩子是徐刚的,谁知道她有几句真话,她说原来是想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逼徐刚娶她,没想到泡汤了。她正打算把孩子打掉,这是她的病历单,已经和医生约好时间了。”
看了病例才知道,林小珍今年只有21岁!
蓝家山说:“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卓越吓一跳!看样子不是他的决定,而是他毫不犹豫的表情把她吓住了。
“如果真是徐刚的孩子,你有把握让谢云心把旅社还给你们?”
蓝家山点头。
“8个月后就可以见分晓。但,如果不是徐刚的呢?”卓越严肃地问。
“那就赌一把。”蓝家山平静地说。
“那可是一条命啊,生下来简单,养大可不容易。”
蓝家山说:“就因为是条命,就算是替我哥哥做个善事。”
卓越的表情显然是赞同他的决定。她站起来,说:“可以把她叫进来谈条件了,不过,你想过没有,她明明知道谢云心因为失去儿子,受到那么大的刺激,如果她确定是徐刚的种,为什么不直接去问谢云心要钱?”
“因为谢云心不会认账,她不会相信我的话。”不知何时,林小珍已站在门口,摸着肚子,说,“她一直还以为她儿子是三好学生呐,那小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再说,我可不敢惹她,她是大集团的副总,如果她认为我给死人泼脏水,她能把我们都赶出小镇。把老板娘也连累了。”
“那你为什么不咬紧牙,生下来再问她要钱?”
“我操,那我靠什么活下去?我兜里就剩200块了,本来准备打胎的钱都是老板娘借的。”
蓝家山听小培说过,她的钱都赌光了。
他们谈好交易,每月500,10个月,她要5000,答应把孩子生下来。
“你还得雇个人陪我,冒充我丈夫。”林小珍盯着蓝家山,恶作剧地说。
“分期付款。”卓越站起来,“如果孩子不是徐刚的,以后我们概不负责。”
“那我就把孩子送人。弄一笔钱。”林小珍大笑,“不过,我们那种乡下地方,寄封信都要很久的,不如你把钱一次性都给我。”
卓越说:“绝不可能。”她现在像个谈判高手。
林小珍望着蓝家山:“你不是捞石头的吗?那你肯定识货。我手上有石头,可以押给你,你卖了也行。我们分成,反正我现在得用钱。”
林小珍从床底拉出一个纸箱,里面装着一箱石头。
“我做水手的生意,他们喜欢付一半钱,然后拿石头来顶。唉,也挺可怜的,我也就收下了。”
“你做什么生意?”话一出口,卓越满脸通红。
“理发啊,按摩啊。”林小珍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弄不明白,你刚才问我的细节,说明你是有经验的。难道你们两个还没有——”
卓越急忙拉着蓝家山走出门。
林小珍在后面跟着,对着蓝家山嚷嚷道:“别告诉我,你女朋友还是处女。”
店里的人大笑起来。
蓝家山突然扭头,对她大吼道:“闭上你的臭嘴,你再敢拿我女朋友开玩笑,我揍你,别看你是女人,我照样揍!”
周围人迅速安静起来。
“孕妇也揍?”林小珍吐吐舌头。这女人他妈的就像一只动物,至于是什么动物,蓝家山都不好意思去细想。
小培对这批石头心里有数,这些石头虽然体积不大,但无论色彩、浮雕还是质地都堪称上乘。
这箱石头要放在店里卖,半年内可以出手,卖个五六千没问题,要拿到柳州市场,就可以弄回上万。
“都是水手分到的好石头,里面还有老陆的石头。”他意味深长地望了蓝家山一眼。这老陆和她关系不一般。
看着这些石头,蓝家山对林小珍的嫌恶忽然就消散了,转而是怜悯之心。这些都是她拿什么换来的?
卓越和莫尔已经回宾馆了,5000块已经给到了林小珍手上,这事还没完。他还要雇个人,弄张假结婚证去糊弄她的家人,她要在乡下把这孩子生下来。
死一个人,生一个人,在这世道,都是如此艰难啊!
守着这一箱冰冷的石头,两人都不说话了。从来不抽烟的蓝家山也和小培一起,一根接一根地抽起来,两人仿佛要从这点火星中找点温度。
“你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女朋友,对你好,人又漂亮,又能干。”小培说。
“我还可以再请一个月的假,我想多挣点钱。”蓝家山说出自己的决定。
小培叹了口气:“你自己小心啊!你女朋友太招男人喜欢了,你不要误会,不是说她风骚,要说她长得,也不是多漂亮,可能是很有气质吧!那个客户的反应你也看见了,我是把你当兄弟,才有什么说什么。”
蓝家山答:“就因为这样,我才更需要挣钱,我如果回柳州,就是一个典型的县城仔,别人看不起的,然后当上门女婿,矮人一头。唯一的出路,就是看人脸色,把工作做好,做一番事业,可这需要时间啊,我等不及。”
“你不见得真能挣到钱,也许会更惨。你刚才说的那些,在我看来,都是机会,像我们,做梦都梦不到的。”
蓝家山铁了心要留下了,他说:“读书的时候,同学们其实在心里是看不起我这个县城仔的。幸好我家里有钱。现在我家里这样的状况,以后同事朋友会怎么看我?”
小培低着头,把石头一块块摊开,忍不住说:“你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2.艰难抉择
“我不要。”卓越蹙眉,冷冷地说,“这石头,她是靠什么换来的,你和我都知道,你怎么能把它送给我?”
她一听说蓝家山想再续一个月的假,她心里慌了。
蓝家山硬着头皮终于还是把话说出口了,虽然决定很艰难,但毕竟可以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