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把你带回去,却带回一块石头?”卓越从包里把一叠钱拿出来,“这些是我的,莫尔的,还有我妹妹的,存了好几年的压岁钱,我们都凑出来了。”卓越伤心地说,“我已经把我们所受的影响降到了最小,我知道你自尊心强,没问题啊,反正我家里是要让我去首府工作的。”
她焦急地说:“你也争取早一点调过去,我们两个一起努力。”
蓝家山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回柳州,就矮人一截,和失去她也没什么两样。
“说到家境,说到钱,你能和庞青比吗?如果我看重这个,我们还会走到一起吗?”
庞青是卓越的一个痴心追求者,庞青家和卓越家是世交,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父亲是某局局长,母亲是一所高中副校长,他本人高大帅气,卓越偏偏对他没有感觉,总觉得两人之间少了点什么。遇见蓝家山后立刻和他划清界限,她曾对莫尔感叹地说:“遇见蓝家山,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感觉!”
她以前从未对蓝家山提过庞青这个名字,虽然她家里因为她和蓝家山恋爱一度闹翻了天,因为双方父母多年来早就以“亲家”相称。但卓越对此只字未提,只有莫尔曾向蓝家山透露过。顶住压力,卓越认准了蓝家山,后来他的父母也就不无遗憾地认可了女儿的选择。
如今蓝家山的家庭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卓越的父母不得不“被迫”支持他。他们心里还不知是怎样的遗憾呢,这是蓝家山自己的猜想。
年轻气盛的蓝家山现在开始感受到了来自生活和社会的压力,他不甘心,也不想任由别人摆布。
看蓝家山的表情,卓越有点后悔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这个敏感的名字,她把那些钞票一张张捋顺好,默默地放在床头柜上,挨着那块石头,两者看上去,有种不合时宜的荒谬感。
蓝家山小声强调自己只是在岩滩多待一个月,再摸摸石头的行情,而且他不会再下水。
“你不准备去撤销那张借条了,是吗?”卓越越来越冷静,“就算你回柳州,也打算背着这笔债务?”
她没等他回答,就站了起来,欲言又止,然后黯然离开。不一会儿,莫尔走进来,对着闷不作声的蓝家山踢了一脚。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回去。”她低声问,“你们还没有谈妥吗?”
卓越在隔壁房间大声叫唤着莫尔的名字。
“她不让我跟你说,她要让你自己决定。”莫尔一边答应着,一边把卓越的东西收拾一下,说,“你一个人好好想想吧,你们的自尊心都太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忍不住用手在蓝家山额头上戳了一下,拿着卓越的东西走了,把门带上。
蓝家山倒在床上,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俩还在这里浓情蜜意,如今却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他要挣钱,他要出人头地,但他如何去说服别人?是的,卓越看重的并不是钱,她要的是那种被规划好的生活,但以后她会后悔吗?
蓝家山的视线落在那块石头上,他忽然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林小珍给他留的电话号码,他拨了过去。不知怎的,这个举动,让他带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罪恶感。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这个时间段,小镇早已漆黑一片了。接电话的人用极为暧昧的口吻叫来了林小珍,并提醒他“她现在不怎么方便”。
过了好一会,林小珍在那头很粗鲁地问是谁找自己。
蓝家山表明身份,她立刻警惕起来,问:“干什么?”
她怕他反悔,把钱拿回去呢!
蓝家山问:“那些石头,每块可以顶50元吗?”
她愤怒地说:“我们这些人很贱的,替人理发,按摩,也就收几块钱。水手挣了点钱,都寄回家了,我们就给人家打点折,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那些石头,我是懒得拿到店里去卖,你以为我不会看石头啊?”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你妈的头!”她终于破口大骂,“你不想要,给老娘拿回来,少这么叽叽歪歪的,我知道又是那个女人在说三道四。”
“我准备做这一行,除了捞石头,还要倒石头,所以想了解下行情。”蓝家山平静地说,“我警告过你,不要扯到我女朋友。”
她将信将疑地问:“你真要留在岩滩?”
蓝家山警告她,最好老老实实地把孩子生下来。他在此地监督着她,不要搞鬼。
她的口气软了下来,说:“你是真想知道那些石头抵的是多少钱?每块石头都不一样,你说的是哪块?”林小珍继续说:“你别小看我,我看石头的眼光很准的,客人们经常在我们店里谈石头,我们看都看入门了。”
蓝家山试着把手上准备送给卓越的那块石头的特征告诉她。
她干脆地答:“这是最值钱的一块,是老四船上的黑仔给我的,他妈妈要动手术,我给了他一百块,钱不多,一点心意。他回家之前把这块石头给了我,他说他妈妈如果不在了,他也就不回来了,算是还我的钱,而且他当水手,就是为了给妈妈治病。”
蓝家山觉得她没有撒谎,因为她对这块石头的特点做了补充说明,正确无误。
“想不到吧,猪狗一样的我们,也是有感情的。”她发出刺耳的笑声。
“水手的手上应该都有很多好石头吧?”这才是蓝家山的目的。
“如果你想打水手们手上东西的主意,我劝你趁早收手,除非他们要离开这个行当,否则他们是不会把东西贱卖给石贩子的,那可是人家用命换来的。”
听了这些话,蓝家山的脸上发烧。他知道,这些石头只是冰山一角,听小培说,每天从水下打捞上来的石头,一般只有三分之一可以成交,另三分之一的石头是低价处理的,还有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有相当一部分是客户给不到价的上好货色,都是现场分到个人手上。
小培也曾向他透露过,水手只要干了半年以上,手上至少都有价值三四万的货。
莫尔突然闯入,说:“卓越在洗澡,我赶紧过来给你洗脑,你的电话怎么都占线?”她一口气地说,“庞青已经调到南宁去了,那小子对卓越很痴心的,你最好提高警惕,我没问她,你们谈得怎么样,但看样子,卓越很恼火!”
蓝家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真的喜欢她吗?她可从来没对一个人这么用心过。”莫尔问。电话响了,她肯定地说:“她找我的。”
莫尔接电话,发现对方不是卓越,她表情愕然,问:“你是谁?找谁啊?”然后,她很不愉快地把电话递给蓝家山。
是林小珍的,她把电话打过来了。
“如果你真想做这行,我给你个信息。”林小珍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矮脚手上有块石头,三角形的,老红色,顶上有个红球。矮脚要价10000,客户只肯给7000,但他已经找到下家,下家出到了两万。你要拿下,至少可以挣5000。”旁边有人过来跟她说话,她迅速挂了电话。
蓝家山立刻把电话打到小培店里,把林小珍透露的情况简单和小培一说,小培就明白了,立马说那块石头他也见过。凡是在镇上,每家每户有代售的好石头,大家都熟悉。
他分析,林小珍掌握到这个信息,一点也不奇怪。那个客户小培也认识,比较好色,经常去发廊里混,另一方面,发廊边上就是一家照相馆,有些石头,石贩子拿不准,就把它拍下来,洗出来然后寄给自己的潜在客户,所以林小珍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石贩看上了哪些好石头。这些人可都是长期泡在岩滩的老面孔。
小培表示可以和蓝家山合伙把石头买下来,估计要花上8000。利润两人三七开,蓝家山拿七成,就算是半路出了问题,这块石头,买到手里,也不用担心捂太久。好石头毕竟是好石头。
蓝家山猛然想到自己身上就剩一千了,眼光就瞟上了石头旁边的那叠钞票。莫尔见他这时还有闲心谈生意,恨铁不成钢,给他背上来了一拳,卓越在隔壁房间叫她了,便赶紧跑了出去。
蓝家山把那叠钱拿在手中,心里沉甸甸的。他硬着头皮数了一下,3700。卓越和莫尔才上班不久,每月工资也就两百多一点,攒下这些钱,也真不容易。
他咬咬牙发誓,一定要混出名堂,他内心拼命呐喊,卓越,给我一点时间!
蓝家山给小培去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拿钱。
这一夜,蓝家山就睡在宾馆里,他彻底失眠了!
即使是下水的前一天,他都没失眠。卓越和他之间就像隔着一堵墙,他们的生活就要各自分开,进入不同的轨道了?他那个诺言,始终无法说出口。
就这么辗转反侧,两人相识来的点点滴滴,都隔着一层雾。那种生活,离他越来越远…
但她在这个床上留下的温柔,她和林小珍谈判时的凌厉,她在异性目光下的矜持,都萦绕在他的脑海。她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袒露给了他。她如此优秀,让他自惭形秽。他要怎么做才配得上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他变成一颗棋盘中的棋子,他终归会令她失望,因为他已经令自己失望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煎熬着他,就这么挨到了清晨,想起她就要离去,他茫然若失。
在没有她呼吸的地方,生活就这么黯然失色,他心乱如麻。
房门被擂得震天响,其实根本就没锁,莫尔推门冲进来时,他和衣坐在床边,眼睛都熬红了。
“你昨晚没睡?”
蓝家山摇头。
“活该!卓越哭了一晚上。”莫尔说,“你说再多留一个月,她不相信还会回柳州,我也不相信,借口吧,她让我把石头拿走,你就待在房里吧,等我们走了再出门,她不想见你。”
莫尔拿起石头,说:“恨不得用这个砸醒你的脑袋瓜。”
她出了门,蓝家山失魂落魄地望着门口,鼻子一酸。
蓝家山心想着,给我三年时间吧,我一定会混出个样子,然后回柳州,上南宁,哪都行,只要能让你幸福,我蓝家山做什么都愿意!
不知何时,卓越站在门口,蓝家山红着眼圈,在半梦半醒之间,把这番话说出口了。这不是他臆想中的场面,她真的来了。她伤心地站在门口,眼睛是肿的,却不肯看他。
她慢慢走进来,锁上门,她走到他的面前。
“脱衣服。”她命令道,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蓝家山呆呆地望着她,她用手在他脸上轻轻扇了一下,然后一边给自己脱,一边把他的衣服脱掉。
她先把他脱光了,然后再把自己的内衣解开,他的身体根本不由大脑控制,兀自兴奋起来。
她把他推到床上,她在他耳边说:“你真没种,给你三年,还是给你一个月,有什么区别?你凭什么留住我?”她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敢要我?为什么?怕给我盖个戳,我这张邮票就作废了?”
蓝家山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给她逗笑了。
卓越打了他一巴掌,然后用力吻他,她把他燃烧起来了,他们如一团火,熊熊燃烧起来,这一次,他真正进入了她的体内,原来水乳交融的感觉是那么好,这才是完整的人生啊!
从此,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她成为真正的女人,他的女人。此时此刻,他们在一起,一切都不重要了,即使是这短短的几分钟,他们已许诺终生。
“我希望能怀上你的孩子!”这是事后卓越对他说的唯一的话,生活太多艰难的选择,有时候,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
3.第三块石头
蓝家山很多年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才第一次见到那块石头。他在心里称它为“红三角”。这是他卖出的第二块石头。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连石头的面都没见,就完成了交易,这钱挣得真够痛快。
一切都由小培搞定,他们收购它只花了7500块,因为矮脚对客户的反复压价失去了耐心,正好有机会羞辱一下客户。
客户姓雷,他不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只好灰溜溜地用16000元从小培手里把它买了下来。毕竟他还有4000的利润空间。姓雷的并没有生疑,谁会想到一个发廊妹会把他的商业机密摸得一清二楚?他只有怪自己当时犹豫不决,失了先机。
扣除成本,蓝家山坚持和小培两人平分利润,他拿到了4250,再加上手中的4700,他现在有了8950元。对他来说,这可算一笔雪中送炭的巨款了。
这件事办得干脆利落,满打满算,只用了两天时间。小培一再交代蓝家山不能泄露此事,否则发廊生意就完了。想想也是,大家都是来做石头生意的,冒出这么个石头间谍,谁还敢去那里消费?
蓝家山也心知肚明,这笔钱挣得不算光彩,算是硬从同行手中截取了一部分利润过来,传出去对他和小培的名声也不好。所谓行有行规。后来,蓝家山见了那个姓雷的客户,都有点不好意思。这人很瘦,总是笑眯眯的,看石头的眼光很毒,鼻子也很灵,同行们都说他很神奇,凡是打听到哪一家有好石头,他总是优哉游哉地抢在你的前头。
家里的情况还勉强应付得过去。自从谢云心去宾馆闹过一场后,她的家里人下决心把她送到南宁,由集团领导出面,安排她去看心理医生。
徐微微又给蓝家送来1000块,让他们先维持经营。蓝家山的父母对她很感激,一再表示理解她母亲的冲动行为。
这些事都是蓝母告诉他的,现在蓝家山成天泡在船上,他对父母说自己试着做石贩,其实他是义无反顾地下了水。
水里的“冬瓜”已经被家人认领走了。她是个投水轻生的女大学生,据说还有孕在身。连续三天,蓝家山都没有再遇见那两条神秘的大鱼。
蓝家山查过资料,确认这是外来鱼种,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鱼之一,是原产于南美洲亚马孙河的巨骨舌鱼,据说最大的个体体长可达6米。
蓝家山站在水底,跪在沙里,摸索着石头。他有时候想,他的头上是水,水上是船,船上是岸,岸上有楼。人们过着各种各样的日子,他们不用像鱼一样在水下讨生活。
仅仅三天,他对水下的危险就已经麻木了。他在船上用餐,淘米洗菜的水是直接从河里舀的。他每天下水三次,每次可以待半个小时,每次从水下上来,他就直接站在船头,拉开裤链,掏出家伙就尿。在水下,因为水压的原因,他们无法解决内急。
他熟悉了隔壁船上的水手,至于那些在水面上来回穿梭的石贩,他也辨识得差不多了。
几天过去了,蓝家山思想斗争了一天,决定在这笔交易完成后,酬谢林小珍500元。他去发廊的时候,很希望她已经回到了乡下。他倒不是舍不得钱,而是挺怵她的。他可从未和这种职业的女人打过交道。
林小珍还没有动身回老家,虽然她把行李都打包好了,她和蓝家山签的协议是对周围人保密的,连老陆都不知道,当然,他拿了酒后,也不再过问。
发廊同事见蓝家山来找她,都露出惊奇的表情。告诉他,林小珍正在水电宾馆“值班”。这又是一个蓝家山不想去的地方。他硬着头皮来到宾馆总台,用内线电话联系上了她,她说自己正忙着给客户理发,让他过一阵再来。
蓝家山想赶紧了结此事,就坐在大堂等她。他看着墙壁上红水河的风景图片,那些桥啊、船啊给摄影师拍出很多诗意来,殊不知河底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位60出头的男士从电梯下来,笑眯眯地朝蓝家山走来。远远就伸出手,他身体瘦小,骨骼清奇。
来人抱歉地说:“久等了,不好意思。”
蓝家山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林小珍的朋友,事后想想,这种联想确实非常牵强。
来人递出名片,自我介绍:“我是张明贤。”
蓝家山看了眼名片,原来他是广西观赏石协会的会长,地矿局的高级工程师。毫无疑问,他肯定是认错人了。
蓝家山正想开口解释,张会长笑道:“今天中午在饭桌上听一些船老大聊天,水底下那两条大鱼,给他们说得很神啊…”
张会长很轻松地打开话匣。蓝家山笑着说自己在水下见过一次,张会长大吃一惊,兴趣盎然地向他打听具体情况。
蓝家山说那两条鱼是外来鱼种,是原产亚马孙的巨骨舌鱼。在广东,很多人将它们当观赏鱼来喂养。
张会长听了他的解释,相当意外:“你下过水?”
蓝家山点头,张会长露出非常感兴趣的模样:“小伙子,不简单呐!光听那帮船老大在那里瞎吹,还以为这河里出了新物种呢。什么四不像,金色和银色的鳞片,呵呵。”
一个30多岁的男人急急忙忙地走进大堂,走到张会长面前,伸出手:“张会长你好,我是廖辉波。”
张会长愕然了一下,望望他,望望蓝家山。原来会长把他俩搞混淆了。
“久仰张会长的大名,今天有机会能请教张会长,感到很荣幸,这是我的名片。”廖辉波真诚谦恭地给两人递上名片。
张会长的反应很快,说自己刚听小蓝说起河里的大鱼,原来是巨骨舌鱼,大家立刻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廖辉波不屑地说:“我一直都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那些缺乏控制力,又想混淆视听的人,又没有机会到水下看个究竟,人云亦云,想借助一种类似宗教迷信的力量来让自己获得自信的人,其实很可悲的。”
没想到他貌不惊人,却充满个性,坦率,而且看问题也挺犀利。
廖辉波笑道:“我经常跟那帮船老大吃饭,他们都没读过几年书,典型的暴发户,呵呵,虽然我在赚他们的钱,在他们眼里,我是帮他们打工,但你必须清楚你自己的定位。你看,他们说得像是红水河里出了怪兽,其实连小兄弟都知道,是龙鱼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张会长和蓝家山都下意识地再去看他名片,他的身份是一家装饰公司的总经理。
张会长说:“廖老板谦虚了,我听你电话里说,你在这里承包了酒店的装修工程?”
廖辉波说自己拿下了水电宾馆新楼的装修工程,在岩滩已待了大半年,原来对石头没有一点兴趣。没想到昨天偶然看电视,中央台播放了一个关于广西奇石的节目,其中就有岩滩的大化彩玉石,立刻就来了兴趣。他在饭桌上经常听到别人提起张会长的大名,因此今天听说张会长到了,就冒昧地约张会长见面。
廖辉波滔滔不绝地说:“没想到在中国历史那么悠久的赏石文化,近百年来基本停滞不前。倒是韩国、日本的赏石文化发展迅速。但红水河的奇石一出来,整个格局就被打破了。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大声说好。好在哪里?市场先行,资金先进来,正好给那些满口理论的空谈家,那些文人、赏石家先好好上一课,不能闭着门瞎扯。”
张明贤对他的这番话露出惊奇的神情。
廖辉波又说:“张会长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电视上看到张会长,才知道张会长是地质科学家,有坚实的理论和实践基础,看问题有科学根据,比那些半路出家的赏石流派强多了。我是冲着这一点,才想见张会长的,其实我们以前在这里打过照面的,但会长不会记得我。呵呵。”
他充满自信,不亢不卑,谈吐不俗,让蓝家山暗暗佩服。
张会长赞叹地点头,对他的见解也满欣赏,这时一位胖乎乎的服务员走过来,说总台有他的电话,张会长很客气地请大家等下,他去去就来。
“我不知道小兄弟你和会长什么关系,但我真的很佩服他,我佩服那些有资源的人,而他的资源,就在于——”廖辉波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张会长干了30年的地质勘探工作啊。这个行当充满了机会,中央台播了,市场热了两年了,采石船越造越多,那些暴发户的水准越来越低,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啊。”他的眼睛充满了笑意,蓝家山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坦率而有感染力的人。
蓝家山还没来得及回答,张会长接完电话回来了。很明显,他面露春风,对两位新朋友很感兴趣。
廖辉波很巧妙地说:“我和小兄弟刚才聊了下,张会长,呵呵,奇石的根本是什么?不就是成分构成吗?别听那些人瞎嚷嚷,什么水石派,什么寿石派,什么石种派,成分是最重要的。物以稀为贵,是不是?”他拍了拍桌子,“有什么流派能比一个地质科学家更有发言权?”
张会长听了这番暗含恭维的话,当然很受用,他答:“其实也不能唯成分论,也许很平常的构成元素,但构成方式或过程很特别,这样的石头也很难得,稀少啊。”
“我只相信经验,相信科学,相信眼见为实。比如小兄弟看到了龙鱼,这就是真相。”廖说话很聪明,记得把蓝家山也捎带上。
这两人的对话,让蓝家山听得津津有味,眼前两位知己相见恨晚,难得的是张会长没有一点架子,如此平易近人。
大家谈得起劲,从张会长口中,蓝家山也了解到了广西奇石在国内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及目前市场上的几大石种的现状及潜力。
这时从电梯里下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个30多岁的男子,中等个头,略胖,小眼睛,腆着肚子,神情傲慢;一位是40多岁精瘦的男子,典型的办公室主任模样;还有一个表情单一的年轻人,已抢先几步离开,应该是司机或秘书了。
张会长立刻站了起来,向他们招招手,给大家做了介绍。
这行人是地矿局华地工贸的负责人,张会长特意补充下,柳州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就是他们的产业,柳州奇石城也是他们投建的。
董事长自然就是那个略胖的男人,姓邓。他用居高临下的神情对蓝家山和廖辉波点点头,他的副手姓黄,八面玲珑。他调侃地告诉大家,韦书记被美女缠住了,还没能下来,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大笑。
廖辉波不亢不卑地递上自己的名片,邓董瞄了一眼,交给黄副总拿着。
张会长把廖辉波夸赞了几句,邓董嚼着口香糖,不露声色,随口聊了几个相关的熟人,廖辉波立刻对答如流,两人仿佛对上了接头暗号,快速进入聊天状态。
邓董这是在试探廖辉波的底细和实力呢,蓝家山有点紧张,马上要轮到自己了。张会长介绍蓝家山,只说他是自己的一个小兄弟,他连蓝家山的身份都不清楚,他俩的相识,可真是歪打正着啊!
“你在岩滩认识的朋友我都认识,这个帅哥不认识哦。”黄副开玩笑道。
蓝家山说自己是岩滩本地人。
邓董立刻提到两个名字:“和蒙金海、廖宇谋他们熟吗?”
蓝家山茫然地摇头,邓露出不解和嘲讽兼而有之的神色,这是他习惯性的表情。而且似乎不仅是对蓝家山,对他自己口中提到的那两人似乎也不大瞧得上。
“两个农民暴发户。”邓董随口说。
电梯里传来很大动静,大家望过去,只见一个很瘦的男人,和一个女人打情骂俏地走出来。男人试图一本正经,却忍俊不禁,因为女人在他胳膊上扭了一把。
糟糕,女人正是林小珍。
邓董和黄副立刻对两人开起了荤玩笑,瘦男人很猥亵地眨眨眼。
看来林小珍和他们很熟,她见了蓝家山,意外地睁大眼睛:“你一直在等我?钱带来了么?”其实后面那句话她是在开玩笑的。
但她这么一说出口,大家立刻对蓝家山侧目而视,蓝家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嫖资?赌债?
林小珍也在疑惑着蓝家山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明白自己的玩笑话被误解了。她对蓝家山说等下联系,便溜到总台那里和服务员聊着什么,还指手画脚,视线的余光却瞟着这边。
而那个姓韦的书记,则用对蓝家山的敌意来掩饰他的尴尬。
“你到底是什么人?收保护费的?”邓董对林小珍的方向努努嘴,玩笑地问蓝家山,两个手下意味深长地大笑。
“我是水手!”蓝家山答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卑微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