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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祖爷真以为是三坝头叛变了,心想这次可坏了,新安插进“梅花会”的两个线人还是三坝头安排的,如果三坝头真是内奸,那这两个兄弟也活不久了。
幸得祖爷老谋深算,没有急于出手。三坝头身边的小脚取回苇秆儿后,并未直接回三坝头府上,而是来到了四坝头的居所,在房子周围张望一番后,将苇子秆儿塞入四坝头墙角的阴沟里,然后悄然而退。
祖爷这才弄清事情的真相,内鬼是老四齐春福,这个家伙真是奸诈至极,借三坝头之手出消息,一旦被发现,三坝头就是替死鬼!
最可恨的是三坝头身边的那个小脚,他本是祖爷安插在三坝头身边的眼线,不但没给祖爷做眼,反而和四坝头串通做鬼,祖爷悲愤至极!
愤怒是难免的,悲从何来?因为祖爷待这个小脚如亲生儿子,做梦都想不到他会是内鬼!
这个小脚名叫孙业兴,祖爷让他当眼线,说来还有一段佳话。
孙业兴是谁,大家不晓得,但他父亲确是个知名人物。当年张丹成手下的几个坝头“爬香”时,带头的就是孙业兴的父亲,也就是张丹成手下的老四。孙业兴的父亲叫孙考,此人心狠手辣,杀死祖爷弟弟妹妹逆水行尸之局就是他牵头做的。
孙考和其他坝头联手“爬香”,张丹成和周振龙幸得祖爷相救,才免于一死,后来祖爷又帮张丹成从王亚樵那里搬来了救兵,这才平息了叛乱。
叛乱平息后,张丹成要清理队伍里的余孽,孙考一岁的儿子孙业兴也受到牵连。就在这个关头,祖爷出来说情:“张师爷,祸不及妻儿,孙考虽十恶不赦,但其子年幼,不谙人事,请张爷网开一面!”
祖爷之所以求情,还是基于心底的那丝善念,看到孩子,他就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推己及人,他不想再看到孩子被杀。更甚者,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被自己点天灯烧死的,其父已死,再弑其子,祖爷实在于心不忍。
于是,这个孩子在祖爷的庇护下一天天长大,祖爷传他四书五经,教他做人之道,慢慢地成了亲近之人,后来收编三坝头后,就安排他在三坝头的身边做自己的眼线。
孙业兴并不知祖爷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这件事堂口的人都守口如瓶,祖爷下了死命令,谁敢道破此事,格杀勿论!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1932年,那一年,祖爷亲自做“相”,安排二坝头赶尸,帮贾四爷运烟土,离开堂口将近一个月时间。
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堂口老四齐春福找来了孙业兴将此事尽皆道破。
齐春福为什么要道破此事?他和孙业兴是什么关系?
祖爷查出了齐春福和孙业兴,却按兵不动,因为祖爷不知道齐春福还有没有同伙,尤其是同为张丹成一届遗老的梁文丘是不是同党还不得而知,于是将计就计,关了三坝头,一来麻痹齐春福,二来,拖延时间,试探梁文丘。
齐春福那时已经慌了!他不知道祖爷是如何截取的消息,是孙业兴发消息时发现的,还是回收消息时发现的?或者两者都不是,而是梅玄子身边的线人传来的消息。祖爷“食禄”之时大放厥词,齐春福已弄不清真假了。
齐春福紧张地分析,如果是发消息时截取的,那么祖爷要杀三坝头是符合逻辑的。然而孙业兴也脱不了干系,但孙业兴暂时可以自保,就说自己只负责给三坝头添挂鱼食,其他情况一无所知,钓完鱼将剩下的蚯蚓倒入鱼塘也是人之常情。没有证据祖爷不能乱杀人,况且孙业兴还是祖爷安插在三坝头身边的眼线,诚信度较高。
细作之法在于一发一收,发消息和收消息都要安全,如果二者不能兼得,则必须保证50%的安全性,否则就是白送死。《细作亲谙》有云:“均二保一事作五,借尸还魂添作六。”
意思是说,如果要当细作,危险性较大,而又非做不可,那么将事情的危险性一分为二,如果能保证一条渠道安全,则此事就有50%的可行性;借尸还魂,就是把局外之人拉进来,扰乱视听,如果能找个替死鬼,则此事就有六成把握了。
如果堂口老大不是祖爷,换个冲动型的大师爸,那么就很有可能当天就把孙业兴发出的消息截下来,然后将孙业兴和三坝头一同提审,这就正中了齐春福的诡计。
可实际情况是,祖爷只说要砍了三坝头,并未提审孙业兴!
齐春福的脑子已经乱了!他猜测祖爷已经全都知道了,但又不敢确定,和梅玄子联络的渠道已断,那边什么情况一无所知,他焦虑不安,彻夜难眠!
就在此刻,祖爷又施了一个“无中生有”之计,做了一个假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两个“精武会”的人扮作狍子前去算命,一个去了齐春福的门脸,一个去了梁文丘的门脸,求测过程中,趁人不备,二人都从袖中拿出一个纸条,分别塞给了齐春福和梁文丘。
两位坝头得到纸条后,齐春福秘而不发,梁文丘却紧急来访,说刚才在门脸算命时,有个狍子塞了一张纸条,望祖爷明察云云。
纸条上写着:今夜三更,鱼塘左翼江边有船,三呼暗号,有人接应,速逃!
祖爷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拍了拍战战兢兢的梁文丘,说:“梁爷忠义,受我一拜!”说着,欲鞠躬施礼。
吓得梁文丘赶紧扶起祖爷:“这是何故?小的受不起!”
祖爷这是由衷的尊敬,梁文丘年长自己十五岁,这些年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在这内忧外患的时刻,依然忠义不改,祖爷施此大礼是发自内心的。
祖爷一声叹息:“梁爷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勿与他人道也。”
梁文丘疑惑地看了看祖爷,说声遵命,转身而去。
三更时分,天降大雾,江面一片混沌。
齐春福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孙业兴探头探脑来到江边,四下看了看,又清喊三声:“划十子!划十子!划十子!”划十子是黑话,筷子的意思,这里暗指船桨,跑路的意思。
小船上挑起一张白帆,齐春福和孙业兴从草坑里钻出来,跳上小船。撩开帷帐,一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祖爷!”
随即,两人被五花大绑带回堂口。
堂口灯火通明,齐春福和孙业兴跪在地上,祖爷冷冷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要背叛我?”
齐春福仰天纵泪,哭道:“罢了,罢了,老天无眼,让我一家尽丧你手!”
齐春福这一声喊,让祖爷也听蒙了。
祖爷觉得齐春福话里有话,就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屋子中只剩下三人,齐春福含泪道出十五年的恩爱情仇。
当年孙业兴的父亲孙考造反时,一同被张丹成杀掉的还有孙业兴的母亲,也就是孙考的妻子。
孙考其人好色多淫、风流不羁,经常寻花问柳,他的妻子多次劝告无望,便寒了心。但作为一个女阿宝,她有苦难言,这种骗子身份有官不敢报、有理无处讲,她只好把苦水咽到肚子里。这个状态被孙考手下的一个小“举人”发现了,此人就是齐春福。齐春福那时十七八岁,聪明帅气,看到自己的师娘每日擦眼抹泪,便对这个颇有姿色的师娘起了怜爱之心,他会扎纸手艺,有时趁孙考嫖娼之际,就扎一些纸灯笼、纸鸳鸯,跑到师娘那里逗师娘开心。
女人是冰做的,天生爱化;女人又是狠毒的,天生爱报复。就这样一来二往,两人日久生情。终于一日两人把持不住,行了周公之礼。
事后那妇人怕孙考怀疑,赶忙接二连三地和孙考行房事。
后来,妇人的肚子见大,孙考非常高兴,但妇人心里明白,这孩子是齐春福的。
孩子生下来后,妇人怕日后长大被孙考发现,就和齐春福暗中商量一起逃跑,就在这节骨眼上,孙考爬香,堂口大乱,张丹成恼羞成怒,本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的原则,将孙考的妻子也杀了,要不是祖爷苦苦求情,孙业兴在襁褓中就死掉了。
祖爷把孙业兴保了下来,齐春福也不跑了,因为他的骨肉在这里。但他不敢认。他恨张丹成,更恨祖爷,恨这个堂口,要不是祖爷救下张丹成,孙考就不会死,孙考的老婆也不会死,在他眼里那更是自己的老婆,如今他爱的人被杀,自己的儿子又被祖爷把持,他内心的怒火不禁熊熊燃起,他将这所有的一切都迁怒于祖爷!所以,后来祖爷“杯酒释兵权”时,他极力要求继续辅佐祖爷,他知道他绝不能退居二线,他要把控堂口的一切动态。他苦苦隐瞒着这段往事,就等一个时机,干掉祖爷,父子团圆,摧毁整个“木子莲”!
1932年祖爷外出南粤那段时间,齐春福找到了孙业兴,将此事道出,孙业兴开始不信,齐春福就将珍藏了十五年的血书拿给孙业兴看,那是孙业兴母亲的绝笔,随后,齐春福又指出孙业兴的后背上有一个三角烙印,是他母亲生前用烙铁烙下的,为日后父子相认佐证。孙业兴听后,父子相抱,放声大哭。从此,父子二人开始密谋造反。
梅玄子造势后,齐春福感到时机来了。齐春福很聪明,他知道梅玄子这次声势这么大,肯定得到了高人支持,他感觉江淮的历史要改写了,就暗通梅玄子,将“江相派”的祖宗之忌告诉了对方,对方这才布下乌发棺材局,意图一举搞臭祖爷的名声!
祖爷听完后,心下一阵凄凉。两代恩怨,父子情深,孰对孰错,祖爷满心迷茫。
祖爷不想杀人,一个是张丹成的遗老,一个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娃娃,但这两人非杀不可。
行刑那天,祖爷落泪了。尤其是孙业兴躺在刀下,歪着脑袋怒目而视的样子,搅得祖爷一阵阵心疼。
两人死后,祖爷发令厚葬,坝头们都不知道祖爷为什么对这两个内鬼这么好,祖爷说:“他们也是受梅玄子蛊惑才走了错路!我与梅玄子之仇不共戴天!”祖爷意在转移矛盾,让大家把仇恨转向梅花会,这样整个堂口才能拧成一股绳,对战梅玄子。
“江相派”的宗谱上,祖爷亲笔添上了两人的名字:十五世孙齐春福、十六世孙孙业兴。这代表这两人还是“江相派”的人,死后仍然可以享受江相子孙的香火祭供,写完,焚香三炷,而后,默默淌泪,嗟叹不已。
第五章 四大算命门派的惊天内幕
蜂蜜的妙用
八月中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照着奔流不息的黄浦江。
梅玄子最近的一系列动作已搅得江淮大地一片混乱,祖爷堂口的生意越发冷清。当晚,“天圣道”的左咏禅又来了。
“怎么样?内鬼查出没?”左咏禅问。
祖爷微微点点头。
左咏禅呵呵一笑:“祖爷这次相信小弟了吧。”
祖爷不露声色。
左咏禅又说:“上次我说的义结金兰之事,祖爷考虑得如何了?小弟一直等着和祖爷八拜之交呢,祖爷一直没有音信,小弟不知祖爷何意?”
这正是祖爷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上次左咏禅深夜到访,要求“天圣道”和“木子莲”合二为一,共同对付“梅花会”,并说此举得到了背后大人物的支持,祖爷问他什么大人物,左咏禅说:“你想多大就有多大!不出三年,全国的‘会道门’必会有一次大洗牌!”说完,对着祖爷神秘一笑。
“如今,我已帮祖爷查出内奸,祖爷英明一世,不会不知梅玄子背后有高人吧,这么大的风浪,连政府都卷进来了,祖爷要再迟疑,恐怕‘木子莲’会全军覆没!”左咏禅看着祖爷说。
祖爷叹了口气说:“左掌门一直不说背后的大人物是谁,在下不敢贸然行事!”
左咏禅急了:“就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随后笑了笑,说,“祖爷还是静待时局演变吧,过不了多久,祖爷如果感到无计可施了,可到舍下找我。”说罢,拂袖而去。
祖爷望着左咏禅的背影,心情越发沉重。自从梅玄子大张旗鼓地造势后,祖爷就隐约地感觉到江淮有一股暗流在涌动,就像一条巨蟒,穿梭在各个势力之间,一带而出的将是整个江淮的山呼海啸!
祖爷暗暗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左咏禅所说的全国“会道门”大洗牌究竟是怎么回事?辛亥革命后,国民党统治下的中国,名义上一片统一,实则军阀割据,要操纵全国会道门大洗牌这不是一两股势力所能做到的,是国民党高层要大洗牌,还是各路军阀欲联手再举大事?辛亥以来,风云突变,苦难的中国在历史的沧桑巨变中残喘呻吟,难道中国又要大乱?祖爷苦苦思索。
“祖爷,二爷、张自沾、黄法蓉等人求见!”管家通禀。祖爷点头宣进。
二坝头、张自沾、黄法蓉眉开眼笑地走了进来。祖爷一看,这三人什么情况?乐成这样!
二坝头落座后,一仰头,咧着嘴说:“祖爷,局破了!”
祖爷一愣:“什么局破了?”
“梅玄子的三聚大仙、神仙食面一局!”
祖爷眼睛顿时亮了。二坝头一挥手,黄法蓉和张自沾走上前,祖爷这才发现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张自沾端着一碗面条,黄法蓉拎着一个玻璃罐。
二坝头看了看祖爷,又看了看黄法蓉、张自沾,然后说:“演示给祖爷看!”
张自沾将面碗放在茶桌上,黄法蓉拎起玻璃罐,将里面黄乎乎黏稠的东西倒入面条里,祖爷眼睛盯着面条,时钟咔咔地响,屋子里一片寂静,不多时,奇迹出现了,碗里的面条开始溶化,约一炷香工夫,溶化殆尽。
祖爷大惊:“罐子里是什么东西?”
黄法蓉微笑,眨了眨大眼睛:“蜂蜜!”
“蜂蜜?”
“对!”张自沾激动地说,“我查了西方生物学书籍,蜂蜜中有淀粉酶,可以水解淀粉,梅玄子当街作法时,肯定事先在锅里下了蜂蜜,刚下入时,面条变化不大,梅玄子可以将面条挑入碗中,待他吃完,正好一刻钟时间,其他碗中的面条也就溶化了!”
祖爷点头微笑,虽然他并不知道什么叫“淀粉酶”,又对张自沾说:“你详细说说。”
张自沾说:“自从看了梅玄子的表演,回家后我就用各种原料试验,花椒水、陈皮汤、海水、醋,能想到的都用了,后来又去了圣约翰教会大学的图书馆,在一本叫《生化要览》的图书上,看到了一则信息,上面记载1883年法国生物化学家发现了‘酶’这种物质,酶有多种,而蜂蜜中的淀粉酶是最稳定的,40度以下不会发生任何转化,可以快速水解淀粉…”
祖爷仔细听着,不禁感叹西方科技的先进!江相一门在新时代受到了空前的挑战,能否继续焕发青春,或许只有天知道。
“什么时候破解的?”祖爷突然发问。
张自沾说:“其实早…”
黄法蓉马上打断了张自沾的话:“其实自沾早就去书院翻阅书籍了,直到今日上午才发现这其中的秘密。”
祖爷看了黄法蓉一眼,点头说:“嗯,好。”
二坝头见时机成熟了,忙说:“祖爷,自沾自跟随祖爷以来,忠心耿耿,屡建奇功,如今四坝头的职位也倒出来了,不妨将自沾提为‘榜眼’,这也是堂口众兄弟的愿望。”
说完,三人都将目光投向祖爷。
祖爷眯着眼,点点头,又抬眼看看这三个人,心想这三个家伙是商量好了才来的。祖爷明白,这一切肯定都是黄法蓉的主意,先让自己的丈夫表演破解之术,同时把二坝头拉来提出晋升一事,这样既避免了越级报告之嫌,又增添了说话的分量。
第二天,祖爷召集堂会,将张自沾破局之事大肆表扬,随后提议晋升张自沾。堂口众坝头心里明白,祖爷早就有意提拔这个技术军师,大家都纷纷发言,赞叹祖爷英明。
刚从地牢里放出来的三坝头大声说:“自沾兄弟晋级榜眼,乃众望所归,祖爷英明栽培,兄弟们才能脱颖而出,‘江相派’有祖爷掌舵,众兄弟齐心协力,必然打败‘梅花会’!”
这话说得溜须而不过分,赞扬而不油腻,祖爷听后颇为高兴。
午时许,堂口烹鸡宰鹅,张自沾三叩九拜、焚香发誓,在众人一片庆贺声中成了四爷!随即堂口开宴,坝头小脚开怀畅饮,堂口出现了少有的喜庆气氛。
一片喧嚣中,祖爷独步而出,来到后院,站在栀子花前,思绪如潮水般涌来。花开花落几经岁,人来人去楼成空,他又想起了齐春福和孙业兴,作为堂口的老大,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兄弟叛变,杀内奸、断手足,一代新人换旧人,呜呼哀哉!
正沉思间,黄法蓉也走来了。“祖爷,今日大喜,您老怎么还满脸愁容?”语气中已透露出微微醉意。
祖爷瞥了她一眼,道:“这个时刻,你等了许久了吧?”
“什么也逃不过祖爷的眼睛…”黄法蓉明眸翻转,莞尔一笑。
祖爷冷笑一声说:“自沾肯定早就找到了破解之法,只不过秘而不发,就等我除掉齐春福,你们再行道破,这样四坝头的位置自然而然就是自沾的了。”
黄法蓉手按太阳穴,醉步扑颠,喃喃地说:“伺机而动,相时而发,这是祖爷一直教育小的们的处事法则,法蓉只不过…只不过是学而致用罢了,况且当时内奸不明,破局之事更不便道出。法蓉…法蓉自嫁入‘木子莲’以来,兢兢业业,每逢大局,昼思夜想,殚精竭虑,祖爷自知法蓉是个阿宝,可…法蓉也是个小女子,夫君自沾,脾气怪异,喜怒无常,法蓉饱受委屈之时,祖爷可曾见?法蓉命苦,背井离乡,南思燕娘,北思亲母,举目无亲,孤苦伶仃…”说着,眼泪簌簌而下。
四坝头的归属
这一席话说得祖爷黯然神伤,谁天生也不愿当阿宝。这条路苦,无论男女,光环悦丽的背后都是无尽的伤感和迷茫。祖爷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天命残酷,家破人亡,恢恢江湖中苟全性命。今朝痛饮,明朝丧命,生死之变如劲风吹烛,草芥之人何时才能安享余生!
此时,一个小脚跑了过来,黄法蓉忙扭头拭干眼角的泪水。
“祖爷,南派大师爸到访!”
祖爷慌忙转身,江飞燕来了?“快快有请!”
黄法蓉一听江飞燕来了,狂奔而出。
说话间,江飞燕一行已到了院内。
“干娘!”黄法蓉一头扑进江飞燕的怀抱,泪水哗哗流下。
江飞燕不知怎么回事,还以为是黄法蓉日久思亲,许久不曾省亲之故,忙抱着自己的干女儿说:“女儿不哭,干娘这不看你来了?”嘴上虽这样说,眼圈也红了。
堂口坝头纷纷过来施礼,不胜酒力的张自沾也慌忙前来行礼:“不知干娘驾到,有失远迎!”
祖爷也不知道为什么江飞燕突然到访。一阵寒暄后,祖爷把江飞燕让进正厅,看茶细聊。
江飞燕说:“飞燕不请自到,祖爷勿怪。”
祖爷施礼笑答:“燕姐驾到,蓬荜生辉。”
江飞燕说:“最近江淮地区风浪很大啊,南部五省皆有耳闻,我安插在福建‘太极帮’的细作传来消息,说‘梅花会’的梅玄子近日现身福建,与‘太极帮’的若兰师太走动甚密,‘太极帮’也有意疏远我们。”
江飞燕提到的“太极帮”是福建地区最大的会道门,堂口老大是个老道姑,俗名李美鹤,道号若兰,人称若兰师太。多年来,由于地缘比邻关系,“太极帮”和“越海棠”一直交情甚密。1929年,江飞燕就是去“太极帮”为若兰师太祝寿兼议事,出门遇到路边濒死的黄法蓉。
江飞燕呷了口茶,接着说:“国民党密查组那边也注意到了这个动向。梅玄子江边点鬼灯震动江淮,就连天津、北平、胶东的‘会道门’头头也纷纷前来祝贺,中原五虎、胶东‘郑半仙’这些圈内巨头能屈尊拜谒梅玄子,也是少有之事。”
祖爷这才发现,这个南派的掌门人似乎比自己更熟悉江淮的情况。
这就是南派“越海棠”女阿宝们的聪明之处了。
当年洪门五祖之一方照舆创立“江相派”,下设乾、坤、坎、离四大门,离门就是后来的“越海棠”。离门的第一个掌门人唐咏荷是康熙年间有名的才女,其父唐国墉乃江南丝绸大户,因向宫廷进贡的丝绢上绣有“皇恩浩荡存千古,华夏夷狄四海平”一句而卷入文字狱,康熙认为“夷狄”二字就是暗指满族,遂下令处死唐国墉,株连九族。
行刑当天,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唐国墉多年前救助过的一位绿林中人率人劫了法场,救下了唐咏荷,此人就是方照舆。唐咏荷加入天地会后,念念不忘复仇,后来在天地会的统一部署下,唐咏荷协助侠女吕四娘用血滴子取下了康熙儿子雍正的脑袋。
吕四娘能潜入禁宫杀死雍正,还是唐咏荷安插在皇宫内的细作的功劳。从此唐咏荷明白一个真理,要成大事,朝廷中必须有人。而女人天生有姿色优势,施美人计打入高官内部成了唐咏荷堂口的祖训。
三百年来,“越海棠”美人辈出,历代都在政府内部发展细作、安插眼线,使得“越海棠”成为四大堂口中在政府内部最有根基的一门。直到民国,西派“龙须芽”跳出一个刘从云,致力于军政,这才打破这种态势,但好景不长,刘从云很快被他徒弟秦百川搞掉了。
江飞燕之所以对江淮地区的情况了如指掌,都是因为继承了乔五妹在国民党密查组的人脉资源。
其实,当时军阀割据,列强入侵,国民党政府根本无暇顾及“会道门”这类事。只不过“会道门”与黑道走得很近,黑道又与国民党特务系统血缘甚密,况且“会道门”在中国由来已久,国民党上到老总、下到小特务,都迷信得很,这才让各路“会道门”在民国时期大放异彩。
祖爷听江飞燕分析完后,说:“看来左咏禅所言不虚,中国的‘会道门’历史要改写了!”
江飞燕一愣:“改写?”
祖爷点点头:“左咏禅不久前来访,说最近江淮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是背后有大人物支持。现在看来,不仅是江淮,整个中国都要大变动。”
说话间,管家进来,递过一封信。
祖爷打开一看,大吃一惊,是梅玄子的密函,信中大致是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希望祖爷不计前嫌,重修两家之好。”梅玄子要在卢湾区“西雅酒店”设宴赔罪,希望祖爷能赴宴。
梅玄子布下乌发棺材一局,搅得祖爷心神不安,又搞“江边点鬼灯”的大局,意欲将祖爷赶尽杀绝,祖爷正恨得咬牙切齿,梅玄子却突然示好,祖爷深感意外。
多年来,“木子莲”与“梅花会”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梅花会”起步较晚,第二次直奉大战时期才创立,它没有“江相派”那种几百年的根基,所以一直以来对“木子莲”毕恭毕敬,只是近期动作反常,频频捣鬼。在祖爷眼里,梅玄子只是个后生,阎锡山请祖爷算命时,梅玄子才刚出道没几年。
一个赌徒的蜕变
梅玄子本是安徽黄山脚下一个小道观的道士,他的师父梅甫祖老先生乃道学耆宿。早年梅甫祖在天津教书时,因久慕国学大师李叔同先生的才华,曾多次前往拜访,受到李叔同点化颇多。李叔同出家后,梅甫祖也随即出家,在黄山脚下的“梅花观”修行。
梅玄子本不姓梅,真名叫许乐石,兰州人,其父是一骡马商人,中原的生意人贩货西域、西出楼兰,都会雇佣他父亲的骡马队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