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吧苽生屋,这是你长年作恶的报应。你早就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了吧。”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鲇之进任凭他喊,继而在他右脸划了一刀,又是一道口子。
“没错,我就是刺客,现在就要取你性命。以前我一直保护你,现在不干了。要是再不喊人,我就砍掉你的头!”
鲇之进冷冷地说完,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岩五郎见鲇之进来真格的,顿时露出恐慌的神情,全身如同痉挛般颤抖。
“哼。”
鲇之进嗤笑一声,勾起嘴角。
“我竟是被这种鼠辈骗得团团转吗……”
他喃喃着自嘲的话语,内心充斥着对自己强烈的轻蔑。他竟如此大意。那种感情继而转变为露骨的杀意,从他体内迸发出来。
“我赌上性命,竟是为了保护你这种渣滓。我最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你利用了我的信任,只用区区几枚小判收买了我。”
岩五郎奋力挺起被束缚的身体,扯开嗓子发出惊恐的喊叫,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他死命拧着脖子躲开刀刃,不断发出比女人还要尖利、宛如濒死哀号的声音。
“就这样了吗苽生屋,这便是你最大的声音啦?!”
鲇之进怒喝一声,转而把刀尖抵在他额头上。
“哇!”
岩五郎再次高喊。
“看我把你这脑袋斩作两片!”
鲇之进高高举起大刀。岩五郎又迸发出了汽笛般的哀号。
就在此时,两侧传来风压,一群黑衣男人从屋里冲了出来。鲇之进飞快地扫了一眼,对方有七个人。虽然还是大白天,他们全都戴着黑面罩。
“快、快来救我!”
岩五郎向一群手下大喊。
“来了吗,傀儡屋。不,鸢家的贼人。你们两家是背地里相通的吧。”鲇之进说,“这是第二次碰上,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且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刀法,好在黄泉路上细细琢磨!”
话音未落,鲇之进就杀了过去,大刀一闪,砍向打头的两人。那两人撞在一起,轰然倒地。
接着,鲇之进挡开第三个人的大刀,转手斩断一人的右臂。一阵鲜血喷溅,手臂滚落在地。
他又头也不回地砍向背后袭来的人,继而刺穿旁边那人的心脏,然后拔刀,毫不留情地斩向失去手臂哀号不止的人。
转眼间便有四人倒下,有两人见状转身就逃,鲇之进追杀过去,奋力交锋,借助反弹的力量砍伤了旁边那人的手臂,随即身形一沉,横扫前方那人的大腿,转身追向方才被砍伤手臂的人,以及一同逃窜的另一名同伙,接连朝着两人的背部斜劈下去。
两人轰然倒地,战斗就此终结,屋子突然陷入令人茫然的静寂,到处是强烈的血腥味。
被砍了腿的男人跌坐在地上,在血海中挣扎。他蒙面的黑布掀开一角,露出死死咬住的牙齿。
“这就完了吗?”
鲇之进转向被捆在柱子上的岩五郎。
“你的手下只有这些?”
岩五郎拼命点头。
“平时都是这七个人在行动吗?从武藤家盗走公银那次,还有深夜突袭那次?”
岩五郎沮丧地低下了头。看来鲇之进说中了。
“只有你还活着吗?”
鲇之进看向坐在血海中死命压住鲜血喷涌的伤口、痛苦不堪的那个人。
“痛吗?被你们打落地狱的人也是这般滋味。”鲇之进冷酷地说,“这些人很快就要死了。你也一样。昨夜你们在卯辰八幡社院内杀了武藤兵卫门阁下,对不对?”
男人依旧咬紧牙关。他看向背后的岩五郎,可他的主子也沉默不语。
“不用回答,我已经知道了。我跟你们交锋过一回,清楚记得你们的刀法。毫无疑问,武藤阁下满身的伤痕就是你们留下的。为何要杀他?!为何要杀死武藤阁下?!”
此时,前屋又有几个苽生屋店里的人挥舞着大刀冲了进来。不过这些人都毫无章法,不过是些受聘之人,出于道义前来相助罢了。
鲇之进回过头,毫不留情地斩杀了打头的两个人。这帮人都是岩五郎的手下。后面三人慌了手脚,见敌不过他,便转身欲逃。
“别怕,站住!”鲇之进怒喝一声,“算盘跟刀不一样,这下你们明白了吧!”
那几个人停下脚步,不知为何老实地点了点头。
“你们要是跑,我就追过去杀掉你们。谁觉得这样也无所谓,那就跑吧。”
那三个人一动也不动。
“都转过来。”
鲇之进用刀尖示意了一下。
“你们就这点身手,没必要为盗贼头领送命。把刀扔了,到这里来。”
鲇之进命令道。
“坐到墙边去,听我说话。你们虽然是一群恶党,但若是听了我的话改心向善,倒也能保住一条性命。怎么样?!”
鲇之进一瞪眼,那几个人就放下了刀,靠在墙边坐下,个个用力点头。
“你们之所以杀了武藤兵卫门阁下,是因为我险些就要发现你们的勾当了。这里白天是搞高利贷生意的苽生屋,还有做鸢工[11]的傀儡屋。可是到了晚上,你们就是一个大盗团伙。高利贷的本金就是你们偷来的。”
鲇之进一边打量他们,一边说道。
“因为钱都没写名字啊。”
若是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否定的神色,鲇之进就会展开追问。因此,他此时正轮番看着那几个人的眼睛。
“一天,你们从城上武士口中得到消息,知道有大量公银被送到武藤家作为铸造铅瓦的费用。于是,你们潜入武藤家,盗走了所有公银。武藤家儿子被怀疑私吞公银,不得不切腹明志,但是失败了,武藤一家等同于断了后。
“武藤家没落后,家中媳妇想摆个小小的团子摊,兵卫门阁下为了凑到盘店面的钱,在卯辰八幡社院内连日站立。我对他生出好奇,还拜访了兵卫门阁下的长屋,听他说起了背后的缘由。于是你们开始担心我会不会察觉到真相。”
说着,他又目不转睛地观察几个人的表情,看不到任何否定的神色。周遭只有坐在血海中的那个男人痛苦地呻吟着。
“没想到你们竟是一群大盗,而且是武藤家没落的元凶。袭击多津和岩五郎的暴徒都是协助你们偷盗公银的武士,因为你们反悔没有分赃,他们才会出手报复。你,岩五郎,害怕一切真相曝光……就命令这些蒙面人袭击兵卫门阁下,将他杀死了。”
鲇之进大刀一挥,甩掉血糊后收刀入鞘。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封他的口。卑鄙小人。我本来对这荒唐的世道和奸邪小人毫无兴趣。若不是你们把兵卫门阁下杀死,我或许还会摆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不去追究这件事。可是你们竟把他杀了,这点我绝对无法原谅。你们是世上的害虫。我必须为了世人把你们除之后快!”
就在那时,被砍了腿的男人拼尽最后的力气朝他砍了过来。鲇之进早以察觉他,闪身的同时抽出大刀,朝他身上砍去,瞬间便回了鞘。片刻之后,才传来男人倒地的声音。
不知为何,被捆住的岩五郎发出了感慨之声。
“你们是鸢工,飞檐走壁的功夫自是一流,但论刀法绝不是我的对手。”
他对被他砍倒的最后一人说:
“你想死,对不对?所以我大发慈悲,让你如愿以偿。”
说完,鲇之进转身环视周围。倒在血泊中的七个人已经不再动弹。
“这下我的工作结束了,我也不会再说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下次再敢露面,我就不留情面了!”
他对坐在墙边的几个人说完,便绕开血泊朝门口走去。接着,他又在走廊上回头,决定再多说几句。
“你们都给我到寿经寺去坐禅,好好冥想,改过向善。”
他又看向被捆住的岩五郎,与他对上了目光。
“苽生屋,受你关照了。”鲇之进说,“别过!”
说完他就背过身去。岩五郎突然大声说道:
“山县阁下,你有一点弄错了!”
鲇之进闻言,停下了脚步。
“我之所以令人杀死武藤阁下,不是因为害怕坏事暴露。”
“那是为何?”
鲇之进问。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啊。要是真相大白了,你肯定不愿给我当保镖。”
“当然!”鲇之进恶狠狠地说,“就算不真相大白,我也不干了。”
他又喃喃道:
“保镖算得什么工作,简直是狗屁。我再也不干了!”鲇之进想起武藤兵卫门的话。他说得一点没错。
“可是你不也在我这赚了一大笔钱吗?”
岩五郎不认命地说。
“你的臭钱我一文都不要。全都送给让你推入地狱的人了。”
鲇之进说。
“哦,不过那就是你的优点啊。”苽生屋岩五郎感叹道,“如此刚正不阿,实乃当世罕见。”
鲇之进哼了一声。
“少说废话,我唯独不想听你的夸奖,怕脏了我的身。”
“我看上了你的剑术。”岩五郎说,“真可谓雷霆之刃,让人眼前一亮。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凌厉的剑法。我希望你一直留在这里,希望一直看你大显身手。将来我还想把这份家业全都交给你。之前对你提过的事情可不是谎言。因为我对你太着迷了。”
鲇之进惊得待在原地,然后说:
“痴心妄想。”
他握住刀柄,出鞘一分,最后说道:
“这把刀被你这种盗贼迷上,也是令我怒不可遏!”
说完,他又把刀按回鞘中,大步离开了苽生屋。
31
西河屋既是旅舍,也是犀川沿岸规模最大的赌场。与之相邻的房子被整间改造成食材的储藏室和厨房,通过走廊与西河屋后门相连。而原本过于狭窄的后厨,则被改造成了牢房,用于监禁不听话的娼妓和疑为间谍的可疑人物。这里的地面原先就铺了方便用水清洗食材的石板地,正好方便拷问囚徒时泼泼冷水。
屋顶有重重房檐遮挡,又开着大采光口,既能挡雨,又能在日头角度恰好时得到满室阳光。此时阳光正从外面倾洒进来,照亮了被悬在房梁上的凄惨人物。
千代双手被缚在身后,胸腹有重重绳索勒住,还被悬在了房梁上,其状惨不忍睹。如今她早已哭哑了嗓子,一言不发地任凭身体缓缓旋转。
由于双臂和腰部高悬,头部向下低垂,她那因折磨而哭花的脸上垂下了唾液的细丝,滴落在地上。
“如何啊千代,你还不愿意老老实实接客吗?”
正对牢房的大厅里有一群满脸胡髭的流浪武士和混混,个个盘腿而坐,身边摆满了酒壶,边喝边看被折磨的千代。
“不要。”
千代用沙哑的声音说。
貌似头领的流浪武士失声笑道:
“你这女人还挺倔。要知道,你已经无亲无故,谁也不会来救你了。除了听我们的话做个娼妓,别无其他活路。若你再这样倔,只会死在这里。”
“那就杀了我。”千代缓缓转动着身子,伴随艰难的呼吸吐出声音,“与其变成你们这帮恶鬼的奴仆,我甘愿去死。你要杀就杀吧。”
“那可不行。”头领说,“像你这样的美人自有用途。你不愿当我的妾,又不愿做娼妓,可是这世道没有那么好过,任由你这般任性。”
他说完,周围的手下哄笑起来。
“反正你姿色不错,就算每天挂在那里折磨,也能看着下酒。”
“女人!”另一个流浪武士怒喝道,“你要是不接客,就把你捆起来,掀开下摆让客人弄!”
“随你的便。”
千代说完,又因为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继续道:
“你们原本也是武士,难道没有武士的矜持吗?你们的武家气概都去哪里了?难道已经沦落成了无能之辈,只会跟一帮卑贱的恶棍混在一起,联合起来欺负一个无力的女人吗?”
“什么?!”
一个混混儿听了,当场暴跳如雷,一路小跑跳到石板地上,夺过千代旁边那人手上的竹条棍。
“臭婊子,狂什么狂!”
说完,他就开始奋力抽打千代的腰、臀和腿。
千代一声不吭地忍耐。
“区区一个女人,说起话来却要学什么武士!”
那个混混儿涨红了脸,不断抽打千代。
“助次郎,你隔着衣服再打也没用。”
一个流浪武士笑着说。
“是。”
被叫作助次郎的男人应了一声,分开千代的和服下摆,高高掀起其中一边,让她露出双腿,继而用力抽打。千代惨叫一声,又哭了起来。原本雪白的大腿眼看着被打红了。
听到千代凄厉的哭声,男人解了气,把竹条棍往地上一扔,松开了掀起和服的手,让千代的腿再次被盖住。接着,他大步走到千代面前,一把抓住她凌乱的头发,往上一扯。千代哭得扭曲的脸就这样暴露在那些看热闹的人面前。她的鼻涕顺着嘴唇流下来,变成一根白色丝线,长长地垂到了地上。
男人猛地一推千代的头,她被悬吊的身体再次快速旋转起来。哭声一会儿远去,一会儿靠近,口水和鼻涕描绘着螺旋,在地上落了一圈,几个男人笑得前仰后合。
“好丑的女人啊,像小鬼一样拖着鼻涕。”
流浪武士的头领说。
“都这样了,你还倔什么?你在等什么?难道你觉得只要硬撑下去,就会有人来救你?”
另一个人说。
“瞧你一脸的鼻涕眼泪,可惜那张脸了。只要听我们的,马上就把你放下来。而且还让你吃饭,让你睡被窝。如果你还这样倔,就每天都得挨打。还不识相一点?”
“你可别妄想了,女人!”助次郎在千代耳边吼道,“这世上没有人会救你,赶紧认命,老老实实听话!”
可是千代停止哭泣之后便一言不发,只发出了痛苦的呼吸声。
“这女人真是太倔了,性子这么野的人,就应该这样对付。”
说着,一个流浪武士站起来,朝折磨千代的地方走过去。他走到被悬在房梁上的千代身边,抓住她前倾的身子,费劲扯开了被绳子捆住的和服前襟,随后抓起一边使劲往前拽。
一只胀大的乳房从绳索之间滑了出来。流浪武士抓起来捏了两下。千代发出不快的声音。
“好大的奶子。”
男人说着,拽起千代的上半身,展示给其他人看。醉酒的男人们顿时叫嚷起来。
“怎么这么大,啊?女人,你说为啥啊?”男人色眯眯地问道。
千代只是喘息,没有回答。
“是因为这个。”
说着,他抓住千代的乳房,使劲一捏。
一小股白色的液体划过空中。
“哦哦!”
几个男人纷纷惊叹,然后大笑起来。
“瞧啊。”
男人说着,又捏了一下。白色的乳汁再次描绘出纤细的弧线。
那副光景似乎让他们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感动,一群人沉默了片刻。
“女人,你有孩子?”男人说,“你一直这样倔强,就没法给孩子喂奶。若是你死了,你的孩子也要死。你好好想想!”
男人像是在劝导她一般。
“听好了,只要你老实听话,我就把你放下来,还把你孩子带过来吃奶。知道没?嗯?听话。”
男人松开她的乳房,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大厅。
然而千代的乳房已经无从遮蔽,只能那样向下垂着,还有点点白色乳汁滴落在地上。
“不过啊……”一个流浪武士说。“你都为人母了,还要被人吊在房梁上,像孩子一样挨打吗?”
话音刚落,千代突然发出尖利的惨叫。她缓缓旋转着,惨叫了许久。
“哦,这下是疯了吗?”
惨叫之后,千代又大声痛哭起来。
强烈的愤怒让千代脑中空白,她任凭自己宣泄了一会儿心中的屈辱和愤慨。
可是因为疲劳和体力耗尽,她并没有宣泄多久,很快就失去了发出声音的意志和体力。她颓然低下头,仿佛失去了意识。
“喂。”
沉重的静默让看守她的男人和助次郎都忍不住低头看向千代。
“还活着吗?”
座上的一名流浪武士问道。
“那可是个上等货色,别把她弄死了。”
另一个人说。
“那女的能卖不少钱呢。”
此时,千代猛地苏醒过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好闷,胸好闷……”
“嗯?”
助次郎反问。
“吊了好久,喘、喘不上气。胸好闷。请把我放下来,不然我要死了。”
“她要下来。”
助次郎对座上的流浪武士说。
“总算服软了吗。”
刚才劝导她的流浪武士说。
“你这是愿意听话啦?”头领粗着嗓门问道。
千代声音嘶哑地回答:
“不愿意。”
流浪武士叹息一声。
“你咋这么倔呢。”
“怎么办?”
助次郎问。
“放她下来。”头领下令道,“别真的弄死了。”
千代被放下来,瘫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看守扶起她的上身,然后抱起来,搬到了流浪武士们坐的地方,让她靠在全部敞开后叠在一起的纸门上。
千代露着一只乳房,还露出了一条光裸的腿,意识模糊不清。由于双手被捆绑,她无法遮掩自己。
“叫阿富把孩子带过来。”
头领下令,助次郎马上跑向大门。
不一会儿,一个老妇抱着婴儿走了过来。
“阿富,给孩子喂奶。”
头领瞥了她一眼,看来阿富是头领的妻子。
她走到千代面前,将婴儿的嘴凑到千代从绳索间探出的乳房上。婴儿对周围的异常毫无察觉,咬住千代的乳房,啧啧地吮吸起来。流浪武士们见此情景,顿时哄笑。
“哎哟,吃得可欢了。”
一个人喊道,其他人笑得更加猥琐。
“连母亲被捆成了粽子都不晓得吗,太可怜了。”
喧哗声让千代猛地回过神来,撑起瘫软的身子,微微向前倾斜。她是为了让婴儿喝得更顺畅。可是毕竟行动不能自由,乳头总是从婴儿口中滑出,千代一着急,就拼命向前挪动,或是扭动着身体想改变姿势。
“你快把她给解了吧。”
阿富对头领说。
“解开。”
头领闻言,对方才负责看守千代的人下令道。
看守连忙走过来,按着千代的背让她更往前倾,继而解开了紧紧捆绑双手的绳索。由于被折磨了很长时间,千代的手已经严重变色了。
总算获得自由,千代高兴地从阿富手上接过婴儿,紧紧抱在怀里,随后稍微侧身避开男人们的视线,让孩子稳稳含住了乳房。接着,她一边流泪,一边为孩子哺乳。
千代一言不发,阿富也一言不发,屋里只剩下婴儿吸吮乳汁的声音。男人们看腻了,又开始饮酒作乐,对西河屋的娼妓品头论足,热烈讨论孰优孰劣、感度如何的话题。
就在这时,女人低声吟唱安眠曲,流浪武士们停下交谈的声音。转过头去,原来是千代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轻轻摇晃身体哄着孩子,低声唱歌。那是红叶村一直流传的曲子。
犀川船头家呀嚯咿,
船头家撑着橹呀嚯咿,
好孩子乖乖睡呀嚯咿,
船头家撑着橹呀嚯咿。
好孩子,快快睡,做个好睡梦,
好孩子,可别哭,不然不要你。
乘着梦的浪花,摇啊摇啊,
小小摇篮里啊,做梦的孩子,
伤心的世道啊,快快过去吧。
爱哭包,不让上,小小传马舟,
爱哭包,别哭啦,做梦更甜美。
妈妈也会陪你,做个美梦。
将来妈妈带着你,一起上路呀,
好孩子的美梦呀,就是极乐土。
32
从拷问房穿过一条走廊就是牢房。所谓牢房,不过是地板上摆着两块破烂的榻榻米,而千代就躺在上面。
偏房是新盖的,里面挺大,牢房旁边便是看守房,足够好几个看守在那里起居。这里不像城中那些廉价长屋,房间里有好几个人的被褥,还有足以容下长衣箱的壁橱。
太阳已经落山,流浪武士和西河的残党都在主屋的大房里用晚膳。有人拿了饭团给千代,可她只吃了一口,实在难以下咽,便一直扔在旁边。倒是喝了好几大口冷掉的汤水,因为她太渴了。
从千代被监禁那天起,她就吃不下东西,自己也感到很奇怪。第二天,她发现自己口渴,便只喝了点水。一开始因为紧张和恐惧,她连自己口渴都没有发现。喝了点水之后,总算能吃点东西了,但肠胃又不消化,吃完便泛起了恶心。于是她便不再吃东西,肠胃因此变得更敏感了,眼看着一天天消瘦下来。因为每天都要受许多折磨,她也知道若不留存一点体力可能会死,可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
她不吃东西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如厕。牢房里开了排泄用的孔洞,上面有个盖子。她可以在这里上茅房,可是难以避免被好色的看守看见。牢房里没有遮挡身体的屏风。
千代压根儿不与看守说话。对方虽然会搭话,但是回答了准没好事,她整日一言不发,静静地躺在那里。这天她也躺在牢房里,因为过于安静,她听见了主屋那边传来男人的笑声,里面不时夹杂着女人的娇声,想必他们找了艺伎和娼妓去陪酒。
以前,千代也曾被领到酒席上,因为她执意不理睬他们,就被骂作倔强的女人,然后捆起来遭受折磨,被打得全身动弹不得。今天她也遭受了同样的折磨,现在痛得坐都坐不起来,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
看守突然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千代虽然没朝那边看,但是能感觉到动静。千代被关在牢房的时候,看守必须坐在门外的歇脚台上看着她,不会轻易起身,顶多只在上茅房的时候离开一下。
每次待在牢房里,千代都终日背对看守,绝不往他的方向看上一眼。一旦与他对上目光,那人必定会产生奇怪的冲动,走进牢里来试图恣意摆弄千代的身体。只要稍微松懈一下,就会被他掀起和服下摆,或是贪看她的身体,或是要糟蹋她。所以千代始终背对着他,但还是能通过动静和气息猜到男人的举动。
包括看守在内,千代早已从心底里厌恶了盘踞在西河屋的这群人。他们活在这世上,似乎满脑子只想着糟蹋女人,别的啥都不想。西河屋有许多娼妓,只要他们有那个意思,就能随便占有。那为何还要瞅准一切机会对她出手呢,她可是从头到尾都在顽强拒绝。
若是对她动手动脚,看守也会遭到责罚。可是他明知这点,还是要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她的全身,一有机会就对她出手。方才他肯定也想这么做,因为他必定在回味自己刚才被吊在房梁上的模样。现在千代已经渐渐懂得这些事情了。男人这种生物,就是会对遭受折磨、痛哭流涕的女人产生邪性的反应。自从知道了这点,她决心无论再怎么被人打骂都绝不哭泣。只要她哭了,就会刺激男人的邪心,等到被关回牢里,不知该有多可怕。可是就算她能忍住疼痛,却难以避免会因为精神上的屈辱而流泪。
纸门被拉开,看守走了回来。他慢悠悠地走进屋里,把门关上了。千代微微绷住身体,全神贯注地听着背后的声音。她心里一惊。这人的气息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样。他开门关门的动静不一样,走路的速度不一样,连脚步声都不太一样。他似乎拿着很重的东西,还把它放在了地上。那是什么?但她不能转身,那太危险了。
“千代。”
有人低声呼唤她。
瞬间,千代感到全身血液沸腾。她感觉那就是自己等了又等的声音,兴奋得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可是与此同时,她又产生了疑念。莫非这又是在做梦吗?她在梦里已经无数次听见过这个声音。如果这是梦,她不能过于高兴,因为高兴之后的失落太强烈,会让她再次流下泪来。在牢里哭泣很危险,这会给人可乘之机。
千代撑起疼痛的身体,猛地坐起身来。因为强烈的期待,她一时忘却了疼痛。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男人把头抵在牢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