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是的。我挥刀砍人的时候,时刻会想此人是否真的毫无拯救的价值。”
“您一下就能看出来吗?”
“倒也不会看不出来。可是像今天这样,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干掉西河组所有人,那即便对方还有希望,我也不能留情。哪怕他是个善良的人也不行。我只能祈愿,希望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
“嗯。”
千代用颤抖的声音应了一声,双手抱住自己。
“那些人加入西河应该也有苦衷吧。或许他们家境贫寒,父母食不果腹,只能离开家省下一份口粮。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工作糊口,不得不四处飘零,最后没办法,才加入了西河。”
“是。”
“也有可能,他们本以为自己是去西河的旅舍帮工,结果一进去就被塞了大刀,还被命令去威胁村民。”
“是吗……”
“大致就是这几种吧。世上很少有人年纪轻轻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恶棍。”
“我头一次看到人死的光景。而且还死了这么多人。”千代垂下头说,“真的,真的很痛心。而且他们还不是老人,都是将来路还很长的年轻人。”
“你可以不用看了。你父亲不也这样说吗?”
“我可以不用看了吗?”
千代看向鲇之进。
“是的。”
“我可以若无其事地躲在家中闭门不出吗?”
“没错。”
“就算没了我……”
鲇之进哼了一声,似乎在笑。
“我会想办法。”
“真的有办法?”
“喂,你别太得意忘形了。”
“鲇之进大人应该能行。可是我们只有四个人,对方……”
“应该还有十七八个人。当中还有猿田这个高手。”
“那……”
“是的,以我们这个阵容,还不能搞突袭。还得再来一次诱敌出洞,再干掉五六个人。要是敌人只剩下十个,就算村民实力堪忧,也可以凑成长枪队,一口气杀上门去,结束战斗。”
“我们就能赢吗?”
“当然,能赢。”
“那下一次该怎么诱敌出洞?”
“我会想办法。”
“鲇之进大人,您为何要这样帮我们?”
“谁知道呢。”
鲇之进含糊地说。
“莫非跟我想的一样吗?”
千代问道,但鲇之进默不作答。
“您不说话太狡猾了,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鲇之进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转而看向倒映着月光的河面。
“这里是我最喜欢的河边。”
千代说。
“为什么?”
鲇之进问道。
“那边不是有几棵大树吗?那是变红叶的树。树枝朝水面垂落,红叶就会映在水中。那片阴影底下会聚集很多鱼,要是有船开过,风景会特别美。”
鲇之进点点头。
“一定很美吧。”
“现在天黑了,看不出有多美。”
“不,我能看出来。”
“您知道这里白天很美吗?”
“当然知道,因为有月光。”
鲇之进点点头。
“原来厉害的武士也能分辨景色好坏与风雅……”
“那当然,这是最重要的涵养。”
“真的吗?”
千代惊讶地问,鲇之进点点头。
“鲇之进大人,您想过娶妻安家吗?”
“没有。”
鲇之进立刻回答。
“真的吗?您一直这样可不行。我听说啊,正经的武家人都要有宅邸,有下人,还要有夫人。”
“我还在修行,算不上独当一面的武士,所以没有家宅。”
“我在说将来呢。鲇之进大人是能成为一方武士的人。”
“谁知道呢,现在时代不同了,就算有点身手,也不能单凭这个立身。”
“那您为何要到城里去?就是为了在那里寻找出世之道吗?”
“我一直认为武士应该这样。”
“那我也去。”
“什么?”
“去城里。”
鲇之进凝视着千代。
“可以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不是女人能受得了的行程。饥一顿饱一顿,晚上没有地方睡,过的日子跟乞丐差不多。”
“您那样会弄坏身子。我能照顾您,为您做饭、洗衣服。我还会洗沾了血的刀。我是在旅舍长大的,做饭可好吃了。娘……不,母亲教了我许多东西,我什么饭菜都会做。真的很好吃哦,我想让鲇之进大人尝尝。”
“不用了。”
“为什么呀?!”千代惊讶地问,“为什么?身边有个会做饭的人能方便很多哦。只要有店面,还能开饭馆。或者我到饭馆去干活儿,赚盘缠。”
“你要我被女人养吗?那我就再也不是个男人了。”
“怎么会呢,您不必在意。”
“我如何不在意。带着一个女人赶路,转眼就会没命。你也是,跟在我这种人身边,性命堪忧。”
“我早就做好了舍弃性命的决心。或者,鲇之进大人可以留在村里。”
“那不行。”
“您娶我为妻吧。”
“你说啥呢。”
“如果正妻不行,那就当侧室。”
“喂,你这话锋转得也太快了。正室都没有,我要侧室干啥。”
“那您留在村里,与我结为夫妻!”
“你疯了吧?这种话不应该由女人说出口。”
“可我不说您就不明白呀。请您拯救这个村子,在村子里当首领吧,鲇之进大人。”
千代说着,用力抱住了鲇之进。她纤细的手臂瑟瑟发抖,也传到了鲇之进的手臂上。
“我早就舍弃性命了。我喜欢鲇之进大人,喜欢得不得了,都快要疯了。我生下来就是为了遇到鲇之进大人。鲇之进大人也喜欢我吧,对不对?”
鲇之进一言不发。
“您喜欢我吗?”
实在按捺不住,鲇之进点了点头,然后说:
“没错,是的。你说得没错。”
“我好高兴!”
千代抱得更紧了。
“我不该对您提出这种要求,可是谢谢您。我一心喜欢着鲇之进大人,哪怕要我赴死也不怕。所以,请您在这里要了我吧。”
鲇之进愣住了。
“啊?什么意思?”
“让我成为鲇之进大人的女人。”
“你、你说啥呢,我听不……”
“您应该懂得。”
“在这里吗?”
“是的。”
说着,千代开始颤抖,连咬字都不清楚了。
“您不喜欢这样吗?鲇之进大人是不是觉得,我过于兴奋,宛如动物一样?可是,女人一旦动了情,都是这样的。”
“千代,你冷静点。”
“您愿意叫我的名字吗?啊,鲇之进大人,我好高兴。我并非只是欲火焚身,这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什么非做不可!为何非做不可?”
鲇之进虽然这样说,还是无法忍耐,把千代按倒在草地上。
结束后,千代静静地说:
“谢谢您。”
她已经不再颤抖,坐起身来。
“这样一来,我就是鲇之进大人的女人了。”
鲇之进默不作声。
“明日一早,请将我捆起来,扔在铃见桥头。”
“什么?!”
鲇之进大吃一惊。
“请您用加贺藩士之妻枉法通奸的罪名处罚我。”
鲇之进惊得张大了嘴,然后说:
“你没问题吧?莫不是傻了吧?”
“我守身如玉,绝不会犯通奸之罪。可是,我想当当枉法通奸的罪恶女人。”
“你知道一个女人被扔在水边示众是什么意思吗?行人与孩童都会来伤害你。”
“我早有觉悟。”
“我的意思是,会有人碰你的身子。”
“我早有觉悟。那天我在山中,也被西河的混混儿碰了身子。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忍耐了。我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
“要是你被扔出去示众,会有很多人围观。”
“不会。我会请人知会村民,叫他们不要到桥那边去。”
“嗯?”
鲇之进思索着她的意思。
“如此一来,看热闹的便只有西河的人。”
鲇之进闻言沉默下来,因为他渐渐猜透了千代的想法。
“你要把西河的人引出来?”
“是。”
千代点点头。
“西河屋将会暂时无人看守。经常出入赌场的安一叔和加平叔应该知道西河老大的长相。”
“你叫我们带着安一和加平,一口气杀到西河屋干掉他们老大?”
“是的。”
鲇之进在黑暗中陷入沉思。
11
“嘿,这姑娘是个上等货色啊。”
西河的混混儿走过来,低头看着被捆在桥头的年轻女人。绳子另一头被固定在了栏杆上。
“这上面说啥?旗本工藤助佐卫门之妻阿娟,犯通奸之罪,罚在铃见桥头示众一昼夜。倒也是,这么漂亮的女人,是男人都馋啊。”
男人念出了女人旁边竖的牌子。
“你瞧,通奸对象还是个和尚。”
另一个人也看着牌子说。
“这上面写,她与做法事的庙里的英俊住持私通,男的已经被斩首了。”
此时,又有几个西河屋的同伴加入进来。
“喂,是真的,有个女人被捆在这儿示众呢。还是个大美女。”
后来的人说。
“喂,你们咋也来了。我说人咋突然多了起来。”
“就是呀,店都空了。”
“这女人可惜了,干脆弄到店里去吧。她是不是要被处死?”
“有可能啊。”
“那真的可惜了这么上等的货色。”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都跑过来干啥?”
最开始那个人对同伴说。
“听说铃见桥头有个大美人被扔出来示众,就来看热闹了呗。”
“挨了这么重的罚,恐怕干了不少坏事吧。”
“好像是跟庙里的和尚通奸了。自己明明是旗本家的夫人。”
同伴解释道。
“和尚?真便宜他了。”
“你们来了几个人?一、二、三……喂,怎么九个都来了。这下西河屋不就空啦?店里那些娼妓不用管吗?老大要生气的。”
“那些老妖婆跑了更好,还能省点粮食。”
鲇之进、坂上、严三郎和义达四人躲在暗处,隔着大路盯着西河屋的正门。一众武士背后还跟着加平、正吉、时次郎和文佐卫门等人,他们背后还有几个村民。所有人都用布绳束起了宽袖,准备战斗。
“可以了吧,店里的混混儿走了不少。”
坂上担心女儿,焦急地说。
“里面还有七八个人。要是人数超过五个,收拾起来就会花时间。一旦拖延了时间,千代就很危险。我们必须在强袭之后马上赶到桥那边。喂,该你上场了。”
鲇之进朝正吉努了努嘴。
正吉点点头,大大咧咧地穿过街道,行至西河屋正门,撩起短帘朝里面喊了一声。
“喂——你们不去看吗?一个大美人被捆在铃见桥头啦。那可是城里也不多见的上等货色呀,现在成了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不赶紧去看可就错过啦!”
说完,他便逃进了旁边的小路。
片刻之后,一个混混掀开短帘走出来,后面又跟来了四个人。他们往门口一站,开始左右张望,仿佛想看刚才是谁在说话,但是看不见人。于是众人快步朝铃见桥的方向走了过去。
现在还是清晨,路上没什么人,平时在门外揽客的娼妓也没露面。
“好,走吧。你跟紧我,别丢了。”
鲇之进压低声音对加平说。加平点头答应。他时常出入赌场,知道老大长什么样子。
“那些女郎就交给你们了。她们可能还在睡,如果从屋里跑出来闹,那就麻烦了。我这边完事之前,绝不能让她们出来。”
“知道了。”
文佐卫门和时次郎应了一声。他们腰间也佩着大刀。
“别对女人动粗。”
义达嘱咐道。
“知道了,你不用操心。”
文佐卫门回答。
“其他人按照计划,别松懈了。”
鲇之进命令道。
“是。”
禹吉回答。
鲇之进走到路上,小跑着穿了过去。加平、时次郎、文佐卫门紧随其后。另外三名武士也跟了上去。
鲇之进在门外停下脚步,躲在一旁窥视内部,见没有人,便攻了进去。门前摆着几双木屐,但不像有人的样子。一行人由鲇之进打头,穿着草鞋就走了进去。
“带路。”
鲇之进按住刀柄,对加平低声说。
加平换到前面,快步穿过走廊。一路上都没见到人。前方出现一段楼梯,加平低声道:
“楼下就是女郎的房间。”
时次郎和文佐卫门点点头。
“老大的房间在二楼尽头。”
鲇之进点点头,再次换到前面,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干什么,你是谁?!”
刚上到二楼,挨着楼梯的房间里就传来浑浊的声音,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唰地拉开了纸门。
此人果真一副黑道中人的模样,见到近在咫尺的鲇之进,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只见那凶煞的面孔越涨越红,表情愈加狰狞起来。
下一个瞬间,他就大张着嘴愣在了原地。原来鲇之进已用大刀刺穿了男人的心脏。他发出苦闷的呻吟,已然没有了气力。
坂上与义达从他两侧闪出来,纷纷闯入房中。
“是老大,那就是老大!”
义达身后的加平喊了一声。
只见一个半大老头正在被褥里撑起身子,枕边还放着酒樽。
他一脸惊讶,慌忙爬向旁边的刀架,一边伸手拿刀一边声嘶力竭地喊:
“来人啊,快来人!猿田,猿田去哪儿了?!”
坂上从他身后逼近,一脚踩在雪白的上等被褥上,朝他背部砍了下去。
那人大喊一声仰倒在地,义达绕至前方,将刀深深刺入他的胸口。白绸寝具顿时溅上了深红的血点,西河组老大颓然倒地。
与此同时,分隔房间的纸门猛然打开,一个形似浪人的高大男人冲了进来。他正要拔刀,已经被严三郎砍中了侧腹。
这三名武士通过几天的实战,已经找回了砍人的手感。他们动作准确,行动迅疾。
“这就是猿田吗?”
鲇之进问。
“不对。猿田不在这里。”
坂上回答。
“猿田在哪?”
严三郎问道。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鲇之进拖过被子,盖上了濒死的三个人。
“不用把他们藏起来吗?”
义达问。
“不用,快去桥头。”
鲇之进做出指示。三人点点头,走向楼梯。
“小心点,宅子里可能还有人。”
鲇之进说。
可是三人走到楼下,都没看见有人跑过来。看来千代的主意果然奏效,西河的人都跑去铃见桥那边了。
“女人都不用管了。”
鲇之进说完,加平就赶到娼妓房间门前大声说道:
“时次郎,可以啦!”
门开了一条缝,时次郎探头出来,右手还提着出鞘的刀。他转向背后,对女眷说道:
“你们听好了,数到一百之前不准离开这里。我们都在门外看着,明白没有?”
“我们数不到一百呀。”
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那你们能数到多少?”
“三十。”
“好,那就数两遍三十。”
时次郎说。
“白痴,是三遍。”
义达说。
“连算数都不会。”
一行人来到门口,掀开短帘走了出去。所幸外面还没有人。时次郎与文佐卫门关好娼妓的房门,也跟了出来。
“还挺简单啊。”
走向铃见桥的路上,义达说道。
“别松懈,事情还没结束。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呢。”
“敌人还有十三个,加上猿田就是十四个。”坂上又说,“收拾完他们就算结束了,可是一旦松懈,咱们就要没命。”
严三郎答道:
“敌人数量虽多,但是没了头领,只能算乌合之众吧。”
这些曾经的武士已经有了些自信。随后众人小跑起来,赶往桥头。
穿过巷子,他们便来到了河岸边。众人猫低身子走上河堤,探头查看情况。桥上挤满了人,由于西河的混混挡住视线,他们看不清千代的情况。
“加平。”
坂上叫了一声。加平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哨子,用力吹了起来。众人盯着桥那边的变化,然而那边没有反应。千代已经被一群男人压住了。
“混账!”
坂上撑起身子就要过去,鲇之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还不是时候。”
“至少不会害她性命。”
严三郎说。
此时,桥上传来喧哗,只见千代推开围观的男人现出身形。她上半身被捆绑着,全力朝这边奔跑过来。跑下桥后向左拐,便是鲇之进他们躲藏的河堤。
千代两腿露出了大半,因为和服下摆一直扯到了大腿上。从她的模样可以猜到,西河的混混刚才对千代做了什么。
混混也欢呼着追了过来。千代边走边解开缚在胸口的绳索,完全松开后便随手一扔。然后她转头一看,惨叫起来。
坂上又要起身。
“还不行。”
鲇之进伸手拦住了担心千代安危的坂上和其他人。他要等千代靠得足够近才行。千代虽然在全力奔跑,但是那帮混混只要认真起来,追上一个女人的脚程显然轻而易举。那帮人原本又笑又闹,踉踉跄跄,但渐渐加快了脚步。最前面那个一口气追上去,想伸手抓住千代的肩膀。
还有一段距离,千代还没来到眼前。可是鲇之进做出了决断,万一千代被抓住就麻烦了。
“上吧!”
他一跃而起来到河堤上,拔刀朝着千代跑了过去。三名武士也紧随其后,千代的父亲坂上更是一脸凶煞,杀气腾腾地拔出了刀。时次郎、文佐卫门、正吉等人则沿着河岸边朝桥的方向跑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西河那群人见到女人对面突然冒出几个凶神恶煞的武士,顿时面色大变。他们为这出乎意料的发展大吃一惊,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速度变得与步行无异。
千代一脸哭相,看见鲇之进便更加拼了命地跑过去想抱住他。鲇之进抬手将她拦住。现在还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跑在前面的混混儿猛地停下来,转身沿着来路跑了回去。然而满脸涨红的坂上哪能让他轻易逃脱,一口气追上去,怒斩其后背。
那人惨叫一声滚下堤岸,后面跑过来的人也停下脚步,吓得腿软,一个个面露怯色,顿时慌了手脚。有几个人已经转身作势要逃。可是有个貌似有点身手的人拔出了大刀,其他人也纷纷记起了身上带着武器,便稳住身形,匆匆拔出了刀,同时朝身后招起了手,呼唤同伴们赶紧过来。
“喂,喂,快过来!”
就在那时,一台堆满了大米的板车从巷子里猛然冲了出来,堵住了河堤上的道路。紧接着,由村民组成的长枪部队也跟着板车怒吼着跑了出来。所有人都用布绳系紧了衣裤,额头包着一字巾。他们对准了翻过板车的河西恶棍,哇哇叫着轮番出枪。
文佐卫门和时次郎从河岸边跑上来,加入了长枪队伍。
察觉到后方战况,追赶千代的几个人又一次大吃一惊。他们被这意想不到的发展惊得连架势都忘了摆好。严三郎冲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斩杀了一个手足无措的恶棍。义达也紧随其后,斩向另一个人。如此一来,西河的先头部队便只余下三人,而且处在孤立状态。
他们也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刀,正要端起来,然而终归是一帮尚未决定要逃走还是战斗的胆小鼠辈,哪里敌得过笔直冲向他们的鲇之进。三人瞬间就被斩杀,顺着河堤滚落下去。
四名武士继续突进,朝板车冲了过去。此时已经有个混混儿翻过板车杀死了一名长枪队的村民,坂上首先冲上前为同伴报仇,将其斩杀。
严三郎与义达绕过板车跑到对面,各自解决了一名正在挥砍村民的恶棍。鲇之进跟了上去,一个男人突然发出盖过同伴惨叫的大吼,朝他迎了上去。他挥刀一挡,随即将他斩杀。
此时,旁边传来男人的惨叫,只见新五郎、彦佐等三人大吼着刺出长枪,同时贯穿了三个男人的胸口,令他们毙命。被刺中的三人都发出了尖厉的悲鸣。
再看脚下,一个西河混混已然奄奄一息。铃见桥上早已化作阿鼻地狱。
“你们老大死了,西河屋完蛋了。没人给你们发饷钱了!”
坂上高声宣告。
“你们都在白费功夫!”
此时,两个混混儿转身就逃,严三郎和义达追过去,在另一边的桥头将他们斩杀。那两人倒进草丛,发出痛苦的哀号。
下一刻,静寂突然降临,众人都愣住了。严三郎与义达喘着粗气,从桥头折返回来。他们微弱的脚步声和喘气声,河风扫过桥面的声音,在众人耳中都清晰可闻。
周围还传来将死之人痛苦的喘息,可是已经见不到哪个西河的混混儿还能站立着了。
“我们赢了?”
坂上喘着气说。
“喂,义达,我们赢了吗?”
坂上对走回来的义达喊了一声。
“啊,嗯。”
义达也喘着气点了点头。红叶村的人都瞪大了眼,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有些失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唯独没想到会这样。我们赢了吗?这不会是做梦吧?”坂上说。
“有可能。”
一个声音传来。几名武士、长枪队的村民,还有鲇之进都循声望了过去。
树荫里悠然走出一名浪人,缓缓朝这边走来。
“猿田……”
坂上喃喃道。
“你们竟能做到这个地步,真让我吃惊。可是还没结束,这里还剩了一个人。你我还要了结这场恩怨。”
说着,猿田拔出了刀。
“等等,猿田。”
坂上抬起一只手说。
“你胆怯了?”
“不是。”
坂上断然否定道。
“西河组的都死光了,连组长都死了。他们已经不复存在,也不会有人付酬劳给你。你的工作,还有你拼命的理由,全都没有了。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把刀收了吧。”
“我寻思不能让身体怠惰,便到后山去出了出汗。没想到竟有人会一大早来袭啊。被你们算计了。所以,这个组全灭也有我的责任,如果不干掉敌人的头领,我情面上说不过去。”
“猿田,这没有意义。你把刀收了,就这么走吧。西河组的要求本来就不合情理。你收手吧。为了这些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收手吧。啥也别说,就此离开吧。”
鲇之进走上前去,按住坂上的肩膀。
“坂上兄,这里交给我吧。”
“不,鲇之进阁下,这是我的问题,也是我的战斗。请你不要出手。”
“爹,别这样。求您让鲇之进大人来处理吧!”
千代在远处哭喊道。
“你也听见了吧,坂上兄。把刀收了,你还有家人。”
“不,鲇之进阁下,这次得你出手相助,我由衷感谢。如果没有你,我们绝对没有胜算。能得此完胜,我是做梦都没想到。我早有在此一役断送性命的觉悟,所以请你……”
“这家伙是猿田千人斩,你赢不了。”
鲇之进断言道。
“山县,原来你小子跑到这里来了。”
猿田对鲇之进说。
“真是走狗屎运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