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鲇之进大人!”
千代叫道。
“干什么啊?”
鲇之进不耐烦地回答。
“您到城里要求什么?”
“我毕竟也是武家一员。”
“您要求名、立身、拥城吗?”坂上接过话头问道。
鲇之进不说话了。
“果真如此。阁下的确有成大业的器量。”坂上又说。
“是吗?”鲇之进说,“周围的人总这么说,从小养育我的人也这么说,连被我打伤的人也这么说。他们都说我有器量,能拥一城。”
“他们说得没错。”
“我从来不这么想。我只是比剑从来没输过而已。”
“想必如此。”
“但是时代不一样了,我错失了时机。”
“的确如此,鄙人也这样想……”
“如今已不是乱世,凭一把剑何以拥城。”
“如今已是治世。”
“然而你却要应战。”
“确实如此……两者彼此矛盾了。”
“无论何时,都没有无须仗剑之说。”
“您说得对。”
“我不喜欢剑这种东西,但不知为何,别人见到我的脸便要动手,甚至挥刀砍我。明明没有任何理由。所以我只能抵挡,因为全天下都没有我的同伴。”
“女人如何?”
千代问。
“哈?”
“女人都愿意做您的同伴不是吗?所以,其他人才要杀您。”
“女人成了我的同伴也派不上用场。等我回过神来,连敌人都没有了。”
“洗澡水烧好了,不如好好泡一泡吧。”
阿米突然说。
“趁您泡澡的时候,我先把被褥铺好。这些复杂的问题,不如明早再谈。”
“一点都不复杂啊。”
鲇之进喃喃道。
他在黑暗中泡着热水,更衣处传来千代的声音。
“我为您擦背。”
“不要,不用了。”
尽管他马上拒绝了,千代还是推开木门走了进来。她上身用布绳系起长袖,翻起一侧下摆系在了腰间。
千代请他起身,鲇之进没办法,只好跨出浴盆,坐在浴场的圆木上,背朝着千代。
“您的背好硬,还有许多伤痕。这些都是刀伤吗?”
千代一边擦背一边问。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前技艺生疏,常常受伤。”
“现在呢?”
“不谈这个了。”
“那谈别的吧。不如我来说说自己?”
“不用了,反正没什么大不了。”
“那倒不会。”
“村子的困境我已经听够了。我一会儿就洗完,然后到房子周围转一圈。”
“您不是看过了吗?”
“再看一遍。熟知地利能够保命。我还要略微跑两步,再挥挥剑。好,够了,洗得太过也不好。我再泡一会儿马上出去,你先走吧。”
之后鲇之进跑到河边练了一会儿剑,回到坂上给他安排的房间,里面已经铺好了被褥。让人为难的是,被褥里还多了点东西。
“鲇之进大人。”
千代在被窝里说。
“你干什么呢?”
鲇之进说。
千代怎么躺在他的被窝里?
“这是我的被窝,你这样我怎么睡。”
“鲇之进大人,请抱我。”
鲇之进无言以对。
“你要学西河的女郎吗?”
鲇之进说完狠狠掀开被子,千代只穿着一件长内衣躺在上面。“鲇之进大人不喜欢我吗?”
“问题不是那个。我不能中有心之人的奸计。”
“这不是奸计,我也不是有心之人。我真的喜欢鲇之进大人。”
“我们才认识两天吧。”
“足够了。”
“你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当然没有,一次都没有。”
“你父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
“那你就回自己房里去睡。不然要被父母责骂了。”
“他们应该不会责骂我。父亲和母亲都很需要您的力量。”
“所以我才说这是奸计啊,你要用身体引诱我成为同伴吗?”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我要是说今晚把你睡了,明天一早还是要走,你也愿意吗?”
“可以。”千代马上回答,“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此事与彼事不相干。若父亲战死,我也不活了。既然如此,不如在死之前与心爱之人……尝试一番。”她低声说。
鲇之进惊得呆住了。
“我深知这样恬不知耻,也不认为自己是能说出这种话的姑娘。其实我也很惊讶。可是,我现在赌上了性命,确信自己不后悔。”
“我还不确信。”鲇之进说,“我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些,你突然来这一出我很为难。”
“那请您现在考虑。”
“不行,考虑这种事要花时间。”
“我等您,我会一直等您。”
“不行,我困了。”
“是我不好吗?我自认姿色不差,也有村民来勾引过我。”
“喂,你是那种大言不惭的女人吗?”
鲇之进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不是,但我不说,您就不明白呀!”千代叫道,“平时我不会说这种话。只是在今晚才这样。”
“什么今晚不今晚,够了!”
鲇之进说完,照着千代的屁股打了一下。
“好痛。”
“你还是小孩子。去睡吧,明天见。”
千代的表情一下就亮了。
“啊,那您明天也会留在这里吗?”
说完她就坐在了旁边。鲇之进钻进被窝,把刀放在左侧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
“我不能保证。”
“那我就再到您被窝里去。”
“别胡闹,够了。你再来我可就走了。我从不吃主动送上门的东西,因为有几条命都不够玩儿的。”
“我知道,您不会输给任何人。”
“别奉承我了。世界这么大,厉害的人数不胜数,还有种子岛的火枪。”
“那明天晚上就拜托了。”
“什么?喂,你瞎说啥呢。”
“如果您明天也留下来,我就出去。”
“嗯?”
“怎么了?”
“什么?”
“您不是希望我离开吗?”
“好,我知道了,那我留下来。”
“太好了,那您好好休息。”
“但我可不答应帮你们。”
“那件事明天再说。”
“你这女人还挺狡猾。”
“不,我忠实诚恳。”
“自卖自夸。”
“您将来会明白的。”
“哦,是吗,那到时候再说吧。”
“鲭之进大人,晚安。”
千代说着,鞠了一躬。
“是鲇之进。”
鲇之进说。
8
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离卯时还有段时间。
他起身套上袴裤,整理衣冠,把双刀插在腰间,又拿起天狗面具,也系在腰间。
他端坐在地板上,一心想着干脆就此离开。若他留下来,村民就会产生过度的期待。若他离开,他们或许还能做出一齐出逃的判断。那样反倒对他们更好。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房间,无声拉开纸门,然后吓了一跳。
“您休息好了吗?”
走廊有个人对他鞠躬。
原来,那个在木板地上深深行礼的人就是坂上丰信。他旁边跟着老婆和女儿,三人一起匍匐在地。
再看右边,他更是大吃一惊。村里人竟在墙边端坐成一排,朝他低头行礼。
“你们都不睡觉吗?”
鲇之进问。
“殊死之战将近,哪能无忧无虑地安眠。”
一个年龄稍长,声音沉稳的男人说。
“你是谁?”
“在下新堂严三郎,本为播磨武士出身,如今只是一介老朽。”
严三郎抬起头,仰视着鲇之进。
“在下早已做好舍命的准备,可是,若阁下能助我等一臂之力,将是无上之幸事。万望拨冗。”
说完,他又低下了头。
“鄙人保科义达。”他旁边又有一个谈吐貌似武士的男人说,“原本习得一些剑术,无奈年事已高。但是为了这片扎根已久的土地,在下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万望您出手相助。”
“在下吉田文佐卫门。”端坐他旁边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说,“在下本也是武士出身,只是剑术不精。以前略懂一些医术,但也是些皮毛。不过,若要开战,我也准备舍命拼搏,绝不拖众人后腿。万望阁下慷慨相助……”
说着,他低下了头。
“你是天狗。”
远处传来尖厉的声音。
“我就是个老百姓,压根儿不会舞刀弄枪,可是要论种山芋,绝不输给其他人。土地有灵,有丰收之年,也有徒劳无功的年份。每到丰收的年份,播种时总能看到天狗站在田边。”
“什么?”
鲇之进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能看见天狗。你就是拯救村子的天神。既然你来了,既然你在这里,村子就能保住。我清楚得很。”
他话音刚落,村民们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
“天狗大人,求你留下来吧。”
“你别走啊天狗大人,救救我们一家人吧。”
“救救我们这对穷夫妻,救救孩子们,救救村子吧。”
“再这样下去,咱全都得死。天狗大人,求求你,救我们一命吧。”
有人把头磕在地板上说。
“要是开战了,面对一百个敌人,我一个人能管什么用?”鲇之进反驳道,“你们别误会了。我不是天狗,只是个普通人,会喘不过气,胳膊也会累。”
“那请你训练我们。”一个人恳求道,“我们也要战斗。我们要拼上性命为您助阵。”
“能不能行啊。”
鲇之进摆出一脸你们肯定派不上用场的表情。
“要是被赶出去,咱们可就无处可去了。到时候只能在城里乞讨为生。与其变成那样,我甘愿誓死守护这块土地。”
“你们要在哪儿练?”
“村里有道场。”
“没有武器啊。”
“咱们翻出了十条长枪。”
“不够,对手有三十个人。”
“那就做竹枪。”
“大刀多了几把。”
严三郎说。
“我们手上多了六把大刀,都是从西河那帮人身上收过来的。”
“对,没错。”
大家纷纷点头。
“再加上短刀就更多了。”
“我们也要上阵。”一个中年妇女在人群中说,“我老公被他们像打狗一样活活打死了。我独自活在世上没什么意思,甘愿战死。”
“你不行,你还有孩子。”
坂上说。
“我也要上。”
千代说道。
坂上表情复杂地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然后说:
“山县阁下,在下已经令人准备好了一些早饭,请您移步用膳。然后,请在道场指导我们和村中男丁练习剑术。”
鲇之进没能溜走,只得吃了早饭,被一群村民簇拥着来到了村边的道场。他走到场内,接过坂上递过来的竹刀,单手握着上下左右唰唰挥舞了几下,露出苦涩的表情。
可是村民见状却纷纷感叹起来。
“不愧是高手!”
文佐卫门说道。
鲇之进面露惊讶,但并不回话。
千代跟在男人们身后悄悄走进道场,缩在墙角远远看着这一幕。
“你们这儿用的是上州产的竹刀玩具啊。最近这种玩意儿开始多了起来,连武士也总拿来用。”鲇之进说,“我无意在此地久留,毕竟我也是个忙人。没办法,你们谁过来试试吧,让我看看身手。”
“禹吉。”
坂上命令道。
于是禹吉把竹刀握在身前,随即举高,砍了过去。
鲇之进寸步不动,举起竹刀招架,先敲一下手背,随后打向禹吉的天灵盖。禹吉失手掉落了竹刀。
“这玩意儿不行。”鲇之进说,“这种轻飘飘的竹子随便怎么施展都行,可是对手连道擦伤都不会有。不能让身体和眼睛习惯这东西,在实战中只会造成恶果。”
时次郎站起来行了一礼。
“请老师指教。”
说完,他一刀横劈过来。鲇之进急转竹刀挡下,旋即向前刺出,时次郎被掀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还有谁?”
正吉起来行礼,然后挥起竹刀,也没摆什么架势,径直打了过去。他被敲了一下腰杆,敲了一下上臂,也跌倒在地。
接着是彦佐,他连竹刀都没打出去,就被狠狠敲到手背,失手掉落了武器。
新五郎站了起来,被击中天灵盖后,痛得蹲在地上。
加平也一样,刚摆好架势就被狠狠打中上臂和脖颈。
“你们啊……”鲇之进长叹一声,“这也叫有心应战?”
说完,他把村民扫视了一眼。多数人的头发都已斑白,鲇之进顿时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们这样连小孩子都打不赢。身子这么虚,没问题吧?刚才见你们说得好听,我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呢。”
随后,他烦躁地来回踱起了步子。
“这样不行,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还是放弃吧。你们一开战就会死光光。还是大家让出村子,早早逃命更好。”
道场一片死寂。
“你们这样我没法教。”
“那么,在下也来献献丑……”
义达站起来行礼,摆好架势之后,竹刀直刺面门。
鲇之进依旧从容地举刀招架,见义达向后跳开一步,他也向前逼近一步。
义达继而刺向面门、身体,恢复上段持刀,再次刺向面门。鲇之进一一招架,义达又闪向旁边,朝身体一侧打去。
鲇之进竟用左手上臂架住攻击,同时刺出一刀,将义达掀翻。
“这是?”义达忍着痛惊问,“恕我直言,这算是平手吗?”
鲇之进摇摇头。
“不算。”
“那算是……”
“如果是真剑,就不会变成这样。你早就死了。”
说完,他垂下竹刀,转向众人,气愤地说:
“我再问一遍,你们当真要战?”
说完,他再次环视村民。
“就算对方只是乌合之众,他们也年轻气盛,身强力壮。这话说来不好听,他们跟你们这帮老头儿不一样!”
众人低头不语,随后一个个抬起头来,对他点头。
“我们已经死不足惜。反正都一把年纪了,离开这里迟早也是横死路边。”
“就是,我也一样。反正都是老头儿了,死就死呗。只要一刀就够了。只要能砍上一刀泄愤,就算砍不死也成,请您教教我们能砍中一刀的剑法吧。就算我转头就被砍死了也无所谓,我就想砍上一刀,这样就够了。”
“就是,一刀就好,只要能在死前砍上一刀就好。天狗大人,您会那种剑法吗?”
鲇之进一言不发地愣住了。周围的声响渐渐平息,人们不再说话后,外面传来了伯劳的叫声。
“你们说这些是真心的吗?”
大家都无声地点点头。
“这觉悟是真的吗?等到了最后关头,不会改主意逃跑吗?”
大家又摇摇头。
鲇之进突然咔嗒一声把竹刀扔到了地上,随后发出威严的声音。
“那就把这些竹子玩具都扔掉。它在实战中派不上用场!”
随后他问坂上:
“有木刀吗?”
“有。禹吉,拿木刀。”
禹吉跑向道场后方,拿来三把木刀。
鲇之进接过来挥了挥——
“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就这个可以。”
他挑了一把。
“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马上要做的事情才不是玩竹刀,也不是对决,而是单纯的厮杀。什么礼数,什么形制,什么驰名世间的某某流派,这种冠冕堂皇的玩意儿,在白刃战里都不管用,都给我忘掉!”
“真的吗?”
“真的。合战就是杀人,一群人混在一块儿,呼哧带喘,受伤吐血,打个不停,就是无聊的消耗战。这可是漫长的斗争,所有人都会心生退意。战争会一天到晚打个不停,说不定一年都打不完。你们有这个觉悟吗?”
鲇之进在道场里大声说着,周围几十个人则安静地倾听。
“一对一的对决可以像刚才那样互砍就好。因为只需杀死一个人,一会儿就结束了。可是战争不一样。听好了,都给我记住。打仗的时候不能砍敌人。”
“什么?不能砍吗?”
义达和严三郎齐声问道。
“没错。打仗和对决完全不一样,那是两码事。这种竹刀互敲,假装对决的招式,你们全都给我忘掉。这东西在打仗时派不上用场。在战场上,绝对不能砍敌人。”
“那到底要……”
“如果你们真心要学,那我就教一个你们这种白丁也能使出来的必杀技。多的我不说,说了你们也记不住,而且对战近在眼前,已经来不及了。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就好。”
“是什么?”
新五郎说。
“敌人不是光着身子上阵的。他们都穿着衣服。快入冬了,衣服还会变厚。面对这样的敌人,只要砍上四五个,刀就会废了。”
严三郎、义达、坂上都默不作声地听着。
“要是刀钝了,对方就不会死。对方不会死,你就会死。”
“那……”
鲇之进扎起马步,刺出刀刃,然后说:
“要刺。”
“刺?”
“没错,打仗就要这样。不能跟敌人大开大合地拼刀子,别傻乎乎地跟人家对砍。想活命就刺,拼命刺,使劲刺,见人就刺。在战场上,你们就把刀当成长枪来使。”
“原来如此。”
坂上点点头。
“也不能挥舞,那样会累。这种竹条玩具很轻,怎么挥都无所谓,胳膊也不会累。可是真刀很重,胳膊一会儿就累了,到时候腰都直不起来。”
大家保持着沉默。
“可是挥刀的人察觉不到,这就是打仗的可怕之处。所有人都因为恐惧和兴奋而失去了平常心。只有被敌人打过来,想要防御的时候,才发现胳膊抬不起来了。”
“是吗……”
“可是那时候已经晚了,还没反应过来,你就会死。”
众人闻言,顿时哗然。
“越是胆子大、血气盛的初战新手,在战场上死得越快。还没习惯打仗的时候,胆子小点反倒更好。因为那样可以尽量体验到战场的情况。所以你们开打之后,等个一刻钟,先找到那些勇猛生疏的人杀掉。那种人就算朝你冲过来了,也像萝卜似的好杀。因为他们根本连刀都举不起来了。”
“原来如此。”
义达感叹道。
“接着去找刀砍钝了的人。对方用那种刀,隔着衣服怎么砍都伤不着你。”
“是嘛,原来合战是这样的。”
“战场可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它既不是锻炼自己的地方,也不是展现武勇的地方。那些全都是骗人的。战场就是一群人吓得尿裤子,边哭边厮杀的地方。谁先示弱就得先死,都给我记住了。”
众人沉默不语。
“扬沙障眼,掘土为陷阱,扫腿,猛踹,投掷武器、扔石头,有什么来什么。死人不会说话,丢了性命就没法抱怨什么。只要能活下来,过后随便编造多少勇士传奇都行。”
“是……”
“见到火枪马上跑,弓箭也一样。那种时候别顾什么脸面,掉头就跑。人死了可就啥都没有了。还有问题吗?”
“明白了。”坂上说,“真是太令人吃惊了。那我们只需要练习刺人就好了吗?”
“凭在场这些人的身手,除此以外没别的办法。你们从早到晚练就是了,但是不能用竹刀,最好找一根与真剑同样重量的棍子。”
“这就去准备。还有呢?”
千代听见这番话就站了起来,准备去寻找棍子。
“如果对方不是高手,有一个办法可以一招制敌。等棍子拿来了,我就教你们。想在混战中存活下来其实不难,只要稍微有点经验的人必然能做到。其实只要懂得一个诀窍就好,非常简单。”
千代与众人寻来了木棍,发给禹吉、新五郎和时次郎三人。
“听好了,这里不是学堂,我可不会多做解释。想活下来就仔细听。”
鲇之进说完,对禹吉招了招手。
“多数人近来都用竹刀练习,基本上都会这样大开大合地挥舞。这是因为人们都把剑当成了砍人的菜刀。遇到这种人,一刀刺过去往往会让他们大吃一惊。对方不会预料到这种攻击。”
鲇之进以禹吉为对手,示范了一下戳刺。
“所以,要尽量避免对方察觉自己的招式。”
鲇之进从上段到下方,连续移动了好几次刀。
“然后突然刺出去。刺的时候对准胸口或是咽喉。”
鲇之进猛然刺出,禹吉向后躲避。
“没错,对手会这样躲避。要是你的刀被对方挡开了也不要慌,只要用力把刀尖刺出去,对方肯定会这样躲避。对方躲避之后,就会觉得已经避开了敌人的攻击,脑子里会想着展开下一段攻击,身体也会随之行动起来。也就是说,对方会绕过弯,开始直起身子。你们要看准这个瞬间,再刺出去。”
“就是要二段刺吗?”
义达问。
“没错,二段刺。别收刀,从刺出去的地方直接往前再刺一下。”
鲇之进又示范了一遍。
“这样肯定会出乎对方意料。只要敌人不是高手,被刺一下已经吃了一惊,再来第二下,脑子就会一片空白。以西河那帮混混的水平,再加上是第一次对阵,用这招基本就能解决掉了。听见没?”
“是。”
禹吉说。
“目前为止,我与之对决过的西河之人,无一例外都是会吃这一招的对手。”
“原来他们的水平便是如此。”
严三郎说。
“没错。碰上不是武士出身的人,只管刺就好。等练好了二段刺,就接着练三段刺。好了,你们试试看。”
鲇之进让禹吉与新五郎面对面摆好了架势。两人各自练起了戳刺。
“如果第二段把刀刺进了敌人体内,就继续用力刺透。只要刀没有卷刃,就能刺进去。如果能完成这个动作,那随便怎么贴近都行了。哪怕钻进对方怀里,对方也绝不会还手。因为他已经动弹不得。”
“是。”
禹吉说。
“如果伤得不够重,对方就会疯狂挥刀,你自己就要被砍到了。这是舍身战术。第二段戳刺要用全身力气撞过去,真的用必死的决心去干。把刀柄顶在自己身上,只要撞上去就能刺进对手身体里。如果刺得太浅,自己就会死,这点别忘了。做完二段刺,一定要把对方杀了。一旦有人活下来,对方就会知道我们的战术。到时候就得再想别的办法了。”
“是。”
“刺透之后一定要抽刀,用尽全力抽回来。如果抽不动,就踩着对手的身体往外拔。只有把刀抽出来,人才会喷血,喷了血才会渐渐死去。刀没拔出来的时候,对方可是活着的。”
“是。”
“要凭这帮老朽开辟一条活路,办法只有这一个。”
听到这番宣言,头发花白的村民全都严肃地点了点头。
“要是开战了,准备怎么打?”鲇之进问坂上。
他们已经来到了后院,村民都在道场里练习戳刺。老人们拼尽全力的喊声从窗口传了出来。
“我们准备把这里当成大本营,也就是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