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同伙上完茅厕搜刮来的腰绳[5]将所有艺伎的双手捆在背后,如此便已用完,没有多余的绳索可以捆绑双足。于是另一个人问出了更衣间的位置,从那里的衣箱又翻出了更多腰绳,这回将所有女人的双腿都捆起来了。这下,她们既无法逃脱,也无法向近邻求救了。
女将阿染也同样被捆了起来,可是她依旧不断抱怨,不肯闭上嘴巴,男人们干脆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手绢,用腰绳紧紧绑住,让她闭上了嘴。随后,她就被扔到了宴会厅角落。
一切动作做完,复员军人们把女人全都拖到大包间集中起来,随即动作娴熟地做起了困守的准备。他们把房子彻底扫荡了一遍,在杂物间找到铁锤和钉子等木工用具,便四处收集木板,将一楼走廊所有窗户都闩上,然后钉上了板子。木板不够用,他们又把厨房地板撬出来继续封窗。这道工序结束后,他们又从房间里搬来了衣箱和书架之类,拿到走廊上堵住窗户。
接着,他们把玄关门也钉死,搬来衣箱、水罐、书架、桌椅、火盆、矮桌,层层堆到了天花板,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然后,他们又找来绳索,把街垒跟柱子缠在一起固定住。如此一来,连通外界的出入口就只剩下一扇侧门,军曹又下令五个男人轮番看守。
判断外敌无法入侵后,军曹命令盆次烧饭,给每人捏了两个饭团。他们又从酒窖里搬出所有酒水,还在布草间找到藏在里面的阿艳,把她也带到二楼,捆住手脚扔到一边。
涂朱台阶底下的小房间是盆次的卧室,他们将盆次这个男性视为威胁,一开始准备捆起来监禁,但是看盆次言行愚钝,认为没有危险,便在他做好饭团之后,捆起来揍了两三拳,要他老老实实待着,随后一把推进那个小房间,关上了门。
结束所有作业,他们又回到二楼大包间,互相用日本酒犒劳辛苦。夜深了,他们把二楼大包间的照明和后门的电灯泡留着,其他灯都灭掉,以便万一要行动时快速适应黑暗。大包间也没开顶灯,只是将地上摆的几个雪洞台灯打开了。
男人们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中吃饱肚子,慢悠悠地喝着酒。从窗户望出去,花街还笼罩在夜色中,没有哪里亮着明晃晃的灯光。所有楼都还没开始营业。因此,盲剑楼也不能贸然开灯。
将门窗彻底堵住,又吃饱了肚子,男人们安下心来,开始对姑娘们动手动脚。他们走向被捆在地上的姑娘,一个个抱起来,拖到了酒桌旁。姑娘们吓得哇哇大叫,但没有一个人停下动作。他们抱着姑娘,又是亲嘴,又是揉胸,动作可谓娴熟,正如他们所说,在战场上早有类似的经验。
花街有花街的规矩,就算见到魅力十足的艺伎,馋她们的身子,也不是一下就能得到。客人得不停花钱光顾,请艺伎频频登台,还要给她买和服、腰带、簪子等百般讨好,跟艺伎打好关系,再得到女将允诺,然后才能同床。然而,一旦动用了暴力,这种规矩轻易就能省略过去。这些人的粗暴举动让姑娘们沉痛地认识到了女人的势单力薄。这便是战争时代的特殊性。习惯了杀戮的人总会表现出过剩的暴力,加之他们此前又是被人凌虐的阶层,而且镇压暴力的警察和治安可谓不复存在,于是声名在外的东廓楼内,就这样成了他们控制的战场。
性欲高涨起来,男人们就走进隔壁搬出棉被褥子铺好了床。随后,那个看似长官的男人就拖着自己看上的女人走进去,不顾姑娘哭喊,对其为所欲为。结束之后,便又回到大包间继续喝酒。接着,地位次一等的男人又站起来走进隔壁,继续糟蹋被留在里面哭泣的艺伎,其行为如同野兽。
这群人里似乎没有将校,但依旧保留着军队里的阶级意识,因此军衔高者可以优先挑选女人满足欲求。只要地位高的人宣称这是他的女人,他不说可以,下面的人就不会出手。最得宠的还是春驹,那个军曹将她糟蹋之后,便下令周围暂时不可碰她。
待到男人都满足了欲求,军曹便令最年轻的人去接替看守侧门的人,又让换回来的人也去糟蹋女人。这种性的仪式完成一轮之后,姑娘们又被拖回了大包间,被男人们或是放在身边,或是放在腿上,因为不得自由,只能任他们抚摩作乐。
如此过了四五个小时,时间已是深夜,因为春驹无论被怎么糟蹋都不减反抗的态度,军曹似乎厌倦了。
“喂,金原上等兵。”他叫了亲信的名字。
那人应了一声,来到近旁。
“这女人给你了。”
军曹满不在乎地说。
被唤作金原的男人一脸喜色地收下了春驹,似是与金原军衔相同的两个男人也走了过来,不顾金原反对,把手伸向了春驹的身体。春驹连连惨叫,三人并不理睬,硬是将她当成了玩物。
军曹看着此光景,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向因为年老而无人靠近的阿染,将她抱了起来。阿染没料到有此一着,先是惊讶,随后开始激烈抵抗,尽管被堵住了嘴,依旧奋力发出尖叫。可是军曹不管不顾,抱着手脚乱扭的阿染走进隔壁,占了她的身子。
盲剑楼的酒池肉林一直持续到天亮,东方渐白之际,入侵者抱着半裸的艺伎,直接躺在大包间或隔壁的褥子上沉沉睡去。一开始他们还时刻把装有军刀的口袋放在手边,防范外敌入侵,因为一夜无事,众人胆子都大起来,放松了戒备。
暴行又持续了两天两夜。男人们饿醒了就到厨房,打开柜子寻摸一些咸菜或鱼板果腹。若是还不够,就把盆次揪出来令他煮饭,做成饭团吃下。还让他用现成的食材做成味噌汤,并给众人泡茶。
艺伎们得到男人的许可后方能如厕,没被松绑的人只能得到一两口饭团的投喂。反抗之人被扔在屋子角落,什么都吃不上。还有的人干脆被扔到走廊上,连茅房也不让去。
到了第三天傍晚,男人们终于厌倦了暴行,女人们也都疲惫不堪。
“你已经闹够了吧?”女将阿染被领头的军曹抱在怀里,开口说道,“对我们为所欲为了三天,你们已经闹够了吧。请把我们放开吧。”
由于缺乏睡眠,阿染的声音已经沙哑不堪,两眼也遍布血丝。
“这下你知道,我就喜欢像阿染你这样上了年纪又风韵犹存的女人了吧。”
男人说完,女将并不作答。
“不骗你,是真的。”
“要是再这样下去,邻居就该发现了。不,可能已经有人发现了。人们心里奇怪,可能要上门来问,你们还是快走为好。请放过我们吧。”
“也是啊。”
军曹慢慢悠悠地说。
“我们都让你给睡过了,睡了好几次。还能再怎么样呢?”
军曹闻言,又喝起了酒,随后对着阿染的嘴,把酒灌了进去。阿染并不饮下,任凭酒液从嘴角漏出。
“喂!”
军曹生气了,一把攥住阿染的前襟,张手扇了过去,随后将她扔在地上。阿染痛呼一声,无奈双手被缚,无计可施。
就在那时,走廊的拉门开了一条缝,在后门站岗的男人探头进来说。
“军曹,一个叫阿春的顶笼女说要见女将。”
“阿春姑娘……”
阿染倒在地上,喃喃自语道。
“顶笼女?她来干什么?”
军曹问。
“她说今天有不错的鲭鱼,没舍得卖给别人,专门拿来给女将。”
大包间的人顿时安静下来。他们都饿着肚子,一听见鲭鱼就馋了。
“鲭鱼啊,挺不错。”
军曹也咕哝道。
“好馋人啊。”
“咋办?”
廊上的男人等待长官的命令。
“鲭鱼是好,但是不能放女将下去啊。”
军曹嘀咕道。
“要是她让顶笼女去报警,那就不好了。”
“我不会说的。”
阿染说。
“但是你可以使眼色。”
“该怎么办?”
看门的又问。
“金泽的警察虽然缺人手,但是若叫了外援可不好。行,就让孩子去吧。我在后面盯着。找个人,把女将女儿的手解开。”
他对同伙下令,于是被扔在大包间角落的十岁的阿艳被领了过来。
“叫你女儿去买。”
军曹对母亲下令道。
“艳啊,你听好了。”
阿染撑起被捆绑的身体,对女儿说。
“厨房茶箱最上头左边的抽屉里有八张十元钞票,你把钱给阿春姐,将鲭鱼买下来。要是不够,就对她说下次补上。”
阿艳点了点头,随即被军曹牵着手走了出去。两人走到楼下,又顺着走廊朝侧门走去。
阿艳熟悉楼里的情况,走进厨房前面的房间,踮起脚尖从茶箱顶上的小抽屉里拿出一沓十元纸钞,随后拿着钞票走向侧门。军曹也跟了过去。
阿春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
“啊,小艳。”
见到女孩开门,阿春站了起来。
“给我一个大盘子,或是笳篱。我这儿有上好的鲭鱼,都不舍得卖给别人,专门拿给你家了。”
阿艳点点头,从架子上拿出大盘递过去。阿春从放在地上的竹笼里拿出鲭鱼,连盘子一块儿递给了阿艳。
“你可要小心哦。”
“嗯。”
阿艳说着,双手接过了盘子。
“小艳,这些人是谁啊?”
不明就里的阿春问道。
“是盆叔的朋友。”
阿艳聪明地答道,军曹闻言松了口气。随后,阿艳把八十元纸钞递了过去。
“唔。”
阿春点点头正要接过,却被军曹一把夺了过去。
“给多了。”
说着,他抽出一张,塞进自己口袋里。
“辛苦了。”
军曹假笑着送走了阿春,又从阿艳手上夺过装鲭鱼的盘子,放到灶台上。
“正贤,把门看好了。”
他吩咐完手下,抱起阿艳穿过走廊,走上涂朱的台阶,拉开之门,回到了大包间。
军曹放下阿艳,猛地将她一推。阿艳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军曹又拾起地上的腰绳,按住阿艳将她胡乱捆了起来。因为他动作粗暴,阿艳痛得嘤嘤直哭。
“女将,你胆子真够大啊。”
军曹对阿染大声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刚才那张纸摊开,翻过来高声念道。
“救命,此处被恶人侵占,快去报警。”
艺伎们大吃一惊,双眼圆瞪。
“这是什么!”
阿染面色惨白,低头不语。
“竟然在钞票里夹了张纸。”军曹说,“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啊!”男男女女都沉默了,夕阳西下,大包间渐渐笼罩在昏暗中,唯有军曹一人耸立正中。
“女将,真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不行啊。老子现在就把这小姑娘开苞了。”
“别这样!”女将大喊一声,“我愿意受罚,你要怎么样都行,请别对我女儿出手!她还是个孩子啊!”
“现在是个孩子,将来还不是要被开苞,成为艺伎。”
军曹坏笑着说。
“我不让那孩子当艺者!我要供她上学,嫁个普通人家,所以你别对她出手!”
阿染表情狰狞地恳求道。
“喂,女将,你说真的吗?”
军曹问。
“真的,这门生意我打算做到我这一代就算了。”
阿染边说边点头。
“那你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是吧。”
“是的,我愿意,只要你别对孩子出手。”
“好,下面不是有绳索吗,你们去拿上来!”
军曹对同伙下令道。
绳子拿来了,几个男人用绳子捆住女将的胸口,把她吊在房梁上。
军曹走过去,扯住阿染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扇了她好几巴掌,把女将打得缓缓转圈。
接着,他又拿起军刀,摘掉口袋,用刀鞘狠狠击打女将的臀部。两下、三下、四下,女将发出痛苦的哀号,开始啜泣。
被捆在地板上的阿艳,见此情景也哭了起来。
散落在大包间里,被男人们为所欲为的艺伎们都齐声哭了起来。女人的哭声渐渐充斥了大包间。
“好难受,我呼吸不了,放我下来。”
女将哭着恳求道。
“喂,怎么这就哭了,刚才不是说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吗?”
“可是这样我会死掉。我喘不了气,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难受吗,女将?”
军曹问。
“是的。”
女将拼命点头。
“像这样慢慢窒息而死很难受,对不对?”
“是的。”
“那我干脆把你头砍掉吧!”
男人大叫一声,抽出军刀。
刀身反射着骇人的光,姑娘们顿时尖叫起来。其中还有人担心女将的性命,忍不住放声哭泣。
“哼,还做个这么费钱的头发。这世道啊,平民老百姓可是连饭都吃不上。”
军曹煞有介事地说着,把军刀插进阿染发间,用力一切。女将浓密的发丝霎时垂落下来。
“你们这些人整天过着奢侈的日子,害多少人在外面哭泣,你知道吗?知道吗!”军曹大声说,“有的人连日本国民都当不上,只能被当成奴隶使唤,从来没停止过哭泣。就算去乘联络船,也只能待在船尾,走到前面去就要挨打。可是这些人上了战场呢,就要被派到最前线去。每次都要首当其冲进入最危险的地方,叫我们头一个去死!”
“你……”
女将呼吸困难,勉力挤出一句话来。
“干啥?”
军曹问。
“你,不是日本人。”
“要你管!”
男人怒吼一声,一掌劈向女将的脸颊。
“从小啊,老爸老妈就当着我的面被别人打,打得又哭又叫。你知道在自己孩子面前又哭又叫是什么感觉吗?啊?连这种事情都没经历过,你到底懂什么?蠢货!”
男人声嘶力竭的吼叫令姑娘们更加恐惧,哭声霎时高亢起来。
“好,既然如此,我就把你头给砍下来,给我站好了。还有你们,接下来就是你们。我把你们全都杀了,给我等着!”
军曹对艺伎们一阵叫喊,大包间的姑娘们也发出了凄厉的哭喊。
军曹握紧军刀,高高举起,然后——
“嗯?”
他轻哼一声。
因为被吊在房梁上的女将低声唱了起来。
犀川船头家呀嚯咿,
船头家撑着橹呀嚯咿,
好孩子乖乖睡呀嚯咿。
好孩子,快快睡,做个好睡梦,
好孩子,可别哭,天狗要来呀。
天狗要来呀,谁也挡不住,
大家伙儿都遭殃,
坏人全都下黄泉。
就在那一刻,走廊的纸门豁然敞开。
男人和姑娘们都朝那边看了过去。
黑暗中,站着一个美貌绝世之人。他身背婴儿,是个画一般俊美的剑士。
“你是谁!”
军曹大吃一惊,大张着嘴,放下了刀。
他离开阿染,朝剑士走了过去,再次高举军刀,踏出一步,朝剑士砍了过去。
剑士一个闪身,将军曹收回的刀锋格挡开,顺着刀势,军曹的胸膛应声而裂。
原来,剑士以难以捕捉的速度拔出了大刀。大包间的人一时间竟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啊——”
军曹发出野兽般的吼叫,胸前喷出一片血雨,仰天倒在地板上。
军曹尚未沾地,剑士大刀一闪,被吊在房梁上的女将也随着军曹的倒下,咕咚一声落在地板上。
“你这浑蛋!”
一群复员军人齐声怒吼,用力推开了身边的女人,随即抓过军刀,慌慌张张地试图解开绳子扯掉布袋。
可是剑士并不留情,宛如一股黑旋风般冲进包间深处,横劈竖刺,瞬时干掉三人。军人们莫说拔刀出鞘,连布袋都来不及解开,甚至没人能站起身来。
三人鲜血四溅,剑士已然抽身,与最后一人对峙。那人好不容易拔出军刀,尚未端至身前,便听得一声巨响,胸口被斜劈了一刀。
男人又是一阵血雨狂喷,径自向前倒下。女人们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双脚踏着地板,被捆绑的身体不停向后蠕动,纷纷靠在了墙边。
剑士动作迅疾,却也有些奇怪。这太不寻常,怎么看都不似活人。艺伎们惊恐万状,拼命挪动不自由的身体,在墙角挤作一团瑟瑟发抖。也因为这样,没有人认真端详过那名剑士。
唯有被捆绑在角落的阿艳目不转睛地看着剑士完成了那一连串动作。剑士经过她身边时,阿艳还抬起头,就着旁边的雪球灯光线看清了他的半边面孔。至于另外半边,则隐没在黑暗之中。她看见的那张侧脸竟如此俊美,令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那美貌仿佛并非当世所有。
那时,阿艳发现了剑士的不寻常之处。画一般的俊美容颜,澄澈美丽的双眸,但那双眸子竟像玻璃珠一般,丝毫不往她这边看。阿艳想,啊,这个人眼睛看不见东西,所以动作才会如此奇怪。那并不像活人的动作。
那么他究竟是谁?幽灵……或许如此,又或者是寄宿了灵魂的人偶。当然,这都是多年以后的想法,当时还是个孩子的阿艳只知道屏住呼吸,在强烈的恐惧中凝视着那绝世的美貌。
待她回过神来,风暴已经平息,大包间鲜血四溅,男人们倒在一片血海之中,蠢蠢蠕动,吐出濒死的喘息。那位飓风般瞬间斩杀五人的俊美剑士,早已不见踪影。
阿艳缓缓撑起身子,心想:我是做梦了吗?那位剑士在哪里?那位俊美的剑士,莫不是心中强烈愿望制造的幻觉?不过,这也是多年以后,阿艳长大成人时形成的想法。
半裸的春驹如同死人似的呆立在一旁。捆绑她双手的带绳可能松开了。
阿艳双脚未被捆绑,她也站起来,闷头朝春驹跑去,然后向她恳求道:
“帮我松开!”
春驹猛地回过神来,用冰凉颤抖的双手解开了阿艳手上的带绳。
双手恢复自由后,阿艳立刻跑向呼吸艰难的母亲,用小手拼命解开束缚双手的腰绳,以及捆住胸口的绳索。
阿染恢复自由后,缓缓撑起身子,对女儿说:
“刚才那个人是谁?”
再看旁边,艺伎们都被解放了双手,重新直起身子,但是个个茫然四顾,没有人说话。
环视四周,屋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男人们已经不再发出声音,也不再动弹了。他们都死了。
这时,游戏丸喃喃道:
“盲剑大人?”
“是盲剑大人……”春驹也喃喃道。
“盲剑大人来救了我们。”
每个人都缓缓站起身来,在女将的带领下,宛如亡灵一般跌跌撞撞地穿过敞开的纸门来到走廊上。这是刚才剑士拉开的门。
她们缓步走下涂朱的楼梯。阿染边走边盯着脚下,没有发现鞋子留下的污迹。
女人们又顺着楼下的走廊来到楼梯背面,站到盆次屋门前。
“盆叔。”
阿染喊了一声。
“来、来、来啦。”
里面传出盆次好似睡迷糊的声音。打开门,盆次果然躺在被窝里。
“来、来啦。”
他耸起下巴说。
“盆叔,有人来过这里吗?”
女将走进狭窄的房间问道。盆次掀开被子,缓缓坐了起来。
“什、什、什么东……东西呀?”
他问。
“你啥都没看见?”
春驹问。
“看、看、看见什、什么?”
他一脸呆滞地反问。
“好了,算了。”
女将说着,走出了盆次的房间,随后转向侧门。姑娘们也跟了上去。走廊上也没有看见足印。
闯入楼里的无赖中最年轻的那个,此时正呆呆地坐在门廊的电灯下,孤独地看守着侧门。
他看见一群女人,立刻站了起来。
“干、干什么?”
他问。
“你一直坐在这儿?”
女将问。
这个男人一直很安静,闯进来后从未言语嚣张,也没对女人动粗,所以女将才敢跟他说话。
“嗯。”
男人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有人来过这里吗?”
游戏丸问。
男人诧异地摇了摇头。
“谁也没来过。”他说,“问这个干什么?”
“哎……怎么回事?”
春驹咕哝道。
“你还是快跑吧,其他人都被杀了。”
女将告诉他。
“啊?!”
他吃了一惊,瞪大眼睛。
“被谁杀了?”
“不知道,有个人突然冲进来,用刀把他们砍死了。”
女将说。
“我们都被捆着,不知道咋回事。”
春驹也说。
“你去二楼看看吧,他们都死了。你也快逃,别被杀了。”
阿染说。
他顿时跳了起来。
“大哥!”
他大喊着朝二楼跑去,脚步声从走廊一路延伸到楼梯。
阿染她们又凑成一列,把楼里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窗子都被钉死了,大门也被堵住了,没有任何挪动过的痕迹。楼里所有阴暗的角落、壁橱和茅房、浴室和浴盆里都没藏着人。
女将想,无论那人藏得再好,她在楼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肯定能察觉到气息才对。而且,如果是外来之人,肯定会因为没脱鞋而踩脏地板。可是走廊和楼梯上都没有发现泥印。
这太不可思议了。无论是木地板间还是榻榻米间,都没有发现半点污迹。莫非那真的是亡灵——
“盲剑大人从哪儿进来的?”
游戏丸问道。
“窗户都被钉着呢,门口这个样子,压根儿进不来也出不去呀。”
“能进出的只有一个侧门,可是那个男的一直坐在那儿,不是吗?”
春驹说。
“搞不懂了,难道是天上落下来的,地里长出来的?”
女将说。
“果然是幽灵吧。”
“啊,我们去中庭的盲剑大人那里看看吧!”
游戏丸突然有了主意,便带头一路小跑,来到了面朝中庭的外廊。她一蹦就跳了下去,双脚钩上木屐,咔嗒咔嗒地朝小社跑了过去。
春驹也下了地,穿上木屐,追着游戏丸朝小社跑。
女将和其他姑娘都下到了院子里,但是木屐已经没了,便光着脚跟过去。
游戏丸站在小社前,可是周围无光,什么都看不见。她拿起木雕前的火柴盒,擦着一根火柴,点燃了蜡烛。
接着,她把小社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变化。背袋、口水兜和铃鼓都跟三天前一模一样。
“什么变化都没有啊。”
女将说。
“可是,盲剑大人一定是从这里来的。”
游戏丸说。
“是啊,我们还是好好拜拜吧。”
说着,阿染双手合十,姑娘们也跟着合了掌,低头祭拜。
游戏丸最先拜完,就地蹲下,打开了下层的双开门,接着伸手进去,取出了盲剑大人的刀。
“快放下,你这样要遭天谴的。”
女将责骂道。
可是游戏丸不知中了什么邪,竟抽出刀来,随即惨叫一声。
“啊啊!”
原来,刀刃上竟沾满了新鲜的血液。
她轻触一下,指尖沾上了一点红色。
“盲剑大人果然是从这里来的。他是来救我们的。”
说着,游戏丸眼中噙满了泪水。
注释:
[1]日本刀被称作“太刀”或“大刀”,刀术则被称为剑术或剑道,区分不明显。本文亦混合使用。
[2]星康吉鳗,俗称星鳗。
[3]日本人对朝鲜半岛人的蔑称为“チョン”(音“琼”),文中“琼拳”原文为“チョン抜け”,故有此说。
[4]“一本”为柔道等比赛项目的得分形式。
[5]系在和服腰带之上,用以装饰和固定的彩绳。


第3章 疾风无双剑(上)
1
犀川船头家呀嚯咿,
船头家撑着橹呀嚯咿,
好孩子乖乖睡呀嚯咿,
船头家撑着橹呀嚯咿。
好孩子,快快睡,做个好睡梦,
好孩子,可别哭,不然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