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要求,刘队。”司徒笑克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我需要指挥车内的专线调频,我也有知道综合信息的权限,我必须知道你下达的每一个指令,并从旁

进行协助判断。”
“没问题,本来就该这样,高风,你,你是留在指挥车上吗?”
“啊?我,哦!那,那好吧。”
刘显和在指挥车内打开对讲机,专门设了一个频道,这样司徒笑就能通过他自己的对讲机接收到指挥车内的所有反馈信息。
“总台总台,这里是车头,没有发现可疑目标,四号和七号小车接到客人往西北和东北方向去了。”
“总台,这里是四号观测点,一切正常。”
“这里是五号路段,一切正常。”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指向九点半。
“总台总台,这里是一号观测点,二号目标已离开家门,前往一号路段。”
“总台,这里是一号路段,我已发现二号目标,我跟着二号目标,一切正常,没发现可疑目标。”
“询问小车,有没有接到可疑目标。”司徒笑通过对讲机建议。
刘显和依言询问:“这里是车头,没有接到可疑目标,六号和一号小车送客离开,四号正在返回。”
“沉住气,司徒笑,时间还早。”刘显和气定神闲,发音沉稳。
“二号目标离开一号路段。”
“二号观测点找到二号目标,她正进入二号路段。她走进了胡同死角,离开了二号观测点。”
“二号路段发现二号目标,开始跟随。”
“这里是车头,没有接到可疑目标,五号送客离开,七号返回。”
“二号目标离开二号路段。”
“二号目标进入死角,三号观测点观测不到二号目标。”
……
“三号路段,有没有发现二号目标?”
“三号路段,没有发现二号目标!”
5
“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二号目标应该进入三号路段,怎么回事?刘队,派人去查一下。”
“司徒笑啊,你别急嘛。”对讲机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你就是性子太急,难道就不允许人家在胡同里碰见个熟人,聊个天什么的?继续保持观察,不要贸然

行动,不要暴露自己。车头车头,有没有接到可疑目标?”
“这里是车头,没有接到可疑目标,七号已返回,五辆小车在范围之内,重复一遍,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这个时间段,应是可疑目标叫车的高峰期,严密监视,多绕几圈。”
“是。”
“又过了三分钟了,快问一下三号观测点!三号主体建筑有什么动静?”司徒笑声音明显急了。
“你不要那么大声喊,你要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你发号施令还是我发号施令?三号观测点,你们对面的三号主体建筑情况怎么样?”
“这里是三号观测点,没有异动。”
“三号观测点,你们的观察区域有多久没有看见行人经过了?”司徒笑加大音量,声音直接越过刘显和,从对讲机里传得整辆指挥车都听得到。
“哦,差不过有十来分钟了吧,真奇怪,走这条小巷的人很少啊。”
“马上派出观察员,前往三号主体建筑,逐层搜查!”司徒笑还在大叫。
“慢着!”刘显和拿起对讲机,调低音量,厉声质问,“司徒笑,你在哪里?”
“我在待命!”
“你放……你胡扯,我看到你进入三号监控范围了,我命令你立刻返回五号观测点,严密监测一号目标,听到没有,司徒笑,立刻执行命令!”
司徒笑正一路狂奔,边跑边喊:“笨蛋!陆庭芳认识的朋友这时候都在工厂宿舍,这条路不通菜市场不通超市,她在小巷遇到熟人聊天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五,

出租车队没有接到可疑目标,因为目标已经提早出发了,凶手目标是陆庭芳。马上派人对三号建筑体进行包抄,说不定凶手此刻已经得手了!让高风过来,我不知

道还有没有机会救人!”
“啊?你的报告里不是说凶手的目标疑是罗智信吗?”
“两个都可能是目标,赶快派人!”
司徒笑冲入小巷,冲进了被称作三号建筑体的那栋烂尾楼,飞速消失在三号观测点的视角中。
刚踏入烂尾楼,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混杂着刺鼻的酸味,阴暗中躺着一个人,司徒笑一手举枪一手握住手电,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阴影正中躺着的那名女性,旁边

还放着一个自带的保温午餐饭筒。司徒笑小心地靠近,触摸被害者颈部,没有脉搏,已被开膛破腹,血液还在流淌,强酸还在起效,不可能这么快,凶手到哪里

去了?司徒笑竖起耳朵,听到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凶手在楼上!
司徒笑立刻朝楼梯口冲去,凶手似乎也发现自己暴露了,马上加快了上楼的步伐,踏在楼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一层楼,两层楼,三层楼……司徒笑胸中怒火填膺,如果这样的布置,都还让凶手在眼皮下杀了人,还让凶手跑了,是司徒笑绝对无法接受的。
凶手脚步声改变了,没有继续往上。司徒笑循着声音来源,只见边缘人影一晃,司徒笑追到三楼边缘,只见凶手从三楼阳台直接跳到二楼阳台,没有丝毫间歇,

跟着由二楼阳台直接跳落地面,就地一个翻滚,爬起来就跑,身手敏捷,速度罕见。
司徒笑没有任何犹豫,顺着凶手的逃亡路线跟着就跳了下去,一落地就对凶手展开了追逐,同时呼叫支援:“凶手刚刚逃离三号建筑,沿着拆迁小巷向西。建筑

内有一受害者,马上请求特警支援。在浦西路东一段、青海路西二段设卡拦截,那里有玉带、朱家、顺平三条小巷,占据小巷周边制高点,安排狙击手。凶手接

下来的路线会沿程家巷子穿过十三号建筑工地,啪……”却是司徒笑在下命令途中,慌不择路的凶手反手打了一枪,不过偏得很远。
司徒笑毫不减速,继续道:“派就近的观察小队赶往十三号建筑工地,疏散群众,他手里有枪。如果逃出建筑工地他会前往成华纺织厂的职工宿舍区,那里也要

派一队人马。”
每一条凶手可能逃亡的路线、每一条小巷的名称、周边每一家企业,司徒笑都在一天内往返探查数十次,将它们在地图上的每一处位置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司

徒笑相信,凶手一定也做了同样的功课,要想抓住凶手,就只能将功课做得比凶手更深更细,这一刻,脑海中的记忆地图正发挥它强大的作用。
但这种作用需要一个传递的过程:“你等等,不要说那么快,我记不住。”
“把声音开大!”司徒笑用吼的声音。
一路穷追不舍,凶手翻墙,司徒笑也翻墙;凶手跳下水沟,司徒笑也跟着跳下;那些待拆迁的无人空屋,凶手穿堂翻窗,司徒笑破门而入;不管凶手如何狼突豕

奔,就是甩不掉司徒笑,渐渐被越追越近。
凶手以比司徒笑预期更快的速度冲进了建筑工地,撞翻了挑砖工人,踢翻运水泥的独轮车,钻进翻斗车又从另一扇窗跳出。一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但凡有想

阻拦他的都被推倒、撞翻,冲进人堆里又胡乱放了两枪,建筑工人顿作鸟兽散,场面更为混乱。
司徒笑不管凶手如何制造混乱,牢牢盯住那个背影,绝不许他离开视线片刻。凶手冲进施工大楼,从一栋楼跳到另一栋楼,时而利用升降机,时而利用吊塔,穿

梭往返,司徒笑如法炮制,不依不饶。
这是一场亡命徒之间的追逐,两三层楼的高度,常人看看都胆寒的距离,而这两人熟视无睹,说跳下就跳下,说越过便越过;铲车轮下,夯机侧旁,无安全绳的

高空作业现场,尚未固定的管道外墙,都是他们追逐的赛场。只看得一个个建筑工人瞠目结舌,暗道:“疯了!太疯狂了!”
待后援小队赶到工地时,司徒笑已经不知道将凶手追到哪里去了。
五分钟内,司徒笑第二次请求援助:“他马上就进入职工宿舍区,狙击手能否发现目标?”
刘显和已将对讲机声音调到最大,以便司徒笑能直接联系各个系统。
“三号狙击点没有发现目标。”“四号、六号狙击点,没有发现目标。”
“我是二号狙击手,我发现目标,我发现目标!”
“能否锁定?”
“不行,他动作太快了,他采用趋避折返,他好像能预见我们这里安排了狙击手,我无法锁定,重复一遍,无法锁定。”
司徒笑觉得自己的气息有些快跟不上了,跑动中要在不跟丢凶手的情况下还进行对话,对体能的消耗十分巨大。
“进行路线预判射击,把他稍微阻一阻,我能追上他。”司徒笑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与凶手的距离正渐渐拉开。
这时候:“我是一号狙击手,工厂似乎有情况,出现了很多职工。”
浑蛋,是职工交接班,那家伙连这一点也算到了吗?司徒笑再次下令:“进行路线预判射击,阻挡他逃离。”
“等一等!”有人不敢冒险,刘显和在指挥车中道,“听我命令,不许开枪,以防误伤群众!”
二号狙击手回复道:“可是长官,我的视野里暂时还没有出现职工。”
“我命令立刻预判射击!”司徒笑声音嘶哑地喊着。
“我命令不许开枪!”刘显和语气强硬,“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有职工突然出现在你视野之中。”
司徒笑陡然暴怒喝道:“王八蛋!我操你祖宗!”这一声全力而发,吼得声嘶力竭、震耳欲聋,就连指挥车的车窗玻璃都嗡嗡作响,那位指挥车内的电子专家差点

被吓出心脏病来。
这一声平地惊雷后,所有的联络单位都没了声音,仿佛集体陷入了电子静默,从没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在一次行动中,副指挥官突然爆发,将指挥官骂得狗

血淋头。
司徒笑距离凶手越来越远,凶手逃走的路线上出现了职工下班潮,汹涌的人流如一条天堑大河,将司徒笑和凶手隔在河道的两端。司徒笑清楚,自己就算挤过人

群,也不可能再看到那个背影了,他依然铆足了劲儿往人堆里挤。
冲破人流,眼前是空旷无人的厂房,司徒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沙哑地下令道:“我已经跟丢凶手,请三条小巷的特警人员,执行三人小组的拉网式搜查,不要

单独行动……”
“记住!一旦被他穿过朱家巷子,就可能顺着石河跳水逃生,那里与下水道是通的,四通八达,被他逃到那里就抓不住了……”
“我是司徒笑,请执行命令!”
不知道是被司徒笑吼怕了还是被震聋了,这一次,刘显和没有反对。
“这里是一小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哔哔。”
“咔,这里是三小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哔哔。”
“喀,这里是五小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哔哔。”
“咔,这里是四小队,什么人!哔哔。……咔,我是四小队,我们有人受伤了,需要支援,喀,重复一遍,需要支援。”
“啪啪……”“哒哒哒,哒哒哒……”顺平小巷响起零星的枪声,待到其他特警小组赶到时,却没有发现凶手的踪影,只找到一把仿五四式手枪,被一根木条一

条缠绳和几块石头做了一个简易的无人击发装置。
接到这条消息时,司徒笑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腰间,正激烈地喘气,这是什么变态凶杀犯,难道他以前是特种兵退伍出身?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连带对讲

机砸得碎屑横飞,不少下班职工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愤怒,状若疯狂,下意识地远离绕行。
司徒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三号建筑内,高风正在做现场取证,看到司徒笑回来,面色沉痛地摇摇头,这陆庭芳早在司徒笑赶到时就已经死了。
司徒笑站得远远的,颓然靠着墙角坐下,他那一声“王八蛋”吼得无人不惊,高风自然也不例外,想安慰他两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风,我想揍个人。”司徒笑突然道。
“好啊,什么时候?”高风欣然同意。
“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就去,到时候通知你。”司徒笑看着陆庭芳的尸体道。
高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有些不忍地劝道:“其实,你不必亲自去通知他的,司徒笑。”
司徒笑固执地摇头:“我没有告诉他实情,我也没有通知他们做好防范,这是我的失职,这是我的错。”
“真的找不到了?”刘显和还抱有希望,“继续找,给我一寸一寸地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想了想,刘显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程处长吗?是我,我是调查二组的刘显和,我是老刘啊。对,是,我……我恐怕得向你报告一个不怎么好的消

息,这次行动,失败了。本来我把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当当,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可是那个司徒笑,他,他竟然不听指挥,擅离职守,惊动了凶手,我发动了全

部人手进行围追堵截,还是被他跑掉了。这件事还是怪我,我没想到那个司徒笑在关键时候竟敢违反我的命令,他,他还当着所有的人辱骂我,我几十年的老警

察啊,司徒笑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他上司……”说着说着,老刘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6
“你说什么?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很抱歉,罗大哥。”
“不要叫我罗大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你们这群浑蛋,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老婆被人杀了?”
“啪!”用尽全力的一巴掌,虽说只是普通人,司徒笑的面颊上立刻出现了五道微微隆起的红印。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究竟在干什么!”罗智信如愤怒的狂狮,揪住了比他高大得多的司徒笑的衣领,撕扯着,摇晃着,择人而噬的目光,咬牙切齿的仇恨。而司

徒笑,就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如失去控制的牵线人偶,任由罗智信谩骂推搡。
“罗先生,罗先生,请你不要这样,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的,请听我们解释……”被高风暗中通知,闻讯赶来的茜姐和朱珠替司徒笑解围,李开然强行将二人分

开。
“人都死了,解释有什么用,解释有什么用?”罗智信跌坐在地,用绝望的目光盯着司徒笑,盯着在场的每一个警察,所有的人都低下头来,“我的老婆在哪里

?带我去,带我去见她!”
幽暗阴森的底楼,直到触摸到那安静冰冷的尸身,这名中年男子才像孩子一样掩面而泣,絮絮叨叨说着只有他们夫妇两人才听得懂的话语。
又打了几通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办公室,通过以前的报告整理出一份厚达三十多页的书面材料,老刘的心情才算平复了一些。所有的过错都是司徒笑引发的

,自己在其中虽然没起到什么大的作用,但至少也无大错,起码在这份书面材料和那些长官的初步印象中会是这样的。
做完这一切,老刘还是觉得心中受惊了,受惊了,去一家熟悉的酒肆喝点小酒,那股暖意让自己的脑袋处于飘荡空间后,总算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家睡觉。就在他

踏着舞蹈步,拿着钥匙两次都没捅开自家大门时,一个硕大的麻布口袋从天而降,老刘眼前一片漆黑。
“什么人?我是重案组警司刘显和,你们想干什么?哎哟,谁敢打我?哎哟,哎哟,不要打脸,哎哟,妈耶,哎呀……”
第二日,刘显和遮遮掩掩,刚一进办公室的门,就听到朱珠的惊呼:“刘队!你的脸怎么啦!”声音如此尖锐,唯恐全办公室的人听不到似的。
“撞,撞了,昨天走太急,从楼道上滚下来……”
司徒笑也在挣扎着做最后的努力。
“那把枪可能是自制的,没有枪号,由于以前没见凶手使用过,也无法比对弹痕,还有两名群众被流弹击伤,还好都是轻伤。死者死法和前三名死者一样,被击

晕,刺穿心脏,开膛破腹,倒入浓酸,所以,我也没发现比前几处现场更多更有力的证据。那家伙实在太小心了,我没能帮上什么忙。”高风一脸歉意。
司徒笑木然摇头,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眼里依然掩饰不住失落。
“对了,那种用来扰乱特警的简易自动击发机关,是从二战中的扰乱战法演变而来,许多国家的特殊部队士兵都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有些国家甚至将其列入了

普通士兵作战守则中。你说那些美国的专家咋就那么牛啊,他们是怎么蒙到这家伙受过军事训练的?”高风试图让司徒笑振作起来。
“我已经联系过晓玲了,今天她应该在线上。”
“那你还等什么?”高风开始操作电脑,司徒笑却好似提不起兴趣。
“咦?我以为你们会忙碌好几天呢。”晓玲睡眼惺忪出现在视频里。
“唉,就你这副尊容,真难相信,你是怎么从那些自认为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手中骗到钱的?”高风打趣了一句。
“这位先生,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以你的修养,用这样的方式和一位女士说话,难道你不感到羞愧吗?”晓玲表情突然变得肃穆,看上去是那么端庄、

圣洁,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高人,令人不敢直视,就那种语气的转变,顿时令高风觉得自己像个小人,亵渎了神灵,心中竟然不安起来。不过晓玲还没说完

,表情就开始嬉笑起来,什么神圣庄重立刻烟消云散,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
高风不可思议地评论道:“你真该去学表演系,简直,简直太……”他形容不出。
“简直太什么?我们这个行当,可就是靠这张脸和嘴吃饭的。”
“那不是和江湖神棍没什么两样吗?”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有高学历的、讲科学的——江湖神棍。”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司徒笑今天心情不好,说点什么有用的帮他一把?”高风看了司徒笑一样。司徒笑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不知飘向了哪里,仿佛当他

自己不存在一样,根本没听到高风和晓玲的玩笑话。
“说什么?”
“我们刚刚讨论起,美国那些专家是怎么猜到凶手可能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为什么我们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是建立在经验上的判断,犯罪心理行为学研究是美国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建立的,因为那时已经发现越来越多的变态凶杀犯,他们犯下太多令人发指的

案行,警方却始终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抓住凶手。而我们国内对于这方面的研究才刚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专业研究和培训机构,经验的积累更是少得可怜,你们分

析不出来也很正常啊。”
“晓玲,你说这次凶手受到惊吓后,还会再出现吗?”司徒笑不知何时突然收回了心思,问了一句。
“嗯。”晓玲不想刻意刺激司徒笑,委婉道,“通常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快速地极端报复,就在今天或明天马上继续作案,以其凶残的手法制造恐慌,以表

达向警方所作所为赤裸裸的报复和挑衅;另一种则是销声匿迹,就像出洞寻食的老鼠,陡然受到惊吓,飞快地躲回老鼠洞,有的能够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不再犯

案,直到他认为安全了才继续犯案;或者,受到这次惊吓,会彻底改变他的犯罪模式,就像最开始那样,去深山老林里作案,作案后挖个坑把尸体埋好,也不是

没有可能。不过,根据这个案子里面凶手表现出来的谨慎小心程度,以及他那缜密的思维,出现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我觉得微乎其微。”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想再找到凶手的可能性,极为微小了,是吗?”
晓玲撇嘴,默认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凶手引出来?”
“这个……基本上……很难,因为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警方能做什么,而是在于老鼠对进食欲望的控制能力,还有老鼠洞的出口是否只有一个。”
司徒笑听明白了这个比喻,凶手可能离开海角,流窜到别的地方继续作案,也有可能连续几年不再犯案,化作一颗隐藏在正常人群中的定时炸弹。
司徒笑转向高风:“从我们现有掌握的证据,推导出凶手的藏身之处以及他将要流窜逃亡路线的可能性,有多大?”
高风没有给出准确的数字,只是摇头。
司徒笑长叹一口气,自己曾距离凶手只有几步之遥,一眨眼,却变成了遥不可及。“你追捕他的时候,就没看清他的相貌吗?”高风给出一点建议,如果能掌握

凶手的相貌拼图,至少还能有所为。
司徒笑摇头,他一直追逐着凶手的背影,却始终没能看清凶手的相貌,狙击手也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侧影,观察点看到的更为有限,司徒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凶手的奔跑速度,并不比自己慢。“晓玲,我听说,如果对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动作知道得越多越详细,那么犯罪心理行为分析师就能做出更为详尽的侧写,甚至

包括罪犯童年的生活阴影、起居习惯、生理缺陷等都能推测出来?”
“呃,是啊,不然怎么叫心理行为分析师呢。”
“可不可以再次联系你在美国的导师,看我们有没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性。”
“他们那边应该没问题,上一次还发电邮问我中方的答复呢,只是你们领导那里……”
“我会尝试着说服领导,寻求合作,谢谢你了。”司徒笑的声音都是无力的,高风只觉得司徒笑非常疲惫,他曾见过司徒笑连续几日几夜不睡觉看卷宗分析案情

,也没现在这么累。
“司徒笑,你在这儿啊,英姐在找你,叫你过去一趟。”马队长来鉴定科取资料,提醒了司徒笑一声,那表情分明在说“你的情况不太妙,自己保重”。
司徒笑敲开程英办公室的门。“来啦?坐。”程英将一摞报告放在司徒笑的面前,“这是你的组长昨天写的案情汇报,擅离岗位、辱骂上级,导致整个行动失败

、疑犯逃脱。局里几位领导开会讨论过了,决定给你记过处分,留职查看。”
司徒笑没看报告,既不愤怒也不反驳,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情,只是双眼带着深深的倦意。“如果你没有意见,就在这份处理意见书上签字。”程英一直观察着

司徒笑的反应。
司徒笑懒洋洋地抬手,挥毫泼墨般写下“司徒笑”三个潦草大字,没有任何迟疑。
“另外,将708凶杀案的详细材料整理归档,移交特侦处。”
司徒笑的目光发生了变化:“英姐,这件案子我跟了一个月了,我……”
“司徒笑,这是我们说好了的,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其中两名受害者死于立案之后,尤其是最后一人,死于警方的严密监控下。而凶手呢,我们警方连一份相貌

拼图也拿不出来。发生这样的事情,连我都没法向上面交代,而且这次凶犯逃脱之后,恐怕会蛰伏很长一段时间,你也不可能一直盯着这件案子。司徒笑,失败

并不可怕,失去信心才可怕。”
“是,长官,我会把档案整理好,移交过去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司徒笑起身,转身。
“司徒笑,”程英的语气温和了些,“整件事情的经过,我都清楚,老刘……他是通过省厅的关系直接调任的,是位有着三十多年警龄的老刑警,只是没处理过

什么大案,从来没开过枪。让一个不适合的人待在一个不适合的位置,对他、对重案组都不好。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一下,你别太往心里去。最起码,老

刘他绝不是想破坏这次行动,我不许你用你以前的那些手段来对付他。”
司徒笑背对着程英,脸上的表情很怪异,良久才让表情恢复正常,转过身来道:“对了英姐,我刚刚托人联系了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犯罪心理行为分析部,他们以

前帮我们做过这起变态凶杀案的罪犯行为分析,他们想有进一步合作。这个……”
程英直接道:“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做主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将它如实反映上去,只要是对案件有帮助,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司徒笑,回去好好休息两天,

这段时间,你熬夜的次数太多了,我希望你能尽快走出这次失败的阴影。”
“是,英姐。”司徒笑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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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远足之后,艾司似乎慢慢接受了花菜已经离开的事实,他有了新的寄托,那就是大森林。
艾司胆子越来越大,每次独自出去玩,离家越来越远,恩恩教了他许多在丛林里辨识方向和应付危机的窍门,艾司学得很快。
他更像山里的孩子,天性亲近自然,上树看鸟,下水摸鱼,与猴子嬉闹,一玩就是大半天,每次都是踩着饭点回来。
恩恩暂时从艾司的骚扰中解脱了出来,但她又有了新的烦恼,并不是看连续剧就可以拖延过去的。
艾司这来历不明的家伙,以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完全丧失了过去的记忆?他那惊人的学习天赋和动手能力又是从何而来?
以前恩恩也有好奇,但并不重视,艾司每次回忆都会头痛,恩恩还劝艾司慢慢去想,不急于一时,可当那头黑熊在恩恩面前被艾司用拳头活活击毙后,恩恩再也

不能保持淡定了。
刚发现艾司时,他什么都不懂,空有少年的体魄,灵魂却如同婴儿一般只是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