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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分子顿时在他洪钟大吕般的呐喊中浑身一抖,先后手忙脚乱,连溜带滑的爬上了河床。
“说你们呢,磨磨蹭蹭的干吗?怎么装听不到吗!!”可是直到我们一先一后的爬上石桥,那个眼镜男依旧朝桥底指手画脚的大喊,“还一动不动?难道要我下去揪你们!”
“喂,杜工!”旁边一个小青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附耳低语道,“人早就上来了,就在您身后呢!”
“什么?”他举手轻推了一下眼镜,看了看我们,又转头看了看桥下,“那桥下躺着的是什么?不是两个人吗?”
“杜工,您又看错啦!那是积雪的阴影!”
“哦?怎么越看越像人!”他抱怨了一句,接着面不改色的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杜洪宇,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工程师,你叫我杜工就可以!”
好不容易被视作大人,我感激涕零的抓着他的手握了又握!果然没有罗小宗他们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虽然这个工程师眼瞎得令人敬佩,但那和我又有何干系?
因为天色已晚,外加大雾茫茫,我们互相寒喧了几句,就打道回府,去县里的招待所休息了。
其间我抓住招待所的那个看门老头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什么端倪。老头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说这桥万万拆不得!据说近百年间,这条河上就是修不了桥,后来在个看风水的人的指点下,好不容易造起了座桥,却年年闹鬼,要拆它必然会引起天灾人祸。
结果我就在他的口沫横飞中哈欠连连,使尽浑身解数才找到机会溜走,总算避免了被淹死在口水中的惨祸。
那条河明明没有什么古怪,怎么会造不起桥?一定是那个看风水的人做了什么手脚?君不见修车铺前往往密布图钉?
我躺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在黑暗中浮想联翩。
想着想着,意识逐渐迷糊,旅途的疲乏如潮水般将我淹没,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因为今晚的经历,一向灵感极强的我又开始做梦了。梦里有一座桥,阴森而幽静,通向弥漫的大雾深处。
我站在桥上,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胆战心惊的打量着四周。桥下是冰封的河水,桥上是迷茫的大雾,似乎除了向前走下去,再也没有别的出路!
可是前面到底有什么?这桥最终又通向何方?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战战兢兢的迈出了第一步,踏着冰冷的石板,小心的往浓雾的深处摸索。
原本只有二十几米的桥,在梦里居然格外的修远,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雾气又湿又凉,粘在身上别提有多么难受。
我又走了几步,景色如旧,周围仍然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然而就在我想打道回府,原路返回的时候,在浓雾的深处居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那似乎是几个在赶路的人,脚步飞快,行色匆匆。
太好了!我见状不由欢呼一声,急忙快跑两步追了上去。
“等一下,等等我!我有事情想问问!”我边跑边喊,然而那些人置若罔闻,甚至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我一眼。
真是气死我了!以为我陈子绡是吃白饭的吗?生平第一次被无情的忽略,顿时激起了我澎湃的斗志,憋足力气,撒腿就往前跑去。
那些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们秩序井然,排成一路纵列,正在桥上飞快的赶路。
“你给我站住!”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了最后一个,伸手就去拍他的肩膀。
然而就在拍到他肩头的一瞬,我立刻就后悔了。触手又冷又硬,根本没有人类的柔软和温度,倒像是一个移动的冰块。
“你要干吗?”那个人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阴森的笑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赶路?”
他的脸色又青又白,脸颊还有些许塌陷,周身散发着死亡的酸臭,一看就是个亡灵。
“哇哇哇——”虽然见鬼无数,可是气氛太过阴森恐怖,我第N次被吓得大叫起来。
这下吓得我浑身冷汗,一个机灵就醒了。我急忙把灯点亮,恐惧总算稍有平复,不过望着招待所密布裂纹的墙壁,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开的木门,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对了!妈妈给我的护身符!
虽然老妈说危急关头才能用,可是偷看两眼应该没问题吧?反正今晚是睡不成了,我在行礼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小红布包。
里面会是什么呢?俗话说,恋爱中的男女往往蠢到了家!年轻的老爹送给年轻的老妈的定情之物,十有八九是他的压箱法宝。
我迫不及待的伸手拉开包上的红绳,能不能驱走噩梦就指望它了!
然而我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只看了一眼,就垂头丧气的爬回被窝躺着去了,还不时懊悔得用头撞墙。
因为那布包里几近无物,只有一张老爹年轻时的照片,他正头发蓬乱的在里面傻笑。泛黄的照片后还写着几个肉麻的钢笔字:要想我哦~
虽然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是顶着寒风背着书包去雾桥前勘测情况,与我一同去的还有绝对分子同学。
“陈子绡,你好卖力哦!”我用罗盘在桥面上比来比去,分子在旁边给我加油打气,“亏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还以为你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呢!”
“受人之托,怎么能蒙混过关?当然要尽力解决!”我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睡个好觉,免得那些亡灵再跑到我的梦里赶路。
此时已是白天,春阳和煦,暖意融融,映着桥下的青松白雪,倒有一丝世外桃源的味道。
与昨晚的阴森恐怖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我把罗盘,桃木剑,头发灰,指南针全都用上了,折腾得满头大汗,还是没有发现有半分异样。
“唉,怎么会这样?”我一屁股坐在桥栏上,望着这座古朴破败的石桥发呆,“昨晚明明感觉那么邪门,今天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陈、陈子绡……”分子看着我脸色发白,舌头打结。
“怎么了?分子?”是不是我这个姿势玉树临风,潇洒无比,所以让她惊为天人?想到此处,我又得意洋洋的翘了一条腿上去,摆出超人的姿势站在桥栏上,就差身后没有披件红蓝披风。
“那、那个!我忘了跟你说……”分子仰头望着我,眼镜片反射着白雪的寒光,吞吞吐吐的说,“这桥不能随便坐,那几个工人就是在休息之余坐到了桥栏上,回去就中了邪!”
话音刚落,我顿时以超人的姿势石化在桥栏上。
高处冷风拂面,不胜寒冷!下一秒钟,我就觉得额头有些发热,腿脚一软,一头从桥栏上栽了下去。
“哎哟,你这娃娃怎么这么傻的呦?那座桥是神桥,怎么能用屁股去坐的呦!”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躺在招待所里,浑身烧得直打摆子。但是这还没有什么,面前正坐着一个皮包骨头,皱纹横生,满口黄牙的老太太,给我带来的视觉冲击更甚于身体上的病痛。
“老奶奶,我没事!求求你快走吧!”我连连告饶,不忍心看她一眼。
“我怎么能走的呦?这孩子竟说傻话的呦,你冲了菩萨!我要给你念经驱邪的呦!”老太太嘴唇蠕动,黄牙隐现,开始嘀嘀咕咕的念起经来。
“菩萨?”我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这桥不是闹鬼吗?关菩萨什么事?”
“怎么不关菩萨的事情?”老太太看了我一眼,神秘兮兮的说,“据说这桥里埋着一样菩萨的东西,是普渡众生的,所以下雾的晚上才会有亡灵在走来走去,那都是被菩萨超度的!”
“不可能!我已经看了两圈,明明没有任何异样!”
“这娃娃,说你傻你就傻呦!”老太太一边念经一边说,“菩萨怎么能在普通的时候显形,当然要在紫气祥瑞中才看得到,也就是下雾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呦!”
说完,她闭着眼睛继续念佛经,表情安详而宁静。接着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摸了*的额头,那手凉爽而有力,所过之处,似乎真的令我的烧退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我就在那柔和的诵经声中,温柔的安抚下渐渐坠入梦乡。再也没有鬼怪,也不复有恐惧,在那甜美的梦境中,我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我再睁开眼睛,只见夜色深沉,星斗阑珊,似乎已经是午夜时分。
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虽然还有点热度,但是已经比白天好多了。
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起白天那个老婆婆说的话,爬起来背起书包就走出房门。
外面夜风寒冷,白雪皑皑,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地里,往那座桥的方向走去。如果真的只有在下雾的时候才能看到真像,我倒要去看看,那座桥上,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雾桥果然名不虚传,在深沉的夜色中,远远的还有十几米,就见它已经被浓浓的夜雾包裹,几乎消失不见。
我鼓足勇气缓缓走近,刚刚一脚踏在桥面上,就从背后伸出一只手,重重的拍到了我的肩头。
我被吓得浑身一凛,这次总算没有叫出声,只心惊胆战的缓缓回头。
只见雾气蔓延,身后正站着一个人,来人身材瘦高,脸长似驴,一对硕大而厚重的眼镜片正辉映着天光月影,九天寒星,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杜、杜工!你怎么也来了?”来者乃残障人士杜工是也。
“年轻人好样的!生病了还这么敬业!”他大大咧咧的不停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
“杜工,这桥晚上闹鬼,您不怕吗?”
“我怎么能怕呢?”他面色严峻的说,“想当年进山施工,遇到村民说我们挖了他们的财脉,那场恶战啊!我以一敌十,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后退一步!活人我都不怕,何况死人?”
“哈哈哈,那我就更不怕啦!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是见鬼比见人还多!”我朝天空干笑两声,故作英勇的踏上石桥,掏出磁针寻找方位。
哪知不看还好,这一看立刻令我吓了一跳。只见磁针像是疯了一般在表盘里乱转,根本指不出确切的方位。
“哇,你这东西很不错吗?在哪里搞来的?”杜工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在一惊一诈的喝彩。
然而我却心跳如鼓,此时此地,在这浓重的夜雾中,我们已经踏入了一个扭曲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磁场是错乱无章的。
表针越转越快,越来越狂乱,终于在我走到桥中央时,停在一个方位不动了。
我伸手按照它停下的方向抹去,却摸到了一根又冷又硬的石柱,似乎是一段桥栏。
这桥栏难道有什么玄机?事情的关键难道就掩藏在这里?
然而就在我想叫杜工帮我挖开这段桥栏时,突然有淡淡的腥臭味扑面而至,在桥的另一边,走过来几个脚步飞快的人影。
不好!我见到这一队纵列前进的影子,顿时想起了昨晚的恶梦,吓得一个激灵,拔脚就跑。
然而身边却有一个人影比我跑得更快,追星赶月,风驰电掣,瞬间超越了我,几步跑下石桥,一头藏到桥下突起的雪堆后。
却正是勇者杜工!
“杜工,您真英勇!”我随之而至,趴在雪里对他说。
“嘿嘿嘿,你过奖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过你也不赖吗!”
我这时才知道,这个牛皮吹得震天响的四眼工程师,原来跟我不过半斤对八两,一样胆小如鼠!
“那些是什么人?”杜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望着浓雾中的人影道,“怎么会半夜赶路?”
“啊?”我下巴差点砸到雪地上,“你什么都没看清?那你跑什么?”
“废话!等我看清了还能跑得了吗?”看他那瓶底般厚重的镜片,此话实乃真理。
“可能不是人!多半是借路的亡魂!”
那些人影各个行色匆匆,步履如飞,转眼走到桥下,消失在浓重的夜雾之中,细细数来,竟然有十几人之多。
“没了?哪儿去了?”杜工的眼睛显然无法捕捉到这样迅捷的速度,从掩体后跳将出来,手搭凉棚,四处打望。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回到了老家!”那行人走过之后,桥上的雾气在夜风中慢慢消散,石桥渐渐显现在月色之中。
“怎么跑这么快?都没给我发挥的余地!”杜工两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的指天叫阵,颇有老黄的风姿。看来普天之下,胆小鬼的通病就是马后炮!
“喂!我们过去看看桥上有什么?”眼见周围恢复了平静,我的勇气随之大增。方才那惊鸿一瞥虽然短暂,却已经令我确定,那残破而腐朽的桥栏中,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过去就过去!我也正想过去看看!”难得这位英勇的工程师也出声附和。
于是我们两人从雪堆里爬出来,一前一后的走上石桥,磁针已恢复正常,再也指望不上,凭着那短暂的记忆,我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那根破烂的桥栏。
那段桥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一丝黑气也无,虽然残破不堪,却在静谧的月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泽。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看错了?”我依旧贼心不死,伸手顺着石柱上宽大的裂缝摸去。
“要是没什么咱们赶快回去吧!”杜工在身后不停的催促我,“明天白天再过来,大晚上的也看不清!”
“等等,一下就好!”挖出裂缝里的石屑及泥灰,我已经摸到了一个木制的东西,触手温暖而坚硬,感觉非常的奇怪。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这块木头怎么会有人类的温度?
念及此处,我急忙抽出手,去背包里拿工具。哪知这一抽却不要紧,手指像是卡在了石柱中,居然纹丝不动。
最可怕的是,一个冰冷而*的东西,渐渐缠上手臂,宛如一条蜿蜒的蛇。
我顿时浑身一凛,小心翼翼的探头向桥栏后看去。
只见漆黑的夜色中,清冷的夜风里,正有一只腐烂腥臭的半截断手,紧紧的抓在我的手腕上。
“啊啊啊——”我再也按捺不住恐惧,失声尖叫,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紧接着迅速的掏出随身携带的香灰往桥下撒去。
或许是畏惧飞扬的灰絮,那只手立刻松开了我,桥下传来了“嗤”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跌落在雪地里。
“哇,你要吓死人吗?”旁边看热闹的杜工吓得尖叫连连,“突然来这么一嗓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事,我们快走!”我一把拉起他,撒腿就跑,转眼就把那座石桥远远甩到身后。
然而无论我怎么逃,仍有一缕如丝如絮的目光,紧紧粘在我的背上。似乎在那冰封的河床上,寒冷的积雪中,正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乱花飞雪之中,目送我们渐渐远去。
回去之后,我立刻被病魔击倒,不幸跟我一起倒下的还有倒霉的杜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躺在隔壁的房间,没命的叫唤,听那嗓门的嘹亮程度,似乎暂时不用为他担忧。
“呆娃啊!你怎么又去了那座桥呦?”此时晨光普照,新的一天来临,不过与晨光一起来临的还有昨日为我念经的老婆婆。
“嘿嘿,临阵脱逃一向不是我的风格!”我烧得迷迷糊糊,费力的对她扯出一个笑容,“婆婆,你昨天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呦?什么事哦?”老婆婆嘴角一咧,朝我露出个黄灿灿的微笑,恍如肝癌晚期,“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
“我就是想问问,过去,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嘿嘿嘿,大事呦,好像是发生过!只是那事情发生的时候,连婆婆我都没有出生呦!”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凝固着严肃,面带忧虑,沉默的望向窗外。
空气中浮动着压抑的气氛,眼见一个沉寂了多年的秘密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这时,空旷的走廊上突然回荡起一个凄凉惨淡的哀嚎:“待到雾桥拆除时——,家祭无忘告乃翁啊——”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老太太露出黄牙朝我笑,“你不知道啊,村里的大人都夸我长得俊呦!”
我对这话充满怀疑,就算貌若天仙,配上这副K金般的黄牙,估计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当时这里还是个小村庄,因为道路不通,落后得很,大家都很盼望能在村头的河上架一座桥!”
“就是这条河吗?”
“对呦!可是试了好多次都不行呦!盖到一半的桥不是被水冲走就是莫明其妙的塌了!”老太太神秘兮兮的看着我,“后来村里人找到个走街串巷的风水先生,你猜那个人说什么?”
“不会说这河淹死过很多人,怨气太冲吧?”
“啊!你这娃娃很聪明的吗!他就是这么说的!”
废话,也不看看我老爹是干什么的?这种江湖术士骗人,不过是程咬金托生,来来去去就三板斧而已。
“那个风水先生看完之后,就不知从哪里搞到个小木匣子,埋到建了一半的石桥里。说来奇怪,这桥就再也没有被水冲塌过,但是晚上却常下大雾,雾里有人影在急匆匆的赶路!”
“后来呢?那个风水先生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老太太仰天长叹,“听说他原本想一年之后回来,把埋在桥里的匣子取走,但是好像经过别的村子时因为算命算错,给人打得满街乱跑,听说就此洗手不干了呦!”
“啊?就这样啦?”
“对呦!我就知道这么多呦!但是听老人说,那个桥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拿,谁拿走它,就要搭上一条命!”她说罢又露出黄灿灿的牙朝我笑,“傻娃啊,你可不要打它的主意!”
我默不作声,心中已经暗暗有了计较,眼见天光明亮,即便我出手也要等到晚上,干脆闷头睡觉。
在那轻柔的颂经声中,在和煦的冬阳里,我迅速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等我再睁眼时,已是黄昏时分,身上满是虚汗,但是烧却退了不少。
“呜呜呜,陈子绡,我对不起你!”分子正没眼色的趴在我身上嚎号痛哭,活像我半截身子已然入土。
“分子,你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轻声安慰她。
“我、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很好解决……”分子抽噎着说,眼镜片上都蒙了一层水雾,“哪知道竟然拖累你也生了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我在安慰她的同时,盯盯望着她那副硕大的眼镜,灵感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分子被我盯得脸色发青,小心翼翼的问道。
“分子!你我一直是老朋友!”我紧握住她的双手,言辞恳切,“现在我想让你帮我个忙,你不会推辞吧?”
“怎么会?”分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铿锵有力的回答,“你说吧!”
“借我样东西!”
“小意思,只要不是眼镜!什么我都能借你!”
当头一个闷棍,顿时打得我浑身*,缓缓的溜到被窝里,再也不愿爬出来。
之后种种,略去不表。
总之当晚月色如水,风冷似刀,我和分子一前一后,踏着皑皑白雪,往雾桥的方向走去。
“这个东西好重啊?我们为什么要带着它?”分子顶着欺霜胜雪的眼镜,扛着一个沉重的榔头,拖拖拉拉的跟在我的身后。
“等会儿要去敲桥栏,当然要有工具!”
“呜呜呜,那不该是施工队干的活吗?为什么要我去?”分子怨声载道。
“分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
“行了,你别念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快点走吧!”分子一鼓作气,撒腿便负重狂奔,惜哉方向搞错,我费了好大劲才捉到她,好不容易才将她引上正途。
因为分子同学在革命路线上犯了严重的无方向乱倾错误,结果我们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离夜雾最深沉的午夜还有一段时间,我带她走上那座石桥,接过她手里的榔头,在空中轮出一个满月,使出全身力气往那截古怪的桥栏上砸去。
随着“咣!”的一声闷响,石屑飞溅,震得我手掌*。
与此同时,一缕淡淡的黑气,开始在桥栏后扩散蔓延。
然而我恍如不见,高举手臂,第二下又落了下去。破烂的桥栏年久失修,裂缝纵横,哪里经得住这么沉重的打击?
似乎才刚刚砸了几下,桥栏就被我活生生的砸掉了一半。在那半截石柱中,露出了一个几乎烂成蛛网的黄布包。
借着明亮的月光,隐约可见,里面包着一个棕色的木头盒子!
而在那木盒现身的一瞬,桥上的突然变得雾气沼沼,连近在咫尺的景物都看不清。
“分子,快拿那个盒子!”我一把扔下榔头,大声朝分子喊。
“啊?为什么要我拿?”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雾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呆立在原地。
“因为只有你才能拿啊!”
分子听我这么一说,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古旧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双手用力,把它从桥栏中拽了出来。
黄布在她的手中碎成一缕一缕,分子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木盒,似乎想起了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在那截断掉的桥栏后,伸出了一只半截的断手,渐渐的一个人的头也显露出来。
那是个浑身湿淋淋的女人,面孔浮肿,五官扭曲,好像在水里泡了很久。
“滚!”眼见她朝我的方向扑来,我掏出一张纸符就往她伸出的手上贴去。
女人惨叫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转眼就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之中。
我吓得浑身冷汗,拉着分子的手便往桥下冲去。没有想到这个守护的灵体这么好解决,不过也许是因为那个抱着盒子的并不是我,不然一定会被它吸走阳寿。
浓浓夜雾中,我拉着分子在桥梁上狂奔,眼见河岸就在眼前,胜利即将在望。
我刚刚要高声喝彩,就见浓雾中走过来一行急匆匆赶路的人影。
“陈子绡,他、他们是谁?”连万年大近视分子同学都看到了,可见危险已然迫在眉睫。
“不要出声,快点躲起来!”我伸手把分子往旁边一推,自己就蹲在了石头桥栏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夜色深沉,雾气迷茫。
那些赶路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脚步飞快的从我的面前掠过,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道充斥着我的鼻翼。
这一瞬是如此的短暂,却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不容易等他们全部走过去,人影完全消失在浓雾中,我才敢慢慢站起身来。
“分子!你在哪儿呢?快点出来吧,已经安全了!”我站在桥中央喊了两嗓子,但是却始终没有听到分子的回音。
“你别吓我啊!是不是出事啦!”虽然明知道分子不会有事,我依旧惴惴不安。
然而就在我刚想继续喊下去的时候,突然从雾气中伸出一只冰冷的手,紧紧的扣住了我的手腕。
那手毫无温度,简直比冬天的冰雪还要冷几分。
我立刻平白打了个激灵,回头往身后望去。只见在寒冷的冬夜里,弥漫的雾气中,正有一个人在朝我微笑。
他两颊塌陷,毫无生气,与曾经出现在恶梦中的死灵是何其相似。
“快走吧!跟我们走吧!”他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一边笑一边说,“就差你一个了!”
我想大声的叫喊,但是声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虚弱的呻吟。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令人没有反抗的余地,眼见我就要像浮萍萱草一般,随波逐流的跟上那前往地狱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