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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上也沾满了红红的铁锈。
乌鸦不见了。
* * *
(1) No.Croz.和No Crows发音相同。
第五十七章
亨特私下打电话找人来帮忙,但特别交代他们不要惊动任何人。不到一个钟头,两个下了班的消防队员开着自己的车来到现场,车上装满了装备。另外,特伦顿·穆尔也私下跑来了。亨特走回空地上,拿车上的破坏剪剪断了围住小路的缆绳。其中一位消防队员开的是一辆深蓝色的越野车。他加足马力,从那条陡峭的小路冲上来,枝叶刮在车身上。然后,他把车子掉头,开到坑口边缘。另一位消防队员开的是一辆吉普车。他们把车上的绳索拿下来,这时候,法医的旅行车正好开到了。他停好车,钻出车子。那辆车真是够破烂的,连烤漆的钱都可以省下来了。亨特看看凯瑟琳。不知道她看到法医来了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亨特发现她很平静,完全没有焦虑的样子。她看着两个消防队员站在坑口,把类似跳伞装备的背带绑到身上,然后拿起像蛇一样粗的绳索,把绳头的铁钩扣到背带上。接着,她坐下来,坐到儿子旁边。
亨特走向坑口,靠到那两个消防队员旁边。那两个消防队员年轻力壮,问题是,天色暗得很快。“赶快下去,赶快上来。”亨特说。“我们搞不清楚底下是什么状况,所以,你们两个不要他妈的逞英雄。”
年纪比较大的那位消防队员大概三十出头,他正把最后一条钢索扣到背带上。他头上的安全帽有照明灯,不过,他背带上还扣着另一把手电筒。钢索的另一头固定在越野车的绞盘上。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扣在绞盘上的钢索接头,看看有没有扣紧。“不用担心,警官,这是家常便饭了。”
“这矿坑有七百英尺深。”
“我知道。”
“坑底有水流。”
那位消防队员点点头。“这没什么。”
亨特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两位消防队员开始爬下矿坑。他们一边往下爬,一边喊着对方,没多久,他们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微弱,到后来就消失了。亨特探头往下看了一下,发现灯光越来越遥远,隐隐约约只看到坑里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光环,仿佛快要被黑暗吞没。
亨特转头看看约翰尼。他坐在地上前后摇摆,眼神呆滞,而凯瑟琳坐在他旁边哭泣。他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越野车的绞盘忽然停了。
他们动作真快。
接着,亨特的无线电忽然发出一阵沙沙的噪声。他把音量转小,转身背对着凯瑟琳和约翰尼。“请说。”
“我们找到东西了。”
说话的是那个年纪比较大的消防队员。亨特转头瞄了凯瑟琳一眼。“请说。”
“很像是尸体。”
亨特走到约翰尼和凯瑟琳面前。气氛忽然凝重起来。约翰尼抬头看着天上的云。亨特终于开口了。他告诉他们,消防队员在坑底发现尸体。西边的天际是一团金黄的云,形状看起来像潜水艇。过了一会儿,金黄的云霞越来越黯淡,变成一片深红。接着,远天起了风,那片潜水艇形状的云被风吹乱了。
“约翰尼?”
亨特叫了约翰尼一声,但约翰尼不敢看他。他摇摇头。亨特又继续说了一些话。约翰尼还是盯着那片云。那片云逐渐扭曲变形。约翰尼恍恍惚惚听到亨特说的一些话。他好像听到亨特说,矿坑一百二十英尺深的地方已经坍塌,岩石松动,他们碰到瓶颈。矿坑里很不稳定。他听到了。接着,他听到亨特说有一具尸体卡在瓶颈上方,他们正想办法要把尸体吊上去。那一刹那,他的头颤抖了一下。
不,不可能是阿莉莎。不会的,不可能会这样。虽然没想到爸爸会死,但阿莉莎的命运一定不会跟爸爸一样。接着,他听到亨特说:“目前我们还没办法确认身份。”
那就好。还有希望。
然而,约翰尼心里有数。
他妈妈也一样。
他撇开头,不再看远天的云。妈妈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接着,约翰尼站起来,走过去看那条绳子。绳子陷在坑口的一处凹槽里,陷得很深,看得出来底下吊的东西很重。越野车的绞盘慢慢在转动,电动马达传出细微的嗡嗡声。亨特劝他们到他车上去等,而且说他打算派人送他们回家。他握住约翰尼的手臂。约翰尼感觉到他手掌热得发烫。然而,约翰尼说什么都不肯走。他听着绞盘缓慢的嗡嗡声,而亨特说话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也像这样,有如细微模糊的嘈杂声。约翰尼的妈妈此刻一定也有同样的感觉,因为,他们就在现场亲眼目睹。
两个人。
在一起。
太阳终于彻底隐没在最高那棵树后面,那一刹那,尸体正好也吊出了坑口。尸体被装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但那袋子看起来空空的,仿佛根本没装东西。法医把尸袋装上他旅行车的后车厢,约翰尼和妈妈慢慢靠过去。亨特虽然没有拦他们,但还是挡在尸袋和他们中间,不让他们靠得太近。那个矮矮的法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关上了后车门。他发动引擎,让车里保持低温。
约翰尼忽然觉得有点头晕想吐。天色越来越暗,四周笼罩在阴影中。妈妈乖乖让亨特把她扶上车。约翰尼心里明白,此刻,她根本没有能力安慰他。她自己已经激动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想呼吸。
然而,约翰尼并没有她那么激动。约翰尼已经彻底麻木了。越野车的绞盘又开始慢慢转动,放出绳子慢慢垂进坑里,过了一会儿又停住了。约翰尼愣愣地看着那条绳子。一会儿,绞盘又开始回转,绳子又开始往上拉。亨特还坐在车子里陪约翰尼的妈妈。就在这时候,约翰尼看到有东西被吊出了坑口。是一辆脚踏车,锈痕累累,扭曲变形。但约翰尼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黄色的车身,香蕉形状的长坐垫,要是再凑过去仔细看,一定会看到三个变速齿轮。但约翰尼已经不需要看了。他知道那是谁的脚踏车。
杰克的脚踏车。
杰克说他的脚踏车被偷了。
第五十八章
约翰尼感觉自己全身仿佛失去了知觉。他忘了要呼吸,视野忽然变得很狭小,外围仿佛被无边的黑暗笼罩,只看得到眼前那辆脚踏车。他愣愣地看着脚踏车,昔日杰克骑在脚踏车上的情景一幕幕闪过脑海。杰克常常抱怨说这辆车只有三个变速齿轮,说他有一只手萎缩,所以骑车的时候必须弯腰驼背。他说那辆脚踏车很逊,因为车身是黄色的。然而,他还是一样爱死了那辆脚踏车。
亨特站在那几辆车子旁边,忙着跟法医和那两个消防队员交谈。没有人注意到约翰尼。于是,约翰尼伸手摸摸脚踏车。小小的脚踏车,轮胎都已经腐烂破裂,车身一片黄,摸起来感觉冷冰冰。他手上沾满了红红的铁锈。
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杰克的脚踏车。
约翰尼忽然转身吐在旁边的野草堆里。
真的是杰克的脚踏车。千真万确。
那两个消防队员站在亨特面前,其中一个正在告诉亨特说:“看起来,应该是脚踏车先掉下去的,结果卡在瓶颈。尸体是后来才掉下去的。要不是因为脚踏车卡在那里,尸体很可能会直接掉到最底下。从瓶颈到最底下,还有六百英尺的高度,而且底下全是水。”消防队员摇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找死了也永远找不到尸体。”
“是阿莉莎吗?”亨特转头问法医。
“是个女孩子。”穆尔说,“年龄大致吻合。我晚上回去比对牙科的病历资料。一回去马上就比对。”
“要是结果出来了,可以打个电话给我吗?”
“没问题。”
亨特点点头,然后转头去看约翰尼,可是却看不到他。接着他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约翰尼跪在草丛里。
“噢,糟了。”
亨特立刻冲到约翰尼旁边,帮他把身上擦干净,然后扶他上车。亨特跟法医打了声招呼,法医就开车载着尸体走了。接着,那两个消防队员把脚踏车装进袋子里,放到亨特车上。亨特开车上路,每次碰到坑坑洼洼的路面,那辆脚踏车就会嘎吱嘎吱响。亨特一听到那个声音,脑海中隐约浮现出许多谜团。他边开车边摇头。
“我错了。我实在不应该带你来。”他说。约翰尼没吭声。虽然亨特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带约翰尼来,然而,他终究不应该这样做。他已经逾越了他的本分。他扯上了私人感情。他不觉又摇摇头。“我实在不应该带你来。”
开车回市区的路上,约翰尼一直没吭声。他默默坐在后面,听着车窗外呼啸的风声,听着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车子开了很长一段路之后,他终于开口了。“是杰克。”他说。
亨特猛然回头看了约翰尼一眼,但并没有停车。约翰尼和凯瑟琳坐在后座,看起来像两团黑影。路上空荡荡的,看不到车。“你刚刚说什么,约翰尼?”
约翰尼转头看着车窗外。天空点缀着零零落落的星光,黯淡的夜色下,一望无际的草原蒙上了一层紫,一片死寂。约翰尼脑海中思绪纷乱。“那是杰克的脚踏车。”
亨特猛踩刹车,把车停到路边,然后把排挡杆拉到停车挡,关掉引擎。约翰尼伸手想去抓门把,可是却发现车门没有门把。“拜托你赶快开门,我要下车。”话才刚说完,他又开始吐了,不过,他已经吐不出东西了。他太久没吃东西,胃里空空的,没东西可以吐了。亨特扶他下车走到路边。“深呼吸一下。”亨特说。“深呼吸一下。”
过了几分钟,约翰尼终于站直起来。
“没事了。”亨特安慰他。他的声音让约翰尼有一种安全感。接着,他扶约翰尼沿着马路走来走去,一手搀着约翰尼的手臂,一手扶着他的脖子。“没事了,知道吗?你没事了。”
约翰尼浑身发抖,但他还是点点头。“我没事了。”于是,他们又回到车上,亨特把冷气送风口转向约翰尼。约翰尼弯腰凑向前,脸凑向送风口。
“舒服一点了吗?”
“好多了。”
“你刚刚提到脚踏车,到底怎么回事?”
车顶的小灯很亮,但投射范围很小,从上面照下来,在亨特脸上投射出几片阴影,明暗反差很大,使他的五官轮廓变得格外鲜明。约翰尼愣愣地看着亨特的脸。“那辆脚踏车,杰克已经骑很多年了。当初他买的时候就是旧车,很旧的车。阿莉莎失踪的时候,他的脚踏车刚好也不见了。他说车子被人偷了。我的意思是,当初我根本没有把这两个事件联想在一起。”
“你确定那真的是杰克的脚踏车吗?”
“很确定。”约翰尼说。“很确定。”
亨特看看约翰尼,再转头看看凯瑟琳。“当初阿莉莎被拖上那辆厢型车的时候,在场亲眼目睹的人就是杰克。他是这件绑架案唯一的目击证人。而现在,这里竟然出现他的脚踏车……”
“你是说……”凯瑟琳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约翰尼摸摸她的手臂,发觉她身上好烫。
“也许根本就不是绑架。”
忽然一阵风窜进车窗。
“也许杰克说谎。”
亨特关掉车顶灯,开车上路。他降下驾驶座的车窗,那声音听起来和刚刚绞盘电动马达的声音很像。这时候,亨特的手机响了。他盯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看了好久,脚稳稳踩着油门,车子的速度完全没变。“是克罗斯警官。”亨特说。他眼睛瞄向后视镜,然后忽然压低声音。“杰克的爸爸。”
“你打算怎么办?”凯瑟琳问。
车速还是很平稳。“公事公办。”
亨特接了电话。他先听对方说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没有。我只是去处理一些善后的事。没什么。”
约翰尼从后视镜看到亨特的眼睛。亨特盯着前面的马路,眼神很冷静。
“没有。”亨特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没有,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梅里蒙家。”
说到这里亨特停了一下。约翰尼听得到手机里克罗斯的声音,有点模糊,听起来像嗡嗡声。
“会。”亨特说。“我一定会通知你。”亨特说了声再见,然后就挂了电话。仪表板的灯光照在他脸颊上。他看了一下后视镜,发现约翰尼在看他。“他在找杰克。”亨特说。“看样子,你的朋友好像失踪了。”
约翰尼的妈妈忽然抬起头,一手按在座椅上。“这是怎么回事?我搞不懂。这代表什么?”
“我现在也还不清楚。不过我很快就会查清楚。”
她又靠回椅背上。车子里陷入沉默,很久很久大家都没说话。约翰尼绞尽脑汁拼命想,为什么杰克的脚踏车会在矿坑里。他忽然想到,说不定杰克一直在骗他,说不定杰克知道内情。他可能知道什么。约翰尼忽然有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他感到一股怒气往上冲,但没多久,他又觉得杰克不太可能会骗他。不,杰克不可能骗他。这阵子杰克一直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被弗里曼特尔吓坏了,被约翰尼最近的所作所为吓坏了,被乌鸦吓坏了。然而,杰克骨子里还是杰克。他老是喜欢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老是偷香烟抽。他是约翰尼最要好的朋友,对朋友很讲义气。或许他内心受过创伤,有自卑感,然而,他对朋友绝对够义气。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帮约翰尼找阿莉莎。为了帮约翰尼,他一天到晚逃学,常常三更半夜溜出家门。不可能,杰克绝对不可能背叛他。
可是,他的脚踏车为什么会在矿坑里?
老天,脚踏车。
约翰尼打量着亨特的侧脸。他是个好人,但问题是,他是警察,而且,约翰尼对朋友一样够义气,所以,他没有跟亨特提起烟草田谷仓的事,也没有告诉他那辆偷来的小货车就停在谷仓前面。约翰尼觉得他一定要先找到杰克,先问清楚。
亨特开车进市区,马路两边开始出现灯火,天上的星光渐渐隐没。路上的车越来越多。“我们家不是往这边走。”约翰尼说。
“那里已经是犯罪现场。已经封闭了。”
眼前的马路变宽了,亨特开上一条四线道公路。这条路环绕着市区外围。过了一会儿,车子来到一家简陋的汽车旅馆前面。亨特开进停车场,约翰尼忽然看到妈妈的旅行车就停在旅馆前面。“这辆车本来被扣押当证物,我帮你领出来了。”亨特说。“车钥匙放在柜台。我们局里的同仁正在帮你们检查房间。”他朝办公室的方向开过去,慢慢靠近了那扇玻璃门。门上有一盏红色的霓虹灯,上面亮着“房间出租”的字样。“过几天你们就可以回家去住了。”
“我不要再回去了。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了。我永远不会再踏进那个房子一步。”
“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亨特说。
“你觉得我应该去找社会福利处吗?”凯瑟琳口气听起来好凄凉。
亨特停了车,把排挡杆拉到停车挡的位置,关掉引擎。门上的霓虹灯亮得好刺眼,车子里静悄悄的。亨特坐在驾驶座上,转身看着约翰尼的妈妈。“明天再来想这些问题吧。”
她点点头。
“你们暂时住这边,还可以吧?”亨特看看约翰尼,再看向约翰尼的妈妈。那一刹那,约翰尼心头忽然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情愫。他有点惊讶,没想到自己对亨特会有这种感觉。他忽然有点舍不得亨特走。他忽然很不想待在这间破破烂烂的汽车旅馆。他想回家,不过,他想回的家,并不是肯那栋房子。他忽然很希望亨特留下来陪他。一次就好。要是亨特留下来,他就会有安全感。
“接下来会怎么样?”约翰尼问。
“现在还不知道。我明天再过来看你们。到时候情况就会比较清楚了。”
“好吧。”约翰尼伸手要去开车门。
亨特忽然制止他。“等一下,约翰尼,枪在哪里?”
“枪?什么枪?”他想都没想就反问亨特。
亨特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你叔叔的枪。你从他车上偷的枪。我知道枪不在你身上,要不然我早就问你了。那把枪必须交给我保管。”
约翰尼本来想撒谎,但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枪在杰克那边。”
“真的吗?”
“真的。”
“那可不太妙。”
“你放心,他不会干傻事。”
亨特点点头,不过,他并不是真的放心。“好吧,约翰尼,晚上好好睡。凯瑟琳,你也一样。”
约翰尼和凯瑟琳下了车。霓虹灯下,他们的身影显得好孤单。
第五十九章
亨特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局里已经剩没几个人了。值夜班的警员都到街上去巡逻了,只剩一两个人留守。负责行政工作的巡佐叫薛尔兹,年纪已经一大把,嗜酒如命,每天在办公室混日子等退休。任何一个巡警看到亨特进来,一定会问案子目前进展如何。然而,他根本不闻不问,根本不在乎案子的状况。亨特跟薛尔兹要电话记录簿,薛尔兹看也不看就拿给他了。
亨特坐在办公桌后面仔细翻阅那本电话记录簿,足足翻了半个钟头,最后还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他正准备要走的时候,约克姆忽然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衣服,就是他被带走的时候穿的那套,根本没换。他看起来很疲惫。“嘿,我是看到鬼了吗?”亨特消遣他。
约克姆坐到亨特办公桌前面,手上拿着一罐百事可乐,用另一只手拉开易拉罐。“他们本来要起诉我,罪名是袭警,不过现在已经撤销了。”
“那好啊。”
“什么袭警,本来就是狗屁。”
“他们跑到你家去搜索。”亨特告诉他。“带了一大队人马,总共六个。说不定不止六个。”
“他们搜索之后收拾干净了吗?”
“这要看你运气好不好啰。”
约克姆耸耸肩。“我家里根本没什么东西。”
亨特忽然想到昨天约克姆受了什么罪:他被人扣上手铐拖出办公室,准备带到外地去审讯。他是警察,而且是他的好朋友。“后来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约克姆啜了一口可乐,慢条斯理地说:“罗利市那边还挺不错的。”
“也许我也该常常过去那边玩玩。”
“漂亮的女人满街都是。”
“想象得到。”
“嗯。”约克姆转头看看四周。“怎么样,我有没有错过什么精彩好戏?”
“没什么。”
约克姆知道他在隐瞒。“真的吗?”
“戴维·威尔逊车上发现的那个弹壳,上面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大概?”
“算是我的推论吧。”
“有时候,推论往往准得吓人。”
“没错。”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亨特站起来。“走吧,我们开车去兜兜风。”
约克姆也站了起来。“每次听你说这句话,我浑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汽车旅馆的房间里,每一样东西都死气沉沉。床单,被单,窗帘,就连窗型冷气吹出来的风都死气沉沉。花纹地毯颜色黯淡,飘散着来来往往无数过客的气味。人来人往,无数互不相识的房客在这个房间里川流不息,难以数计,而且,未来亦永无止境。妈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就走进浴室并锁上门。
约翰尼听到水从喷头流下的声音。
她的车钥匙丢在桌子上。约翰尼站在窗帘前面,窗外霓虹灯的红光从两片窗帘的夹缝间穿透过来,在他身上闪烁。他眼睛盯着车钥匙,心里一直在想杰克。他想到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想到杰克的脚踏车。冷冰冰的车身,红红的铁锈,轮胎腐烂碎裂。
约翰尼掀开窗帘看看外面。半轮明月垂挂在清朗的夜空中,霓虹灯红光闪烁。约翰尼心里想,要是爸爸在这里,他会怎么做?要是亨特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要是他们知道哪里可以找得到杰克,他们会怎么做?
他是我的朋友。
他骗了我。
约翰尼听着浴室里的水流声。接着,他写了一张字条留给妈妈,然后就拉开门从门缝钻出去,把门锁上。
手上的钥匙感觉好沉重。
车子一路朝矿坑的方向开,渐渐远离市区。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亨特边开车边跟约克姆说话。他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告诉约克姆。约克姆很认真地听他说,边听边思考。亨特告诉他,霍洛韦和弗里曼特尔先后死在约翰尼家,还有,矿坑里发现了阿莉莎的尸体和杰克的脚踏车。所有的经过。说完之后,他继续把自己的推论告诉约克姆。最后约克姆说了一句:“你的推论有漏洞。”
“没错,不过并不多。而且很快就可以查清楚了。”
“这根本就纯属臆测。”
“这很容易就可以查证。”这时车子又开过了那条桥,跨越了那条小河。“我受够了,事情该了结了。”
约克姆耸耸肩。“不管怎么说,克罗斯是警察。我不相信他会干这种事。”好一会儿,亨特默默开着车。接着他又说:“我们发现戴维·威尔逊尸体的时候,有一个人故意诱导我把侦办方向指向利瓦伊·弗里曼特尔。那个人就是克罗斯。当时他站在桥下,手上拿着一张地图,故意指出一些关键的东西给我看。后来,我绕了一大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追捕一个逃犯,结果那个逃犯跟这个案子根本扯不上关系。”
“你确定弗里曼特尔跟这个案子真的毫无关联吗?克罗斯的儿子知道哪里可以找得到尸体,不就是弗里曼特尔告诉他的吗?是他告诉杰克,阿莉莎的尸体在矿坑里。”
亨特转头瞥了他一眼。“真的是他说的吗?你说这件事是弗里曼特尔告诉杰克的,有谁亲眼看到吗?”
“这么说来,你认为杰克本来就知道尸体在那里?”
这时轮胎压到路上的一个坑洞,车身抖了一下。“他的脚踏车在矿坑里。”亨特说。“他应该知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出来?这样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
亨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么说来,你认为是克罗斯杀了戴维·威尔逊?”约克姆问。“你真的认为是克罗斯把威尔逊撞到桥底下,然后还跑下来用脚踩烂他的喉咙?克莱德,这实在太骇人听闻了。这是如假包换的谋杀。我虽然不怎么喜欢克罗斯,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是个警察。”
“威尔逊身上有攀岩装备,而且他骑的那辆摩托车全是泥巴。我认为那一整天,他骑摩托车沿着那几条小路跑来跑去,爬了好几个矿坑。而且,我认为他把那个最大最深的矿坑留到最后再爬。我相信,他一定是发现了阿莉莎的尸体。没想到这样一来却害自己送了命。”
“克莱德,你这种推论实在不怎么站得住脚。”
“威尔逊的越野车是谁找到的?”
“克罗斯。”
“那就对了。他说有一个醉鬼开车拿手电筒玩‘撞鹿游戏’,结果手电筒照到威尔逊的车,所以就用公共电话打电话报警。而电话正好是克罗斯接到的。公共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死无对证。这未免太巧了,你不觉得吗?”
“警察有时候就是狗屎运特别好,所以有些案子才有办法破得那么快。有时候你自己也运气好,案子破得快,我可没听你抱怨过自己运气太好。”
“你上靶场练习射击的时候,有没有碰见过克罗斯?”
“当然有。”
“你有没有在靶场上用过你自己的枪?”
“噢,老天,这个我竟然没想到!”
“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捡你的空弹壳?”
约克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努力回想靶场上的情景:耳罩,防弹玻璃,狭窄的射击台,标靶。除此之外,别的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