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龟速前行的出租车里,米拉能听到广播里的播报。莫斯卡是今日之星,意外之幸让他破了案。就像往常一样,破案只会直接归功于指挥行动的上司。
厌倦了等待汽车长龙慢慢挪动,米拉决定冒雨下车。联邦警局的大楼就在几个街区外,经过合理的推断后,她戴上外套上的帽子,徒步前行。
文森特·克拉里瑟与格兰描述的阿尔伯特的形象并不吻合。
根据犯罪学家的观点,阿尔伯特是利用尸体作为告发手段。他把它们放在特殊地点,是为了揭发他所知的罪行。他们猜测阿尔伯特是这些罪犯的幕后主脑,他曾先后出现在这些罪犯的人生中。
“这些人都是狼,而狼通常都在群体中行动,每个群体都有首领。阿尔伯特要告诉我们的正是这个:他就是他们的首领。”格兰曾断言说。
当米拉听说连环杀手的年龄只有三十岁后,她更加确信文森特不是阿尔伯特。他太年轻了,不足以认识孤儿院幼时的罗纳德·德米斯还有约瑟夫·B.罗克福德——事实上,她和队员们推测过阿尔伯特的年纪,这人年纪应该有五六十岁。
她来到了联邦警局的大楼,注意到走廊上洋溢着某种兴奋的情绪。警察们相互拥抱,很多人都是从犯罪现场回来的,身上还穿着突袭的制服,他们描述着最新发现。然后,报告就一传十、十传百,并不断填充一些新的细节。
米拉被一名女警察拦了下来,她说罗凯督察急需见她。
“我?”她一脸惊讶地问。
“是的,他在办公室等您。”
走上楼梯时,她想,罗凯召见她是因为他们都发现在重组事实时有些东西不太对劲儿。也许,所有这些她看到的兴奋很快就会消退。
行为学研究部里只有几名便衣警察,没有人在庆祝。氛围和每天工作时的一样,只是现在是晚上,而他们所有人都还在工作。
在罗凯的秘书让她进办公室之前,她等了好一会儿。在门外,米拉能听到督察的些许声音,他可能正在打电话。但当她走进门时,她出乎预料地发现里面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格兰。
“进来吧,瓦斯克兹警官。”罗凯招了招手,请她站到自己身边。他和格兰都站着,站在办公桌的两侧。
米拉走上前去,站在了格兰的身旁。格兰刚好转过头,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一小时前的亲密感完全消失了。
“我正在跟格兰讲,我想让你们俩也参加明天早上的记者招待会。莫斯卡上校同意了我的提议。没有你们的协助,我们不可能抓住他。我们要谢谢你们。”
米拉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惊讶,罗凯的反应让她很困惑。
“长官,我非常认真地……告诉您,我们犯了个错。”
罗凯对格兰说:“她在说什么?”
“米拉,一切正常。”格兰平静地对她说。
“不,不是的。那个人不是阿尔伯特,有太多矛盾的地方了,我……”
“你难道想在记者招待会上说这些?”督察反驳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不用参加了。”
“斯特恩也会同意我的观点。”
罗凯挥舞着桌上的一张纸。“特派员斯特恩提交了不可撤销并立即生效的辞职信。”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米拉无法理解,“这个文森特和阿尔伯特的形象并不相符。”
格兰想向她解释,她有那么一瞬间在他的眼里又看到了他吻她伤疤时的那种温柔。“有几十份证据都说明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笔记本上记满了关于绑架女孩和如何成功放置她们尸体的笔记,还有卡波-阿尔多保安系统的复印件,黛比学校的地图和电子设备说明书,文森特在监狱里就开始研究这些东西了……”
“你们也找到与贝尔曼、罗纳德·德米斯、费尔德海尔、罗克福德和鲍里斯这些同谋的相关信息了吗?”米拉气冲冲地问。
“那所房子里有一整队调查员在工作,他们会继续找到新的证据。关于那些同谋,也会发现一些什么的。”
“这不够,我觉得……”
“桑德拉指认出了他。”格兰打断她,“她说是文森特绑架了她。”
一时间,米拉似乎平静了下来:“她怎么样?”
“给她治疗的医生持乐观态度。”
“你满意了,现在?”罗凯打断她,“你要是想给我惹什么麻烦,那就马上回家!”
这时,秘书在电话里告诉罗凯市长紧急要见他,他最好快点儿。罗凯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走,还不忘警告格兰:“你跟她讲,官方版本就是这样。要么签字,要么就免职!”然后,他砰地关上门走了。
米拉希望在他俩独处时,格兰会跟她说些不同的话。但格兰却重申了一遍:“可惜错的是我们。”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这是彻头彻尾的失败,米拉。我们的调查方向走偏了,我们还两眼一抹黑地走下去。我该负主要的责任,所有推测都是我做出的。”
“你难道没有想过文森特·克拉里瑟怎么可能知道其他罪犯的事情?”
“这不是问题……”
“我嘛,我认为现在的你一点也不客观,我猜到原因了。在调查威尔森·皮克特案子的过程中,罗凯挽救了你的名誉,帮助你保住了团队,你们差点被解职。你现在是投桃报李:如果你同意现在这个版本,就可以稍稍削弱莫斯卡的功劳,罗凯就能保住他的督察的位子!”
“已经结束了!”格兰发泄道。
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一个字。然后,格兰朝门口走去。
“告诉我一件事……鲍里斯已经坦白了吗?”米拉刚好赶得及问他。
“还没有。”他头也不回地说。
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她两侧的双拳死死地握着。她诅咒自己,诅咒这个时刻。她的目光落到了斯特恩的辞职信上,她把它拿了起来。在那短短的几行书面语里,没有任何表露他这一决定真正原因的痕迹。但她觉得很明显,斯特恩应该是感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被欺骗了,先是被鲍里斯欺骗,现在是被格兰欺骗了。
当米拉把辞职信放回到办公桌上时,她发现通话记录打印单上是文森特·克拉里瑟的名字。罗凯可能要求调查在这个疯子来往的人中,有没有需要保护的大人物。因为在这个案子里已经出现了像约瑟夫·B.罗克福德这样的人,但这永远无法为人所知。
连环杀手应该没有很丰富的社交生活,因为只有一个电话,而且是昨天打的。
米拉看了看那个号码,她觉得异常熟悉。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输入号码,通讯录上便显示了姓名。
第41章
电话通了,但没有人接。
“快点儿,快醒醒,该死!”
出租车的轮胎在沥青的积水中滑过,但幸好雨停了。马路就像音乐剧的舞台一般闪闪发光,好似下一刻迷雾里就会有抹着发油、穿着晚礼服的舞者冒出来。
线路断了,米拉又拨了一遍。这是第三遍了,在第十五次嘟声后,终于有人说话了。
“这么晚了是谁啊?”辛西娅·珀尔带着困倦的声音问道。
“我是米拉·瓦斯克兹,您还记得吗?我们前天见过……”
“是的,我记得您……但我们能明天再说吗?要知道,我吃了一颗安眠药。”
这对经历过连环杀手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可吃惊的,除了酒精以外,她还要依靠药物睡眠。但米拉不能等,她要马上得到她的回答。
“不,辛西娅,很抱歉,我现在就需要你的帮助。不会太久的……”
“那好吧。”
“昨天大约早上八点时,你接到过一个电话……”
“是的,当时我正要去工作。那个人让我被老板骂了一顿,因为我迟到了。”
“谁打给你的?”
“他说他是保险调查员。要知道,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我申请了补偿……”
“他没跟你说他的名字?”
“好像是斯潘塞。我该把它记下来。”
这并没有用,文森特·克拉里瑟用了假名,他找了个借口好不让她起疑。米拉继续说:“不管它了。那个男人找你做什么?”
“我在电话里跟他讲了我的故事,还有本杰明·格尔卡的。”
米拉很吃惊,文森特·克拉里瑟为什么想知道威尔森·皮克特的案子呢?事实上,他把第五具尸体放到研究室就是为了让世人知道杀害瑞贝卡·斯普林格的真正凶手是鲍里斯,而不是本杰明·格尔卡……
“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个故事?”
“他说是为了报告的完整,那些做保险的人总是很细致。”
“他没问你别的吗?”
辛西娅没有立刻回答,米拉害怕她又睡着了。幸好,她只是在思考:“是的,没有了。但他很有礼貌,最后他告诉我,我的申请就快完成了。也许他们真的会给我钱,知道吗?”
“我很为你高兴,很抱歉这个时间还打扰你。”
“如果我说的能帮您找到您正在找的那个女孩,那么这一点儿也不算打扰。”
在和辛西娅谈话前,她的脑海里就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也许鲍里斯是被人设了圈套的。
“你看,从这儿到那边的车子都没法走了。”出租车司机转过头对她说。
“没关系,我到了。”
她付完钱下了车。她面前是一条由警察构成的封锁线和几十辆闪着灯的汽车。各个电视台的车沿路排开。摄影师安置好了摄影装置,使房子完好地被框入背景中。
米拉来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这里是文森特的家。这个犯罪现场被冠以了一个特有的名字——零号现场。
她还不知道要如何越过控制区进入住所。她只是拿出证件挂在脖子上,希望没有人发现她不属于这个管辖区。
“嗨,您要去哪儿?”
她转过身,看到一名肥胖的警察气喘吁吁地走来。她还没想好借口,她应该早点儿想一下的,但她没有,现在她很可能要遭批了。
“她是和我一起的。”
克莱普朝他们走去。科学专家蜡黄的脖子上露出了双翼飞龙脑袋的图案,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他最新的文身。他对警察说:“让她进去,她是经过批准的。”
那个胖警察听到他的保证后很放心,转过身回到原来的地方。
米拉看了看克莱普,不知道该说什么。克莱普冲她眨了眨眼,然后继续走他的路。其实,他帮她也没什么奇怪的,米拉心想。他们俩都是有故事的人,尽管不尽相同。
通往房子正门的路是个斜坡。鹅卵石铺成的路上满是弹壳,就是这些子弹要了文森特的命。大门上的铰链被卸了下来,为的是让人更容易进入。
脚刚迈入房子里,米拉就闻到了一股极浓的消毒剂味儿。
客厅里摆着60年代样式的家具。长沙发上套着阿拉伯花纹的沙发套,但上面还有保护塑料。壁炉里的火是假的。吧台与黄地毯交相呼应。壁纸上有大朵的风格鲜明的棕色花朵,像金鱼草一般。
所有人都套着鞋套,戴着乳胶手套。米拉穿上了它们,然后开始向四周观望,混入到在场的人中。
一名警察正在抽出书架上的书,一次一本。他捧着它们,快速地翻阅,然后放到地上,另一个正在检查橱柜的抽屉,第三个人在归类小摆设。那些仍未被移动和检查的物品看起来惊人地有序。
米拉不知道她在寻找什么,她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是出发点,而促使她来这里的是疑问,文森特为什么要打电话给辛西娅·珀尔。
如果他想听唯一一位幸存者讲述那个故事,那也许文森特并不知道谁是本杰明·格尔卡。而如果他不知道,也许在研究室里发现的第五具尸体就不是为鲍里斯而放的。
这一逻辑上的发现并不足以为同事开脱,因为还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鲍里斯杀害了瑞贝卡·斯普林格:受害者的内裤从物证文件中消失了,却在他的住所中被找到了。
但无论如何,有些东西不对劲儿。
米拉看向短走廊尽头的房间,发现了消毒剂味儿的源头。
那是一片无菌环境区,病床上遮盖着氧气帐。里面有大量的药物、无菌手术衣和医疗装置。那是文森特为他的小病人们截肢的手术室,然后变成了桑德拉的病房。
走过另一个房间时,她发现一名警察正在摆弄等离子电视,他插入了一条数码摄像机的数据线。屏幕前有一张扶手椅,旁边是喇叭环绕的音响系统。在电视机的两侧,是一整墙的迷你DV盘,只用日期分类。警察一次往摄像机里放一张,查看里面的内容。
这时,闪过了游乐园的画面,里面出现了冬日阳光下天真的笑声。米拉认出了卡罗琳,她是被阿尔伯特绑架并杀死的最后一个女孩。
文森特仔细地研究过他的受害者们。
“嗨,你们能帮我弄一下这玩意儿吗?我搞不定这种电子产品。”那个警察想定格住画面时说道。当他发现门口的米拉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是高兴,但随后他发现自己之前从没有见过她。在他要开口说话前,米拉走开了。
第三个房间是最重要的房间。
里面有一张高高的钢桌,墙上覆盖着写满笔记、贴满各种颜色便笺纸和其他东西的布告栏。这让米拉感觉就像在他们的思考室里一样。那上面细致地记录了文森特的计划;有地图、道路图、时刻表、行动计划,有黛比学校和孤儿院的平面图;有贝尔曼的汽车车牌和他工作出差的各个时间段;有伊冯和她孩子的照片和费尔德海尔废品堆的照片;有报道约瑟夫·B.罗克福德财富的杂志剪报;还有所有被绑架女孩的快照。
钢桌上还有其他图表,上面有凌乱的注解,就好像工作被突然中断了。连环杀手为他的计划而准备的结局很可能在这些纸下藏着——也许是永远。
米拉转过身,怔住了。她背后的整面墙上挂满了调查队在进行调查工作的照片,里面也有她。
对,我现在真的在怪物的肚子里了……
文森特总是很小心翼翼地跟踪他们,但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与威尔森·皮克特案有关的东西,也没有跟鲍里斯有关的东西。
“该死的!有人决定帮我了吗?”旁边的房间传来了那个警察抗议的声音。
“怎么了,弗雷德?”
终于有人过去帮他一把了。
“我要怎样才能知道我在看什么?特别是在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的时候,我该怎么分类?”
“让我看看……”
米拉的目光从那堵照片墙上挪开了,准备离开这所房子。她觉得很满意,不是因为她找到了什么,而是因为没有找到的那些。
没有本杰明·格尔卡,没有鲍里斯,这对她来说就够了。
关于第五个女孩,他们犯了一个大错。或者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牵制策略。证据就是,当文森特发现调查正朝着与他预测的不同的方向进行时,他打了电话给辛西娅·珀尔,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米拉想把这个也告诉罗凯,她确信罗凯会找到办法利用这些信息为鲍里斯开脱,并借机打压莫斯卡。
经过那个电视房间时,她注意到了屏幕上的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名叫弗雷德的警察和他的同事辨认不出的地方。
“这是一个公寓,我还要说什么别的吗?”
“是的,但我就把这个写进报告里?”
“你就写‘不明地点’。”
“你确定?”
“是的。会有其他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
是的,米拉认得。
他们这才发现了她,他们转过头看着她,她的目光无法从电视屏幕上挪开。
“您有什么需要?”
她没有回答便走开了。在穿过客厅时,她在兜里摸手机。然后,她从通讯录里拨通了格兰的电话。
她刚走到外面的小路上时,格兰就接了电话。
“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儿?”她的声音很紧急。
但他没有注意到。“我还在警局,我正想安排罗莎去医院见她女儿。”
“这时候你家里有谁?”
格兰开始担心起来:“露娜女士和汤米在一起。怎么了?”
“你得马上回去!”
“为什么?”他不安地问。
米拉穿过一群警察。“文森特的录像里有你家的公寓!”
“他有录像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去过你家附近踩点……如果他有同谋呢?”
格兰沉默了一会儿,“你还在犯罪现场吗?”
“是的。”
“那你比我更近。你让莫斯卡派两个警察跟你去我家。我现在打电话给露娜女士,让她关好门别出去。”
“好。”
米拉挂了电话,然后转身回到房子里找莫斯卡。
但愿他不会问我太多问题。米拉心想。
第42章
“米拉,露娜女士不接电话!”
黎明。
“别担心,我们就要到了,还差一点点。”
“我正在路上,几分钟后就能到。”
警车停在小区安静的道路上,轮胎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大楼的居民们还在睡觉。只有几只鸟儿栖息在树上和屋檐上,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天。
米拉朝大门跑去。她不断地按对讲机。没有人回答。她又试了试另一个门铃。
“谁啊?”
“先生,我们是警察。请快开门,拜托了。”
电子锁打开了。米拉推开门,冲到三楼,后面紧跟着两名警察。他们没乘电梯,而是直接爬楼。
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希望孩子还好……
米拉向已经很久都不信的神灵祈祷,因为她有太多次看到比她还不幸的孩子,这让她无法继续保持信仰。
但希望不要再次发生,这次不要发生……
他们来到了楼梯平台上,米拉开始不断地敲紧闭的门。
也许露娜女士只是睡得比较沉。她想,她就要来开门了,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名警察走到了她跟前:“您需要我们撞开门吗?”
她喘不上气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她看到他们助跑了一小段路,然后狠狠地踹了一脚。门开了。
安静。但不是正常的安静。这是一种空洞而压抑的安静,一种没有生命的安静。
米拉拔出手枪,走在两个警察前面。
“露娜女士!”
她的声音消失在了屋子里,没有人回答她。她示意让两名警察分头行动,她则朝卧室走去。
缓慢地走在走廊里时,她感到自己握着枪把的右手不禁颤抖起来。她的双腿越加沉重,脸上的肌肉缩紧了,眼睛开始灼热起来。
她来到了汤米的卧室附近,门很近了。她用左手推开门,直到卧室映入眼帘。护窗板是关着的,但床头柜上小丑形状的灯旋转着,在墙上投影出马戏团动物的样子。靠墙的床上,隐约可以看见被子下的小身体。
他像胎儿一样蜷伏着,米拉小步地走近他。
“汤米……”她低声说,“汤米,醒醒……”
小身体没有动。
她走到床边,把枪放到灯旁。她感觉很不妙。她不想揭开被子,不想看到她预感的事实。她想放下一切马上离开这个房间,不去面对它。因为她看过了那么多次类似的场景,她已经害怕每次都是这样。
她强迫自己把手伸向被子,她抓住了被子,一把就掀开了。
她抓着掀起的被子边缘愣了一会儿,看着那只旧玩具熊用一成不变的幸福表情冲着她笑。
“对不起……”
米拉很吃惊,一脸迷茫。这时,两名警察站在门口看着她。
“那边有一扇锁上的门。”
米拉正要命令他们把锁撬下来,就听到了冲进家门喊着儿子名字的格兰。
她过去告诉格兰:“他不在他的房间里。”
格兰绝望了:“怎么会不在?那他在哪里?”
“那里有一个锁着的房间,是吗?”
格兰又困惑又焦急,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锁着的房间……”
格兰怔住了:“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是他……”
米拉不明白。格兰撇下她,快速地朝书房走去。
当看到儿子藏在红木书桌下面时,格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弯腰爬到桌子底下,紧紧地抱住他。
“爸爸,我很害怕……”
“嗯,我知道,亲爱的,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露娜女士走了。我醒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现在我在这儿,不是吗?”
米拉站在门口,把手枪插回到皮套里,格兰蹲坐在书桌下,他的话让她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现在我带你去吃早餐。你想吃什么?煎饼怎么样?”
米拉笑了,恐惧已经过去了。
格兰又说:“来,我抱你……”
然后,她看到他从书桌下爬了出来,费力地站了起来。
但他的手里没有孩子。
“跟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她叫米拉……”
格兰希望他儿子会喜欢。通常,他见到陌生人时总有点儿不情愿。汤米什么都没说,只是指了指她的脸。格兰于是更仔细地看了看她,发现她在哭。
谁知道眼泪是从哪里来的,猝不及防。但这一次,她生出的痛苦不是机械式的。裂开的伤口不是皮肉伤。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格兰问她,表现得就好像真的抱着个有重量的孩子。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格兰看起来不像是在演戏,他真的以为他的胳膊里抱着他的儿子。
这时,两个警察来到了门口,惊讶地看着他,打算进来。米拉示意让他们别动。
“你们去楼下等我。”
“可我们……”
“你们下去打电话给警局,让斯特恩警察过来。如果你们听到枪声,请不要担心,那会是我。”
两个人不情不愿地遵命了。
“发生了什么事,米拉?”格兰疑问的语气里不再有丝毫的防备,所以,他看起来像是被真相吓呆了,无法作出别的反应,“你为什么要把斯特恩叫来?”
米拉竖起食指放到唇边,示意他安静。
然后,她转身走到走廊里,走到锁着门的房前。朝锁上开了一枪,把锁击得粉碎,然后推开了门。
房间里黑黢黢的,但仍能闻出残余的分解气体的气味。在一张大双人床上,有两具躯体:一具大些,一具小些。
烧焦的骨架上仍包裹着残余的像布一样的皮肤,他们用一只胳膊连在一起。
格兰走进了这个房间,闻到了气味,看到了两具躯体。
“噢,我的天啊……”他说,还不知道他卧室的两具尸体是谁。他转身走到走廊不让汤米进来……但他没看到他。
他又看了一眼床,看了一眼那个小躯体。事实异常残酷地给了他当头一棒,然后他想起了所有的事。
米拉在窗前找到了他,他正在向外看。几天的雨雪后,太阳终于出来了。
“阿尔伯特想通过第五个女孩告诉我们的是这个。”
格兰没有说话。
“你把调查转移到了鲍里斯身上。你只需要建议莫斯卡朝哪个方向调查。我在他包里看到的威尔森·皮克特案的卷宗是你给他的……也是你获得了格尔卡案的物证,于是你偷走了瑞贝卡·斯普林格的内裤,然后在搜查时把它放进了鲍里斯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