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米拉用余光隐约看到了奇怪的一幕。斯特恩继续看向前方,但他将一只手慢慢挪到了腰间,打开了皮套,取出了手枪。
有那么一瞬间,米拉似乎猜到了,她有些害怕。
莫斯卡还在说:“瑞贝卡·斯普林格是格尔卡的最后一个受害者,但这个人不是被他杀害的……而是被我们中的一个。”
屋里又响起了混乱的嗡嗡声,米拉发现莫斯卡上校的目光正看着台下的某位听众,是斯特恩。米拉清楚地看到斯特恩站了起来,并拔出了武器。在极度不确定的情况下,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事。但然后,斯特恩转向左边,把手枪对准了鲍里斯。
“你他妈的怎么了?!”鲍里斯措手不及地问道。
“我要你把手举起来,孩子。请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第37章
“你应该说出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们从军队找来了三名审讯专家,让他们不间断地轮换着给鲍里斯施压。他知道所有的审讯技巧,但他们用尽办法提问,让他疲倦,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们相信缺少睡眠会比任何计策都有效。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米拉从假镜子的这边观察着鲍里斯。这个小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旁边放着一台数码摄像机,这台摄像机能把审讯的画面传输到一个闭路系统中,从而避免让警局的高层——包括罗凯——直接参与对他们最优秀的警察的屠杀。他们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室里也能看到。
“是鲍里斯一个人找到瑞贝卡·斯普林格的。”
斯特恩对她说,在与眼前这个审讯室类似的房间里,格尔卡曾不情愿地向鲍里斯提到了一个里面有口井的仓库。
根据官方的版本,鲍里斯是一个人到达那里的,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不是。她用格尔卡留给她的和食物放在一起的开罐器割断了静脉。但最让人气愤的还是别的……根据法医鉴定,她的自杀就发生在鲍里斯找到她的两个小时之前。”
米拉检查过卷宗,当时法医分析过她胃里的残留物和死后消化进程的中断,他说不可能完全精准地指出死亡的时刻。事实上,死亡也可能发生在痛苦的两小时之后。
鲍里斯现在被指控当他到达时,瑞贝卡·斯普林格还活着。在那种情景之下,他面临两个选择:救她,成为英雄;或者是实现每个杀手最大的梦想。
完美的凶杀,永远不会受到惩罚,因为缺少动机。
这种想法诱惑了鲍里斯。他的指控者们是这样认为的。
在判决本杰明·格尔卡案件的卷宗中,格兰·贾维拉博士断言:“我们每个人都有杀人的本能,但谢天谢地,我们也有让我们掌控住它、克制住它的能力。然后,总会存在一个断裂点。”
鲍里斯到那里时,发现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可怜女孩。说到底了,她只是一个妓女。但米拉不相信。
然而,一开始只是猜想,但随后在搜索鲍里斯家时发现他有恋物癖证明了这一点。年轻的特派员鲍里斯用来怀念那个巨作的纪念品竟然是在结案后从证物中偷走的女孩的花边内裤。
“你别无选择,鲍里斯。如果有必要,我们今晚会待在这里。还有明天,后天。”审讯员说完吐了口痰。这也有助于在精神上摧毁受审者。
小房间的门打开了,米拉看到莫斯卡走了进来。他的夹克领上有一块明显的油渍,是午餐时某个垃圾快餐的残留物。
“进展得怎么样了?”上校问道,他的手一如既往地插在兜里。
米拉看也没看地回答道:“一无所获。”
“他会招的。”他似乎很自信。
米拉无法轻易忘记斯特恩把手铐铐到自己当做第三个儿子的人手上时那明亮的眼神。当他知道在鲍里斯公寓里的搜查结果后,老特派员建议由自己亲自拘捕他。当罗凯试图阻止他时,他什么理由也不想听。
“但如果与鲍里斯无关呢?”
莫斯卡走到米拉和玻璃之间,手从兜里抽了出来。“在我二十五年的职业生涯中,我从来没有错抓过一个无辜的人。”
米拉禁不住讽刺地笑了。“上帝啊,那您是世界上最棒的警察了。”
“陪审团从来都是以判罪来结束我的案子的,并不是因为我的工作很出色。您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迫不及待。”
“世界令人厌恶,瓦斯克兹警官。”
“这一认识是从您的某些经验中得来的吗?因为我的确很好奇……”
莫斯卡没有生气,他喜欢那种讽刺。“这些天发生的事,那些让我们发现你们的……你们是怎么称呼他的?”
“阿尔伯特。”
“就是这名字。好吧,这个疯子的所作所为宛如一部小型的启示录……你知道什么是启示录吗,瓦斯克兹警官?根据《圣经》所说,世界末日来临时,人类的原罪都会被揭发,然后遭到审判。那个无耻的阿尔伯特让我们看到了种种骇人景象,而在此时此刻,全世界,不止我们国家,都会停下来思索一番,至少……话说回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莫斯卡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米拉问他:“发生什么?”
“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会。外面的人会继续杀人、抢劫、凌辱众人,但他们若无其事!你以为杀手会停手,还有小偷会自我反省?我还可以给您举一个具体的例子:今天早上,两名警卫敲开了一名因表现良好而开释不久的罪犯的门。他们去那里是因为这位先生忘了去该区的特派员那里例行签字。您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开始射击。就这样,毫无缘由。他造成了其中一名警察重伤,现在该死的他躲藏在自己家里,向所有想靠近他的人开枪。您觉得是为什么呢?”
米拉不得不承认:“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中的一个同事现在正在医院的病床上与死亡搏斗,而我明天早上要对着一位可怜的寡妇编辩解词。她会问我为什么她的丈夫会死于这般莫名其妙的状况!”
莫斯卡转身背对着她,一只手仍插在兜里,他走了出去,随后关上了门。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只是胡说八道。”鲍里斯说。他很冷静。在最初的愤怒过后,他开始为他的艰难时刻储备力量。
米拉厌倦了这个场景。厌倦了总是要重新改变对别人的看法,而且那个人还是鲍里斯,是她到来时奉承过她的鲍里斯,是给她带来热气腾腾的羊角面包和咖啡、天冷的时候送她外衣的鲍里斯。在玻璃镜的另一端,仍然是那个和她一起解开了阿尔伯特大半秘密的同事,讨人喜欢而又有点儿笨拙的大男孩,当他讲起同伴时会让她感动的人。
格兰的团队支离破碎了。调查也跟着七零八落。营救小桑德拉的希望破灭了,现在,她正在某个地方耗尽支撑她生命的最后一点儿能量。最后,小桑德拉会死去,但不是因为那个所谓的连环杀手,而是死于男男女女的自私和原罪。
这是阿尔伯特能想象出的最好结局。
在形成这些想法时,米拉看到面前的玻璃上出现了格兰的脸。他站在米拉的身后,但他没有往审讯室里看。在玻璃的映象里,他在寻找米拉的眼睛。
米拉转过身,他们安静地对视了很久。共同的沮丧、共同的痛苦把他们凝聚到了一起。她很自然地探过身,闭上眼,寻找着他的唇。她把双唇贴到他的唇上,然后得到了他的回应。
脏雨水拍打着小城。水漫过道路,哗啦啦地流向下水道的盖子。雨水不断地在屋檐上累积、落下。出租车把他们载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旅馆。外墙被烟雾熏黑了,百叶窗总是紧闭着,因为在那里停留的人没有时间打开它。
那里人来人往,床不断地重铺再重铺。走廊里,不知疲倦的服务员推着吱吱嘎嘎的推车,里面是棉麻布日用品和香皂。早餐的托盘随处可见。有人来这里只是为了洗个澡,换件衣服;有人是来做爱的。
看门人把二十三号房的钥匙交给了他们。
他们乘电梯上楼,一句话也没说,手牵手。他们不像情侣,而是像两个害怕失去彼此的人。
房间里,空无一物的家具上只有除臭喷雾剂和残留的尼古丁。他们仍旧亲吻,但越加用力,就好像他们在脱下衣服前想从各自的思想中解脱出来。
一切结束后,他们躺在彼此的身边——是分开的,但仍在一起,他们数着自己的呼吸。然后,问题穿着安静的外衣到来了。米拉可以看到它,它像一只黑鸟在他们的脑袋上振翅。
这是邪恶的根源,她的邪恶,那是她先在肉体上刻下,随后用衣服隐藏起来的东西。
注定的是,审判将和一个女孩——桑德拉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在他们互诉这种感觉时,她——在某个地方,或远或近——正奄奄一息。
在说话前,米拉向他解释:“我的工作是寻找失踪者,特别是孩子。他们中的有些人消失了整整几年,然后没人记得他们了。我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也许我的职业给我造成了更多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每次我潜入黑暗中救出某人时,总要找个理由,找个堂堂正正的有力的理由,这是一种回到过去的安全绳。因为,如果说我学会了什么的话,那就是黑暗会用它的晕眩呼唤我们,引诱我们。并且,我们很难抵制住这种诱惑……当我和得救的人一起出去时,我意识到我们是孤独的。那个黑洞总会教会我们一些东西,粘在我们的鞋子上,让我很难摆脱。”
格兰扭头深深地看着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是从黑暗里来的,我时不时地要回到黑暗里去。”


第38章
她靠在墙上,双手背在身后,待在影子里。
她在那里待了多久,就这样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女孩这样心想着,于是决定叫醒她:“格罗莉亚……”
格罗莉亚走了过去。她的眼睛里带着往常的好奇,但这次还有别的,是怀疑。
“我记起了一件事……我曾经有一只猫。”
“我也有一只,它叫胡迪尼。”
“它漂亮吗?”
“它很坏。”但她马上明白这不是那个女孩想听到的回答,于是她纠正说,“是的。它有着白色和棕色的毛,它总是睡觉,总是很饿。”
格罗莉亚想了一会儿,然后又问:“你觉得为什么我忘了我的名字?”
“不知道。”
“我原以为……我如果忘了它,也许我就再也不会记起别的事,不会记起我的真实姓名。”
“我喜欢‘格罗莉亚’。”她一边鼓励格罗莉亚,一边想到当自己对她说她的真名是琳达·布朗时她的反应。
“格罗莉亚……”
“嗯?”
“你想跟我讲讲史蒂夫吗?”
“史蒂夫很喜欢我们,很快你也会喜欢上他的。”
“为什么你说他救了我们?”
“因为这是真的,他是这么做了。”
“我不需要他救我。”
“你不知道,但你曾经很危险。”
“危险指的是弗兰基吗?”
格罗莉亚害怕听到那个名字,她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讲。她仔细地思考了这个处境,然后更加靠近床边,非常小声地说:“弗兰基想伤害我们,他正在找我们。所以我们要藏在这里。”
“谁是弗兰基,还有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和我们没有关系,他和我们的父母有关系。”
“和我们的父母?为什么?”
她不敢相信,她觉得这是一个荒唐的故事,但格罗莉亚非常确信。
“我们的父母骗过他,是为了钱。”她的嘴里又一次说出了一句听起来像是从某人那里借用并被动记住的话。
“我父母不欠别人的钱。”
“可我的母亲和父亲已经死了,是弗兰基杀死了他们。现在,他正在找我,要完成他的任务。但史蒂夫确信如果我藏在这里,他就不会找到我。”
“格罗莉亚,听我说……”
每次格罗莉亚迷失时,就需要被重新唤醒,不论她的思绪飘到了哪里。
“格罗莉亚,我在跟你说话……”
“是的,怎么了?”
“你的父母还活着。我记得不久前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们。那是一个脱口秀节目,他们在说你。他们祝愿你生日快乐。”
她似乎没有因为这一揭露而困惑,但现在她已经开始想这一切可能都是真的。
“我看不了电视,只有史蒂夫说的磁带。”
“史蒂夫——史蒂夫就是那个坏人,格罗莉亚。弗兰基并不存在,他只是一个为了把我们囚禁在这里而编造出来的人。”
“他存在。”
“你想想你见过他吗?”
她想了想:“没有。”
“那你为什么相信?”
格罗莉亚虽然和她同龄,但看起来远远没有十二岁。好像她的大脑停止了发育,停留在了九岁的时候,也就是史蒂夫绑走琳达·布朗的时候。因此,她总要花更多的时间思考。
“史蒂夫很喜欢我。”她重复着,更多地是为了说服自己。
“不,格罗莉亚。他不喜欢你。”
“那你说,如果我试图从这里跑出去的话,弗兰基会不会杀了我?”
“没有人会杀你的。我们可以一起走,你不会只有一个人。”
“你会和我一起走?”
“是的。但我们要想个办法从史蒂夫手里逃走。”
“可你的情况很糟。”
“我知道。我的胳膊动不了了。”
“它断了。”
“怎么会这样?我不记得了……”
“你们一起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然后史蒂夫把你带到了这里。他很生气,他不想让你死。这样,他就不能教你怎样喜欢上他。这很重要,知道吗?”
“我绝不会喜欢上他。”
格罗莉亚停顿了一会儿,“我喜欢琳达这个名字。”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因为这就是你的真名。”
“那你可以这样叫我……”
“好的,琳达。”她吐字很清晰,她冲她笑了,“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真的吗?”
“当人们互换姓名后就是朋友了,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我已经知道你叫什么了……你叫玛利亚·埃莱娜。”
“对,但我所有的朋友都叫我米拉。”


第39章
“那个浑蛋叫史蒂夫·斯密蒂!”
米拉鄙视地说出那个名字时,格兰握着她的手,躺在旅馆中间的床上。
“他只是一个笨蛋,他一生中毫无作为。他换过一个又一个愚蠢的工作,却连一个月都做不满。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失业的。父母去世后,他继承了一所房子——囚禁我们的那个——和一份人身保险。不是很多,但足够让他最终实现他‘伟大的计划’。”
她说的时候夸张地加重了语气。然后在枕头上摇了摇头,重新想起了那个荒唐的故事。
“史蒂夫喜欢女孩,但他不敢靠近她们,因为他的阴茎只有小指头那么大,他害怕她们取笑他。”她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一种讽刺而报复的笑容,“于是,他开始对小女孩产生了兴趣,他相信对付她们,他更有胜算。”
“我记得琳达·布朗的案子。”格兰说,“当时是我第一次站在大学讲台上的时候。我想警方犯了很多错误。”
“错误?他们根本就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史蒂夫是一个不专业的无赖,他留下了一堆痕迹和证人。他们没能立即找到他,然后又说他很狡猾。但他只是一个蠢货!一个幸运的蠢货……”
“但他说服了琳达……”
“他利用了她的恐惧。他编造了一个坏人弗兰基,然后把邪恶的角色赋予了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变成善良的角色,变成‘拯救者’。那个傻瓜的想象力也不怎么样,他叫那个人弗兰基是因为那是他小时候养的一只乌龟的名字。”
“但是奏效了。”
米拉平静了下来。“对象是一个害怕而不安的小女孩。在那种情况下,她很容易失去现实感。我想到我是在该死的地下室里,但我叫它‘怪物的肚子’。我上面是一所房子,那所房子在郊区的一个居民区里,周围有很多房子,都很相似,都很正常。人们从前面经过,却不知道我就在下面。最残忍的是,琳达——或格罗莉亚,这是他重新给她的,也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女孩的名字——可以自由地走动。但她从没想过要出门,尽管入口处的门一直是开着的!他出去溜达时也不会用钥匙锁上,他非常相信弗兰基故事的效果。”
“你能活着出来很幸运。”
“我的胳膊几乎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医生们都认为没有希望保住它了。而且,我严重营养不良。那个浑蛋给我吃流质食品,用从药店的垃圾桶里回收的过期药物治疗我。他不需要麻醉我:我的血被那些令人生厌的东西弄得很毒了,那是我所知道的真正的奇迹。”
外面的雨倾泻下来,洗涤着道路上雪的残迹。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打着百叶窗。
“一次,我从那种昏迷中醒了过来,因为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还试着集中注意力,那时琳达出现了,她让我不要动。于是我为了这个女孩出现带给我的喜悦而放弃了自救的想法,因为不只是我一个人。我没有听错:楼上的确有两名巡逻的警察。他们还在找我!如果我大叫,他们也许会听见。事实上,分开我们的只是一块薄木地板。他们身边有个女人,是她在喊我的名字。我没有叫出来,我只是在脑子里想想。”
“她是尼克拉·帕帕吉蒂斯,是吗?所以,你认识她……”
“是的,那时是。然而,尽管我没有回答她,但她还是听到了什么。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还会去那里,在房子周围转,希望能感觉到我……”
“所以,不是琳达救了你……”
米拉喘了口气:“她?她总是把一切都告诉史蒂夫。她是他的小乖乖,并且已经身不由己地成了他的同谋。三年来,他就是她的世界。她认为史蒂夫是地球上仅剩的最后一个大人,而孩子们总是信任大人。当时,史蒂夫已经想要清理掉我了。他相信我很快就会死去,于是,他在房子后的工具屋里挖了一个坑。”
报纸上登了那个坑的照片,它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能说明问题。
“我离开那个房子时已经半死不活了。我没有意识到医务人员用担架抬走了我,也没有意识到穿过了史蒂夫把我弄下楼时我摔下去的那个楼梯。我看不到几十名警察挤满了整个房子。我听不到聚集在那里的人们的掌声和他们用庆祝的方式来迎接我的自由。但是尼克拉的声音一直伴随着我,她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描述着一切,告诉我千万不要朝光芒走去……”
“什么光芒?”格兰好奇地问。
米拉笑了。“她确信它存在,也许是因为她的信仰。我想,她在哪里读到过,当我们死去的时候,我们的灵魂会从身体里脱离出来,在快速经过一条通道后,会出现一片美丽的光芒……我从没跟她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其实只有黑暗。但我不想让她失望。”
格兰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肩:“那一定很可怕。”
“我很幸运。”她说。她转念想到了桑德拉,那是第六个女孩。“我要救她,但我还没有这么做。她幸存的可能还有多少?”
“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
米拉坐了起来,移到了床边。格兰仍然向她伸出了手,但现在他没能碰到她。那种温柔停留在了皮肤上,没有到达她心里,因为她又变得冷淡了。
他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放开了她。“我去冲个澡。”他说,“我得回家了,汤米需要我。”
她把手伸到床头柜上,拿起了电视机的遥控器。她打开电视,希望无足轻重的聊天和电视画面会像格兰淋浴的水一般,冲刷掉她所有糟糕的回忆。
电视屏幕上,一个女人紧紧地抓着麦克风,风雨呼啸着,仿佛要把她卷走。她右边是电视新闻的标志,下面滚动过一行特别排版的字幕。后面远处的一所房子周围包围着几十辆警车,闪烁的灯光划破了夜晚。
“……一小时内,罗凯督察会进行官方声明。同时,我们可以保证:新闻是真实的。让整个国家惶恐不安、绑架并杀死那些无辜女孩的疯子已经确定了……”
米拉的身子僵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屏幕。
“……他是一个缓刑罪犯,今天早上,他朝两名在他家执行例行家访的狱警开了枪……”
这是莫斯卡在鲍里斯审讯室旁的小房间里告诉过她的故事,她不敢相信。
“……受伤的狱警在医院不治身亡后,别动队就被派到了那个地方,他们决定闯进屋内。直到他们杀死罪犯、进入家中后,他们才有了这个始料不及的发现……”
“……现在刚打开电视的观众们,我们再说一遍罪犯的名字,他叫文森特·克拉里瑟……”
阿尔伯特。这个名字从米拉脑海里一闪而过。
“……根据警察局的资料,第六个女孩仍在我身后的这所房子里。她会得到一个急救团队的救治,他们正在对她进行初步治疗。我们目前还不能肯定,但似乎小桑德拉仍然活着。”
12月23日3点25分第7号录音
时长:1分钟35秒
犯人RK-357/9
……知道,准备,准备好了(内容听不清楚)……活该承受我们的怒火……做点事……信任第一……(内容听不清楚)太棒了,屈尊……不能被人欺骗……知道,准备,准备好了(内容听不清楚)总是有人在利用我们……必要的惩罚……洗脱罪孽……没必要理解……有时需要的是行动……知道,准备,准备好了(内容听不清楚)甚至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杀戮。


第40章
行为学研究部
2月25日
文森特·克拉里瑟就是阿尔伯特。这个男人离开监狱不到两个月,他因手持武器抢劫而被判罪。一被释放,他就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没有暴力犯罪的先例,没有表现出精神疾病的症状,没有任何方面会让人想到他是个潜在的连环杀手。
他的辩护律师在庭审中声称,手持武器抢劫是“意外事故”,是一个毒瘾严重的人做的蠢事。克拉里瑟来自一个良好的资产阶级家庭,父亲是律师,母亲是教师。他读过书,大学毕业于护士专业。有段时期,他在一家诊所工作,是手术室的护士。他很可能是在那里获得了一些必要的医疗知识,知道如何让桑德拉在截肢后仍能存活。
格兰的团队曾猜测阿尔伯特可能是个医生,这离事实相差不远。
文森特·克拉里瑟把所有这些经历都沉积在他个性的胚层中,然后变成了一个怪物。
但米拉并不相信。
不是他。她乘坐出租车到达联邦警局大楼时,脑子里不断地重复这个想法。
在看到电视新闻后,格兰跟斯特恩通了二十几分钟的电话,斯特恩向他汇报了最新的进展。在米拉焦虑的目光下,格兰在旅馆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他们分开了。他打了电话给露娜女士,让她今晚也陪着汤米,他马上去了找到桑德拉的地方。米拉想和他一起去,但她的出现不再合理。于是,他们约好晚些时候在行为学研究部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