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受了很多罪。”
他说的是格兰的妻子。他用了一种非常痛苦的语气,让人觉得无论那对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都让队员们都卷了进去。
“事实上,我一无所知。”她说,“他没跟我说。只是在晚上的最后时刻暗示了一下。”
“那么,也许你现在知道更好……”
在继续说下去之前,鲍里斯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了烟雾。他在组织语言。
“格兰的妻子是一个很棒的女人,不仅漂亮,而且善良。我都数不清我们去他们家吃过多少次饭了。她是我们中的一员,就好像她也是队里的人。当我们手里有棘手的案子时,那些晚餐就是在我们与血和尸体打了一整天交道之后唯一的安慰。一种与生命和解的仪式,我不知道我说得清不清楚……”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发生在一年半前。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暗示,她走了。”
“她离开了格兰?”
“不仅是格兰,还有汤米,他们唯一的儿子。那是一个很温柔的男孩,从那时起,他就和他父亲一起生活。”
“她为什么走了?”
“没有人知道。也许她有了别人,也许她厌倦了那种生活,谁知道……她没给他留下任何字条。她走出门,就离开了。就是这样。”
“连原因都不知道,我接受不了。”
“奇怪的是格兰从没有让我们去找她。”鲍里斯的声音变了,他在继续说之前看了看四周,确定格兰不在附近,“有些事格兰不知道,他也不该知道……”
米拉点了点头,告诉他自己是可以信任的。
“呃……几个月后,我和斯特恩追踪过她。她住在海边的一所房子里。我们没有直接去找她,而是让她在路上碰到我们,希望她能过来跟我们说说话。”
“那她……”
“看到我们时,她很惊讶。然后,她跟我们打了个招呼,低下头就走了。”
沉默,米拉无法打破。鲍里斯扔掉了烟蒂,并不理会其中一个保安的眼色,那个人马上捡起了烟蒂。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鲍里斯?”
“因为格兰是我的朋友。你也是,虽然时间不长。”
鲍里斯应该理解了她和格兰都还未注意到的一些东西,一些和他们有关的东西。他只是在试图保护他们两个。
“他妻子走后,格兰就过得很辛苦。他要坚持,尤其为了他的儿子。他对我们毫无改变,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精确、准时、有效率。他开始只是不注重穿着。这是不久前的事,我们没有在意。然后就发生了‘威尔森·皮克特’的案子……”
“那个歌手怎么样了?”
“是的,我们是这样叫他的。”很明显,鲍里斯已经后悔提到了,于是他只是加了句,“很糟糕。有很多错误,有人威胁要解散团队,解雇格兰。是罗凯保住了我们,保住了我们原有的职位。”
米拉正要问发生了什么,她确信鲍里斯最终会告诉她的。这时,可巴石的马莎拉蒂的警报又响了起来。
“该死的,这个声音快把人弄疯了!”
这时,米拉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了那所房子,就在一瞬间,她回忆起了一系列吸引她注意力的画面:在保安的脸上出现了同样厌恶的表情,所有人都把手放到了对讲机的耳机上,就好像那是一种出人意料的不可忍受的干扰。
米拉又看了看马莎拉蒂,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仍然没有信号。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有个地方我们还没有找……”她对鲍里斯说。
“什么地方。”
米拉指了指上面:“空中。”
不到半个小时后,在夜晚的寒冷中,电子专家就已经开始探索这片区域了。他们每个人都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一个指向上方的卫星天线。他们到处转悠——很缓慢很安静,就像幽灵一般——试图找到无线电信号或可疑频率,如果天空中隐藏着某些信息的话。
事实上,信息的确存在。
正是它干扰了可巴石那辆马莎拉蒂的警报器,屏蔽了手机信号。它潜入到保安的对讲机里,产生令人难以忍受的尖啸声。
当电子专家确定出它的位置时,他们说信号很微弱。
不久后,发射器转接到了接收器上。
他们围到一个装置的周围,去听黑暗在对他们说些什么。
没有话语,只有声音。
他们沉浸在时不时淹没、继而又重现的噪音之中。在那些既定的音符中,有一种和谐。很短,然后变长了。
“三点,三线,再是三点。”格兰翻译给在场的人听。这世界上最著名的无线电码的语言中,这些基本的声音有唯一的一个意思。
SOS。
“从哪里来的?”格兰问。
技术人员观察了一下信号分解后在显示屏上重组的光谱,然后抬眼指着路说:“从对面的房子那儿。”
第23章
它一直在他们眼前。
对面的房子看了他们一整天,看着他们如何气喘吁吁地企图找到解开谜底的办法。
双层别墅属于一个叫伊冯·格雷斯的女人。此人是画家,正如邻居们称呼的那样。女人和两个孩子住在一起,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和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他们在伊冯离婚后就搬到了卡波-阿尔多,她重新培养起了自己在少女时嫁给年轻有为的律师格雷斯后荒废的对形象艺术的热爱。
当摩斯电码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路对面的房子上时,一名保安发现,事实上,伊冯和她的孩子已经很久没在附近出现了。
窗帘被放下了。因此,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在罗凯下命令进入别墅前,格兰试图拨打这个女人的电话。不久后,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路上的安静,声音很弱,但很明确,是从她的家里发出来的。没有人接。
他们试图与她的前夫取得联系,希望孩子们至少和他在一起。当他们找到他时,他说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孩子的消息了。这不奇怪,因为他为了一个二十几岁的模特抛弃了家庭,认为只要给予物质就足以履行父亲的职责了。
技术人员在别墅周围放了热传感器,用来探测房子里可能的热源。
“如果房子里有什么活物,那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罗凯说,他盲目地相信着技术的效力。
同时,他们检查了水、电、煤的使用。相应的连接没有被切断,因为银行仍在自动扣费,但电表、水表和煤气表已经三个月没动过了。这表明在约九十天里,里面没人开过灯。
“也就是说,差不多是可巴石家别墅造好,牙医一家人搬进去前后。”斯特恩指出。
格兰吩咐道:“罗莎,我想要你检查一下监控探头的录像。两幢房子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我们要找到这种关联。”
“但愿设备这次不要再有幺蛾子。”罗莎说出了自己的期望。
此时,一名技术员带着热传感器的显示屏走过来。“传感器确认出二楼有什么东西……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投向了那个房子。
“准备好进入房子。”格兰宣布道。
“目标在二楼,没有动。”斯特恩用无线电说。
鲍里斯一边倒计时一边拉开了大门的把手。备用钥匙是保安负责人给他的。每幢别墅都有一把,用来应对紧急情况。
米拉注意到了鲍里斯的专注。他们身后,别动队的人已经准备好进入了。特派员鲍里斯是第一个跨过门槛的人,米拉跟在他后边。他们握着手枪,除了防弹衣外,他们还戴了带有耳机、麦克风和固定在右太阳穴位置上的电筒的头盔。斯特恩在外面一边用无线电指导他们,一边盯着热传感器屏幕上显示的轮廓的移动。那个图像上有指明身体不同温度的很多级别的颜色,从蓝色到黄色,最后到红色。无法分辨出形状。
但图像像是一个躺在地上的躯体。
可能是个伤员。但在查明以前,鲍里斯和米拉需要按照确保周围环境安全的原则对这里进行搜查。
别墅外放置了两个巨大且巨亮的聚光灯,照亮了房子的两侧。由于垂下的窗帘,光很少能射进屋内。米拉试图让眼睛适应黑暗。
“一切都好吗?”鲍里斯低声问。
“一切都好。”她确认道。
此时,格兰站到了可巴石家原先的草坪上,他抽着烟,很快就抽完了一根。他很担心,尤其担心米拉。他身旁的罗莎坐在四个屏幕前,来回观察着监控探头拍下的画面。面前的那两所房子是否有关联,很快他们就会知道结果。
进入伊冯家后,米拉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屋子的凌乱。
从大门口可以完全看到左边的大厅和右边的厨房。桌上堆了几盒打开的食物盒,几瓶橙汁和几盒酸牛奶,还有空的啤酒罐。厨房的门开着,一些食物撒在地上。
桌子周围有四张椅子,只有一张移动了位置。
水槽里乱糟糟地堆满了脏盘子和带着残留物的锅。米拉把电筒的光对准了冰箱:在乌龟状的冰箱贴下,她看到一个皮肤白皙的女人的照片,四十多岁,微笑地搂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大一点儿的小女孩。
客厅里,巨大的等离子电视屏幕前的矮桌子上放着几个烈性酒的空瓶、啤酒罐和插着烟头的烟灰缸。一张沙发被拖到了大厅中间,可以看到地毯上泥泞的鞋印。
鲍里斯唤起了米拉的注意,他给米拉看屋子的平面图,让她知道他们要分头行动,然后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会面。他冲她指了指厨房后的那片区域,然后把书房和工作室留给了自己。
“斯特恩,楼上一切正常吗?”鲍里斯对着无线电轻声问道。
“它没动。”斯特恩回答道。
他们相互点了点头,然后米拉朝着鲍里斯指的方向走去。
“有了。”这时罗莎冲着屏幕的方向说,“看这里……”
格兰走到她身后。根据屏幕边缘的时间,这些画面拍摄自九个月前。那时,可巴石的别墅还只是个工地。在快速回放中,工人们就像疯狂的蚂蚁般在未完成的房子周围来回移动。
“看现在……”
罗莎快进了一些录像,进到黄昏,那时所有人都离开工地回家了,第二天再返回。然后,她把录像调到了正常的播放速度。
那时,从可巴石的家门口,隐约可以看到些什么——一个影子,静止的影子,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他在抽烟。
香烟断断续续的光照出了他的轮廓。男人待在牙医的别墅里面,等待着夜幕降临。当周围足够黑暗时,他走到了外面。他看了看周围,然后跑到几米外的前面的房子里,没敲门就直接进去了。
“听我说……”
米拉来到了伊冯的画室里,每个角落都堆满了帆布,画架和颜料倒了一地:当她听到耳机里传来格兰的声音时,她停了下来。
“我们可能知道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米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与寄生虫有关。”
米拉没有明白,格兰给出了说明。
“负责建造可巴石别墅的其中一名工人每晚在结束工地的工作后都会立刻潜入对面的住房。我们觉得他可能……”犯罪学家停顿了一下,为了更好地解释这一可怕的想法,“在那一家人自己的房子里绑架了他们。”
鸠占鹊巢,然后模仿他人的行为。通过这种怪诞的模仿举止,他说服自己成为了家里的一部分。他用他那侵犯性的爱证明一切。他不接受自己被当作外人排除在外。但当他厌倦了那种伪装后,他就会摆脱他的新家庭,寻找另一个可以侵扰的巢穴。
当米拉观察着经过伊冯画室所见到的那些腐烂迹象时,她认出了聚集在可巴石家的地毯上的那种麻蝇幼虫。
然后,她听到斯特恩问道:“有多久?”
“六个月。”格兰回答道。
米拉的胃紧了一下。因为伊冯和她的孩子们被一个对他们为所欲为的精神病人囚禁了六个月,而且就在其他几十幢房子、几十个家庭中间,有钱人把自己隔绝在这个地方,试图逃离世间的丑恶,相信了一个荒谬的自以为安全的理想。
六个月。没有人发现。
整片居住区的园丁每个星期都会修剪草坪,照料花坛里的玫瑰。拱廊的灯每晚都会定时打开。孩子们在房子门前的林荫路上骑单车或玩球,女人们散步聊天,相互交流甜品的食谱,男人们每周日早晨慢跑,在车库前洗车。
六个月。没有人看到。
没有人奇怪为什么那些窗帘在大白天还挂着。他们没有注意到信箱口堆叠的信。所有人对在家庭俱乐部的社交中缺席的伊冯和他们家的孩子都不以为意,比如秋日舞会和12月23日的抽奖活动。圣诞装饰品——整个居住区都一样——像往常一样挂在房子的周围,然后在节日后再摘除。电话不断地响,有人敲门时伊冯和她的孩子们也没有去开门,但没有人怀疑。
格雷斯唯一的亲戚住得很远,他们也没有觉得这么长时间的沉寂很奇怪。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那个小家庭求援过,希望过,每天都祈祷有人会来帮他们,或者有人会注意到,但是没有。
“也许他是个虐待狂。这是他的游戏,他的乐趣。”
他那些洋娃娃的家。米拉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想法,她又仔细地想了想阿尔伯特在可巴石家的沙发上留下的那具尸体的穿着。
她想到了伊冯和她的孩子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经受的无数次的暴力。六个月的酷刑,六个月的折磨,六个月的痛苦。仔细想来,这还不够,因为整个世界都遗忘了他们。
“执法人员”也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尽管他们二十四小时执勤——时刻戒备,而且就在这所房子面前。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有罪的,他们是同谋。她自己也是。
这时,鲍里斯打断了米拉的思绪。
“斯特恩,楼上怎么样了?”
“路一直都是通的。”
“很好,那我们过去吧。”
他们如约在通往二楼即卧室的楼梯口碰头了。
鲍里斯示意米拉掩护他。从这时起,他们要尽可能地让无线电保持静音,为了不暴露他们的位置。斯特恩被告知只有在活物移动的时候才能打破安静,通知他们。
他们开始上楼。楼梯的地毯上也到处都是污迹、指纹和食物的残渣。沿楼梯的墙上挂着旅行、生日和家庭庆祝会的照片。最上面,伊冯和她孩子的照片尤其引人注目。有人挖去了画里的眼睛,也许那种坚定的目光让他反感。
当他们到达楼梯平台后,鲍里斯让出了一些位置,让米拉走到他身边。然后,他率先前进。走廊上露出了几扇半关闭的门,尽头是左转的通道。
在最后一个角落后面,有房子里唯一一个活着的生物。
鲍里斯和米拉开始缓慢地朝那个方向向前走。经过其中一扇门时,米拉听出了他们在空中发现的摩斯电码抑扬顿挫的声音。她缓慢地打开门,眼前出现了一个十一岁男孩的房间。墙上贴着《星球大战》的海报,书架上放着和太空有关的书籍,窗前架着一个望远镜。
小书桌上有一个科学装置——20世纪初发报机的复制模型。这是一块带两节干电池的小木板,铜线连接起两极,一个转盘穿过线圈在规律地转动——三点、三线、三点。整个装置用一根小电线连接到恐龙形状的步话机上。装置上一块黄铜的小牌子十分引人注目,上面写着一等奖。
信号是从这里发出的。
十一岁的小男孩把他的作业变成了一个发射站,并且避开了那个把他们囚禁起来的男人的控制。
米拉把电筒的光照到没有铺床上用品的床上。下面有一个脏塑料桶。她注意到最上面有摩擦过的痕迹。
走廊的正对面是十六岁女孩的房间,门上用彩色的笔画拼成了一个名字——凯拉。米拉迅速从门口扫了一眼。床单堆在地板上。衣柜的一个放内衣的抽屉翻倒在地上。抽屉柜上的镜子被挪到了床头。原因不难想象。这里的家具上也有摩擦过的痕迹。
这一次,脏塑料桶在角落。它应该是为生理需要而准备的。
再前面几米是伊冯的房间。床垫很脏,只有一条床单。地毯上有呕吐的痕迹,卫生巾扔得到处都是。一面墙上有一颗钉子,也许之前是用来挂画的,现在上面挂着一条好看的皮带,这是主导者的纪念物。
愤怒是她在这种生活中唯一的感受。米拉从黑暗的深井里贪婪地吸收着它。
谁知道有多少次伊冯不得不“温柔”地对待那个怪物,只为了把他留在这个房间里,不让他去找她的孩子发泄。
“孩子们,有东西在移动。”斯特恩的声音十分警惕。
鲍里斯和米拉同时转向走廊尽头的角落。没有时间巡查了。他们举起枪,电筒照向瞄准的方向,等待着下一刻有什么东西出现。
“别动!”鲍里斯命令道。
“他在靠近你们。”
米拉的食指放到了扳机上,稍稍施压。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不断加速。
“在角落后面。”
目标提前一步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它露出毛茸茸的鼻子,然后看着他们。是纽芬兰犬。米拉放下了武器,她看到鲍里斯也这么做了。
“一切正常。”他对着无线电说,“只是一条狗。”
它的毛很粗糙,黏糊糊的,眼睛红红的,一只爪子受伤了。
“来,帅哥,过来……”
“它独自待在这儿至少三个月了。它是怎么做到的?”鲍里斯很奇怪。
米拉一步步地慢慢上前,小狗却一步步地退后。
“小心,它吓着了,可能会咬你。”
米拉没有在意鲍里斯的叮嘱,继续慢慢地靠近纽芬兰犬。她弯下膝盖,为了让它安心,便同时叫它:“来,小东西,来我这儿。”
当她离得足够近时,她看到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块小牌子。在电筒的灯光下,她看到了它的名字。
“泰瑞,来我这儿,别怕……”
小狗终于走过来了。米拉把手放到它的鼻子前,让它嗅。
鲍里斯这时有点儿不耐烦了,“好了,我们继续检查这层,然后让其他人进来吧。”
小狗冲米拉抬起了爪子,就好像它想指给她看些什么。
“等等……”
“怎么了?”
米拉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她看到纽芬兰犬转身跑回了走廊黑暗的角落。
“它想让我们跟着它去。”
他们走在小狗的后面,转过弯,就看到了走廊最后的几米。尽头的右边,有最后一间房间。
鲍里斯查看了一下平面图,说:“房间朝向后院,不知道是什么。”
门关着,门口放着一些东西。一条上面放着骨头的被子,一个碗,一个彩色小球,一个链条和食物的残余。
“抢劫厨房的在这里。”米拉说。
“谁知道它为什么把东西都带到了这儿……”
纽芬兰犬走到门口,就好像那里已经是它的窝了。
“你说它独自待在这儿……为什么呢?”
就好像是回答米拉的问题一样,小狗开始一边叫一边用爪子挠木头门。
“它想让我们进去……”
米拉拿起链条,把小狗系到一个暖气片上。
“你乖乖地待在这儿,泰瑞。”
小狗叫了两下,好像听懂了似的。他们清理掉了门口的东西,米拉抓住门把手,鲍里斯用枪指着门。热传感器没有显示出有其他人在家里,但情况并不可知。他们两个人相信,在那个薄薄的屏障后面,隐藏着几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的悲剧性结局。
米拉的手往下压,拧开了锁,然后推开了。电筒的光穿透了黑暗,光束从一边扫向另一边。然而,房间却是空的。
目测来看,这个房间有二十几平方米。地板上没有地毯,墙壁被涂成了白色。窗户关着,上面挂着厚重的窗帘。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灯。这个房间就好像从未用过一般。
“它为什么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米拉问道。与其说是问鲍里斯,不如说是问自己。“伊冯和她的孩子在哪儿?”
尽管正确的问题应该是:他们的尸体在哪儿?
“斯特恩。”
“嗯?”
“让科学专家进来吧,我们结束了。”
米拉回到了走廊上,放开了小狗。那只小狗从她的控制中逃掉后,就跑进了房间。米拉跑去追赶它,她看到它待在一个角落里。
“泰瑞,你不能待在那儿!”
小狗没有听话,她于是拿着链条走过去。小狗又叫了两声,听起来没有威胁性。然后,它嗅了嗅踢脚板附近的地板。米拉弯下腰,挪开它的鼻子,调整了一下电筒的方向。那里什么也没有。但随后她看到了一个棕色污点。
直径不到三毫米。她凑上前去,看到污点是椭圆形的,有擦拭过的痕迹。
米拉毫不怀疑那是什么,“发生在这里。”
鲍里斯没有明白。
于是米拉转身对他说:“他在这里杀了他们。”
格兰和罗莎几乎看完了那几个月的监控录像。他们快进了画面,每天多多少少有相同的场景重复。有时,那个男人不在那儿过夜,格兰想象着对于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来说那是最美好的时光。也许也是最糟糕的,因为他们不能离开他们的床,如果那个男人不管他们,他们就不会有食物和水。
接受施暴是为了生存,在常年的蹂躏中寻找不幸中的大幸。
在这些录像里,也能在白天看到这个男人,就是当他在工地上工作时。他总是戴着一顶有帽檐的帽子,不让监控探头拍到他的脸。
斯特恩询问建筑公司的负责人是否雇用过季节工。负责人说这个男人叫莱布丁斯凯,但名字是假的。这类事情常常发生,尤其是因为工地上的都是外地人,没有居留证。按照法律规定,雇主只需要询问他们的证件,无须验证它们是否真实。
一些那时候在可巴石别墅工作过的工人说他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他总是做自己的事。他们努力提供他们的回忆用来拼凑出有用的信息,但每个人的描述都太不相同,没有多大价值。
和保安团队的上司谈完后,格兰走进伊冯的别墅与其他人会和。同时,这里成了克莱普和他手下的主场。
指纹专家的脸上露出欢欣雀跃的表情,他在这片区域里不断移动,就像梦幻森林里的小精灵一样。这里看起来仍像个家:地毯完全盖上了透明的塑料布,到处的卤素灯凸显出一块区域或仅仅是一个细节。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的人在所有的表面上撒上粉末和试剂。
“好了,我们的目标很狡猾。”克莱普开口说,“除了狗把这儿弄得一团糟外,这个人还把各种垃圾扔得满地都是——罐子、香烟屁股、用过的杯子。这么多的DNA都能克隆出他了!”这位专家的话里不无嘲讽。
“那指纹呢?”罗莎问道。
“太多了!可惜他没蹲过监,没有留档。”
“你觉得那些尸体哪儿去了?我们看过录像,寄生虫从没有把他们带出家门。”
“因为不是从门口带出去的……”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着疑问,试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克莱普补充道:“我们检查了排水系统,我想他是这样处理掉的。”
“他把他们切成了碎块。”格兰下结论道。那个疯子扮演了温柔的老公和亲爱的爸爸。然后有一天,他厌倦了他们,或者,也许他只是结束了对面房子的工作,他最后一次来到了这里。谁知道伊冯和她的孩子是否感觉到他们的末日正在靠近。
“还有最后一个怪异之处……”克莱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