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米拉调侃地问道,为的是不让他觉得尴尬。很明显,鲍里斯在那里是出于个人原因。
常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亲自回答米拉的问题。
“躯体是从高处坠落的。从骨骼断裂的严重性和数量上来看,可以推断出死亡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这个“几乎”的背后掩藏着希望和痛苦。
“显然,没有人能确定比利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是的。”
米拉注意到一张椅子上放着一本葬礼机构的小册子,这当然不是警方提供的服务。应该是鲍里斯的主意,自掏腰包为比利办个体面的葬礼。搁板上还有擦得锃亮的溜冰鞋和那台录音机——男孩从不离手的生日礼物。
“或许常也知道死亡现场在哪里。”鲍里斯说。
常朝被放大的几张孤儿院的照片走去。
“在空中坠落的身体会依靠加速度获得能量,这是重力作用。最后,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压在地上。把受害者年龄相关的数据——这与骨质钙化过程有关——和骨折程度结合起来,可以推测出他坠落的高度。在这个案子中,高度超过了十四米。因此,考虑到大楼的平均高度和地面的倾斜角度,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男孩是从塔上坠落的,就在这个位置……看到了吗?”
常在照片上指出准确的位置时,话里又夹带了一个“几乎”。此时,一名助理出现在了门前。
“弗洛斯博士,他们想见您……”
米拉一时间没能把法医的脸和他真正的名字结合在一起。看来,他的手下没有人敢直呼他为常。
“失陪一下。”他打了声招呼,就独自把他们留下了。
“我也走了。”米拉说。鲍里斯点了点头。
她离开的时候,经过了放着比利的溜冰鞋和录音机的搁板,她把刚买的图片放到它们旁边。鲍里斯注意到了。
“那上面有他的声音……”
“什么?”她不明白地问。
鲍里斯指了指录音机,重复了一遍:“比利的声音。他发明的电视报道……”
他笑了,笑容很悲伤。
“你听过?”
鲍里斯点了点头,“是的,只是开始的一段,后来就没了……”
“我明白了……”米拉说,没再说别的。
“带子几乎是完整的,知道吗……”他说不下去,“酸性物质没有损害到它。常说这相当少见。也许,这取决于埋葬它的土质。里面没有电池,是我装上去的。”
米拉假装很吃惊,为了削弱鲍里斯的紧张感。“那么,录音机还能用?”
“勉强能。”
他们都笑了。
“你愿意跟我一起再听一遍吗?”
“好,打开吧。”
鲍里斯走近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在冰冷的停尸房里,比利的声音又重获生命。
“……这里是神秘的温布利体育场,欢迎体育爱好者收听!这场比赛会永远留在这项运动的历史上:英国VS德国!”
他的声音富有活力,录音机的咝咝声让句子不可避免地有些断断续续。那些话里掩藏着他的笑容,仿佛让人看到了他和他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他为世界注入了些许矛盾的快乐。
米拉和鲍里斯跟他一起笑了。
“气候温和,尽管已进入秋季,但预计不会下雨。两支队伍已经在场地中间围成一圈,听国歌奏响……阶梯座位上挤满了球迷,座无虚席!女士们先生们,这是多么壮观啊!不久之后,我们就会看到一场伟大的足球挑战赛!首发球员……我的上帝,我忏悔,我卸下我所有的罪,因为我犯了罪,我甘心接受你的惩罚,我冒犯了你,而你无限善良、值得受人爱戴、高于一切。”
米拉和鲍里斯面面相觑,没有听懂。重叠在第一个录音上的声音微弱了许多。
“是祷告。”
“可这不是比利的声音……”
“……依靠你神圣的帮助,我不会再冒犯你,我会避免再一次的罪责。仁慈的主啊,请宽恕我。”
“这样就好。”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想说什么?”
“最近我说了很多脏话。三天前,我从厨房里偷了几块饼干,乔纳森和我一起吃的……还有……还有我抄了数学作业。”
“没有别的吗?”
“这应该是洛夫神甫。”米拉说。
“……”
“好好想想,罗纳德。”
这个名字让房间的安静顿时冻结了。罗纳德·德米斯也变回了孩子。
“事实上……还有一些事……”
“你想跟我说吗?”
“……不。”
“如果你不跟我说,那我该如何为你开罪呢?”
“……我不知道。”
“你知道比利发生了什么,是吗,罗纳德?”
“上帝把他带走了。”
“不是上帝,罗纳德。你知道是谁?”
“他掉下去了,从塔上掉下去了。”
“可那时你和他在一起……”
“……是的。”
“去那塔上是谁的主意?”
“……有人把他的溜冰鞋藏在了塔上。”
“是你?”
“……是的。”
“也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
“罗纳德,拜托,请回答我的问题。”
“……”
“如果你说实话,没有人会处罚你。我保证。”
“是他让我做的。”
“他是谁?比利吗?比利让你把他推下去的?”
“不是。”
“那么是其他孩子?”
“不是。”
“那是谁?”
“……”
“罗纳德。”
“嗯。”
“来,回答我。你说的这个人并不存在,是吗?只是你的想象……”
“不。”
“这里没有别人了,只有我和你的同伴。”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我。”
“听我说,罗纳德,我希望你说你对比利发生的一切感到非常后悔。”
“……我对比利发生的一切感到非常后悔。”
“但愿你是诚心诚意的……不管怎样,这只会成为你、我和上帝之间的秘密。”
“好。”
“你谁都不能说。”
“好。”
“我赦免你的罪。以父、子和圣灵的名义。阿门。”
“阿门。”
第17章
“我们正在找罗纳德·德米斯。”罗凯面对着无数的闪光灯和麦克风宣布,“他应该在三十六岁左右。栗色头发,棕色眼睛,皮肤白皙。”
他向在场的人展示了一张罗纳德的合成照,警方根据那张孤儿院合照推演出罗纳德长大后的样子。他把照片举得很高,让闪光灯尽情地拍摄。
“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个男人与绑架失踪女孩的案子有关。不管是谁认识他,有他的消息或在近三十年内与他有过联系,都请通知警方。谢谢。”
最后这个词引起了记者异口同声的提问和请求:“罗凯先生……督察……还有个问题……”
罗凯不理这些,直接从第二道门离开了现场。
这是不可避免的一步。需要给各方敲响警钟了。
鲍里斯和米拉的发现让接下来两个小时的调查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洛夫神甫用比利的录音机记录下了罗纳德的坦白,然后把它和比利葬在了一起,就好像种下一颗种子,知道它早晚会长出果实一样,他希望有一天,事实会公布于众。有人种下了恶果,尽管在当年是无辜的。有人遭受了苦难。有人则把它埋藏在了两米以下的土地里。
“……不管怎样,这只会成为你、我和上帝之间的秘密……”
格兰说:“阿尔伯特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洛夫神甫和罗纳德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因此,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罗纳德和阿尔伯特是同一个人。”
也许,选择让贝尔曼卷入其中也必须从这一角度重新解释。格兰记不得谁曾说过,他们的连环杀手瞄准一个恋童癖也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遭受过虐待。也许是罗莎说的。但当时斯特恩马上就推翻了这一假设,而格兰则同意了他的观点,但现在他承认也许他错了。
“恋童癖最喜爱的猎物就是孤儿和遭到抛弃的孩子,因为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们。”
格兰一直保留着这句话,不急着把它说出来。
“连环杀手会用他所做的一切向我们讲述一个故事——他心理斗争的故事。”他总是这么跟他的学生讲。
可为什么他会被一种不同的设想引入歧途呢?
“他用骄傲欺骗了我。我以为他想挑战我们。我喜欢把面前的对手当做是一个想证明自己比我更狡猾的人。”
在看完电视上播出的罗凯的记者会后,格兰重新把调查队召集到了孤儿院的洗衣房里,那里就是他们找到安奈可尸体的地方。他觉得那里是最合适重新展开调查的地方。这短暂的弯路可以让所有参与者明白,他们是一个团队,而不仅仅是格兰主导的个人实验室。
第二个女孩的尸体已经挪走有一段时间了,大理石缸里没有了泪水。
格兰把提摩太神甫请到了这里。神甫到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他显然很不安。尽管这个厅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人联想到犯罪现场了,他还是非常不自在。
“我没有找到洛夫神甫。”年轻的神甫开口说,“我觉得……”
“洛夫神甫肯定已经去世了。”格兰突然打断他,“否则,在罗凯的公告之后,他不可能不现身。”
提摩太神甫看起来吃了一惊,“那我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格兰顿了一会儿,想挑拣出合适的词。然后,他对大家说:“你们可能会觉得很不合适……我想让我们一起来进行祷告。”
格兰不知道如何祷告,或者没有适合当下情况的祷告词。但他还是要尽力一试,他的声音中满是悲凉:
“最近,我们参与了很多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此处的事儿难以用言语来表述。我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尽管我一直这么希望。我能肯定的是,恶的确存在。因为恶能被证明。善,不能。恶在其所到之处留下印记。比如,无辜儿童的遗体。善,我们只能靠见证。但这不够,我们需要切切实实的证据……”格兰停顿了一下,“假如上帝存在,我想问他……为什么比利必须死?罗纳德的憎恨来自哪里?这些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是如何学会杀人的?是什么原因把他推向恶?他为什么没有终结暴行?”
格兰的问题停留在周围的沉默中。
“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神甫……”不久之后,斯特恩问道。
提摩太神甫接管了这个小团体。他双手交叉,开始唱圣歌。提摩太神甫用歌声抚平了原本的混乱,从邪恶肮脏的排泄物中荡涤了一切。
信寄到了行为学研究部。如果上面的字迹和罗纳德·德米斯小时候在课堂上写的作业没有多少关联的话,它就会被列为骗子信件。
信写在笔记本的一页纸上,用的是最普通的圆珠笔。寄信人并不担心在纸上留下笔迹。
看来,阿尔伯特不需要太过谨慎。
信的内容挤在纸张的中央,几乎是用一句话写成的,没有几个标点。
致那些寻找我的人
比利是个浑蛋浑蛋!我杀他做得很对我恨他他会对我们不好因为他会有家庭而我们却不会有我的情况更糟。没人会来救我没人。我一直在这里在你们眼前你们却从不看我然后他来了。他理解我。他教导我是你们把我逼成这样的你们不看我现在你们看我了?你们的下场会更糟最终这都是你们的错我一直是我。没人能阻止这一切没人。
罗纳德
格兰带走了一份复印件,想仔细研究一下。那晚他要在家过,和汤米一起。他很想和儿子一起过夜。他已经几天没见到他了。
他走进公寓,马上就听到汤米跑了过来。
“怎么样,爸爸?”
格兰一下子抓住他,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没什么可抱怨的。你呢?”
“我很好。”
这是三个具有魔力的字。他儿子从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时就学会了使用这三个字。好似在说,格兰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他“很好”。他不想念妈妈,他正在学习如何不想她。
汤米拿了一个盘子,放上煎馄饨和糖醋酱,爸爸把米饭倒入两个碗里。他们也有筷子。
他们一边吃晚饭,一边聊白天发生的事。汤米告诉他他是如何组织童子军夏令营的。格兰问他学校的情况,骄傲地发现儿子在体操方面很出色。
“我几乎不擅长任何体育运动。”格兰承认说。
“那你擅长什么呢?”
“下棋。”
“可下棋不是体育运动啊!”
“怎么不是?它还是奥运会的项目呢!”
“以后你会教我下棋吗?”
“当然。”
带着这个庄重的承诺,格兰把他放到了床上,然后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他又拿出了罗纳德的信,阅读了无数次。整个信中,有一样东西从一开始就触动了他,是一句话:然后他来了。他理解我。他教导我。
“他”这个字是加粗体。格兰又一次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之前是在罗纳德对洛夫神甫坦白的那盘带子里。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我。”
这是明显的人格分裂的例子,“邪恶的我”经常会从“代理人我”中分离出来,变成他。
“是我做的。可是他让我这么做的。都是他的错。”
在那种背景下,所有其他人都变成了“没人”。这个词也是用的加粗体。
他来救我。没人可以阻止这一切。
罗纳德希望获救。但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忘记了追根究底,他只是一个孩子。
米拉外出买了点儿吃的。
楼梯上,她恰好碰到了下楼的鲍里斯和斯特恩。
“你们去哪儿?”
“去总部看看追踪那个男人的情况。”鲍里斯一边回答,一边把烟放到唇边,“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谢谢。”
鲍里斯注意到了汤:“那祝你有好胃口。”
米拉继续上楼,她听到鲍里斯对更年长的那个同事说:“你应该重新开始抽烟。”
“还是你戒了比较好。”
米拉听出了斯特恩取薄荷糖的声音,禁不住笑了。
她跷着腿坐在折叠床上。左腿上的伤还有点儿疼,但已经开始愈合了。她一边一勺一勺地喝着汤,一边拿起德米斯的信的复印件看。
她决定把它拆解开来。她放下汤,拿起了记事本和铅笔。
——致那些寻找我的人
——比利是个浑蛋。浑蛋!我杀他做得很对。我恨他。他会对我们不好。因为他会有家庭,而我们却不会有。
——我的情况更糟。没人会来救我!没人。
——我一直在这里。在你们眼前。你们却从不看我。
——然后他来了。他理解我。他教导我。
——是你们把我逼成这样的。你们不看我。现在你们看我了?你们的下场会更糟:最终这都是你们的错。
——我一直是我。没人能阻止这一切。没人。
——罗纳德
米拉一段一段地又读了一遍。这是恨意和愤怒的发泄,它直接指向所有人,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在他的脑海里,比利代表一些重大的东西、一些集合在一起的东西,一些罗纳德无法拥有的东西,那就是幸福。
比利很快乐,尽管他目睹了父母的自杀。比利会被收养,尽管他是次等孤儿。比利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尽管他什么都不用付出。
杀了比利,罗纳德就能抹去世人虚伪的笑容。
然而,她越是一遍遍地阅读信上的内容,越是觉得这封信不像是忏悔或者挑衅,倒更像是给出答案。就好像有人问了罗纳德问题,而他迫不及待地和盘托出,因为他已经沉默了太长时间,他想要说出洛夫神甫不让他说出的秘密。
那么,问题在哪里?谁在向他提问?
米拉回想起了格兰在祈祷过程中说过的话。的确,善不能被证明,但恶的例子总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证据。罗纳德通过谋杀同伴,做了一件必要的好事。在他看来,比利代表了恶。谁又能证明他说得不对呢?罗纳德的逻辑是成立的。因为当比利长大后,他有可能成为一个大恶人。谁又能说不呢?
米拉小时候上过基督教的教理入门课,她一直有个疑问。成人之后,仍没有找到答案。为什么大家口中代表善的上帝会让孩子死去呢?
仔细一想,这违背了福音书宣扬的爱和正义。
然而,英年早逝大概是上帝为其最坏的子民准备的命运。她救下的那些孩子也可能成为杀人犯,或者连环杀手。她的行为不一定正义。如果有人杀了襁褓中的希特勒、杰佛瑞·达默、查尔斯·曼森,那算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呢?他们的谋杀行为还是会遭到惩罚的吧,肯定没人把他们当作人类的大救星!
她暗自总结道,善与恶常常混淆在一起。善会是恶的工具,反之亦然。
为什么我们会把祈祷词和一个杀手的狂言混为一谈呢?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罗纳德在信中是在回答谁的提问。
提问在格兰的祈祷词中。
她试图想起来,尽管她只听了一遍。她在活页簿上做了数次尝试。话语的次序可能颠倒了,只得重新来过,最终她默写出了全部祈祷词。接着,她拿来信上的内容进行比对,复原了这场隔空对话。
她重新念了一遍……
一切都一目了然了,从第一句开始。
致那些寻找我的人
这话是对他们说的。是为了回答格兰的提问……
为什么比利必须死?
比利是个浑蛋浑蛋!我杀他做得很对我恨他他会对我们不好因为他会有家庭而我们却不会有。
罗纳德的憎恨来自哪里?
我的情况更糟,没人会来救我没人。
这些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直在这里在你们眼前你们却从不看我。
他是如何学会杀人的?
然后他来了。他理解我。他教导我。
是什么原因把他推向恶?
是你们把我逼成这样的你们不看我现在你们看我了?你们的下场会更糟最终这都是你们的错。
他为什么没有终结暴行?
我一直是我。没人能阻止这一切没人。
米拉不知该做何想法。或许答案已经出现在了信的末尾。
一个名字。
罗纳德。
她必须马上证实自己的猜想。
第18章
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去,雪也小了。
米拉在路边站了四十多分钟才等到一辆出租车。当知道她要去哪儿之后,司机就有点儿不情愿了。他说太远了,而且天气这么差,回来的时候该拉不到乘客了。最后,米拉表示愿意付双倍的车费,司机才同意载她一程。
穿过城市的时候,米拉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她确定自己的理论是正确的,现在,她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于是她再次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她本想先打给格兰确认一下的,但手机快没电了。于是,她想在找到地方之后再打电话。
穿过高速公路的路口时,一队巡逻的警察停在交通收费站处,正在让路上的汽车返回。
“雪太厚了,太危险了!”他们向大家重复着一句话。
有些车停到了路边,希望第二天早上能够重新起程。
出租车超越了戒备区,走上了辅路。去孤儿院也可以不用走高速公路。过去只有这么一条路通往孤儿院,幸好那个司机知道怎么走。
米拉在离大门很近的地方下了车。她没有想让司机等在那儿,于是就付了钱。她确信自己没有弄错,而且确信不久就会有其他同事来到这里。
米拉绕过栅栏,走过土路,双脚艰难地踩在混杂着污泥的积雪上。她知道,驻守的警员在接到罗凯的命令后已经撤退了,充作移动指挥部的房车也已经开走了。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好调查的了。
她来到入口处大门的前面,发现那扇门上了一把新锁——是为了防止别动队进入。于是她又朝着教区住宅走去,想看看提摩太神甫是不是还没睡。
走到头就是住宅了,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径直朝着神甫的家走去。敲了很多次门,直到二层的一扇窗子亮了起来。不一会儿,提摩太神甫探出了头。
“谁啊?”
“神甫,我是一名警员。我们之前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神甫又趁着透亮的雪光仔细认了认。
“是的,当然记得。这个时候了你来干什么?我以为你们在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但很抱歉,我需要去洗衣房里确认一件事。你能把钥匙给我吗?”
“好,我这就下来。”
米拉刚开始怀疑他怎么那么久还不下来,就听见门后面有弄锁的声音,门开了。神甫穿着一件脱丝的羊毛衫,肘部已经磨破了,他的脸上挂着一贯的神秘微笑。
“你在发抖啊。不用担心,神甫。”
“嗯。我找钥匙的时候,你正好可以进屋暖和暖和。你知道,你们的人走后留下了个大烂摊子。”
于是,米拉跟着他进了屋。屋内的暖气一下子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我正要睡觉呢。”
“真的很抱歉,神甫。”
“没关系。你想喝杯茶吗?我在睡前总要喝一杯的,它能让我放松。”
“不用了,谢谢。我得尽快回去。”
“喝吧,它会让你觉得舒服的。已经泡好了,你喝就是了。我很快就把钥匙给你拿来。”
他说罢就从房间里出去了,米拉依照神甫所指走向了小厨房。实际上,茶已经放在桌子上了。茶的香气随着水蒸气飘散开来,米拉确实有点儿忍不住了。她端起茶杯,加了足够的糖。她想起来,费尔德海尔在他那如同仓库的家里,为她和鲍里斯端来冷冰冰的茶水,鬼知道他怎么弄水去泡它们。
提摩太神甫拿了一大串钥匙回来了,他还在挑选着正确的钥匙。
“你现在好多了吧,是吗?”神甫笑着问道,他对于自己的坚持很满意。
米拉也笑着应道:“是的,好多了。”
“在这儿呢,这个是开主门的……你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谢谢!”刚说完,她就看见神甫一脸轻松,“但你还是得帮我一个忙……”
“请说吧。”
她给了他一张纸片:“如果在一个小时之内我没有回来,请打这个号码求救。”
提摩太神甫的脸色变了:“我还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这只是预防措施。实际上,我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只是我不是很清楚里面的路。也许会有什么意外……而且里面没有灯。”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没有考虑到这个细节。怎么办呢?那里没有电和发电机,那些卤素灯一定早就被拆了,和其他设备一起被拖走了。
“天哪!”她突然惊叫道,“你有手电筒吗?”
“很抱歉,没有……但如果你用手机的话,就可以借着显示屏的灯光照亮。”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