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口袋里掏出在星野花江手拎包里找到的钥匙,插进门锁里,来回转动着。门锁轻轻地发出咔嗒声。星野花江平素应该跟左邻右舍都没有什么来往。住在隔壁的街坊邻居们,即便听到了这间屋子发出响动,应该也不会来打声招呼说一句:“星野小姐,才回来啊?”
接着,手电筒的灯光向室内各处照去。透过手电筒圆圆的光圈,各种家居物品逐一出现在他的眼前。星野花江生性一丝不苟,甚至近乎神经质,家中自然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壁橱旁摆着新兴宗教的小型饰品。
他看到了一张书桌,上面有一个组合型的书箱。里面有小说、女性杂志等等,还夹杂着几本赛马杂志。当中夹着一本账本模样的厚厚的本子。他取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满了日期、月份以及住址姓名。内容主要是关于近两年的。至于今年一月份,才刚刚记载了很少一部分。
上面写着,男装部某某、童装部某某、内衣部某某、总务部某某、企划室某某、人事部某某等姓名,还有金额、借款日期和还款日期。还款金额中包括了利息部分。其中,八田英吉这个名字和贷款金额出现了七次。由于每次金额都在百万元上下,格外引人注目。
“总账”总算找到了。他长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想再看看还有什么。这时,他眼里又看到了一本“实用日记”。
等八田英吉回到自己家中,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他把汽车停进车库里,从独立于制衣工厂的正房门口走进家中。家里静悄悄的。看来,在他外出期间并无任何异样。
他把卧室的拉门推开了一条缝,灯光熄灭的房间里传来妻子的鼾声。
他又走到旁边的工厂里,进了办公室。打开台灯,在书桌上,他再次打开了从星野花江家里找到的“总账”和“实用日记”。
“实用日记”里,没有几个能称得上是日记的文字,上面一律是一万日元的转账日期和银行转账人的名单。
田中俊夫、白石贞雄、迫田武勇、前谷惠一、三井七郎、石川佐市、北泽武、安田保、大田铁太郎、笠井义正、奥田秀夫、土屋功一、户岛正之、中岛秀太郎、长谷川隆助……
他数了一下,共有三十二个人名。
看到刚刚被自己灭口的女人的字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感到头皮有些发麻。笔记中还记载了几月几日哪一场赛马的第几赛程,以及马匹的名字。上面全都写着“不能连胜的赛马”。
不用说,这些“不能连胜的赛马”预测,显然都是通过偷听打给日东商会米村董事长的电话判断出来的。“实用日记”里还记着银行的名字和以“滨井静枝”名义开设的活期账号。
之前,自己根据她家中的电话每到星期四、五、六晚上就会一直占线的规律,推测出她可能采用了会员制度。现在看到这本日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真相终于大白了。只是,她的化名账户原来是用“滨井静枝”这个名义开设的,这一点还是第一次知道。
接着,他又发现最后一页里夹着一张纸条。
二月十三日(周二)。山田舍务员向董事长致电。
山田:“森之杯有点儿过胖了。肚子上的脂肪还是没能减掉,要是到了十八日赛前还是这样的话,干脆做一下‘烧酒蒸’如何?”
董事长:“好啊。不要太勉为其难就行了。”
电话的内容就这些。
他知道,森之杯是董事长所养的赛马之一,这匹赛马在这个周日的赛事上被视为最有实力的赛马,也是最大的热门。
山田舍务员既然获得了米村董事长的首肯,一定会给这匹自己负责照料的赛马进行“烧酒蒸”的吧。
由于森之杯肚子上的脂肪没能减掉,如果到了赛事前一日还是如此,就要干脆进行“烧酒蒸”了——这句话的意思,连他这种并不反感买马券、对赛马知识颇有自信的人也搞不明白。
所谓“烧酒蒸”,究竟是怎样一种方法呢?可以知道的是,这应该是一种帮助马匹减肥的方法。可是,还用了“干脆”一词。既然舍务员要特地找马主米村董事长商量一下,那么,应该是要使用某种极特别的手段了吧。
这太可疑了,八田英吉看着星野花江偷听记下来的电话记录,心想。应该是马匹的状况不太良好,才会这么做的。舍务员既然说是“干脆”,那么应该是带有某种危险性的做法。反过来看,这个“烧酒蒸”也很有可能暗藏着失败的风险。星野花江应该也是感觉到了这一点,才把这匹赛马列入“不能连胜的赛马”名单吧。
他跟星野花江聊过赛马方面的事情,感觉她的赛马知识还是比较贫乏的。不过,对于自己偷听得来的消息,她的直觉倒是异常敏锐。
有森之杯出场的周日赛事,正是东京赛马场的大型比赛之一“F氏纪念赛”。仅仅这一场赛事,前年的马券销售额就达到五十亿日元,去年又升至六十五亿。今年只会更多吧。经济越是不景气,马券的销售额反而越会飙升。
而且,森之杯作为最具实力的马匹,被外人一致看好。那么,有这匹赛马参加的“F氏纪念赛”堪称是一座金山了。如果说,它会从连胜名单中去掉的话……
刚刚犯下命案的八田英吉,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什么预测赛马。他抱着账本、实用日记和四本赛马杂志,来到了工厂角落里的焚烧炉前。
他把星野花江书箱里的赛马杂志悉数带了出来,不想让警方找到她曾经做过赛马预测兼职的蛛丝马迹。这是为了不让他自己也买马券的事情从这条线上浮出水面来。董事长米村重一郎应该绝不会向警方供出,遇害的秘书还曾经偷听过自己的电话吧。那样做就等于董事长自揭其短了。那么,跟二级承包商商议如何阻止这位秘书偷听一事,更是会往自己脸上抹黑,想必米村应该也会对警方保持沉默的。
就在这个深夜时分,他把一本账本、一本实用日记和四本赛马杂志塞进了工厂的焚烧炉里,淋上汽油,将所有物品付之一炬。他坚持守候到了全部烧完为止,就像亲手为星野花江举行了一场火葬仪式般。
没有一个人从正房那边跑过来查看情形。工厂里的窗子也全都被遮住了。这项工作彻底完成是在凌晨三点钟。他钻进被窝的时候,一旁沉睡的老婆依然鼾声大作。
二月十五日的晚报上,登出了这样一则新闻:有人在相模湖畔发现一具被人掐死的女尸。报上说,是上午九点半前后,由湖畔经营游船的人员发现并报警的。通过遇害人身上的身份证明可以得知,该女子为江户川区小岩新川二百六十七号日东商会的事务员星野花江(三十二岁)。由于手拎包内不见了钱包等物,身上衣着亦无凌乱,初步判断为劫杀。但亦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辖区警局正从两方面入手进行搜查。
八田英吉记得,自己在翻找钥匙的时候,也曾摸到过手拎包里的月票卡。因为觉得并无必要隐瞒她的身份,就没有理会。他心想,虽说报上称“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可是像星野花江那种毫无交际之人,警方搜查起来肯定会极为困难。而且,警方是绝对没有可能留意到自己头上的。
他在十六日星期五的早报上,并没有看到相模湖畔女白领命案的后续报道。八田英吉在站前的小卖店买遍了各种报纸,依然没有找到。
他有些放下心来,又顺手买了张体育报。报上登着前一天赛马训练后的预测情况:“森之杯后腿强劲,内脏状况极佳。马匹体重略超十公斤,待去除之后即堪称完美。”
就是因为马匹胖了十公斤,舍务员才向马主米村董事长建议“烧酒蒸”的吧。写在星野花江偷听记录里的“烧酒蒸”一词,具体寓意他并不清楚。但是,他能隐隐推断出很可能是某种违反常规的操作。再看看其他体育报上的赛马报道,也全都把森之杯看作是最大的夺冠热门。
十七日星期六的早报上,依然没有相模湖畔女白领命案的后续报道。似乎正如他所料,搜查工作进展得十分困难。
十八日星期日,马报上这样预测道:“森之杯状态调整至绝佳。之前稍嫌超重的体形已火速收敛。”
火速收敛,就是因为做过“烧酒蒸”了吧。他心里暗忖道,如此折腾马匹,恐怕存在风险啊。
“F氏纪念赛”在下午三点半开赛。八田英吉两点前后就来到了后乐园的场外投注处。这栋七层大楼整栋楼都是投注处。
他去了三楼的一千日元投注处。人头攒动中,客人们个个全神贯注地盯着马报。“8”这个数字被人群不断地低语着。“8”号就是森之杯。
八田英吉买了2─3、2─6、3─6的一千元券,各三十张,总共投了九万日元的注。每一份都排除掉了大热的“8”号。
二十分钟后,窗口响起了截止铃声。仅这一处投注大厅里就云集了三百多人。此时,大厅里的人们不分老幼,不论衣着如何,全都鸦雀无声地等候着电台里的实况转播。
号码之谜
在相模湖畔被掐死的星野花江一案搜查总部设在了辖区警局,县警刑事部也予以协助。
起初,搜查总部的推断里也包括了劫杀这条线。但是,渐渐地,范围缩小到了情杀上面。
究其原因,一名居住在小岩公寓里的女子,在寒冷的冬夜里平白无故跑到相模湖边,绝不可能单纯为了游玩。
从现场草丛的状态来看,也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假如是与异性一起到那里,又被人掐死的话,两个人走到那里的脚印应该会有突然杂乱起来的迹象。或者,尸体的服装上面也应该会散乱地沾有枯草、树叶等。可是,这些迹象完全都看不到。此外,附近的人家也并未听到有任何男女发生争执的声音,或是女人的叫声之类的。
因此,搜查方从这一事实推断,遇害人很可能是在别处被杀的,尸体则是被人驾车从现场搬过来的。
搜查方并不会将全部资料向新闻记者公开,撒手锏一般都会隐藏起来。比如这桩相模湖命案中,就有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小小纸片掉在了现场。那张纸片叠成了两折,似乎曾夹在一本记事本里。感觉是在凶手把星野花江的尸体搬到现场之际,记事本从凶手的口袋里滑落过,纸片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掉落在了草丛上面的。
凶手可能立刻就发现了记事本滑落,又将之捡起,却没有留意到那张纸片从记事本里掉落了出去。为了防备被周围人发现,凶手当时应该是没有打开手电筒的。另外,由于记事本滑落后是朝下倒扣着的,这也使他没有留意到纸片掉落出去。
剪下的报纸片是体育报上的赛马一栏,日期是二月十四日(星期三),内容是本周的主要赛事展望。在有关各匹赛马的消息中,“森之杯在十一日(星期日)单独训练中,于最后一英里处面临绝好冲刺时机,目前状态极佳”这段话还被抽了出来,特意用红铅笔画上了线。
在搜查总部里,认为凶手是个马迷的意见占了多数:凶手应该是在十四日早上买了体育报,把它剪下来夹在了记事本里。
警方就是依据以上推断开展搜查工作的。然而,却没有取得特别的成果,调查工作寸步难行。有一天,一名搜查人员忽然提出,这片剪报会不会是遇害人所持的物品呢?
于是,搜查人员又重新奔赴星野花江的工作地点——日东商会,拜会了米村董事长,询问她本人是否一名马迷。
米村董事长明确地答道,自己手里养了将近十匹赛马,森之杯是其中的一匹,但这与星野秘书毫无干系。此外,也完全不知道她对赛马感兴趣。
问及她在公司内部是否有过从甚密之人时,得到的回答是,她在公司内部几无交际,生性孤僻。
可是,搜查总部却从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得知了一条消息:星野花江对赛马是感兴趣的。
一家位于墨田区的银行分行特来报告说,星野花江很可能在该行以“滨井静枝”的名义开设了一个活期账户。银行方面是在报上看到了遇害的星野花江照片后报警的。
一个以“滨井静枝”名义开设的活期账户上,每个月会有三十笔左右的款项固定转账进来。
“滨井静枝会打电话向我提供赛马的预测消息。都是在每个星期四、五、六的晚上,或是第二天早上。她并不是预测会赢的马,而是预测会输的马。我们只要从各个赛程中去掉这些会输的马,再猜出会赢的马,买那些马的券就可以了。在她预测可能会输的马里面,常常包括那些被视为夺冠热门的实力马匹,所以,时常能让我中彩,甚至中到大彩。每个月只需支付一万日元的会费,也着实划算。当然,我并不知道滨井静枝是怎样得到那些预测的消息资料的。只要到银行转账过去,第二个月就会有电话通知过来。所以,我与滨井静枝小姐并没有谋过面。只是,感觉她说起话来一副办公的口吻。”
通过进账银行顺藤摸瓜找出来的三十余名证人众口一词。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星野小姐会做这种事情啊。她究竟是怎么弄到那些预测赛马的消息呢,这我可真是估摸不到啊。”
长年任用星野花江为自己担任秘书的日东商会董事长米村重一郎,对来访的搜查人员这样答道。
米村董事长隐瞒了她一直偷听打给自己的有关赛马消息的电话这一事实。若是这种事情见了报,只会有损自己的体面。他的这种心理,搜查总部人员并不清楚。
搜查总部推断,星野花江遇害归根结底还是熟人作案。也因此,开始追查起她手里那些赛马消息的来源。可是,追查之下却发现,她不但没有异性交友关系,就连同性朋友也完全不存在。
到了这个阶段,星野花江向日东商会的员工们有息放贷的事实也被查了出来。可是,这也跟“滨井静枝”所组织的赛马预测会员制度一样,只是她的兼职,其中并不存在人际交往。搜查总部渐渐描绘出了这样一幅肖像画:星野花江是一名对金钱欲望强烈,毫无异性关系,独来独往到了可怕地步的三十多岁女性。
慎重起见,本部对包括董事长重一郎在内的全体员工,以及滨井静枝的所有赛马预测会员进行了调查取证。可是,二月十四日晚上所有人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在这之前,搜查总部还搜索了她在小岩的寓所内部。
星野花江的住所在一栋小型公寓的二楼。搜查人员赶赴那里的时候,门是上了锁的。并且门锁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屋内也没有被人破窗而入过的形迹。家中依然保持着十四日上午八点半她去上班之后的原状。
屋内整整齐齐,收拾得有条不紊。据管理员称,她跟左邻右舍都无交往。所以,是否有失窃物品,也是无从得知的。
搜查人员试图从室内检验出指纹,但所能提取到的指纹全部来自她本人。这也证实了她的房间内并没有外人来过。
可是,搜查总部也没有忘记一样事实:掉落在案发现场尸体旁的手拎包里,房间的钥匙已经不翼而飞。此外,记事本也不见了踪影。钱包的失踪,或许是凶手为了伪装成劫杀而刻意拿走的。
被拿走的记事本里,一定记载着她手里那些放贷和进账的明细。那么,以此为依据记成的总账应该就在她的房间内。可是,警方搜遍了这个小小的屋子,仍然一无所获。
此时,总账的重大意义开始浮出水面。
是不是凶手为了拿走那本账本,才从手拎包里拿走钥匙,进入了她的住所呢?也因此,房间里才会找不到总账?
那么,又会是在何时呢?本部推断,应该就在相模湖畔抛尸的当天夜里。第二天尸体就已被发现,凶手应该没有可能再跑去寓所里了。
从相模湖出发到小岩,如果驾车走中央高速及首都高速的话,大概要花上一个小时。只要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行动就能够完成了。凶手用她的钥匙打开了门进入屋内,出来时又把房门上了锁。既然屋内未能提取出她本人以外的指纹,就说明凶手是戴上手套作案的。
搜查人员遍访了公寓房东和附近邻居,询问他们十四日深夜,是否看见有人溜进了她的屋子,或是房间内是否发出动静等,人人都摇头说没有。如此寒冷的冬夜里,家家户户都会选择尽早就寝。更何况,遇害人本就拒绝与街坊四邻有任何交往。
既然如此,星野花江又是在何处遇害的呢?相模湖畔只是凶手驾车将尸体搬运过来遗弃的场所而已。按照尸体解剖结果,死亡时间可以推断为被人发现时的十五日清晨九点再往前十一至十二小时。那么,也就是十四日晚上九点到十点的时间段了。误差大概在前后两小时。
凶手是驾车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那么,遇害地点究竟是在东京市内,还是在距相模湖不远的神奈川县内,搜查总部的人员各持己见。
搜查人员找到凶手所驾汽车可能经过的相模湖出口收费站收费员,出示了星野花江的头像照片,询问对方说,十四日晚上九点以后,是否见过照片上的女子与男子一同驾车经过那里。
十四日夜里当班的收费员称,一晚上要开过百余台情侣一同乘坐的汽车,自己并不能一一记住对方的模样长相,甚至都没有认真看过对方的脸。
“那么,有没有这样的车辆经过呢:车上有人伪装成病人或是伤者,不管是男是女,上面还盖着毯子的?”
有些上了年纪的收费员否认了这个疑问。
“座椅上摆着五六个小纸箱的中型私家车倒是有一台经过的。可那看上去也不像人的形状啊。要想把尸体放在车上,难道不是应该塞在后备厢里吗,警察先生?话说,电影上可都是那么演的啊。”
搜查人员想了想,觉得也不无道理,于是,便将五六个小小的纸箱摆在座椅上一事抛之脑后了。
总部决定以二月十四日晚上九点左右在同一条高速上行驶过的车辆为对象,调查是否有人在中央高速上目击过驶往相模湖方向的可疑人员,或是看见任何疑似装着尸体的车辆经过。总部在报上发布了以上公告,期待有人前来报告。通常,警方对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消息会选择秘而不宣,但在需要媒体协助的时候,就会积极主动地发布公告了。
可是,一连经过数日,也不见任何人来提供类似的消息。
搜查总部开始焦躁不安起来。明明就是一桩简单的命案,为何居然捕捉不到丝毫线索呢?
并且,遇害的地点依然不能确定。这段时间,本部内部认为地点是在东京市内的呼声已经高过了神奈川县内。同时,还有人提出,作案地点很可能是在室内,会不会就是在凶手的家里。搜查人员手持星野花江的头像照片,走访了东京市内所有的普通旅馆和汽车旅馆,服务员们个个都声称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此外,星野花江的头像照片也刊登在了各大报纸上,以示公开搜查之意。可是,依然毫无线索。
搜查总部遂打算对所有嫌疑人重新排查,尽管那些人在案发当晚都有各自的不在场证明。
搜查总部通过某银行位于墨田区的分行协助,得知了星野花江在该分行拥有一笔一千五百万日元的定期存款,和一个余额为三百七十万日元的活期账户。这两份银行存折和银行预留印章,都放在了她房间壁橱里一只老旧的衣箱中,就夹在一条式样早已过时的连衣裙内。这些账户可不是以捏造的“滨井静枝”名义开设的。
定期存款部分倒不存在什么疑点。只是,那个活期账户里的三百七十万,直到半年前为止还多达一千一百万。三百七十万是在分七次取款之后剩下的余额数目。而且,每次取款的数目都是一百二十万、八十万、一百三十万这种巨额,前后七次总共提取了七百三十万日元。这七次提取的时间,从去年七月十一日开始,分别是八月二十三日、九月十一日、十月十八日、十一月十四日、十一月二十日和十二月二十七日。
精打细算的她,没有可能一个人把这么一大笔钱耗费在吃喝玩乐上面,也没有发现她有过相当金额的购物。那么,她一定是把这些钱有息贷给了某个人。即便是通融给日东商会的员工,这些钱的数额也未免太过巨大了。员工们也都明确说过,他们是不可能从她那里借走那么高额的贷款的。
至此,她那本被疑为失窃的账本变得格外意义重大起来。凶手会不会就是向她借走七百万巨款的人呢?如果推测是正确的,两人之间的借贷关系,应该始于去年的七月十一日。
搜查人员又到日东商会拜会了米村董事长。米村董事长那张鹅蛋形的脸上现出困惑不已的表情,说自己完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能向她借走那么一大笔款项。
“这个借款的人,应该有台私家车的。”
搜查人员说道。可是,这年头拥有私家车的人多如牛毛啊。董事长依然摇了摇头。
“您看一下。她取款的日子全是限定在星期一、二、三这样的日子。银行方面说,她都是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之间,也就是趁着午休时间,到存款窗口提取存款的。”
搜查人员又把银行方面提供的复印资料出示给他看:
七月十一日(星期二)、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三)、九月十一日(星期一)、十月十八日(星期三)、十一月十四日(星期二)、十一月二十日(星期一)、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三)。
“……除了星期日银行休息外,一次也没有星期四、五、六吧?这是因为星野要在每个星期四、五、六的晚上或是第二天早上向会员致电通知消息啊。她只会趁着星期一、二、三的午休时间去银行里取出存款。然后,傍晚六点钟这边的工作结束之后,再拿着那笔款去跟什么人会面。她遇害的日子——今年二月十四日,也是个星期三。”搜查人员对米村董事长说。
就在当天搜查人员离开后,米村董事长的心理再一次发生了波动。
他的心理第一次发生波动,是在星野花江遇害后不久。当时,搜查人员找上门来,向自己询问掉落在现场的体育报赛马栏剪报一事。森之杯是自己养的赛马。她会把这匹马受训后的预测报道剪下来,说明对这匹在二月十八日F氏纪念赛上炙手可热的赛马投以了极大的关注。她果然偷听了舍务员打来的那通电话——关于“烧酒蒸”的。
米村并没有向警方坦陈,自己曾为了设法阻止她偷听,找到了二级承包商城东洋服店老板八田英吉商量对策。因为在这当中,还包含了许多暗箱操作,诸如对森之杯采取那种接近违法的手段,以及从马主或是马舍方面获取一手消息、再购买马券等行为。加之,被秘书偷听到这些电话,本也是件极为丢人现眼的事情。所以,尽管搜查人员一再询问米村,她是从哪里搞到那些赛马预测资料的,他也还是装作一问三不知。
可是,第二次找上门来的搜查人员说到星野花江的银行存款从去年七月开始被接连提取了七次,金额达到七百万日元。这时,米村脑子里开始浮现出城东洋服店的八田英吉来。作为一名二级承包商,他可是度日如年的。难道说,是八田从星野花江那里借走这笔款的吗?
此刻能想到的就是自己与八田英吉在皇居前的酒店见面之际,他是开着自己的车来的。搜查人员也说过,杀害星野花江的凶手很可能有自己的车。
她取钱时,一律避开了星期四、五、六。按照搜查人员的说法,一定是因为每星期这个时间,她要赶回家中致电会员通知赛马的预测消息。也因此,她把借款交给对方的时间,就只能是在星期一、二、三下班后的傍晚时分了。
米村董事长心想,另一个了解星野花江兼职内情的人,就是八田英吉了。当初可是自己委托他秘密调查星野,并叮嘱他绝不能被她发觉的。那么,八田与她之间,也就没有可能产生借贷关系了。
最终,米村董事长没有向搜查人员吐露自己曾经委托八田英吉调查过星野花江的实情。因为,一旦说出这一事实来,就等于同时曝光了自己在赛马圈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