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五十分,来送下午茶的女服务生推着推车走进电梯。
三点五十八分,奈良井明世、竹野理绘二人走出电梯门。
从这之后大概两小时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使用过专用电梯。尽管录像里拍到了不少往来走动的乘客和船员的身影,但没有任何人开过电梯门。
录像再次出现变化,是五点五十七分的时候。推着推车的女服务生再次搭乘专用电梯,这次是来送晚餐的(注1)。
之后六点零三分,专用电梯的门再次打开,奥村智头雄从里头跑出来,之后很快又与明世、理绘二人折返,几乎飞奔着进入电梯。
看到这里,大槻警部便让副船长停止了播放。
“和我们预想的完全一致呢。”警部如此说道。
“确实如此,”慎司点头应声道,“在死亡推测时间范围内,也就是四点前直到六点前的这段时间里,完全没有人使用过专用电梯。也就是说,有机会前往Sun房间杀害千岁百合子的,就只有待在贵宾室里的四名董事了。看来犯人就在他们中间呢。”
注1:原文如此,疑有误。根据前后文推断,作者在这里应该遗漏了女服务生友永里美第一次搭乘电梯离开贵宾室时的描写。
5
大槻警部、慎司以及柴田警部补一起回到了贵宾室。登上螺旋楼梯踏进Sun房间的时候,衫田验尸官的检视工作恰好结束。
“死亡时间大致是什么时候?”大槻警部有些焦急地问道。
“下午四点多一点到六点之前,这个范围之内。”可惜,目前已知的死亡时间区间完全没有缩小。
“作为凶器的花瓶上可有采集到指纹?”警部向鉴识课人员问道。
“尽管我们已经把散落的花瓶碎片一片片都调查过了,但很不凑巧完全没有采集到指纹。大概是,凶手在杀害死者之后曾经一一拾起擦拭干净了吧。花瓶的碎片一共只有十三块,即使一片一片擦拭也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情。”
“花瓶是这个房间原本就有的摆设么?”大槻警部这么问道。
只见柴田警部补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据船长所说,花瓶好像是今天刚刚摆设在那个房间里头的。”
“今天刚摆上去,结果立马就被用作凶器了么。”
警部接着又向鉴识课人员问道,“烟灰缸里的那两个烟蒂,的确是死者留下的没错吧?”
“没错,烟蒂的滤嘴附近还沾有死者的口红。”
“桌布上那个像是字母‘C’的焦痕,果真是死者留下的讯息么?或者说那只是凶手随意捏造的东西?”
“光从鉴识搜查的角度来看,无法作出判断。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C’形焦痕的上端的烧焦程度,比其他部分要更严重一些。看来死者唯独在那个地方,用打火机烫的时间尤其长一些。”
“字母‘C’的上端位置?”
大槻警部将头凑近桌布,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呢。”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慎司心想。如果‘C’形焦痕的确是死者留下的话,她应该先是用打火机在某个位置烫了相当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始继续用打火机书写这个字母‘C’的。可是,死者究竟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奇特的书写方式呢?
“你怎么看?字母‘C’真的是死者留下的东西么?”大槻警部向柴田警部补提问说。
“我认为这只是事后伪造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想呢?”
“如果死者只是为了留下文字的话,那么她完全没有必要选择用打火机在桌布上烫出焦痕来形成文字,这样一种迂回麻烦的方法。比如说,用口红在桌布上直接写出文字,难道不是更好的方式么?女性总是会把口红放在包包里的。而死者的手提包就放在桌上,要快速地取出口红也很容易。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这样一来,这个焦痕文字,就只能是凶手随意捏造的伪证了。大概是为了将罪名嫁祸他人,或者只是为了扰乱警方的搜查方针。”
“可是,即使这是凶手伪造的假线索,那么他又是为什么选择用打火机将桌布烫出焦痕这种麻烦的做法呢?对凶手来说,当然希望尽快离开命案现场。这样一来,采取更简单的方式不是更好么?用口红直接在桌布上写下文字,这才是合理的做法。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凶手应该是男性,一下子想不到女性会把口红放在手提包里头,所以才特意使用打火机这种方式。”
“凶手就在那四名董事之中,就算是男人,毕竟也是化妆品公司的职员,应该会第一时间想起女性放在包包里的口红才对。”
柴田警部补抱着胳膊思考着,说道:“看起来的确如此呢。如果这是凶手伪造的东西,那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偏偏要选取这样麻烦的方式。或者说,这果然还是死者所留下的东西么?可是,同样的问题依旧存在。”
这时候,正在把验尸工具收拾进包里的衫田忽然开口道:“作为验尸官或许不该插话,不过我也赞成将这个看作是犯人留下的假线索。”
“哦,这是怎么回事?”
“濒死的被害人要首先考虑的,应该不是如何指证凶手,而是先试图挽救自己的性命吧。如果她尚有足以写下遗言指认凶手的时间,那肯定会先想办法向他人呼救。这么想的话,就不会觉得这是死者留下的遗言了。”
原来如此,慎司心想,的确是相当敏锐的发言。
“会想尽办法向他人呼救……”大槻警部小声自言自语道,忽然,他脸上露出十分兴奋的神情。
“……原来如此,总算搞明白那个焦痕的意思了。衫田先生,你刚才说的话一点也不错。”
“焦痕的意思?那难道不是凶手伪造的么?”
“不,这不是凶手伪造的假线索,而的的确确是死者所留下的。”
“哎呀哎呀,你这不是完全不同意我的看法么?”
“衫田先生,和你刚才所说的一样,濒死的被害人第一要考虑的,应该不是如何指证凶手,而是先试图挽救自己的性命。本案的死者也是这么考虑的。因此,她是为了向他人呼救,才选择用打火机烧焦桌布,想借助产生的烟雾或者小火,来启动房内的火灾报警器。”
“警部的说法就像是亲眼目睹过程一样,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就是,字母‘C’上端部分的烧焦程度要比其他地方更严重这个事实。这是死者为了制造烟雾或者小火,而长时间用打火机在同一处炙烤的结果。然而,光是烫焦桌布的程度还没法启动火灾报警,也就不会有人过来救助。被害人这时候才认识到,自己可能没法得救了。然后,她选择了放弃呼救,留下遗言来告诉我们凶手是谁。但具体要怎么写下讯息呢?这个时候,被害人千岁百合子已经没有力气从手提包里取出口红了。所以只剩下了一种方法,那就是继续用手中的打火机烫烤桌布,留下文字。这样一来,为什么非要用打火机这种麻烦的方式,也就能够理解了。”
“原来如此……”慎司感叹道。大槻警部毕竟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组长之一,决不是泛泛之辈。
“如果说‘C’是死者留下的,那么她应该是写下了凶手的姓名吧?”
“理论上应该是那样。然而,在场的四名嫌疑人,他们的姓氏或者名字全都有以C打头的。如果死者只是写了一个‘C’的话,那就无法知道她具体想指认的是谁。这样的话,死者恐怕不会只写完C就停手。比如说,如果死者想指认的是茶山诗织,她应该会在C后头写上ha。然而,却在写下h之前就死去了。或者她是想分别写下凶手姓氏和名字的首字母。比如奥村智头雄的话,就写下CO(注1)。可是呢,也在写O之前不幸死去了。这就导致,被害人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字母‘C’。”
“因为不知道被害人写完C究竟接着想写什么,所以也搞不懂她想指认的凶手是谁呢。”
“真是遗憾呐。”
大槻警部、慎司及柴田警部补三人,一道返回相关人员所在的房间。
察觉到真凶可能就在他们之中,四名‘Cosmetics·Chitose’的董事之间有着某种紧张的气息。
明世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那四人的举动,而一旁的女服务生友永里美则不时东张西望着。唯一神态始终如一的就要数理绘了,眼下她正出神地想着什么。
“那个……我有件事情一直挂在心上。”理绘用颇为轻松的语调对大槻警部说道。
“是什么事情呢?”
“有关烟灰缸里的烟蒂的数量。”
“烟蒂的数量?”
“下午四点前,也就是我们离开Sun房间的时候,那会儿烟灰缸里就有两支烟蒂了。可是呢,六点前我们看见百合子女士的尸体的时候,烟蒂的数量还是两支。百合子女士看起来烟瘾很重,很难想象她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能够忍着不吸烟。这该怎么解释呢?”
明世听了,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么说来,发现百合子社长的尸体的时候,我也觉得桌子上的东西有些怪怪的地方,原来是这个呀。确实像理绘说的,我们两个告辞的时候也好,见到社长尸体的时候也好,烟灰缸里都只有两支烟蒂。”
大槻警部对这一点似乎颇感兴趣,向四名董事确认道:“千岁百合子女士确实有很重的烟瘾么?”
“没错,”茶山诗织点头回应道,“社长她一天能抽两盒呢。因为我们几个都没有抽烟的习惯,所以也曾经反复劝她把烟戒了怎么样。不过社长她总是笑着和我们说:‘这可是我仅有的坏习惯哟。’一点也没有要戒掉的意思。”
“奈良井小姐和竹野小姐离开Sun房间的时候,是四点前。而发现百合子女士尸体,则是六点前。确实,对于一个烟瘾重的人来说,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完全不吸烟是很难想象的。要是这样的话,千岁百合子女士就是在抽第三根烟之前就被凶手杀害了——也就是说是在奈良井小姐和竹野小姐离开之后不久就被杀害了。”
“就在我们离开之后不久么……”明世有些茫然地小声说道。
“你们几位可以先回去了。”大槻警部对明世、理绘和女服务生友永里美说道。
离开之前,明世用眼神示意慎司,“之后要把经过告诉我们啊。”
而理绘则微笑着和众人道别,一旁的女服务生友永里美好像还是很害怕似的,颤着步子离开了房间。
少了三个人的房间,紧张的气息变得更浓了。
注1:奥村智头雄的日文罗马音拼写为ChizuoOkumura。
“首先,有些事情必须告诉各位。千岁百合子女士的死亡推定时间,是在四点过后到六点之前的时间段内。此外,我们还调取了大厅的监控录像,证明了这个时间段内,没有人使用过贵宾室的专用电梯。并且,贵宾室的四周的窗户都是固定死的。所以,外人侵入犯案的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能够杀害百合子女士的就只有你们几个人了。”
“——是说凶手就在我们之中?”奥村智头雄像是喘着气问道。
“如您所说。在这种情况下杀人的话,嫌疑人圈子就会被限定在你们四个人身上,所以应该不会是有计划的犯罪才是。凶手没有提前准备凶器,而是用了放在Sun房间的玻璃花瓶,也说明了这次犯罪的无计划性。当然,如果事前知道Sun房间放有玻璃花瓶的话,凶手有计划地将花瓶用作凶器也说得通,这样就不能完全否定计划犯罪的可能。但是,作为凶器的花瓶,是今天第一次被放在Sun房间里头。因此,凶手不可能事先知道花瓶的存在,将花瓶作为凶器就应该看作一种冲动行为。进一步来说,也就证明了本次犯罪的无计划性。恐怕,凶手和百合子女士之间临时发生了冲突,凶手在冲动之下用手边的花瓶打死了百合子女士。”
大槻警部来回看着眼前的四人,“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从奈良井小姐和竹野小姐的证词来看,下午四点前她们告辞的时候,以及六点前发现尸体的时候,Sun房间桌上的烟灰缸里始终都只有两根烟蒂。也就是说,下午四点过后,百合子女士就没有再抽过烟。对于一个重度烟瘾者来说,这么长的时间不吸烟是很难说通的事情。也就是说,千岁百合子女士是在奈良井、竹野两位小姐走后不久被杀死的。关于此点,还有其他证据可供参考。那两位小姐告辞离开的时候,好像正碰上服务生来配送下午茶。检查案发后的茶具,可以看到杯子里的红茶还剩下半杯多,烤圆饼和水果蛋糕则几乎没有动过。因此,千岁百合子女士是在拿到下午茶后,还没来得及好好享用的情况下被杀害的。”
“原来如此,”千曲悟郎点头回应,“在奈良井小姐和竹野小姐告辞后不久么?这样的话,凶手就是能够在死亡推定时间段内靠前的时刻实施犯案的人。也就是四点过后,我们几个里面最早单独行动的人。而那人就是……”
董事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而那人——茶山诗织却耸了耸肩,说道:“你们难道想说我就是凶手?的确,四点十分的时候我因为要上洗手间而离席过,在死亡推定时间段内也许是最早可能犯案的人。可是,杀害社长的事情我可决没有做啊。”
“没有说茶山专务您就是凶手哟。”
“凶手可能是故意让警方这么想,实际上却把原先扔在烟灰缸里头的烟蒂拿走了一些,只留下两根。好让我们觉得,社长的确切死亡时间是在推定时间段内靠前的位置。这样想的话,真正的凶手就应该是在我之后曾分别离开King房间的你们三人之中。”
“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呢。”大槻警部点头道。这是为了让嫌疑人互相争吵以便使他们暴露内心真实想法的策略。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犯人不就必须知道奈良井小姐和明世小姐离开时烟灰缸里只有两根烟蒂这件事么?如果不知道那时候的烟蒂数量,凶手又怎么可能知道应该从积攒的烟蒂中具体带走多少呢?”
“是那样没错呢。”茶山诗织点头应道。
“奈良井小姐和明世小姐离开时,是否有向你们提起过烟灰缸里的烟蒂数量呢?”
“没有这件事。”
“这样的话,知道她们离开时正确的烟蒂数量的凶手,就不是从她们二人口中获知的,而是直接目睹到的才对。就是说,凶手是在她们离开的时候或者之后不久,亲自前往Sun房间而目睹到了烟蒂的数量这一事实。你们之中符合这一条件的是哪位呢?”
茶山诗织闻言,像是搜寻记忆似的闭上眼睛,说道:“在那两位小姐离开后紧跟着进入Sun房间的人,就只有端着下午茶的女服务生,以及给她带路的……”
董事们的目光再次汇集到一个人身上。
“是我没错。”绮撒特·库盎特神情镇静地说道。
“啊,是你呀。那个时候,你和女服务生进入房间之后肯定看见了烟灰缸的情况。然而,在百合子社长的死亡推定时间段内,根本无法进入案发现场的服务生,不可能会是犯人。所以犯人只可能是你了。”
听完这番话,绮撒特·库盎特脸上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神情,“不错,那时候我确实看见了烟灰缸,也注意到里面有两根烟蒂这个事实。如果是我杀死了社长,我的确能清楚地知道该从现场带走多少数量的烟头。不过,我可不是凶手。凶手带走多余烟蒂的说法,只是一种假设而已吧,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吧?只是基于这种没有证据的假想,就把我当作犯人的话我也没办法。说起来,社长的下午茶点几乎没有动过的痕迹吧?如果我是犯人的话,那么我能够犯案的时间,也就是离开King房间前往洗手间的五点十分左右。这样一来,百合子社长从四点前开始,到五点十分,就一点也没动过下午茶不是么?应该是这么考虑吧?与其相信这种勉强的猜想,不如说社长在四点过后不久就被杀死了,更说得通吧?那么,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四点十分左右独自离开King房间的茶山专务了。”
四名嫌疑人之中,至少这两名女子看起来思路颇为清晰。她们互相靠着很有说服力的推理,来指证对方是本案的凶手。两人看起来绝非是歇斯底里的争吵,反而彼此都将据理力争视作一件趣事似的。至于另外两名男士,千曲悟郎似乎很担心似的,注意着两名女士间的交锋。而奥村智头雄那边,似乎是还无法接受社长死去的重大冲击,感觉完全没注意到那两人的争论似的。
6
“——就是这么一回事。”
明世、慎司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汇报,正告一段落,二人拿起面前的茶饮了一口,杯中泡的是“Earl·Grey”。
十月一日,星期三,晚上八点过后。如往常一般,在公寓四楼,峰原卓住所的书斋里,明世、理绘、慎司三人正会聚于此。
尽管明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关于自己和理绘在船上偶遇的杀人案件,峰原究竟会作出怎样的推理。但因为搜查方面的情报不足,所以在事件的隔天就用邮件联系了慎司,慎司表示正忙于搜查抽不出时间,得等到十月一号才有空。好不容易等到这天,明世便邀上了理绘、慎司一起来到峰原的住处。
听完明世等人关于事件的叙述,峰原卓以舞台剧演员一般响亮的声音说道:“我是从报纸和电视上知道东京湾的观光船上发生了杀人事件,不过想不到你们二位也被卷进了这次事件。明世、理绘你们两个是继去年夏天以来,第二次被卷入杀人事件了吧。想必当时很震惊吧?”
明世点头道:“的确,真的非常惊讶。几十分钟之前还在交谈的人忽然就被人杀死了,真的是被吓到了。”
“该说被吓到的是我才对吧。”慎司说道,“为什么她们俩总是会和我搜查的案件扯上关系呢?真是让人伤脑筋呢。”
“我们可不是自己乐意被卷进来的呢。说什么总是,我和理绘被卷进你参与搜查的案子,从去年夏天西川珠美(注1)女士的案件算起,这也才第二件好不好?”
“得在警部面前装出一副不认识你们俩的模样,真是很累呢。”
“这是我俩的台词拜托。”
峰原卓苦笑着,说道:“总之,明世、理绘你们俩没遇上危险,就比什么都好了。”
说着,峰原又往众人已经见底的茶杯里注入红茶。
“有劳了。”
说着,明世几人将茶水送到嘴边,闻着茶香饮下一口。一天下来的疲惫感在愉悦中渐渐消解。
注1:前文大槻警部提及的目白事件的被害人,可参考同系列短篇『Pの妄想』。
明世环顾着房间的四周。在北侧和西侧的墙边,放着一个橡木书橱,里头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律、美术、文学、历史方面的书籍。而在房间南面的墙上,则挂有古董时钟、律师资格证,以及一位相貌温和的老妇人的照片,那就是赠送给峰原巨额财产的人——峰原卓的伯母。东侧的部分设有飘窗,垂挂着米色的窗帘。明世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这个房间总能让人觉得心神舒适。
不过,让人觉得更加安心的却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也就是公寓的房东峰原卓。接近一米八的瘦削身形,温和的目光以及和日本人相异的深邃面容,还有他那低沉而响亮的声线。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就会让人感到心情安逸。
“说起来,警方的搜查现在怎样了?”明世向慎司问道。
“烟灰缸里只有两根烟蒂而已,下午茶也几乎都没动过的样子,所以案发时间应该是四点左右。因此,我们警方将四点十分左右离开房间前往洗手间的茶山诗织,锁定为本案的第一嫌疑人展开追踪调查。但茶山诗织自始至终都否认犯行。说到底,烟蒂的数量和现场的下午茶的状态,都不过是间接证据而已,想要将茶山诗织定罪相当困难。”
“四名董事都是有可能犯案的吧。”
“啊,四人在King房间喝茶的时候,都曾经借口上洗手间而离开过一次。茶山诗织是四点十分,奥村智头雄四点四十分,绮撒特·库盎特是五点十分,而千曲悟郎则是在五点半离开过一次。而且,他们都不记得除自己以外的人,具体离开了多久。因此,这四人全都有可能在离开的时间里,上楼杀死百合子女士。”
“这四个人是否都有杀害百合子女士的动机呢?”
“关于这点,我们在后续的调查里发现了一种可能。千岁百合子女士好像发现在四名董事里,有人在服食毒品。”
“毒品?”
“我们在千岁百合子位于高轮(注1)的独居住所里,发现了她写的日记。根据上面关于今年七月八日的记述,当天千岁百合子在结束与四人的会谈后,在会议室的地板上发现了沾有不明粉末的纸袋。就和电视里看到的包毒品的袋子一模一样,百合子女士当时不敢相信,但还是将纸袋中的粉末交给相识的药剂师去化验成分。之后被告知,那粉末的确是毒品没错。恐怕是那四名董事中的某人在吸食毒品,暗中把装着毒品的纸袋放在衣服口袋里了吧。结果开会的时候一不留神,纸袋掉在了会议室的地板上。不过,千岁百合子在日记中写道,她也无法确定这人到底是谁。因为她不认识检测指纹方面的专家,所以也没法对纸袋上附着的指纹进行调查。恐怕那天,千岁百合子女士在船上发现四名董事中的某人在服食毒品,并向其进行了质问。而某人,就这样在冲动中,拿起手边的花瓶打死了百合子女士。”
明世在脑海中回想四名董事的模样,但其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举止特别可疑的人。
注1:日本地名,位于东京。
“理绘,这么说来那四人之中,有看起来像是经常吸毒的人么?我是没注意到啦,不过如果是理绘你的话……”
身为精神科医生的理绘歪了一下头,说道:“我也没注意到有这样的人,如果说那四人里确实有人在吸毒,那么他也应该是刚开始有服食毒品的习惯。”
明世向慎司询问道:“我听说呢,毒品内的成分会在服食者的头发上逐渐积蓄。你们警方只要暗中把四人的头发取来化验一下,不就都清楚了么?”
只见慎司一脸愁苦地摇了摇头:“那我们也试过了,不过很可惜,四个人的头发都没有检测出毒品的成分。按鉴识人员的话来说,如果只摄入过几次的话,毒品似乎并不会在头发上被检测到。恐怕凶手吸食的次数还不算多吧。而在犯案之后,可能也猜到警方会检测头发的成分,有意识地控制了吸食的次数。”
“千岁百合子女士那天在船上,知晓了四名董事中的某人在吸食毒品,但是她具体是怎么获知的?关于这一点你们警方是如何考虑的呢?然后,既然百合子女士知道了具体是谁,那么为了向他质问,就应该会以某种形式把那人叫到Sun房间去才是。可能是直接去King房间通知他,或者是打电话过去,又或者是发邮件之类的。这方面的调查可有进展?”
“我们还没搞清楚,死者究竟是怎么锁定具体谁是吸毒者的。此外,据四名董事所说,社长上楼去Sun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King房间。我们也调查了她的手机,但是从船只出港的下午三点半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或者发过邮件。因此,也没办法从这方面查明凶手。”
“其他乘客的目击证词呢?像是百合子女士和四名董事中的某人发生过口角之类的?”
“很遗憾没有这方面的证词,你既然去过Sun房间也应该明白,那个房间是在露天甲板后部的贵宾室的上层,因此除了烟囱那里就是全船最高的地方。所以,如果不是恰好站在房间的窗户位置,从外面是没办法看到的。不过,我们倒是得到了很多船只出港后,百合子女士在舱内独自散步时的目击证词。根据目击者的记忆,似乎那时候百合子女士的举止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