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吴翰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张开嘴在岑斌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岑斌吃痛,松开勒住他的胳膊。吕栋趁势扑上去,将岑斌按在地上。吴翰龙连滚带爬地撞到卫书记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两个保安冲上来扶起吕栋,控制住还在哭喊挣扎的岑斌。吕栋松了口气,这才感到手臂上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臂被刀锋划出了一道两寸多长的口子,血哗哗地流出来。
“吕老师你不要紧吧。”保安队长招呼校医赶紧给吕栋包扎。
“没事,没事。”吕栋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5
诊疗室里安静下来,灯缓缓被调亮,所有人的脸上是如梦初醒的表情,和对吕栋遭遇的遗憾。
那个男孩叫詹志鹏,今年六月间被室友杀害……坐在他们身后的应佳妮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6月,我刚刚在老家参加完高考在等成绩,是从网上看到了报导?不,我完全没印象。而且就算有报导,我也不该看得那么清楚,看见詹志鹏中毒倒下的样子。
互助组的成员开始轮流发言,安慰吕栋。应佳妮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夏日操场上骇人的一幕。不对,还有其他地方不对,她双手捂着太阳穴,我看见操场有很多人围着詹志鹏,他们在说什么,在喊……喊什么呢?我一丁点都听不见!
完了,我肯定是疯了,应佳妮心里像塞了一块冰,寒冷彻骨。她不想打扰其他人,悄悄拆下身上的设备,和顾医生打了几个自己先撤退的手势,踮起脚尖溜出治疗室。
一直走到研究所的白墙外,应佳妮才毫无顾忌地大声叹气。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站在黄叶零落的梧桐树下,绝望油然而生。
刷刷刷……一辆无人驾驶的清洁车迎面开来,旋转的大刷子把地面的落叶和污物轻松地收集起来。
要不要去和顾医生说呢?应佳妮拿不定主意。要是被查出来真有病,学籍恐怕保不住。没有学籍就没有文凭,没有文凭就没有像样的工作,我还想考研究生呢……可是哪个老师愿意带脑子有毛病的学生?完了,全都完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哭出来声。
吱吱吱,刺耳的摩擦声,还有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应佳妮抬起头,只见刚刚还如老爷车一般四平八稳的清洁车不知怎么像脱缰野马一般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危险!”一双大手抱住她的肩膀,拖着她倒向路边。跌入松软黄叶堆的瞬间,应佳妮看见清洁车撞上了梧桐树,轰地一声,浓烟腾起两三米高。
“没事吧?”扑开她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他的手被路边的石头蹭破,鲜血直流。
“没事……我……”应佳妮惊恐地看着浓烟和火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三章 暗流:学生会的生意经
1
一扇门无声无息地打开,狭窄的门缝里透出温暖的光亮。花朵……紫红色的花朵和黄色的花朵,每一朵都很大,像是在春日的花园里怒放。那是什么花?层层叠叠的花瓣……一会儿看得清楚,一会儿变得模糊。
拖鞋……不,是一只脚,穿着蓝色的拖鞋。那是谁?看不到脸,只知道他蹲在……床边。为什么他要蹲在床边?从门缝里看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像是一间很小的房间。
手伸到黑暗中,苍白的手……消毒水味儿好难闻啊!应佳妮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被更加浓郁的气味呛得连续打了个喷嚏,差点喷了顾依珩一脸。刚才的梦境消失了,眼前是中心医院浅绿色的墙壁和放在鼻子前的一只薄荷锭。
“感觉怎么样?”顾医生收起薄荷锭,抬手按铃呼唤医生和护士。
“没事……”应佳妮支撑身体想坐起来,胳膊一阵揪心的疼。她身体一颤差点从病床上翻下来,幸好被顾医生抱住。低头一看,应佳妮才发现自己的右小臂上裹着纱布,痛感越来越强烈。
发生了什么?她晃晃脑袋,记得从心理研究所出来后……一辆车!对,是一辆无人驾驶的清洁车,突然朝自己冲过来。应佳妮仿佛又重温了一遍身体重重倒地的沉甸甸的痛。
“你先坐好。”顾依珩按几下床扶手上的按钮,将病床支起来一个角度,扶应佳妮靠在柔软的床头。“还好只是韧带挫伤,骨头没事。一会儿让医生再给你开点药。”
心乱如麻,应佳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迟钝地点头。要不要把互助会上发生的事告诉顾医生?说出来自己会好受,但会不会被她当成精神病?自己在大家眼里已经距离疯子不远了,该怎么办?可是这事实在太奇怪了。死去一年的侯逸翔,死去好几个月的詹志鹏,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有那扇门,那些艳丽的大花……门里是什么人?冷不丁想起刚才的梦境,应佳妮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病房门被推开了,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和顾依珩打招呼。护士推着仪器跟在他的身后。
“检查结果,一切指标都正常。”医生给顾依珩看手里的平板,重复着一个月来应佳妮听过无数遍的话。正常,一切正常,而我却总是能看到奇怪的东西,这算怎么个正常?话到嘴边,还是被她吞了回去。
“她的胳膊疼得厉害。”顾依珩建议,“您给开点药吧。我去拿。”
“止疼药最好不吃,有副作用。”医生解开绷带看了看,吩咐护士给应佳妮敷一些医院自己调制的中药药膏。“挫伤愈合需要几天时间,你去帮她领点外用药吧。”医生一边说一遍按平板,“直接去药房报她的名字就好。咦?”医生读取夹在应佳妮手上的仪器的数据,“刚刚脑波有点紊乱啊。”
“有问题吗?”顾依珩比应佳妮更紧张。
“问题不大,可能是做噩梦了吧。”医生和蔼地看着应佳妮,“再做个脑波检查看看。”说罢,他朝顾依珩礼貌地点头。
谢过医生,顾依珩退出病房,关好门。坐在门外长椅上的阚文哲站起来。他左手上裹着纱布,米色的夹克衫上有一大片污渍。
“怎么样?”阚文哲问顾医生。
“一点轻伤,多亏你路过,救了她一命。”顾依珩长舒了一口气,询问阚文哲的伤情。他在交通大学保卫处工作,也是交大和心理研究所的对口联络人,和她常有来往。
“小姑娘没事就好。”阚文哲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仍然感到心悸。
“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刚问了,说是系统故障,已经送回原厂修理了。”阚文哲陪着顾依珩往取药窗口走,“唉,我就觉得这些自动驾驶什么不靠谱,早晚出事。”
“以前没听说过这类事故。”顾依珩隐约觉得不安,自动驾驶普及二十年了,所有车子都有异常防护系统,怎么会朝着人就撞过去?怪了。
这个时间中心医院里的人不多,五个取药窗口前都只有三两个人排队。等了不到三分钟就轮到了顾依珩。医生已经将处方传到药房,她对着窗口旁的麦克风报上应佳妮的名字,十几秒后,机械手从缓缓打开的小窗口里推出一包配好的药物,上面的打印标签上注明了用药禁忌、用药方法和疗程。
“原来她就是应佳妮。”阚文哲听说过一个大一女生自称看到了有人跳楼,目前在接受心理治疗,这回总算对上了号。
“这孩子也是倒霉,我本想推荐她参加心理互助治疗。这下估计得缓几天了。”顾依珩叹气。
“我怎么听说,她自称看到的男生,很像一年前跳楼的侯逸翔?”阚文哲问她,“正好她和侯逸翔都是工商大的学生。产生这样的幻觉……真的只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还能是什么?幽灵?”顾依珩笑他想象力比孩子们还丰富,“我怀疑佳妮是不是听谁提过侯逸翔跳楼的事,被吓到了。她刚来学校,远离家乡,需要慢慢适应集体生活,这些都会带来心里压力。”
“也许吧。”阚文哲承认自己不懂这些,“看她一个人在你们研究所外的路边发呆,确实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来我得想想其他办法了。”顾依珩抱着药,问他为什么会去研究所。
“还能是什么事。”阚文哲换上苦恼的表情,“我们学校沈萌的事呗。我想请你去给和她同宿舍的几个女生做一次心理疏导。”
“沈萌出事后第二天,你就带她们来过了啊。心理测试的报告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没收到吗?”顾依珩纳闷。见到阚文哲时,她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些天,交大的校领导一直再为大二女生沈萌在宿舍自杀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她们研究所事发后就介入了,对涉及到的学生、老师做了心理评估,没发现异常。
“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阚文哲用恳求的语气说,“实话实话,我真的不太信得过人工智能那种东西。你可以说我老古董,可是人心那么复杂,岂是机器能看透的?”
“话是这么说……”
“你是在国外留学过的心理学博士,帮个忙吧。”阚文哲抱拳,“听辅导员商桦老师反映,那几个女孩这两天情绪总是怪怪的。”
“怎么叫怪怪的?”
“我说不清。”阚文哲挠头,“从小到大,我总是不太会和女孩相处,你就别为难我了。拜托,帮个忙嘛。”
“不是我不帮你。”顾依珩皱眉,“我可以帮她们做心理疏导,但是这事你决定不了,得那几个女孩自己同意,签字,我才能介入。”
“这个可就……“阚文哲也为难了。
“要不你让商老师征求一下她们的意见吧。”顾依珩建议,“商桦是你女朋友,对吧?”
“你怎么……”阚文哲脸上浮起一片浅红。
“这都看不出来,我的学位证该撕了。”顾依珩微笑,“你也别光顾着别人。
你这学期的心里筛查做了吗?我记得还没有吧。”
“忙不过来啊。”阚文哲吐苦水,“开学到现在就没闲着。”
“别忘了,每个在学校工作的职工,不管是不是担任教职,每个学期都必须通过心理筛查。”顾依珩提醒他。这是国家制定的“象牙塔”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保证校园里的风清气正。
大学城里有二三十万风华正茂的学生,没经过社会的历练,大部分时间里接触的都是学校里的教职员工。一个心理有问题的教师很容易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影响学生们的身心健康,甚至滋生犯罪。于是,“象牙塔”计划应运而生,一层层、一次次的筛查、预警,不定期的学习、座谈、人工智能系统的上线……不少老师抱怨被像盯犯人一样盯着。在顾依珩的印象中,阚文哲对心理筛查也挺有意见,不过他不是怕被盯着,而是不相信带个头带眯一会儿就能知道心理有没有问题。
“沈萌这个学期初参加过你们的筛查啊。”阚文哲继续苦着脸,“当时的结论是非常健康,结果没几天她突然就自杀了。”
“我查过沈萌的心理档案。”顾依珩理解他的抱怨,“她从大一到现在参加过两次筛查,结果都是健康、积极这样的结论。”其实她心里也一直有这样的疑问,一个性格活泼、外向的女孩,学习成绩不错,人缘不错的学生会干部,怎么会突然自杀?
“警方还没给最后结论。”这回是阚文哲看出了顾医生的心思。他没好意思说,对沈萌的自杀极其困惑的不止她一个。阚文哲也不大明白,在前途一片光明的年纪,一个小姑娘有什么理由选择死亡。
“人工智能是不会出错的。”顾依珩坚信,虽然怎么看这个结论和事实都是矛盾的。
既然AI对沈萌的结论是积极向上的,也许是近来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彻底摧毁了她的意志?不,那得是相当震撼的事情,才会撼动人的三观,改变她对生死的看法。真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师和同学们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可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难道说……顾依珩不敢再往下想,因为看着阚文哲的表情,他似乎有着相同的顾虑,才会一而再地来找心理中心。
“不管你是否愿意相信筛查的结果,程序总是要走的,别砸了自己的饭碗。”她岔开沉重的话题,“如果那几个女生愿意来找我,我随时欢迎。她们自己单独来也行,由商老师或者你带着过来也行。不过我需要她们签字授权,需要备案,可能也需要向所长汇报一下。”
“你肯帮忙我就感激不尽了,回头问问她们吧。”阚文哲轻松了一些,和顾依珩约好明天过来做他的“例行公事”。
走到病房门口,他们看见坐在长椅上的应佳妮。她抱着受伤的胳膊,头上的树叶渣滓还没抖赶紧,脸色倒还正常。
“医生说我没事了,给开了两天假条回宿舍休息。”应佳妮站起来和顾医生打招呼,感谢阚文哲出手相救。
“假条呢?”阚文哲问。
“现在都是电子假条,直接传她们学校教务处啦。”顾依珩笑他古董,“教务处的智能系统把假条发到教室的签到系统里。这样可以保证假条真实可靠,方便核实,老师也省事。”
“唉,看来我寒假得报个计算机的培训了。”阚文哲挠头。
工商大学和交通大学离得很近,他提出顺路送应佳妮回去,让顾医生回去忙她的工作,不要担心。小姑娘看着精神还可以,只是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中午时分,大学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饭馆里飘出阵阵香气。并肩走在落叶飘飘的宽敞人行道上,阚文哲和应佳妮聊起学校,问她是不是适应,其实是想帮她尽快忘记不愉快的经历。
“都还好啦。”应佳妮淡淡地回应,“就是食堂的饭不好吃。”
“附近有很多餐厅可以送餐。”阚文哲笑了,“我知道有一家做你们家乡饭的,挺不错。”他拿出手机给她看餐馆定位。
“您怎么知道我老家……”应佳妮一惊。
“你说话还是带点口音的。”阚文哲让她别紧张,“我这是职业病啦。”
“好久没吃家乡菜了。”应佳妮叹气,“没办法啦,生活费就那么点,得留着买书呢。不敢天天叫外卖、下馆子。”
“是啊,学生嘛,都是这么过来的。”阚文哲感慨。他看见应佳妮微微笑了笑,心里松了口气。
鸽哨声略过头顶。一群白色的影子划过湛蓝的天空,飞向不远处的几栋高楼,消失在灰色的砖瓦之后。
灰色的……窗台……应佳妮眨眨眼睛,想赶走那个模糊的影像。但她越是努力,它就越发清晰。糟糕,又来了,有没有完啊……应佳妮闭上眼睛,扶住阚文哲的胳膊,让自己不要倒下。
没错,是窗台,挂着湖蓝色的窗帘。窗帘被风轻轻吹起来,可以看见一瞬间的窗外。夜色茫茫,灯火闪烁……晚上?这是谁家的窗台?我完全不记得到过类似的地方……身体下坠的感觉迫使应佳妮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坐在马路牙子上,身边的阚文哲一脸彷徨。
“头疼吗?不要紧吧?”刚才看她呼吸急促,脸色由红润转成苍白,阚文哲吓了一跳,以为应佳妮马上要晕倒。
“花……”应佳妮喃喃地说。
“什么花?”
“没……没什么。”应佳妮摇头。没法对阚老师直说,他不会明白的。
“你是真需要休息几天。”阚文哲扶她站起来,“还有一段路,我叫个车吧。”
“不用,我没事,走走路透透气才好。”应佳妮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这孩子有心事,阚文哲心想。他没学过心理学,但是见过不少学生,知道在他们这个年纪,往往藏不住心事。不过阚文哲明白,二十上下的岁数是挺敏感的时期,他们觉得自己长大了,其实很多想法、做法又特别幼稚。和这些孩子打交道,得学会耐着性子,等他们自己开口,这种时候越是追问,结果就越糟糕。
陪着眉头微颦的应佳妮一路走到工商大学门口,他们只是有意无意地聊着天气和学校里的趣闻。
“吃点好的,等胳膊好了去健身房游游泳,有助于恢复。”阚文哲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应佳妮的手机背靠背贴了一下,交换信息。“有什么事想找人帮忙出个主意可以联络我,千万别客气。”
“谢谢老师。”看着他坦诚的笑容,应佳妮觉得好受多了。
回到宿舍,室友们已经吃过午饭,几个人趴在唐雨娴的电脑桌旁,叽叽喳喳聊着什么。见应佳妮进门,唐雨娴问起她为什么要旷课,一上午都跑到哪里去了。
“你胳膊怎么了?”唐雨娴起身扶应佳妮坐下,“怎么一上午没见人影儿,受了伤啦!”
“衣服也破啦。”室友林静赶忙打开柜子帮佳妮找衣服。其他人拿毛巾的拿毛巾,端热水的端热水,把她围在中间。
“头疼去开药,结果倒霉遇见了事故。”应佳妮把从医院领的药放在桌上,简单给她们讲了和清洁车遭遇的经过。
“真吓人。”唐雨娴拍拍胸口,“我看佳妮你病好了得去山上庙里求个签了。
怎么最近总是遇到不可思议的事。”
“谁知道呢。”应佳妮苦笑,“你们看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们才知道,前些天交通大学一个女生在宿舍上吊啦。”唐雨娴手舞足蹈地给她讲大学城里最新的重磅新闻。“他们学校本来想低调处理,结果今天被媒体爆料。”
“听说交大校长现在还在被赶过来的媒体记者围追堵截呢。”林静捂嘴,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真邪门了。好好的居然会自杀。”
“听说是失恋。”室友洪薇薇晃着手机,聊起刚从师姐那里打听到的八卦。
“她家里人一定难受死了。”应佳妮听她们七嘴八舌,只能摇头。她扭头看唐雨娴的电脑。屏幕上一排刺眼的大标题下,是一个和她们年龄相仿女孩的彩色大照片。她长得可真漂亮,应佳妮细细端详,大眼睛,笑得无拘无束,长发被风轻轻吹起的感觉。这就是自杀的女孩?奇怪啊,一个看起来阳光满满的人,会因为失恋自杀?应佳妮的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问号。不过她现在倒是能明白,为何阚老师会去找顾医生了。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灰色的窗台,很多艳丽的花……怎么回事?她一手撑着脑袋,为什么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不知所以的幻象?我这是怎么了?
去洗手间用凉水洗脸,应佳妮感到乱糟糟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一定得搞清楚自己为什么总会出现幻觉。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呢?找顾医生去聊聊……等一下!如果能搞清自己在幻景里看到的是什么,也许就能搞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应佳妮回到自己的桌边,打开电脑上的记事本。
第一次幻觉是看到侯逸翔跳楼自杀;第二次是今天上午见到吕栋老师后,看到詹志鹏倒下的样子;那么在病房里和回来路上的看见那些又是什么?
抓起数码笔,应佳妮点开记事本空白的一页,在上面涂鸦。蓝色的拖鞋、一只手、一张床……还有鲜艳的花朵,很大的花朵。用力给花朵涂上记忆中的颜色,应佳妮换了一个空白页,描绘上蓝色的窗帘、灰色的窗台。
“画什么呢?”唐雨娴凑过来。
“画着玩。”应佳妮放下数码笔。这应该是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人,但会是谁的房间,什么人呢?还有那些大花,那么大,不像真花,会是什么?盯着自己的“杰作”,应佳妮陷入了思索之中。
2
接近中秋的校园,旁晚时显得格外热闹。结束一天课程的老师和学生从教学楼、办公楼走出来,涌向食堂、超市和周边星罗棋布的小饭馆。办公楼前的草坪上已经是一片黄绿交错的色彩。一阵风吹过,甬道两侧的银杏树发出沙沙的轻响,泛黄的叶片抖动着,好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树梢,和大地亲密拥抱。
商桦揉了揉因为敲了一天电脑而发酸的手指,摘下眼镜,伸手去关电脑。一天的工作终于画上句号。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关上饮水机的电源。还有一份入党积极分子的活动简报没有做完。商桦看看表,又揉揉肩,打算晚上回家去再接着做。
她拿起手机搜索附近的共享单车,准备关灯离开,却听见有人在敲门。商桦顺手拉开办公室的大门,看见大二女生邱羽站在门口,半低着头,一脸心事地看着她。
“商老师……”邱羽往办公室里看了看,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您……有时间吗?”
“进来吧。”商桦虽然急着想走,但也只好放下包,把她引进办公室,“坐吧,什么事?”
“是……”邱羽的双手别扭地纠缠在一起,“是……宿舍的事。”
“你们的宿舍暂时还不能进。”商桦说,“再等几天吧。”
“不是,我是想……”邱羽舔舔嘴唇,“能不能给我们换间宿舍?”
“换宿舍?为什么?”商桦装糊涂。
“沈萌就吊死在宿舍里。”邱羽露出害怕的表情,“我们……害怕啊。”她抬起头,“万一……万一……闹鬼怎么办?”
果然还是来了。商桦见到邱羽出现在门口,就猜到了她的来意。沈萌啊沈萌,这两天听到这个名字商桦就会紧张。今天下午,还因为这件事被院长狠狠批评了一顿。
“你们看看这都是怎么回事?”院长把负责学生工作的副院长和她叫到办公室,指着电脑屏幕上“女大学生在宿舍自杀,为情所困还是不堪潜规则?”的血红色标题,“据知情人透露?这知情人是谁?”院长拍着桌子,“你们怎么做的工作?让你们安抚学生,不要对媒体乱说话。现在打开10个网站有9个的首页都是这个新闻。今天早上开会,校长当着那么多人指着我的鼻子要解释。我怎么解释?你们给我一个解释!”
“这个……也未必就是咱们学生说的。”黄副院长擦在脸上的汗,“媒体有时候说话也不负责任。”
“我们已经给班主任和学生开过会了。”商桦赶紧解释,“传达了学院的要求。咱们的学生应该不会乱说这种话,但是其他学院的学生……还有老师……”她本想说,嘴长在他们身上,想说什么谁拦得住?媒体又那么狡猾,想方设法来套学生的话,无孔不入的。总不能把学校用个玻璃罩子罩起来吧?但是为了不继续挨骂,还是忍了。
“关键不在是谁跟媒体说了这些。”院长点燃香烟,“关键是我们为什么是最后知道的。校长问我,我都懵了。”院长对商桦说,“按理说,你们辅导员是和学生走得最近的。你居然比我知道得还晚?”
“是我们工作不够细致。”商桦认错,一肚子委屈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沈萌的事,警方还没给结论吗?”黄副院长问。她做了好几天的安抚家长的工作,也是筋疲力竭。
“说是还在调查取证中。”院长吸了一口香烟,情绪平复了一些,“这孩子平时表现不是挺好么,怎么会突然自杀?”他看着商桦,“小商,沈萌也是学生会干部吧?”
“她是文艺部部长。”商桦说,“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出事当天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