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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山路上,胡东海和侯立明从愤怒和绝望中平静下来。
胡东海再次盘问司机,得知这辆手术车是在友谊医院的大门外接的,司机并没有见过雇主,双方联系、打款,都是通过网络。
这进一步确定了胡东海的推测:这辆车不是属于医院的,否则医院就会知道这辆车已经脱离管控系统,那个大家长不会冒险,去偷去抢一辆手术车。
这辆车的出发地,必然来自大家长的秘密窝点,也就是冯天曾经提过的,一个什么基地。
车是新的,司机接车时,油箱是满的。
胡东海忽然想起冯天:“小冯怎么还不回来?”
侯立明的全部心思都在女儿的失踪上,听到胡东海的话,他一皱眉头:“那个废物把手机落在驾驶室了,没法联系。”
“厕霸能跑多远呀,这么久追不上?”
“冯天那小子会不会耍诈?苦肉计用完了,回到团伙了。”
“你猜疑心太重。小冯这一路上,哪是苦肉计,分明是苦命计。”
侯立明一摆手:“不管他,他不回来更安全。”
“我担心他中了圈套……”
“担心有啥用,先把正事办了!”二人再不多言,开始寻找线索。
胡东海检查手术车的轮胎,侯立明搜索车厢内部,希望借此探明犯罪团伙的窝点。
这辆车跑了大半夜,带有复杂的气味。在车的右侧有比较明显的狗毛味道,轮胎上也粘着狗毛。车顶上有灰末儿,像是一种扬尘,颜色偏红。
胡东海继续检查轮胎,发现左侧后轮的缝隙里夹杂着一些松叶,各种叶型都有。四个轮胎上还有一种油墨的气味,有非常淡的荧光。但一路追踪而来,并没有相关的厂子。另外,沿街也没有成行的松树景观,这么多叶型的松针聚集起来,肯定是一片林子,但侯立明也想不起来,西京城哪里有松树林。侯立明在落叶收集站干过,他倒是认出了其中一种松针,这种叶子属于一种少见的老白皮松,由于树皮和叶子都容易脱落,且气味难闻,市内很少种植。随着城市建设的步伐加快,白皮松已在市街两旁绝迹。
这时,侯立明在副驾驶座的底下,发现了半张撕掉的加油站发票,日期显示是昨天,残缺的印章上显示“大庆路加油站”。
大庆路在西京城的西郊,但这个信息太宽泛、太模糊。
两人把目前的信息汇总了一下。
→6
手术车昨天从贼巢出来,到西郊的大庆路加油站加了油,然后到了友谊医院外面,等雇用的司机上车,一路出了东门,开到盘山路,抵达烽火台。
换言之,手术车从西郊出发,直至抵达了最东边——对方玩弄人的伎俩,不可谓不高。
烽火戏诸侯,应当改成现代版的“烽火戏猢猴”。
如果不是胡东海和侯立明从车上发现一些细微的线索,这局棋到此,完败。然而发现这些蛛丝马迹,也只不过是漆黑夜里的一点荧火之光。
知道手术车从西郊来,又能怎样?整座西京城区总面积是10108平方公里,按简单四区划分粗略计算,西郊至少有2000多平方公里。在这么大的区域内,他们现在得到的,只是萤火虫屁股上的一丝亮光而已。
即便他俩使出吃奶的力气、发挥非人的力量,要找到贼窝,至少也得三天。可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锅底都长毛了。
两个老男人蹲在车旁,侯立明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胡东海什么都看不清。头顶有一弯残月,一抹淡淡的青白色光芒洒在公路上。
侯立明划拉完了,问:“你看呢?”“我看不见。”胡东海说。
侯立明“啪”的一下把树枝撅了:“看不见你不说一声,耽误事嘛!”“我以为你画完了就有主意了。”
“啥都是你以为的,那你号称龙王,现在全靠你了!”
“你别跟我嚷,我也着急。我侄子还在他们手上呐!”
“侄子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小灿是我们胡家唯一的种!”
“看看你这流氓无产者的腐朽落后思想……”
“老子也想先进啊,当年要不是你陷害老子,老子这都生二胎了!”
侯立明把脸侧过去,嘟囔道:“……你动不动翻旧账,你的层次也就跟罗有根一样,两个低端货。”
“罗有根咋了?罗有根——”胡东海忽然眼睛发直,“对呀,我咋把根叔忘了。”
胡东海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吉祥村前村长家的电话。经过传递,电话到了罗有根手上。
罗有根气急败坏地嚷道:“凌晨两点半,哪个东西骚扰我?”
胡东海简略介绍了一下情况,说道:“老罗,我们正在寻找贼窝的位置。”罗有根平静了:“你想问啥?”
胡东海把汇总的信息告诉了罗有根。
罗有根是职业讨债人,走遍西京地头,可以说熟悉西京所有路面。“松树林我倒是知道,在西郊。”罗有根说,“这些年道路拓展,尤其是地铁建设加快以后,地铁经过哪里,就需要把大树连根挖起、移栽。后来就形成了北郊的槐树林、西郊的松树林。”
胡东海这才明白,难怪他的那位狱友绘制的暗地图中,没有相关信息,因为那人入狱时,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建设和移栽。所以这些信息在他的脑子里,当然也是空白。
“可是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罗有根有些沮丧。
胡东海打电话时,侯立明就在旁边盯着,发现胡东海的脸色一沉,知道不顺利,他一把抢过手机。
“罗有根,你答应帮我三次,现在就算是第二次,第三次可以免了。”
“猴王,这时候我还能隐瞒吗?把那帮野路子砸扁,不正是我的心愿吗?”
“那你是真不知道了……”侯立明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市井江湖之深远,竟是如此无依无靠。
“要是肥宽在,还有人商量一下……”罗有根说着,忽然声调一变,“哎,为啥一想到肥宽,我就莫名其妙联想到她呢?难道肥宽和她曾经有一腿?”
“你说什么废话?”侯立明准备挂断手机了。
“周亦红!”罗有根尖叫道,像踩了尾巴似的。侯立明攥着手机呆住了。
“周亦红的能量你猜都猜不到。猴王我告诉你,能把那些信息整合起来的,只有周亦红——周大仙儿!”罗有根尖声嚷道。
侯立明沉默不语。
松树林、大庆路加油站、油墨废料——能把这三条线索拧成一股绳,并指向准确坐标的,恐怕只有那个女人了。
胡东海也听到了罗有根的尖叫,他觉得罗有根的尖叫很及时也很合理。
曾经,侯立明为了给女儿祈福,在周亦红那里暴露了行迹。此时此刻,他又将因为周亦红一次小小的帮助,去茫茫黑夜寻找女儿。
胡东海拿过手机,问罗有根:“你有周亦红电话吧?”
“那个号码只是对外的。这深更半夜的,只能打她的私人电话,可是我没有啊。”罗有根从激动中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揽了一个麻烦。
胡东海对罗有根循循善诱:“你可以这么考虑,比方说周亦红欠了你一个亿,半个小时后,她就逃出国门了……”
根叔身为职业讨债人,纵横民间金融界二十载,哪受得了这种刺激?罗有根先给自己做了两分钟的心理暗示,然后开始打电话。
他盘腿坐在村长家的鸭池边,一共把五个人从后半夜的睡梦中吵起来。
而在寂静的盘山路上,巨大夜幕笼罩下,困守于巍峨烽火台的两个老男人,正紧张地盯着手机。
手机躺在车厢的手术台上。响了,屏幕亮了。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胡东海摁了免提键。
罗有根平静地说:“猴王,联系到周亦红了,对不起,她让你自己打电话问。”
第十七章
疾风骤雨一盏灯
→1
环形路望不到尽头,盘盘绕绕是命运的纠缠。
盘山公路犹如环绕在黑夜中的缎带,两旁连绵不尽的灯光衬托着飞驰的手术车。车头大灯雪亮,虽然光束无法刺破重重夜幕,但从烽火台往下看,犹如甲壳虫一般的渺小生命,透射出无与伦比的力量之光,足以令天地动容。
手术车后面是那辆帕萨特,交给了雇用的司机。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灞临路口,分路而行,司机听从吩咐,开着帕萨特乖乖去往南郊,手术车加速朝西郊急驰。
侯立明一言不发,紧握方向盘望着前方。从盘山路一下来,道路愈加宽阔平坦,偶有车辆迎面驶过,侯立明的脸庞在闪烁的灯光里一明一暗。
胡东海同样沉默,正摸索着在纸上描画地形图。
周亦红那神秘莫测的人脉编织力再次得到验证,她指出,西郊昆明路上的沣惠渠两旁种满了白皮松,沣惠渠从上世纪40年代初便已存在,是西京仅存的以白皮松为景观的老路。后来全城各处挖出的松树,都移栽到那里,形成了西京独一无二的松树林景观。
沣惠渠再往西一公里左右,曾经有个印钞厂,后来整体搬迁了。周亦红曾经为厂里的某人摆平过一件事。
大仙儿进一步指出:这些信息交叉起来,落点的概率百分之九十,圈定在印钞厂以西两公里范围。
胡东海画好了图,扭头瞥一眼侯立明。侯立明的姿势不变,仿佛焊在座位上的一尊铁像,但他的额头和后脖颈浸满了汗水,不停地用手背擦拭额头。
脑海中飞逝而过无数碎片……与二十多年时光尽头的一切重叠起来,侯立明的思绪瞬间跌回到命运洪流中。
如今的周亦红,可以说是当年侯立明塑造的。
周亦红小时候住在棚户区,屋子用捡来的塑料布糊着天花板。家里有个低矮的柜子、一口破箱子、一大一小两张木板床,除此之外,便是门里门外堆积的破烂。
小小年纪的她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脱胎换骨。初中一年级时,全家终于搬出了棚户区。
高中时,周亦红就认识了侯立明,被他的魅力俘获,此后便纠缠在侯立明的气息中无法自拔。两人越来越甜蜜,直至海誓山盟。不料,侯立明突然和齐芸芬结婚了。深度沉迷而执着于感情的周亦红,备受打击,不知怎么解释这一切,就开始信命,从此经过多年磨炼,终成大仙儿。
因一场错误,因一个男人的伤害,而成就了一方“扛把子”。悲也?喜也?但刚才在手机里,两人对话的声音又是那么平静。
静如止水。
周亦红谈论的,只是一个坐标,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波澜。直到最后出现了几秒钟沉默。
然后周亦红吸了口气,嗓音有一丝颤抖地说:“你什么时候……”但侯立明已经挂断了手机。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分。
侯立明回到眼前的世界中,不停地用手背擦拭额头。
胡东海碰了一下车载CD的开关,一首老歌的旋律飘起来:
无谓问我一生的事,谁愿意讲失落住事,有情无情不要问我,不理会不追悔不解释意思,无泪无语,心中鲜血倾出不愿你知,一心一意奔向那未来日子……
“什么玩意儿?”侯立明不耐烦地说,“靡靡之音,低级趣味。”
“这是《英雄本色2》的主题歌。”胡东海关了CD,“不过我更喜欢《射雕英雄传2》的主题歌。”
脑海中再次回荡起来: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变了有情义……啊啊啊……人生匆匆心里有爱,此生有意义,一世有了意义……
“你哼哼啥?”侯立明忽然扭头瞪着胡东海。“我哼了么?”胡东海歪着脑袋。
“你再哼哼一句,我就让你驾崩算了!”
→2
野湖基地的夜色仿佛比别处更浓,黑云低低地压在半空,就连风也变得冷冽而锐利。
冯天被推进地下室时,刀疤脸和咬舌男正在戏弄胡小灿。
咬舌男的飞刀耍得溜溜转,他先在手上玩着匕首,然后叽叽地说一声:“小子,看刀!”
嗖——嘣!
匕首正中木板中心,木板顶在胡小灿的脑袋上。“可别扎到肚子。”刀疤脸好心提醒道。
“差着八丈呢,我把眼睛蒙起来都标不到。你不服?”咬舌男问胡小灿。“我服——你——”胡小灿喘了口气,“——个变态。”
“哎?他咋骂人呢?”咬舌男那张阴狠的脸上出现了受辱的表情,略显呆傻的目光更执拗了。
“有种往这儿扎,来,我给你画个靶子。”胡小灿在自己肚皮上画一圈,“你不扎,你就是没把儿的畜生。”
“哎?他骂的啥意思?”咬舌男问刀疤脸。刀疤脸正在琢磨,冯天被推进来了。
冯天的脸颊肿着,伤痕累累,笑着说:“他骂你是畜生里的太监。”
刀疤脸恍然大悟地说:“噢,他说你不光是畜生,还不能配种。这是给你的双重侮辱。”
咬舌男变得很安静,手上的匕首却耍得更溜了,绕着手指“呼呼”转了十几圈。
“行了,忍一忍啊。”炮哥说着,拍了拍咬舌男的肩膀,“咱们是联盟,约定就是承诺,事后我们大家长会给你们老板美言几句。”
“还有事后啊?”冯天说,“你们的生命倒计时已经开始。”
“滚开。”炮哥一脚踹到冯天屁股上,直接踹进了囚室。
咬舌男对炮哥说:“我要砍掉他的手。”
“咱们不是说好了嘛,胡小灿是供体……”
“不!我要砍他的手。”咬舌男竟指着冯天。“那是为啥?”大家都愣了。
“他说我是畜生里的太监。”咬舌男说。
“我去,我只是翻译……”冯天愕然道。
“你骂我,我听懂了!”
现场一时混乱起来,供体们抓紧时间躁动,有人拍打铁栅栏,有人要喝水。这时阿威进来了,身旁跟着鸡冠头。阿威往这儿一站,大家慢慢安静了,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阿威对炮哥说了句什么,炮哥朝外面喊:“兔牙——”兔牙快步走进来,手上抡着钥匙绳。
然后阿威朝身边的鸡冠头点点头,鸡冠头上前一步,和兔牙站到一起。
炮哥说:“你俩守在这儿,待会儿点到哪个供体,你俩负责把供体带出来,交给护士。”
囚室里陡然漫过一阵恐怖的声浪,头顶的灯管发出“咝咝”声,光线忽明忽暗,地下室愈发显得阴暗森冷,有女子开始哭泣。梁若脸色苍白,身子不由得抖动起来。炮哥离开时,往她这里瞥了一眼,嘴角有一抹冷笑。
隔着囚室,冯天对梁若说:“别怕,你爸爸会来救你的!”
梁若看着冯天,神情极为复杂,是爱还是恨,是不信任还是依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与恐惧、迷茫的情绪交织起来,更让她感到虚弱无力。
胡小灿试探地问:“你见过我叔叔吗?”
“当然了,他也正在找你。”冯天说,“和梁若的爸爸一起。”
“她爸爸是谁啊?”胡小灿随口问。
“侯立明。”冯天说。
“什么?”胡小灿惊讶地瞪大眼睛,“我叔叔和侯立明……不可能不可能,我叔出狱后没干别的,整天就想着怎么弄残侯立明。”
“你爱信不信。”冯天没空搭理胡小灿,眼睛望着梁若,“小若,你别生气,那样伤身体。”
“不用你管。”梁若有气无力地说。
“我对不起你……确实,我该死……我入行的时候,是炮哥跟我煽呼的,我当时对社会有偏见,就想着,能够出去闯荡江湖,能够不被人欺负,还要骗得人晕头转向的感觉,实在兴奋。”冯天说,“我上道以后,骗了一些人,也挺有成就感……直到遇见你。”
胡小灿说:“喂,骗子就是骗子,别把自己包装得像个饺子。”
“关你什么事?”冯天怒视胡小灿,但他脸上有伤,一怒的样子更凄惨。
胡小灿哼道:“我就知道你是骗子,竟然说我叔和侯立明那个王八蛋一起……”
“不准你骂侯立明!”冯天说。
“怎么,他是你老丈人,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
“嘴这么贱,找打啊。”冯天气势汹汹走过来。没想到胡小灿的手更快,一个大耳光抽过去。冯天的脸上流着血,一脚踢翻了胡小灿。
胡小灿往地上一滚,忽然捂着肚子叫起来:“好疼啊——疼死我了——”
“哎哟,肝脏破裂,”旁边的眼镜青年蹲下来,撩起胡小灿的衣服,摸了一把,“哎呀,肚脐眼都翻起来了。”
鸡冠头打开囚室门冲进去,冯天上前帮忙。胡小灿忽然往鸡冠头的身上撞了一下。与此同时,冯天的手疾如闪电,从鸡冠头的裤袋里拿出了手机,顺手一转,到了另一只手上,然后传递给眼镜青年。
眼镜青年刚要塞进口袋——手机却没了。
“神偷啊。”兔牙的白手套上出现了一只手机,低头看了看,“还是团伙作案。”胡小灿继续扭动着身体,大喊:“疼死了”。
冯天说:“起来吧,你的伪装术还欠火候。”
兔牙挨个儿扫视三个人:“你猜咋回事?我最恨小偷……”
“供体准备好了没?”地下室入口处忽然传来问话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进来,长得五大三粗,旁边跟着两个打手。兔牙扭头问:“第一个选谁?”
那女人指向男囚室,淡漠地说:“他。”女人的手指对着那个十二岁的男孩。
胡小灿突然冲过去撞向兔牙,但被鸡冠头横着撞开了。鸡冠头的脚下没怎么动,只是侧了一下身子,胡小灿就撞到了墙壁上。
兔牙对鸡冠头说:“下不为例啊,这样会震伤供体的内脏。”
“我是在帮你。”
“不需要。”兔牙扭头对打手说,“快快,带走。”
小男孩哭着对兔牙说:“大哥哥,你答应带我回家的……”冯天抢上一步:“换我去!”
“这年头还有人当英雄?”兔牙说,“噢,在女朋友面前装大瓣蒜。”鸡冠头把冯天推到墙角:“你别急,会轮到你的。”
一个打手把小男孩掂在肩膀上,另一个打手冷眼扫视囚室。小男孩拼命挣扎,哭得撕心裂肺,十分悲惨。
梁若喊:“你们不是人!”
小男孩的哭声渐渐远去,消失了。
冯天双手紧攥铁栅栏:“你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
→3
手术设备终于安装完成,袁富阳需要检验一下,便选了那个十二岁的男孩。袁富阳照例喝了三杯烈酒,哼着小曲,一摇三晃走向手术室。
厕霸忽然追过来,越过炮哥,直接向大家长禀报:监控显示,那辆手术车竟然开回了西郊,原本说是在万寿路交车,现在快到西郊印钞厂了,而胡东海和侯立明的帕萨特正朝南边去,目前已经出了朱雀门,直奔子午路,不知想干什么。
在微醺的醉意中,袁富阳最关心的是手术车,立刻派DJ炮哥和脏鱼把车收回来,要求将痕迹处理干净,不要在外边留下一丁点儿线索。
袁富阳走进手术室。
白色的灯光中,那孩子躺在手术台上,满脸惊恐。
“别怕,睡一觉,起来你就在天国了。”袁富阳露出麻木的笑容,“你是第一个,然后会有个姐姐去找你,她很漂亮,也很值钱。”
袁富阳说着,伸出舌头,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舔了舔,然后用沾着口水的手指,在孩子的眼皮上抹了一下。
孩子吓得惊叫一声,浑身哆嗦。
袁富阳的手指竖在嘴唇上:“嘘。”然后示意旁边的护士注射麻醉剂。
袁富阳戴上口罩,只露出两只蛇一样冷的眼睛,眼白上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片刻后,孩子昏睡过去。袁富阳拿起手术刀……
那个护士突然逃出门外,满脸惊惶。
在她身后,仿佛从黑暗之境传来的微弱惨叫,比人世间所有的痛苦加起来还要可怕。
松树林在夜幕中连成一片,黑压压无边际。这里的气温比别处低,风吹过,让人骨头发冷。墨蓝色的天空中,还能看到一弯残月,清清冷冷的月色,映着天边的三五颗星星。
白皮松散发的气味,被各种松树的木香遮掩,融合成一股奇怪的松香味道。松树林中间有一条水泥路,在路灯下落满了松针,平时很少有车辆经过。
之前大家长派人往外送车,选择从松树林穿过,确实利于隐藏行迹。从树林出去就到了沣惠渠的末端,从那里转向城市主干道,车的来历便无人可知。不过大家长没料到,这却让手术车的轮胎粘上了松针,成了破绽。
此刻,那辆手术车停在松林中间,在阵阵松涛中,白色的车厢显得十分醒目。远处忽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
蜿蜒的马路上,一道朦胧的光忽隐忽现,炮哥带着脏鱼赶到了松林。远远地看到了手术车,炮哥加快摩托车的速度,向着目标飞驰。
嗵!
车轮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猛然翻滚起来。脏鱼往后仰翻,一直滚到树根前停住了。炮哥从车座上弹射出去,狠狠撞到一棵树上,跌落下来。
胡东海和侯立明扔了木桩,分头抓起二人,带到一棵粗壮的松树旁。“梁若和胡小灿在哪里?”胡东海蹲下来问。
炮哥和脏鱼从晕眩中缓过来,炮哥披头散发,晃了晃脑袋,脏鱼蜷成一团,一动不动。
侯立明在旁边绕着二人转圈,目光冰冷。
“我问最后一遍,梁若和胡小灿在哪儿?”胡东海逼视着炮哥。“不知……”
啪!
胡东海甩出一个大嘴巴:“想好再说。”
侯立明转动的脚步更急躁了,黄书包拍打着腰部,里面传来“哗啷哗啷”的声响。
炮哥翻着白眼冷笑:“有种杀了我啊,老傻×。”
侯立明上前,用胳膊压住炮哥的肩膀,说道:“这一招叫砍树杈,我在深山老林砍了一年多。”
他以掌为刀,猛砍炮哥的脖子侧面,耳朵到颈动脉,一股强烈的酸麻刺痛感袭来,一下把炮哥砍倒了,半边身子抽搐麻痹,呈现半身不遂症状。
胡东海面向脏鱼:“你是好孩子,你说。”脏鱼全身紧缩,躺在地上像一条死鱼。炮哥咬牙切齿道:“敢乱说,弄死你!”
侯立明从黄书包里掏出一个空塑料袋,罩住了炮哥的头。炮哥拼命撕扯,但塑料袋紧紧套在脑袋上,随着急促的吸气,塑料袋凹下去,嘴巴那里形成一个丑陋的坑,五官紧贴袋子,里面的空气越来越少,炮哥的四肢抖动。
侯立明把炮哥提起来,像提着一只大龙虾,一把扔出去,撞到树上。“嘭”的一声,炮哥弹回来,滚到脚边。
侯立明提起炮哥,再扔出去撞到树上,“嘭”的一声,炮哥又弹回来。侯立明第三次提起炮哥……
“别打他了,我说!”脏鱼突然发出叫声。
胡东海连忙掏出那张纸,是他在路上画的地形图。
脏鱼的手指从松树林往西移动。“这里……有个废弃的印钞厂……印钞厂往西五百米,有一片野湖,野湖东南角的别墅群,外边贴着广告语:珍爱生命,远离网络……剁手党可耻……”
“他们都在里面关着?”胡东海问。“嗯,地下室。”脏鱼点点头。
“具体位置?”
“地下室在3单元……手术室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