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里的嘴巴忽然一咧,笑了,露出一对大板牙。
“神偷啊。”兔牙走过来,戴着白手套,手上转动着一根一尺长的钥匙绳。胡小灿一步步后退。
“你猜咋回事?我最恨小偷。”兔牙一步步逼近。“我……不是。”
“你长着一张神偷脸,还顶嘴?”
“我是比较帅,可这不是我的错啊。”
“你猜咋回事?我最恨长得帅的小偷,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要去偷,浪费资源!”
胡小灿搞不懂这人的逻辑。
这人却是一位数学天才,因其个性乖张,沦落到超市当了一名小保安。超市都有监控探头,但在监控死角,往往是小偷猖狂之地。兔牙以数学方法计算人的行为模式,在空间节点上伏击,让小偷自己往上撞。
但同事们都说,这货有病。
“有病”的兔牙终于认识了黑医袁富阳。袁富阳让兔牙明白了一个道理:侍奉魔鬼能让他得到更多。于是他去网吧钓了个十二岁男孩当供体,便是他的投名状。
此刻他的投名状还在囚室里关着,而眼前这个小子,居然想逃跑!
兔牙使出一招保安常用的军体拳,上来就是一记强摔,把胡小灿掼倒在地。这时,炮哥从台阶下来,看到这一幕很生气。
“你摔他干什么?”炮哥质问。
“他想溜。”兔牙说。
“这里的供体可以打脸,也可以打屁股,但绝不能乱摔,万一震坏了肚子里的宝贝,你赔啊?”
“噢对,可以打脸!”
兔牙恍然大悟,看了看自己的手。可等他低头寻找时,胡小灿已经跑回囚室,把自己锁好了。
“哎哟我……”
“算了,跟我走,有大事要办。”炮哥催促道。
话说一个小时前,炮哥刚把胡小灿送到野湖基地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哪一个嘞?”炮哥问。
但只有风声、碰撞声,手机很快断线了。
炮哥感觉不对,连忙拨打厕霸的手机,却是“无法接通”。他立刻拨打厕霸的第二个手机,还好,有彩铃声,那是厕霸最近刚换的,用电音合成的鬼畜音乐:
“当你说哪一个嘞?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智障炮。哪一个嘞?忧伤的智障炮……”
炮哥并不关心音乐,只等着对方接通,却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喂?”炮哥暗自吸了口凉气:“我弟在吗?”
“噢……你是说厕霸?他……被人打跑了。”
“打跑了?”
“他的一个手机扔在涮锅里,另一个手机落在我这儿了。”
“打他的有几个人?”
“两个……哦不,是三个。”
“什么样的人?”
“两个中年,一个小伙子。”
炮哥马上去办公室向袁富阳汇报:“家长,厕霸出事了。”袁富阳沉吟不语。
“钟摆逃走以后,我通知厕霸注意隐蔽,可是厕霸根本不鸟我……”袁富阳淡漠一笑:“可以启动止损程序了。”
“那……厕霸呢?”
“当作一次教训吧。”
炮哥望着袁富阳,永远猜不透大家长在想什么。袁富阳看看手表:“你有多久没休息了?”
“啊……不记得了。”
“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袁富阳亲切地说。一听到“爱惜身体”,炮哥就有些发怵。
“你先去楼下休息一个小时,今晚还有活儿要干呢。”袁富阳说。此刻,大家长已经安排妥当。
炮哥领着兔牙出了地下室,一边走一边说:“从现在开始,你要取代一个人的位置,正式加入战队。准备好了吗?”
“好了。”兔牙说。
“这可不是在超市当保安,这是需要你突破自我。”
“我能破。”
“你以前混得怎么样?”
“以前……”
“安得广厦千万间,你只能撸一串。”
“……对。”
“我就问你,你想一辈子打地铺,还是住别墅?”
“住别墅!”
“那就跟我们好好干,给你四级上升之路。”
“哪四级?”兔牙兴奋地问。
“一级鸟不飞,落日催人归;二级月当顶,玉兔挂莲灯;三级霜冻天,金星难入关;四级金蚀火,井上蛙——吞——蛇!”
“我是理科生,听不大懂。”
炮哥瞥了兔牙一眼:“你只要明白,练到四级,你就是一只吞蛇的金蟾。”
“我一定做到!”
“冯天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冯天?”
“就是钟摆,大家长把他的名字告诉我了。他的名字曝光之日,就是他的死期降临之时。你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
“因为他的骨灰盒上要写名字,因为大家长不希望他是一个无名尸。毕竟,大家长照顾了他三年多。”
兔牙抽了抽鼻子,有些感动。
炮哥点起一支烟,慢慢吸了两口,抬头望着一弯残月。月光映在他阴冷潮湿的长发上。
→3
从灞柳六路的指示路牌过去后,帕萨特经过灞临路口,驶入了盘山路。
车窗外的景色绚烂无比,如果从上往下,在骊山顶可以看到天文台和烽火台,下方便是壮观的盘山路。夜幕笼罩的环形公路层层蔓延,道路两旁连绵不尽的灯光,犹如镶嵌在缎带上的织锦,将路面映照得一片斑斓。
车厢里的三人沉默着。
前方的手术车刚转过一个弯。往上的路,有无数这样的弯道。冯天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他接通了,是DJ炮哥。“冯天,很忙啊。”
“你怎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怕了?”炮哥淡漠地笑了笑。“找我有事?”
“叙叙旧嘛。三年多了,说散就散?你现在和胡东海、侯立明搅在一起,没前途的。”
“那你给我指条明路啊。”
“你想展翅高飞,以为自己找到了天空,但天空不过是大家长的一只手,这只手握着手术刀。”
冯天无言。炮哥的嘴炮功夫纵横四海无对手。
“冯天啊,我了解你,只不过暂时受到美色蛊惑。你只要把厕霸还给战队,可以留你一条命。”
“我的命不归我管啊,两个大叔捏着哪!”冯天说着,瞥了眼后视镜。侯立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坐在副驾驶座的胡东海则闭着眼睛,但耳朵不时抽搐一下,似乎在努力探测什么声音。
“别给我演,你身上几根毛我都知道。”炮哥有些生气,“那次你跟我聊命运出口,我就预感到你要走邪路。”
“我还以为你很有思想呢。”
“说点实用的。你还记得刚入行时,我教你的四级上升之路吗?”
“嗯。”
“那四句话就是你的人生密码。”
冯天笑起来:“别扯了,只有妹子才会相信人生密码的鬼话。”
“一级鸟不飞,落日催人归,自己想想是什么意思?还有二级月当顶……”
“你是不是突然离开我,精神崩溃了?”冯天一边开车,一边寻思着从炮哥嘴里套点情报,“梁若的病你也知道,你要让她多喝水。”
炮哥冷笑一声:“你还是先去黄泉路上等你的妹子吧。”
“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卡车突然俯冲过来。
胡东海的耳朵已经捕捉到异响,迅速发挥空间辨识能力,找到逃生角度。千钧一发之际,胡东海全身扑向驾驶室,强行扭转方向盘——
车轮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整个车身几乎侧翻,一半轮子空转着,车头强力扭动,眼看要撞向护栏。但在最后一瞬,帕萨特从卡车与护栏的缝隙中穿过去,在滑行中,车身贴着护栏一路挤撞摩擦,咔咔嘭嘭声连续不断,终于刹住了。
那辆卡车狠狠撞到石壁上,引擎盖翻起,冒着烟。静默。
冯天的手机里传出炮哥阴冷的声音:“你们的死期到了。”
胡东海抓起手机说:“年轻人,你这么牛,我给你立个无字碑吧。”
侯立明一把推开车门,到驾驶室前把冯天拽出来,抓着他肩膀吼道:“开车不打手机,记住没!”
“记……记住了。”
冯天脸色菜青,跑到旁边吐去了。他一边吐一边说:“我没想到,他们连厕霸的死活也不管。”
胡东海走到那辆卡车旁,车斗里装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旧轮胎、破木箱。他又来到驾驶室前,只见司机的脑袋撞在挡风玻璃上,一动不动。司机的头顶有个挂件摇晃着,是个自由女神像。
胡东海冷哼一声:“美国菩萨也救不了急死鬼。”与此同时,胡东海突然看见冯天撞飞了。
冯天正在吐的时候,冷不防被一股力量撞上,身体从空中划过,摔在地上,又在滚动时撞上断裂的护栏,悬空出去了。他拼命一抓,手指抓住栏杆,没有落下去。
“当心!”胡东海喊道。
侯立明背对盘山路,他身后,一群极限自行车汹涌而来,约有三十几辆,如一大片汹涌的幽灵之潮席卷而至。为首的正是板寸头,冯天是被他的前轮撞飞的。
疾驰的车流,排山倒海般涌向侯立明。
侯立明已无躲避空间,他迅速半跪在地,抬起右臂横在脑门儿前,准备接受第一次冲撞。
但车流突然在他身前分开,化作一左一右两股车流。
侯立明稍微放松戒备,只见分开的车流末端冲来一辆自行车,风驰电掣,车轮狠狠撞到侯立明身上。自行车随之翻滚而起,在上方三米高度,一个前空翻,稳稳地落到侯立明身后。侯立明被撞得就地打滚,同时十几辆自行车蜂拥而上,朝他碾压过来。
刚才分开的车流,有一股涌向了胡东海。胡东海左冲右突,眼前是一片凌乱闪动的光影,他身上挨了十几下。车手们各显其能,或用车轮撞,或拳打脚踢……
这边的侯立明在滚动中,从黄书包里掏出一根铁链,借助一个翻滚,将铁链甩出去,链头钩住最前面的车轮,顺势一拽。说时迟那时快,自行车原地腾空,车身扭动,车手试图控制平衡,但被侯立明更用力地拖拽,自行车硬生生坠落,“咣当”一声砸在公路上。
一切发生在数秒之间,那蜂拥而上的十几辆自行车瞬间分散,犹如怒放的花朵,只有二三辆车躲避不及,被裹带着摔倒,又将侯立明撞了一下。
分散的十几辆车迅即合拢。侯立明正要爬起来,单手拄地还没挺起身,十几辆车子俯冲而来,势能极为迅猛,无法再躲了。
“低头!”胡东海突然大喝一声。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挟着巨大的风势,擦着侯立明的头顶飞过去。呼——
嗵!
叮啷咔嚓哗啦……
那十几辆车子被一只破轮胎横扫而过,瞬间撞得七零八落。有的车手翻滚在空中,有的狗吃屎栽到地上,自行车更是交相碰撞,撞得火花四处飞溅。
“下次注意点,蹭到头皮了!”侯立明跳起身冲着胡东海嚷道。
“失手,失手,本来是连你一块收拾的。”胡东海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
“说好了先救孩子,咱俩的恩怨回头再议!”侯立明说着,抬脚踢倒旁边一个小子。
“我和你哪有恩,只有怨!”胡东海猛出两拳,打翻了两个小子。冯天从护栏边爬上来,还没缓过劲儿。
“瓷锤,过来帮忙。”侯立明说着,把一个小子横空扔过去,摔在冯天脚边。“小心——”冯天忽然嚷道。
夜幕中,又有十几辆自行车席卷而来。
第一波的冲锋失败后,板寸头率领精英车手,发动第二波冲击。胡东海指着板寸头,说:“就是那小子打伤了老罗。”
胡东海和侯立明迎着车流,怒奔而上。
领先的两辆车撞向胡东海,胡东海紧握双拳,泰山压顶般,砸向两个前轮。两辆车从胡东海面前翻滚而起,从空中翻过去,一个撞到了石壁,一个跌下了公路。自行车发出剧烈的破裂声,地上擦出一片火星。
与此同时,侯立明的铁链缠住了板寸头的车头,顺势一带,板寸头向前俯冲,眼看要撞上石壁了,他的人已经离座,双膝微弯,双手猛地一提,将车头抬起,前轮在石壁碰了一下,借助于反弹力,板寸头竟将全身扭过来,面对后轮,同时脚踩车蹬,用后轮朝侯立明撞来。
侯立明甩动铁链,但被其他五六辆车干扰。侯立明停顿瞬间,板寸头的后轮到了眼前,突然一个乌龙摆尾,车子以轴心旋转,前轮狠狠扇向侯立明的脑袋。侯立明抬臂阻挡。板寸头却将车子整个提起来,掼压侯立明。
那边胡东海也被七八辆车围住,一时脱不开身。
侯立明被板寸头的车轮压在地上,前轮缓缓挤向侯立明的脖子……
冯天突然冲过来,挥舞着火把,板寸头连忙后退。侯立明爬起来,抡着铁链追击。胡东海冲开车群的围攻,与侯立明会合。“他们在拖延时间,”胡东海说,“照着头打!”
这句话是两个意思:一是照着头打;二是照着头领打。头领自然是板寸头。
极限小子们知道两个老男人的目的,疯狂上来堵截。
侯立明把铁链甩给胡东海,胡东海抓住一端,两人一左一右,将紧绷的铁链划向车群。前车撞上铁链,后车撞上前车,一番剧烈无比的碰撞,公路上一片喧嚣。
胡东海踩着一地自行车,跃身直扑板寸头。板寸头骑着车子往坡上跑,后轮却被侯立明的铁链钩住。侯立明将铁链一拽,自行车僵持住了。胡东海扑向板寸头的同时,胳膊肘猛击其后脑。板寸头弯腰,胡东海的胳膊肘砸到他的头顶,板寸头翻身倒下。胡东海飞起一脚,将板寸头踢向了石壁。
“哥,看车!”蓝帽子车手突然将一辆空车推来。
板寸头单手在石壁上点了一下,身子一扭,落到空车上,循着惯性向前骑了几米,然后原地掉头,朝胡东海俯冲下来。胡东海蹲踞在公路中间,如一尊兵马俑。
自行车冲来的瞬间,胡东海的脚伸出去,眼看前轮轧上了脚面,胡东海踢了一下,随即脚尖一转,车轮紧贴着他的鞋侧滑过去。刹那间,胡东海的膝盖往前一顶,车头歪了,与此同时,胡东海的手臂往上一推——就在这一踢、一顶、一推的三股力量作用下,板寸头整个连人带车飞旋着翻滚到空中。
胡东海从空中翻滚的自行车上抓住板寸头,硬生生拽下来,狠狠摔翻在地。自行车坠落到前方二十多米外,与一堆自行车撞到一起。
胡东海一拳砸向板寸头的脑袋:“这是老罗还给你的!”板寸头喷出一口血。
胡东海起身离去。
→4
胡东海从一地狼藉中走过,极限小子们丢盔弃甲,拖着板寸头逃走了。不远处,侯立明和冯天站在帕萨特的后备箱前,正在说着什么。
“胡大叔,厕霸跑了。”冯天沮丧地说。
胡东海瞥了一眼空的后备箱。
侯立明说:“那个兔崽子倒是会挑时候。”
冯天说:“他跑不远。”扭头往公路外面的黑暗中望去,“那家伙是个宅男,全靠手机续命,没了手机,他就是个瓷锤、瓮子。”
“兵分两路。”侯立明对冯天说,“我和胡东海追击手术车。你这个废物去抓另一个废物。”
胡东海问:“你会开车?”
侯立明傲然一瞥:“我开过挖掘机,你忘了?”
胡东海在灞河边留下的第二个创伤,就是挖掘机带来的。
侯立明已经坐进驾驶室:“你是跟着车跑,还是趴到车顶上?”胡东海一屁股坐进副驾驶室:“话咋那么稠呢?”
冯天站在公路边,目送帕萨特急驰而去,拐过弯道,尾灯消失了。估计前方的手术车快到骊山烽火台了。
侯立明提高车速,全力追赶。幸好这不是纵横交错的城市街道,否则刚才与极限小子们乱斗,手术车早就跑没影了。
帕萨特接连拐过七八个弯道。“追上了。”侯立明说。
前方隐约浮现出手术车的影子。
但胡东海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侯立明,你不觉得古怪?”
“我开车的时候,旁边坐着你,这才叫古怪。”
一个被杀了的人,和他的凶手挤在狭窄的金属壳内,这就像两个仇恨满满的男人,火化之后竟然装在一个骨灰盒里。
“我说的不是这个。”胡东海望向挡风玻璃,尽管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光影,但光影中心的手术车却更像一只白色幽灵,“那辆车并不刻意隐藏行迹。”
“别神经过敏!”侯立明斥责道。
“你是太着急救人了,脑子乱了。”胡东海说。
侯立明一愣,失去女儿的煎熬,无法用言语形容,只想把伤害女儿的人渣撕得粉碎。
胡东海说:“如果这是对手故意给咱们设的目标……”
“嘘,手术车停了。”侯立明的声音有些紧张。
帕萨特跟着慢慢停下来,隐藏在树荫里。两人悄悄下车。
接下来手术车的车厢可能会展开,面积将扩大三倍,给手术腾出空间。胡东海听见那边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但再也没动静了。
巨大的夜幕下,烽火台巍峨耸立,犹如一座古老的舞台,曾经上演了烽火戏诸侯的戏码。风在树枝和石缝间呜呜地鸣响,仿佛两千年前的警报声。
二人悄然而迅速地靠近手术车。
手术车停在石壁前,下方是一片草地,附近的灯光交织在车厢上,四周一片寂静。二人分开包抄。胡东海突然嗅到一股臭味,他皱了皱眉头,看着不远处的侯立明。侯立明位于上风口,闻不到,胡东海正好处在下风口,夜风送来的气味,表明坏蛋在拉屎。
胡东海等了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草丛里站起身,提上裤子,哼着歌……胡东海疾行十几步,扑倒司机,捂住他的嘴,司机吓蒙了。
这边的侯立明冲进后车厢,发现板壁上一片血污,大惊,扑到手术台上,却只是一个医疗模型。
侯立明抓着医疗模型,震惊与茫然令他无法呼吸。“怎么了?”胡东海拖着司机走过来。
“小若……”
“人呢?”胡东海追问。“不知道……”
这时,胡东海突然听见一阵嘀嗒声——侯立明晃动医疗模型时,似乎触动了什么。胡东海来不及多说,一把从侯立明手中抢过模型,用力扔出去。
轰隆——
医疗模型在空中爆炸。
侯立明脸色铁青,看着空中绽开的火光,很快被夜幕吞噬。
他从车厢跳下来,朝司机冲过来,司机已经吓瘫了。侯立明揪起司机,挥拳便打,胡东海挡住他。
“先别急,审一审。”
“为啥只有你一个人?”侯立明快把司机的脖子掐断了。司机双腿乱蹬,嘴角喷着白沫。
胡东海上前掰开侯立明的手,司机咯喽一声缓上一口气。胡东海问:“你车上的人呢?”
“就我……就我一个……是别人花钱雇我开车的……”
原来司机接到订单后,雇主先付了一半佣金,并约定,等到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手术车返回万寿路,再将剩下的一半钱付清。除此以外,司机什么都不知道。
胡东海看了司机的身份证明,这个人完全不知情。
侯立明狂暴的力量无法释放,猛烈捶击手术车,在咣咣声中,二人陷入困境。
冯天听见远处的爆炸声,看到空中绽放的巨大火花,愣了一会儿,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他想打电话问问,一摸口袋,手机落在车里了。
冯天继续往坡下走,虽然担心二位大叔的处境,但从刚才爆炸的火光来看,是在空中的,想来不会伤到人吧。
忽然,冯天看到一个身影在悄悄移动,是厕霸,冯天顿时兴奋起来。
冯天走进草丛,伏低身子,借助暗影地带曲折前行,打算从侧面撞翻厕霸。
那个身影溜到树后去了。冯天暗笑,飞快地跑过去。
跑得太猛了,以至于从树后伸出的鞋底,戳到眼前时都没看清,紧接着就是下巴的痛击,冯天“啊呀”一声跌倒在地。
一个人蹲下,揪着冯天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冯天以巨大的夜幕为背景,看到DJ炮哥的脸。
炮哥的身旁站着厕霸,正咧着嘴,冷笑着俯视冯天。
紧挨着厕霸的是家政员脏鱼,戴着灰色的棒球帽,提着编织袋。
另一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个兔子相的年轻人,戴着白手套,手上转动一尺长的钥匙绳,眼白一闪一闪透出淡淡的红丝。
炮哥揪着冯天的头发,把他的脸扶正,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莫——与——钟——摆——论——短——长。”每个字,配合一记耳光,七个大耳光扇得冯天眼冒金星。
冯天想:原来这就是第三级——三级霜冻天,金星难入关。
“别打脸……”冯天抗拒道。
“只能打脸。”炮哥微笑道。
厕霸走过来,对着冯天的脸,一正一反,抽了两个大耳光:“智障钟!”
“他的名字叫‘冯天’,所以你要称他‘智障天’。”炮哥说,“来,介绍一下,这位取代冯天的人——”
兔牙走过来,手上仍在抡着钥匙绳。炮哥说:“这是兔牙,职务:门卫。”兔牙敬了个礼。
然后炮哥把冯天的胳膊反拧,两个大拇指交叉起来。兔牙把钥匙绳套在两个大拇指上,用力收紧。冯天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鼻子哼了几声。
冯天抬起脸,认真地说:“你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
炮哥踢了冯天一脚:“我只知道天亮前你的身子就要掏空了。”几个人快步走向夜幕深处,脏鱼一边走一边清理着现场痕迹。然后他们把冯天塞进一辆车里,加速往西边驶去。
现在是午夜两点。
→5
把对手玩弄了大半夜的袁富阳,正在野湖基地的休息室陶醉地闻着钱味儿,等待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吠。别墅的外墙刷成了白色,一侧长满了爬山虎,窗户都装上了向外伸出的钢框。简易药房只是象征意义的,挂了几件隔离衣,环境脏乱,配备了简单的麻醉、抢救药物,但没有专业抢救设备,因为袁富阳不需要。
院里还有一辆手术车,另一辆已经开出去了,正在外面当诱饵。袁富阳按铃叫来阿威:“手术室准备得怎么样了?”
“正在加紧安装。”阿威语气僵硬,“刚才电路有点问题,已经抢修好了。”
“要快。”袁富阳闻了闻钱味儿,“当然了,久不住人的地方,是有各种毛病,我们也是没办法,客户催得紧。但这又是好事,客户急,就愿意付出,正好借助他的势头,一鼓作气建立基地。”袁富阳难得唠叨,这说明他的心情不错。
在很短的时间内,居然把野湖基地搞起来了,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此时的袁富阳踌躇满志,有一种“天下何事不可为”的黑熊之气。
阿威面无表情地听着。
袁富阳接着说:“地下室的供体一个都不能损伤,这二十几个,拆解后价值很高。第一批做稳了,以后就是水到渠成。”
阿威继续面无表情地听着。
袁富阳已经习惯了对着一堵会呼吸的墙说话:“尤其是那个梁若,碰都不要碰,听懂了吗?”
阿威点了一下头。
袁富阳看了看手表:“客户早晨六点钟拿货。我必须在凌晨四点之前切割梁若。你知道怎么做吗?”
“我先把焚尸炉准备好。”
袁富阳摆了摆手,阿威挺着腰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