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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爬行的过程中,无论前面是有污物、脏水或是破东西,他都决不躲避,直行而过。有时看见地上有烟头、水果核儿,甚至小虫等,他抓起来就啃。即便在爬行中尿急,也是一边爬一边放水,无论爬多远,后面的水路就拖着走。
谭春线咯咯地笑起来。
“直到有一次,爬行中撞上了蜂窝煤炉子,炉子上放着开水壶……”
“啊呀!”谭春线捂住了嘴巴。
“我直接就把炉子推倒了,开水和煤灰撒了一地,自己却没烫着。我爸本来要揍我,我妈就问,‘这到底是幸运还是灾祸?’我爸到死都没想明白。”
“万一开水壶朝你这边倒下来,那就是……”
胡东海笑一笑:“四十多年前,我爸妈以为我躲过了一劫,其实二十多年前,它还是发生了。”
人生中难免遭遇劈头盖脸的灾祸,而在那一刻只能承受。但现在有机会推倒“炉子”,胡东海绝不会放弃。
谭春线当然希望胡东海洗刷冤屈。胡东海不拿回清白,就不会走进她的世界,而她,也无法走进胡东海的世界。
→3
侯立明不愿再等待了。
他面临着人生中最痛苦的抉择。与此刻比起来,以前在地下车库的阴暗小屋住了一年多,在克拉玛依的烈日下曝晒四个月,在深山老林里砍树杈,被黄蜂蜇的肿包又被老抽一个个切割开——全部这些,都不算什么。
此时此刻他要做的,是将自己付出的一切抹消,将他从极冰和极火的地狱中爬出来的道路,毁掉。
因为他不再想独自生存。
为了女儿,他愿意回头重新走过去。
他预感到袁富阳那边准备下手了,之前袁富阳骗他说可以放过梁若,但女儿周围晃荡的影子并没有离去,更有甚者,冯天与梁若越来越亲近,就连梁母都被冯天骗得团团转,认定女儿下半辈子必须托付给这么一块料。
为了阻断洪流,侯立明走向那个家,他要将自己的罪行,在亲人面前和盘托出,让那母女俩知道,危险已经降临。
他正准备进入家属院,手机忽然响了,接起来,是个陌生的声音。
“走进那个门,你和大家长的约定就失效了,没人能庇护你。”对方的嗓音僵硬低沉。
“离我女儿远点,××。”
侯立明挂断电话,加快步伐向前走。
与此同时,胡东海也正走向梁若家,他决定最后试一次,希望梁母明白他说的一切,他相信梁母愿意面对侯立明还活着的事实……
侯立明已经站到了门前。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笃、笃、笃、笃。
颤抖的手指敲击防盗门,他必须停下来,用另一只手握住。这时他才意识到:我是左撇子啊。但是无所谓了,他继续用右手敲击。
手心的汗握了许久。
房门一下子打开了。防盗门的铁栏杆后面露出梁母的脸。她本来以为是冯天,随即神情一顿,有些警觉、有些茫然地看着侯立明。
“你找谁?”梁母问。
瞬间,侯立明往后退,他的双腿发软,膝盖抖得哗哗响。再退两步,他就到台阶前了,然后转身就可以逃掉,如同二十五年前一样,逃回温暖的黑暗中。
梁母准备关门。
侯立明站住了,右手扒着防盗门的铁栏杆,整个人似乎要倒在门上。这个动作把梁母吓了一跳,身子一晃,里面的房门即将合上。
“芸芬……”
屋里的人颤抖了一下,很多年没有人叫出这个名字,但又仿佛昨天听见过。房门半掩,梁母的神色既惊讶又惶惑,嗓音有些尖:“你是谁啊?”
侯立明的全身重量都撑在手臂上,手掌紧紧攥着栏杆,用一种垂死的、绝望的,同时又透出愧疚的声音说道:
“我是……侯立明。”
胡东海加快步伐穿过马路,能看见那座家属院了。他迟疑了一下,在街边买了一个果篮。
他刚才先去骡马市街看过,梁若在几个同事的陪伴下,进了服装店。今天是梁若病愈后第一天上班,很难说会不会中途回来,胡东海要抓紧时间说服梁母。
胡东海提着果篮一走进门洞,就听到一阵哭声,他紧赶两步跑到门前。防盗门虚掩着,胡东海一把拉开门,冲了进去。
赫然看到侯立明双手放在梁母的脖子上……
胡东海甩起果篮砸过去,同时飞身向前,猛踹侯立明的肋侧。侯立明一惊,横臂挡了一下。胡东海冲力太大,两人翻滚着撞到茶几上,客厅响声一片。胡东海的胳膊肘猛击侯立明的面门,侯立明用左臂挡住,右拳暴击胡东海的腰部。胡东海翻倒,侯立明双拳下捶,奔着胡东海的脑袋砸下来。胡东海用膝盖猛顶侯立明的小腹,侯立明的脊背一拱,向前倒翻过去,狠狠撞上电视机。同时他也把胡东海带翻在地,就地一个反身,用自己的额头猛击胡东海的鼻子。胡东海侧脸,侯立明一头磕在电视柜上,嘣的一声震响。
“都滚出去!”梁母发出尖厉的哭叫声。胡东海和侯立明缠在一起,四肢交错。胡东海说:“侯立明,你竟敢杀人灭口!”侯立明说:“你眼睛让鸡屎熨了?”
“你连你的结发妻子都要掐死……”
“我掐死你!”侯立明猛然腾出手,“嗖”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根电线,绕着胡东海的脖子勒住,往后一拽。胡东海咯喽一声翻起了白眼。
梁母突然走过来,脚步踉跄,拖鞋甩丢了,抬起光脚板踹到侯立明脸上。侯立明冷不防吃了前妻一脚,脑袋一歪,胡东海趁机挣脱。
梁母失去了力气,跌坐在沙发里,掩面哭泣。那哭声不仅有痛苦和委屈,还有怨恨、困惑和一种虚无的宿命感。
侯立明走到沙发前,低头说:“芸芬,你别激动,你一激动就喘不上气……”他又想上去抚弄梁母的脖子。
“芸芬死了!齐芸芬早就死了!”梁母虚弱地喊叫着。胡东海怒视侯立明:“你终于有脸回来了。”
“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是你害了人家东海。”梁母嘶声说,“要不是东海前两次来家里,把你的事跟我讲了一些,让我有了心理准备,你今天回来……我……”梁母无力地哭着,眼里似乎要滴出血,“我以为你是鬼!是厉鬼!”
侯立明蹲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间,低声说:“芸芬,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我是罪人,让你们受苦了。”
胡东海说:“现在忏悔还来得及,把你的罪行说出来!”
梁母哽咽地说:“他刚才讲了……他是个恶人……坏人……我没想到,自己当年不顾一切要嫁的,是个人渣,是个厉鬼。”
梁母的声音虚弱无力,但发出的诅咒却让人不寒而栗。
侯立明更深地垂着脑袋:“我当年诈死,也是担心债主逼迫,让你们母女俩担惊受怕……”
“你闭嘴!”梁母从沙发里站起来,她身着紫衣,高领卡在下颏,仿佛一幅旧画,生生地印在了岁月中。她那薄薄的嘴唇紧抿,眼皮发青,颧骨微微哆嗦。胡东海也吓了一跳。这女人怨毒执念之深,还有那种白昼梦魇般的样子,形如鬼魅,阴气森森。
确实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忍受这样的欺骗、背叛和逃离。曾经为一个男人笑过、哭过,因他的横死,伤心欲绝,更恨过凶手,发出过最强烈的诅咒。当初给法官上书,要求枪毙胡东海的,齐芸芬是请愿名单上的第一个。
如今竟是如此……
梁母缓缓开口,嗓音嘶哑低沉:“侯立明,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从我家出去。”
侯立明慢慢站起身:“我可以跟胡东海去认罪。”他轻声说,“可我要等女儿回来。”
“你想干什么?把女儿也害死?”梁母浑身颤抖着。“我让你带女儿离开西京。”侯立明说。
“什么?”梁母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侯立明。
胡东海沉默地注视着侯立明。
“我一认罪,肯定就关起来了,没人保护你们。”侯立明说。梁母皱着眉头,一时难以理解。
“小若身边那个男孩,是个坏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坏人?”梁母冷笑。
侯立明低下头。“正因为我是坏人,更了解坏人。那男孩有一个团伙,他在你们面前表演的都是假的,可我没一点证据可以报警。小若随时可能……”侯立明突然紧张地问,“她今天去上班干什么?”
“去辞职。”梁母淡漠地说,“是你口中那个坏人劝她辞职的。”
“辞职?”侯立明愣一下,“对,应该辞职。那个店长不是个好鸟,在外边包了一个女的,又整天盯着小若。我本来打算收拾他,这几天耽误了,没腾出手。”
胡东海说:“你现在不能跟孩子见面,她禁受不住,病刚好。”
“我告诉你了,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指手画脚!”侯立明极不耐烦。“东海说得对!你现在没脸见孩子。”梁母忽然说。
“是啊,你把脸丢在哪里,就在哪里把脸洗干净捡回来。”胡东海说。侯立明看看梁母,又看看胡东海。
梁母补了一句:“你那张脸还是侯立明的脸吗?你简直是个画皮!”侯立明蹲下来,从地上捡了个青苹果,啃了一口。
梁母又补了一句:“让一个妖怪见我娃,等我一金箍棒打死你!”
侯立明又捡了个苹果,正要吃,忽然停下动作,盯着地板愣了片刻,嘟囔道:“不对。那骗子让小若辞职,是为了切断小若的社交圈,准备下手了。”
他把苹果塞进黄书包,起身往外走。梁母质问:“你干啥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扑腾”一声,有人跌倒。胡东海一个箭步冲出去,只见梁若倒在地上。
侯立明和梁母跑到门口,梁母发出嘶哑的哭叫:“小若——”梁若刚刚听到了屋里的议论,在震惊与绝望中,旧病复发。
→4
侯立明抱着女儿冲向友谊医院。梁母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几次摔倒,被胡东海扶起来。梁母又急又怕,对胡东海说:“你快去,他一个人不行!”
胡东海追上了侯立明。冲进医院大门时,胡东海把梁若接过来,按照上次的路子走。
梁若被推进急诊室后,梁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是泪。胡东海安慰了几句,瞥了眼侯立明。侯立明勾着头坐在长椅上,浑身缩着。
胡东海走到一边,想给侄子打电话,让小灿送点钱过来,以备急用。
但电话没人接。胡东海皱了皱眉头,小灿向来是手机不离身,上厕所都带着。胡东海给梁母打个招呼,赶回家里,这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
屋里没人,但厨房里的锅是热的,掀开锅盖,笼屉上放着一盘灌汤包子——小灿从北院门买来给叔叔尝的,怕凉了,就在锅里捂着。
胡东海再次拨打侄子的手机,接通了,他松了口气,只听一声:“叔——”便突然断了。
“灿儿!灿儿!”
胡东海一惊,急忙又打,再也接不通了。
他怀疑手机有毛病,在桌上磕了磕,然后给谭春线打过去,想试试电话,却也无人接听。
胡东海脑子很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屋里转了一圈,迈步往外走。这时,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来了短信。他连忙打开,屏幕上出现几行字:你马上去医院引开梁若的父母,否则你侄子身上的零件都会取下来。
小灿被绑架了!
胡东海又看了一遍短信,别无选择了。
他拼命赶往医院,像发疯一般。小灿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哥哥把小灿留在他身边,是一份体贴,更是一个托付。他本来就一无所有,现在连最后的亲人也要被夺去!
胡东海冲进医院后,迅速冷静下来。走廊里灯火通明,胡东海的步伐迅速而沉稳,一边走一边扫视周围,医生、护士、病人及家属……尤其不放过各个昏暗的角落。
夜盲症似乎更严重了,但激发出的空间辨识能力随之增强。为了救回侄子,他不惜一切代价。
“咦,又是你?”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冒出来,“你还没挂上号?”胡东海把他扒拉开。
号贩子扯住胡东海:“我手上有专家号……”胡东海凌厉的目光一扫,号贩子慌忙缩回手。
这时,胡东海注意到从二楼到三楼的拐角处,有两个身影晃来晃去,一高一矮。但那里太暗,看不清楚。
“见过那两个人吗?”胡东海悄悄问号贩子。
号贩子扭头瞥了一眼,摇摇头:“从来没见过,肯定不是病人或家属。”
“你能肯定?”
号贩子龇牙一笑:“我还可以告诉你,他俩不是黄牛也不是医托儿。”那两人忽然朝三楼走去。胡东海快步跟上。
两个家伙穿过走廊,在52号病房外面放慢脚步,探头一看,赶快走开了。胡东海从52号病房外经过,发现梁若躺在9号病床上,侯立明和梁母守在床前。胡东海脚步没停,继续跟踪而去。
两个家伙突然跑起来,奔向四楼。在拐角处,胡东海疾步上前,左右开弓,将二人打倒。
高个子趁胡东海不备,抽出腰上的匕首,刺向胡东海的腰肋。胡东海没防备这家伙有刀,身子一斜,刀刃划破西装,在皮肤上割了一道,渗出血。
胡东海连出两拳,将高个子砸翻在地。矮个子想跑,被胡东海脚尖一钩,绊倒在地上。
胡东海将二人拖进卫生间,把矮个子扔在地板上,用脚踩着;把高个子顶在墙上,用胳膊压住对方的脖子。
“谁派你们来的?”胡东海问。
“唔唔唔……我们是看病的……”
“啥病?”
“气……气管炎……”
“气管炎还敢抽烟?”胡东海捏起高个子的手,手指熏得焦黄。“就是抽烟才得了气管炎。”高个子说。
“呼吸内科在二楼,往三楼跑啥?”
“我……我眼瞎了……哎呀——”
胡东海捏着高个子的食指,“咔叭”一下掰折了。
矮个子在地上想爬起来,胡东海狠狠跺了一脚,响起一声怪叫。胡东海的眼睛仍然盯着高个子:“最后问一次,胡小灿在哪里?”
“谁是胡小灿?”
“一个钟头前,你们抓走的小伙子。”
“不知道……哎呀!”
胡东海捏着高个子的无名指,“咔叭”一下又掰折了。高个子脸色蜡黄,身子往下出溜。胡东海松开胳膊,高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胡东海蹲在高个子面前。他一蹲下来,高个子更加恐慌,胡东海的目光并没有多少压迫力,但高个子就是觉得头皮发紧,感觉胡东海蹲在那儿,有一种古风。
胡东海捏住了高个子的小拇指……
“我说——那小子被抓到红庙坡了……”高个子目光闪烁,“我就知道这些。”胡东海松开了高个子的手指。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矮个子立刻发出汽笛般的长鸣声:“救命——有坏人!”常言道:不要随便在医院许愿。
果然有一个坏人走进来,正是侯立明。
→5
侯立明上前一脚踹在矮个子肚皮上:“谁是坏人?”胡东海问:“你来干啥?”
“我还问你呢。”侯立明冷冷地瞥了胡东海一眼。“这两个家伙没安好心。”胡东海站起身。
侯立明弯腰看了看高个子:“刚才就觉得不对头,有人鬼鬼祟祟的。”
“我侄子让他们绑了。”胡东海说。
侯立明冷笑一下:“节哀顺变。”
“是绑架,不是死了!”胡东海生气地说。
“绑匪也是瞎了狗眼,你们身上有啥油水?”侯立明不屑地打量胡东海。“这事儿跟梁若有关。”
“少往我女儿身上扯,你们叔侄俩造的孽……”
“小灿的事我自会处理,咱们各管各的。”胡东海指着侯立明,“你只要别忘了,等女儿病好了,去自首!”
“我最烦别人指着我,上次指我的人,手指头已经喂狗了——”躺在地上的高个子急忙捂住自己的手。
矮个子安静地躺着,左一眼右一眼看着两个中年男人言语交锋。在卫生间朦胧的灯光下,两个伟岸的身影透出浓浓的火药味。矮个子满怀期望地等待他俩打起来,不由得握着拳头,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卫生间顶棚的灯炮突然熄灭。四周瞬间一片漆黑。
侯立明说了声“糟了”,冲出卫生间。
胡东海经过短暂的适应,重新调整听力和嗅觉,大步出了卫生间。
外面也是一片昏暗,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得六神无主,走廊里到处是乱跑乱撞的人影。
胡东海和侯立明冲进52号病房。借助窗外的迷蒙光线,只见梁母倒在床上,梁若不见踪影。
胡东海愤然道:“中计了!”
显然刚才那两个家伙是诱饵,高个子提供的关押地点自然是假情报。
友谊医院采用的是双回路供电模式,当一条线路有故障停电时,另一条线路可以马上切换投入使用,四台专用变压器,进行不同范围区域电力的供给。
但黑客远程侵入了医院的电力系统,切断了两条线路。医院备用的发电机组需要启动时间,停电、倒电有一个短暂过渡期,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反应最快的是UPS设备,断电后即自动连接供电,但只能保障手术室和消防通道的用电。
胡东海和侯立明冲进走廊。之前躁动的人群在医生、护士、保安的协助下,逐渐稳定下来。
侯立明喊了一名护士去照顾梁母,自己和胡东海寻找梁若。但去哪里找?
二人往楼下跑去。楼梯上迎面过来的号贩子撞到胡东海身上,胡东海抓住他,急着问:“有没有病人出院?”
“到处都是人,堵住了。”号贩子说着,继续往下跑。
胡东海和侯立明跟着往楼下冲去。忽然听到一名医生问护士:“十楼的手术室怎么样了?”
“刚刚进去一名病人,UPS设备能坚持一个小时。”护士说。
胡东海与侯立明对视一眼,昏暗的光线中,两人都觉得不妙,于是又掉头往楼上冲去。
他们一口气跑到十楼,不顾一切闯进手术室,却是一名老者在接受心脏手术。二人随即往楼下冲去,从消防通道奔向停车场。侯立明突然明白了,消防通道维持紧急供电,是坏蛋为了迅速带走梁若。
二人跑进停车场,侯立明远远看见一辆手术车正在离去。“站住!”侯立明大喊一声。
胡东海往前狂追,侯立明紧紧跟随。
手术车从出口驶离,开始加速,进入了街道,很快消失在漫无边际的车流中。胡东海和侯立明飞奔到出口,在手术车离开的地方,落下一个东西。侯立明捡起来,是病人戴在手腕上的住院手环,上面写着:心内科……52号病房……梁若。侯立明攥着手环,紧咬牙关,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胸中沸腾的血液烧灼着心脏。
“当心!”胡东海推开侯立明。
只见一辆白色帕萨特猛地开过来,司机似乎失控要撞向二人,但紧急刹住车。车门打开,竟是一脸伤痕的冯天。
“大叔,快上车!”
第十五章
暗夜狂奔
→1
侯立明正处在火山喷发的风口上,一见冯天,犹如地底汹涌的岩浆撞破了缺口,瞬间爆发出炽烈的怒火。
侯立明一把将冯天抓出来。冯天像个橡皮人似的,不知怎么就到了外面。侯立明挥拳便打,被胡东海拦住了。
胡东海紧跟着一脚,又把冯天踢回了驾驶室。侯立明怒视胡东海:“你跟他一伙的?”
“不是。”
“我让他出来,你让他进去,你跟我对着干?”侯立明说着,又伸手把冯天抓出来。
胡东海又一脚把冯天踢回去。侯立明气疯了:“他是坏蛋!”胡东海说:“他有车!”
侯立明吼道:“苦肉计!”
胡东海说:“没必要,咱们本来就找不到他们。”侯立明愣了一下。
“你得冷静。”胡东海说,“这小子送上门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侯立明恶狠狠地瞪着冯天。胡东海把他推到后排座,自己坐进副驾驶室。
冯天掉转车头冲上街道,同时告诉他们,大家长为提高效率,一次做两台手术,会把梁若和胡小灿一并解决,所以那辆手术车肯定要去接胡小灿。
但要找到关押地点,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先找到厕霸,而厕霸跟外面有联系的,只有一个外号“骚板”的年轻人。
“现在就去找骚板。”冯天说。
从冯天的神态和脸上的伤痕来看,他来这里之前,被暴打过一次。刚才又被两个大叔一通整治,更觉得生无可恋。
不过,冯天神色中的灰败和颓丧,并不仅仅是肉体损伤所致。胡东海与侯立明太熟悉这种表情了,那是愧疚、委屈与担忧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胡、侯二人已经被折磨二十多年了,此时的冯天,仿佛是他们年轻时的镜子。
“你和那个小辫青年是一路的?”胡东海问。
“小辫……哦,炮哥,他是我们队长,直接和大家长联络。”冯天老实回答。“那你叫啥名字?”胡东海又问。
“冯天……他们都叫我钟摆,我的职务是媒人。”冯天说。
“骗子,垃圾团伙。”侯立明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不光有骗子,还有负责追踪和反追踪的,还有黑客、清道夫……”
“狗日的,你还显摆上了!”侯立明怒不可遏。
“我只是解释一下……”冯天哭丧着脸。
胡东海回头瞥了一眼:“侯立明,你别急……”“我能不急吗?我女儿在他们手上!”
“我侄子也在他们手上!”
冯天本能地一缩脖子,生怕二老又打过来。
胡东海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小子,别怕,好好开车。”车厢里沉默了。
“说说吧,你们那个团伙是咋回事?”胡东海问道。
冯天大致交代了PCZZ战队猎取人体器官的情况,以及四个人的来历。除此以外,他对其他情况也是一无所知,大家长对信息把控得很严,不该问的决不允许问。他自己就是乱问,被战队怀疑,险些丧命。
冯天还说出了自己加入团伙的原因:大家长曾给他的亲人做了器官移植手术,虽然亲人在术后只存活了几个月,但他既欠了钱,又欠了情,所以不得不卖身偿还。
冯天还告诉二老:梁若的熊猫血很珍贵,各项检测指标也达标,大家长不惜一切要得到她。
不过以往都是PCZZ战队先控制住供体,大家长才会悄悄来到当地,为保证安全,他会在一辆移动的手术车上割掉器官。但这次大家长早早来到西京,显然不是专为梁若这一个供体,而是有个什么基地。
“那你们抓小灿是为啥?”胡东海问。
“抓他不是我们的主意,是他得罪了两个人,那两人最近与我们有合作项目。”
“是不是一个脸上有刀疤?”
“对对,还有一个说话叽叽响,一脸阴狠,舌头好像咬掉一截。”
“他们是哪一伙的?”胡东海追问。
“他俩头上有个老板,做大生意的,听说黑白两道耍得开。这次也巧了,他俩帮老板运送肝和肾,路上被你侄子破坏了,老板迁怒他俩,让他俩把你侄子的肝和肾搞烂。他俩都是一根筋,就盯住你侄子。后来我们双方沟通情况,才知道他俩的老板就是我们这边的雇主。”冯天顿了顿,有些迟疑地看了胡东海一眼,轻声嘟囔道,“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你侄子破坏了雇主需要的肝和肾,这次我们就不必来西京,梁若就不会被战队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