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俩为了抢一个男人大打出手。”小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小子飞檐走壁、上蹿下跳,翻跟头、打旋儿……”
“跑酷?”
“不知道啥名堂,反正很厉害,我差点追不上他。”胡东海关了煤气灶的火,开始捞面条。
“那他怎么找到咱家的?”小灿皱眉问。
“是很奇怪,我回来的时候,后头没有尾巴。”
“难道无人机一直在天上跟着你?”小灿接过叔叔递来的面条,“要不然就是……”
“是啥?”
“他在你身上装了追踪器。”
“啊?”胡东海端着碗愣住了。
小灿把面条放到桌上,快步去南厢房拿出那件藏青色西装,小心地摸索起来。在口袋内侧,摸到一个黄豆大小的金属物。
胡东海捏起来看了看:“用这玩意儿就能追到人,那我的功夫白练了?”
破坏了追踪器,却于事无补,对方已经知道了胡东海的住处。无人机神出鬼没,抓又抓不着,打又打不到,只能干瞪眼。胡东海忽然想到了宋发宽。
“老宽,忙啥呢?”胡东海问。
手机里传出宋发宽的声音,夹杂着背景音乐声和笑闹声:“抓娃娃,你来不来?”
“我遇到事了,有坏小子用无人机监视我。”胡东海说。
“什么……这边太吵了……哎哎,史努比和熊宝宝是给他俩的。”手机里的声音晃远了,然后传来宋发宽清晰的声音:“你刚才说啥?”
“无人机监视我。”
“老罗没这个本事呀。”宋发宽说,“你会不会看错了?”
“是一伙新人,刚结的梁子。”
“啥来头?”
“不清楚。手段高,玩的都是高科技。”
“是侯立明请来的帮手?”宋发宽问。
“不是,但和他有关。是他惹的麻烦,我一脚踩进来了。”
“你俩……唉……”宋发宽难得发出笑声,能想象到手机后面那张胖脸上绽开的花朵,“我马上过来。”
→4
宋发宽带着鸽笼来了。笼子里有五只鸽子,都是被鉴鸽大师钦点的鸽子种血,浅灰蓝色的脑袋配以雪白的小嘴儿,晶莹如暗红宝石的眼睛,翠绿色的脖子,延伸到前胸的羽毛渐变为玫瑰色,配以雪白的翅膀,以及翅膀尾端一道漆黑条纹——这是一种自带勋章的高贵之鸟。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到无人机。”宋发宽说。胡东海沏了茶:“是不是被你吓跑了?”
宋发宽摇摇头:“没人知道我的鸽子能怼无人机。”
小灿蹲在鸽笼前,饶有兴味地欣赏着鸽子:“宽叔,你的鸽子太赞了。”宋发宽就喜欢别人夸鸽子,顿时眉飞色舞。
胡东海说:“上次还是听老罗说,你的鸽子有这本事,正好开开眼。”
一提到罗有根,宋发宽又变得愁容满面:“朋友弄成了这样,老罗亏心。”胡东海摆摆手,请宋发宽喝茶。
宋发宽说:“我先放两只鸽子上去巡视一圈。”
他走到院里,打开鸽笼,手托着鸽子放飞了两只。然后在屋檐上方插了一面小小的竖条纹彩色旗子,作为鸽子飞回的标记物。
小灿看着双鸽在天空飞翔,十分惊奇:“鸽子是不是听到什么声音,或者你有密码给它们?”
“训练它们认识了特殊形状,只要看见那种飞起来的无人机,就当作敌人。”
“不可思议。”小灿感叹道。
“其实很好理解。”宋发宽轻轻拍抚着自己的肚皮,指着天空盘旋的鸽子说,“你叔叔的空间辨识能力,差不多也是这样。”
宋发宽挑选的鸽子脑神经触突特别多,所以各种信息的交流密度就比别的鸽子快很多。同理,胡东海由于夜盲症,脑神经自然地补偿,再加上平衡机制发挥作用,使得掌管听觉神经和嗅觉神经的触突迅速发达起来,在监狱的特殊环境中得以强化。风声、车声以及气味等等这些空间信息,进行高密度的快速交流,给胡东海的刺激大大超过常人。令人惊奇的是,胡东海在一个特殊环境下用了二十几年练就出特殊的技能。
“原来是这样。”小灿似有所悟。
“道理不难解释,主要是没人愿意长期下苦功这么干,更没人用鸽子怼无人机,所以你听着新奇罢了。”宋发宽有些得意地说。
一只鸽子飞累了,奔着条纹旗子飞回来,落到屋檐上。宋发宽抬起手,鸽子滑翔到鸽笼上。
“白浪的爆发力可以,耐力不够。”宋发宽十分溺爱地看着鸽子。胡东海端着茶壶坐在屋檐下,招呼宋发宽来喝茶。
小灿仍然抬头望着天空,巴巴儿地等着看热闹。坏蛋总是“善解人意”的,无人机出现了。
空中忽然传来咕咕的鸣叫声,尾音拖得很长。“开始了。”小灿有些紧张。
宋发宽起身说:“咱们回屋,别让坏小子的无人机拍到。”
胡东海端起茶壶匆匆进了屋子。小灿却从门口拿起一把伞,撑开,蹲在屋檐下扮演“蘑菇”。
黑色无人机绕过树梢,幽灵般飘浮到小院上方。
原本在鸽笼上休息的白浪突然箭一般飞向空中。空中的鸽子侧翼配合,双鸽合力进攻。
无人机突然遭到袭击,失去平衡,在空中翻滚,勉强稳住了,又被双鸽追击。无人机迅速撤离,绕过树梢飞到一排屋顶上空,向下坠落,消失了。
双鸽飞回院子,落在鸽笼上。
晚饭,宋发宽便留在胡家用餐,与小灿大谈鸽子。只要一说到鸽子的话题,他就像一个打足了气的皮球。
有个古老职业就叫“鸽子把式”,旧时代王府专门雇把式训练鸽子,指哪儿飞哪儿,让飞多高就飞多高。还有的把式,专门训练鸽群去偷别人家的鸽子。
新中国成立后,大部分鸽子把式都被请到动物园训练和平鸽,在劳动节、国庆节等大型庆典中,放鸽子出来表演。外行看热闹,内行看的是队形、阵法的奇妙变化。
宋发宽小时候就遇到一位民间师傅,是西京城的最后一代鸽子把式。到宋发宽这一代,基本也就绝种了。
“老胡,我、我、我要教你侄子盘鸽子。”宋发宽激动地说。
“灿儿忙着开锁哩。”胡东海说。
“他盘鸽子有前途,弃、弃、弃暗投明正是时候。”宋发宽说。“老宽,你喝了酒,现在意识不清,回去再想想。”
“就这么定了,不认徒弟,就认个干儿子。”宋发宽又喝了一口酒,提了提裤子。
“等灿儿结婚生了娃,你给娃当干爷爷。”
“不,我我我我就要当干爸!”
胡东海笑了,冲着北厢房喊:“灿儿,别打游戏了,出来陪你干爸喝一杯!”
“那你是同意了?”宋发宽笑得像个胖娃娃。
“我同意管啥用,要看孩子的意思。”胡东海说。
“你别糊弄我……你你你别糊弄……别糊弄我……”宋发宽喝了口酒,正提着裤子,脑袋一歪,醉倒在桌上。
胡东海和小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宋发宽拖拽到南厢房的床上。胡东海醉意蒙眬,直接躺到地板上,呼呼睡去。鸽笼就放在南厢房的门口。
次日清晨,胡东海准时去院里跑步。突然看到三架无人机悬浮在上空。
宋发宽也起得早,刚到院里摆个太极势,准备吸天地之精华,一眼瞥到了无人机。这次情况严重了。
宋发宽打开鸽笼。四只鸽子升空。
但一交手,鸽子便处于劣势。无人机的声音和旋转的螺旋桨干扰了鸽子,鸽子又是一夜处在陌生的地方,很不适应,一只鸽子受了伤,翅膀上有血。
胡东海说:“算了,撤吧。”
宋发宽吹口哨召回四只鸽子。受伤的鸽子叫佐罗,宋发宽很难过,轻轻擦拭着鸽子翅膀上的血迹。
这时小灿也出来了,在屋檐下看着。三架无人机在上空穿插飞行,一副狂妄嚣张的样子。
宋发宽拿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宋强,马上去楼顶,把鸽舍打开,给我准备一盘儿……对,就现在,你看到佐罗回去,就放鸽子!”
胡东海劝道:“老宽,算了……”
宋发宽放飞了佐罗,然后慢吞吞地走到小灿身旁:“干爹让你看看本事。”胡东海兀自苦笑。
天空中的三只鸽子仍与无人机周旋。
十五分钟后,十二只鸽子骤然出现在视野中,一阵有节奏的振动声中,鸽翅卷起一团锐风,扑向无人机。
风与旭日中,鸽影耀目,半圆形队列将无人机逼向树顶。无人机没有退路。鸽群合力进攻。佐罗也飞来了,加入团战。
虽说十六只鸽子摧毁了两架无人机,但宋发宽损失了五只鸽子。每一只坠落的鸽子都摔在院子里,摔在宋发宽身边。佐罗摔下来时折断了脖子,眼睛仍望着宋发宽,浑身染血。
宋发宽颤抖着,手捧鸽子,伤心落泪。他背对着屋门,孤独地坐在檐下,默默地吸烟,圆滚滚的肩膀被烟气一笼,仿佛罩在雾霭里的山峦。
胡东海走到宋发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宽……”
“我没事。”宋发宽叼着烟,眯着眼睛,“我玩得很痛快。”
离去时,宋发宽边走边唱:“我好比离群雁有翅难展,又好似深水鱼晾在了沙滩……”
→5
西京的老家伙不好惹,PCZZ战队看出了这一点。
老派的追踪技能、原始力伪装术、鸽子团战无人机——这一桩桩、一件件,闻所未闻。
西京的市井江湖有一道神秘的防御线,看不到、摸不着,但你去打的时候,就有力量反击。
使用无人机这么嚣张的做法,是厕霸的任性。厕霸显然是故意与炮哥唱反调,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炮哥要顾全大局,不能强势压制,结果就造成这种局面。
冯天也对炮哥说,厕霸太重要了,大家长在背后撑着,就当他是个小孩子吧。冯天曾试着向三厂路上的居民打听胡家的情况,但人人避而不谈,仿佛有什么忌讳。冯天只得到两条信息:住在胡家小院的是个杀人犯,名叫胡东海,他侄子是个开锁的。
杀人犯的消息确实惊人。然而通过无人机侦查到的情况,并没有发现院子里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个带着鸽子上门的胖男人,应该是朋友,炮哥已将其锁定,准备进一步探查。
不过,冯天又发现一个有意思的情况:有两个人似乎在追赶杀人犯的侄子。一个人脸上有刀疤,一个面容阴狠,又透出一点呆傻。
这个情况比之前的两个信息更重要,冯天请炮哥多加注意。“那两个人不像普通小混混。”冯天说,“如果他俩与胡家为敌,就可能发展成咱们的朋友。”
“嗯,有道理。”炮哥对冯天的建议一向重视。
“反倒是小胡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更有意思。”
“只要他们对小胡有兴趣,咱们对老胡有兴趣,就可以结盟。”炮哥说。“我来办。”冯天说。
炮哥拢了拢长发,做个劈手动作:“重点还是最近冒出来的几个老家伙,要尽快搞清楚他们的关系,如果他们和侯立明联结起来,围着梁若构筑一道防线,咱们的任务就麻烦了。”炮哥的语气变得阴冷。
刀疤脸和咬舌男在三厂路上晃悠,如同两只狗接受了指令,进入死循环程序,只为一个猎物:胡小灿。
两人都是单细胞物种,尤其是咬舌男。
胡小灿的生活没有规律,而且晚上不再出门了,这让他们很生气。
咬舌男忽然发现一个人也盯着胡家。那家伙穿着一件油渍麻花的白色风衣,戴着破帽子,正趴在树杈上,用单筒望远镜窥视胡家院子。
咬舌男与刀疤脸互视一眼。咬舌男问:“你咋说?”
“八成是跟无人机一伙的。”咬舌男点点头。
穿风衣的家伙忽然收起单筒望远镜,从树杈上滑下来,走到拐角后面。刀疤脸和咬舌男悄悄靠近。
冯天故意用这么高调的方式吸引了二人的目光,然后他转过拐角,蹲在墙根后面,装着打电话。
地上有两条影子慢慢移过来。
冯天用粗哑的声音说:“……这事儿不能急,姓胡的太厉害了,大哥,我有办法收拾他……”
冯天站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迎面撞上刀疤脸和咬舌男。他低头没理二人,脚步匆匆。
刀疤脸横过一条腿,挡住他:“兄弟,出来混的?”
“你谁啊?”冯天不耐烦地问。
咬舌男上下打量冯天。冯天脸上布满胡茬,眼泡有些肿,看上去有三十来岁。咬舌男发出叽叽的声音:“你跟那家人有仇?”
“啥意思?”冯天反问。
刀疤脸接口说:“咱兄弟路子一样。”
“你们……”
“我们要收拾那个小的。”咬舌男说,“我要在他的肚子上戳一刀。”
“后腰再戳一刀。”刀疤脸补充。
“对,我们就要捅烂他的肝和肾。”咬舌男说。冯天一皱眉头:“为什么?”
“你别管,是我们的私事。”
冯天漠然一笑,抬手把帽檐压了压:“我对小胡没兴趣,我要干的是老胡。”他不屑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吧,老胡是个杀人犯。”
“杀人犯?”刀疤脸睁大眼睛,又想起那天晚上在胡家被揍的感觉。“哼,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咬舌男说。
“兄弟,咱也不是好人。”刀疤脸提醒道。
“我不管。”咬舌男说,“好人不长命,坏蛋活不久!”
冯天看着他,想问一句:人类还有盼头吗?
刀疤脸忽然把咬舌男叫到一旁,嘀咕了几句,不时看一眼冯天。
二人返回冯天身边。刀疤脸说:“你们的团伙比较专业,咱们互相利用一下,咋样?”
“哼,你们有啥利用价值?”冯天问。
“我们帮你对付小胡……”
“不需要。小胡屁崽子一个,老胡才是大黑撒。”
“有个女的经常去他家,你不知道吧?”咬舌男瞪着冯天。“啥女的?”
“医生,在小南门有个诊所。她和姓胡的关系不一般。”
冯天心头一动,这可是个重要情报:一个关系紧密的女人,还是个医生,这种人通常能得到更多秘密,通过她一定能挖掘到实用信息!
刀疤脸和咬舌男领着冯天来到了“小南门博康诊所”。
谭春线浑然不觉自己被盯上了。下午,她陪胡东海出去买衣服。
胡东海带她来到骡马市街,顺便看看梁若上班了没有,但蓦然星空的门关着,上面写着“今日盘点”。
在隔壁的服装店,谭春线给胡东海选中一件蓝格衬衫。试衣服的时候,谭春线站在胡东海面前,帮他翻领子、抻平衣角,发丝就在胡东海眼前拂动,气息飘过胡东海的脸颊,让他一阵紧张。
少年般的热情在心底涌动,久旱的荷尔蒙开始涨潮……穿着蓝格衬衫的胡东海,引得店员小妹直夸帅大叔。
“去吃点东西吧,饿了。”谭春线说。
“嗯。”
出了服装店,胡东海又往旁边的蓦然星空瞥了一眼。他的脑子仍在盘旋最近几天发生的事。自己无意中招惹的那股势力,究竟什么来头,也许侯立明得罪过他们,人家跑来报复。胡东海担心的是,万一侯立明被这伙人收拾了,自己的冤屈就永远洗不清了。
“哎,东哥,想什么呢?”谭春线问。“噢……没事。”胡东海说。
“看那边——”
转过弯,来到一条小街,路边的小摊陆陆续续都出来了,谭春线在麻辣烫和炸串儿夹馍之间纠结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土豆片夹馍”。
一人一个土豆片夹馍,两人边走边吃。小街尽头有个卖玩具的摊子,都是些半旧不新的玩意儿,但各式各样造型怪趣,平时很少见到。谭春线拿起一把折叠的小洋伞,拨动底座上的开关,伞打开了,旋转,五颜六色,伞下面有只小鸟,脑袋一点一点的。
玩具约莫烟盒大小,活灵活现,十分有趣。旁边的标牌上写着:伞下一只答应鸟,36元。
所谓“答应鸟”,也许是说鸟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表示同意的样子。“这个我送给你。”胡东海挺着胸膛说。
“好啊。”谭春线笑道。
又转悠了一会儿,到了傍晚,两人吃了一顿铁锅炖羊肉。
谭春线说自己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她告诉胡东海自己的家乡在合阳县城,那里有最漂亮的花灯。
“你愿意陪我回去看看吗?”谭春线忽然问,脸颊红扑扑的。胡东海正在大嚼羊肉,一下子塞住了。
谭春线拿起那个玩具,拨动底座开关,小伞开始旋转,鸟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谭春线自己笑起来。
“以后……等我……”胡东海想说“等我洗刷了冤屈”,但他觉得自己有点像骗子,空许愿。
谭春线聊起了诊所里的趣事,说到今天上午的一件怪事。
诊所来了两个客人,生病的那个三十来岁,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风衣;另一个二十岁出头,头发乱蓬蓬的,很瘦,那脸色一看就是长年不晒阳光,进门后一直玩手机。风衣男说肚子痛,谭春线给他开了点药,他给了一张大钞,谭春线去里屋找钱,那人也跟进来。谭春线有些不安,说不上为什么。找钱的时候,那人碰倒了血压仪,折腾了三四分钟,风衣男走了。谭春线急忙来到外间,那个瘦子已经不见了。
“没丢啥东西吧?”胡东海问。
谭春线摇摇头:“我仔细检查了,手机也在抽屉里,可是总感觉被动过。”前后三四分钟,胡东海想不出会发生什么麻烦。
谭春线说:“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吧。其实这一行,经常见到怪人哩。”
“我也算一个吧?”
“你……嘻嘻,是挺怪啊,不过怪得有趣。”
→6
三四分钟,足以黑进一部手机。
离开诊所后,冯天和厕霸坐进了炮哥的车里。厕霸立刻打开手机,搜索谭春线手机里的所有内容。
跳出“侯立明”三个字,与“东哥”这个名字关联度极高。厕霸梳理了信息,交给身旁的冯天,冯天迅速做出了判断。
这个女医生姓谭,最近和东哥短信往来较多。东哥在短信中,数次提到“侯立明”这个名字,显然在给谭医生解答一些疑问。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谭医生一些自己的情况。
随着资料的挖掘,冯天越来越吃惊。
“这个东哥就是胡东海,患有夜盲症。”冯天说。
正在开车的炮哥皱起眉头:“一到晚上就瞎了的人?”
“差不多吧……”
厕霸已经搜索到“夜盲症”的词条:“视物不清,模糊,严重时全瞎。”冯天接着说:“胡东海二十五年前确实杀了人,他杀的,就是侯立明!”
“什么?”炮哥猛踩刹车,车停在路边,后面的汽车险些追尾。炮哥扭头看着冯天:“这怎么可能?”
“看来是事实。”冯天嗓音低沉,“胡东海现在急于找到侯立明,就是解决这桩旧怨。”
炮哥深深地点一点头:“这就全对上了。”
“是的,一切都说通了。”冯天吸了口气,“咱们已经掌握了这个侯立明的个人信息。”
炮哥的嘴角缓缓浮起一抹冷笑:“那就是说,他俩不仅不是朋友……”
“而且是仇敌。”冯天说。
“所以——老家伙们联结起来,构筑的防线,根本不存在。”
“大家长一定喜欢这个结果。”冯天说。
一个患有夜盲症的杀人犯,二十五年前杀的,正是如今鬼影般存在的侯立明。侯立明还活着,而胡东海却入狱二十五载,胡东海正在追捕侯立明。
炮哥立刻将这个情报上传给大家长。
袁富阳收到了这份大礼,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人,出现了。
袁富阳设在西京郊外的供体基地,正在快速建立,正需要一个本地的代理人扎根西京,为他处理所有地下黑市业务。没有谁比一个“见不得阳光的活死人”更合适,而这个活死人的致命把柄,已经被袁富阳抓在手中!
冯天每次去梁若家,都要带一包开口松子,梁母喜欢嗑松子。给梁若的则是她爱吃的臭豆腐。梁若准备吃的时候,母亲就做出嫌弃的样子,让她拿到阳台去。冯天自然跟着过去,一边陪梁若吃臭豆腐,一边欣赏阳台上葱郁的花木。
梁母对待冯天的态度,已由最初的习惯性的警惕,变成了关心。“好花不常开,好男不常在。”这是梁母教导女儿的名言。
在此之前,梁母总能从别的男孩儿眼中看到一丝邪光,但冯天没有。很纯的男孩儿,如同一片星光,从善良的内心向外透显出纯净之光。
今天冯天一进门,梁母正在厨房做蒸饺,是专为款待冯天的。冯天挽了袖子要帮忙,但他其实不会做饭,整日专心琢磨怎么伪装骗人,没时间研究烹饪。梁若就让他洗盘子。梁母顺便问了不少问题:家是哪儿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这样的人设资料,冯天的脑子里储存了一百多套,信手拈来。梁若故意撒娇不让她妈问了,感觉像审犯人。
梁若包饺子,手指轻柔地摆动着,一只只雪白可爱的饺子像蝴蝶似的飞到案板上。不一会儿,饺子排成一个圆圈,每个都那么精巧。
蒸熟以后,掀开笼屉的盖子,一股扑鼻的香气,晶莹剔透的蒸饺映入眼帘,在不断升腾的白雾里,每一个都是那么丰盈。
在热腾腾的气息中,冯天感受到久违的家的温暖。他看着梁若和母亲忙碌的身影,忽然有些愧疚。
近来,这种愧疚之情时时冒出来,趁他不备,撕咬他的心尖。为了掩饰自己,他忙不迭地捏起一枚蒸饺,放到嘴里囫囵吞下。梁若笑了:“你这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吃罢饭,梁母被陈阿姨叫去聊天了,冯天在厨房帮着洗碗。
他感觉到梁若有一点忧郁,便问她怎么了。梁若说这次病倒住院前,她回家听到母亲和一个人谈论父亲,好像是关于父亲的生死,令她十分惊愕。但母亲说那个人是疯子,不让梁若乱想。梁若一直不敢问,怕母亲受刺激,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坎儿。
冯天很清楚梁若问什么,但他一个字都不能泄露。
冯天劝慰梁若:“上一辈的事情自有上一辈处理,我们重要的是让眼前人幸福。”
离开梁若家时,冯天觉得自己很无耻。
他慢慢走着,看着地上的影子。身后有人靠近了,冯天加快步伐,从十字路口右转,跑了起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冯天刚转过一座楼房的拐角,肩膀便被一双大手牢牢钳住了。冯天使劲一挣,扭头看到侯立明的脸。
“离梁若远点,杂种。”侯立明冷冷地说。“你是谁啊?”冯天试图逃跑。
侯立明一拳砸到冯天的肚子上。冯天呻吟一声,弯下腰。
侯立明“嗖”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根电线,绑住了冯天的胳膊,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掐着脖子,在他耳边低语:“离梁若远点,听到没?”
冯天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侯立明的表情变得凶狠,目光刺穿了他的瞳孔。“放手。”冯天嘶声说。
侯立明越掐越紧,冯天渐渐喘不上气。
“灞河……凶案……”冯天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侯立明松开铁爪般的手:“你说啥?”
冯天抚平自己的衣领子,摸着掐痛的脖子,恢复了镇定神色:“二十五年前,侯立明被胡东海打死了,胡东海入狱服刑,可是侯立明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