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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比较麻烦了。随机型组织是最难打的，没有形成规律，在本地没有根脉可挖。这就像四处游走的狼，找不到巢穴。
就在侯立明寻找线索时，与他相隔三十米的路南，有一家醉长安餐馆，经营西京名吃。在一处小小的竹林景观前，厕霸正在展示手机上的监控视频。
视频中的侯立明四处摸索，样子有些可笑。
“就是这个人。”冯天凑到手机前看了看，“样子变了，是高手哇。”
炮哥之前拍过侯立明的照片，若不是心里有准备，不会认出是同一人。脏鱼独自坐在桌子一角，神色阴郁地喝着冰峰汽水。
厕霸用手指在屏幕上画个圈儿，然后在侯立明脑袋上弹了一下。“他什么都搜不到，可咱们对他也是一无所知。”炮哥说。
在冯天的配合下，厕霸早已黑进了梁若的手机，但查找之后，没有相关信息，所有的照片中也没有这个人。
“钟摆，你说呢？”炮哥问。冯天摇摇头：“我还在琢磨。”
“大家长下了命令，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弄清这个人的底细。”炮哥有些忧虑。“不是说三天吗？”厕霸也急了。“客户那边催得紧，”炮哥伏低身子，示意三个队员靠拢，“就怕夜长梦多。梁若这边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咱们四个剖心挖肝都不够。”
“哎，这个智障私闯房间，要不要报警啊？”厕霸忽然怪笑着问。炮哥脸都白了，狠狠瞪了厕霸一眼：“你收敛点儿。”
“切，又一个智障。”厕霸毫不在意地撇撇嘴。
炮哥似乎要发怒。
“呵呵，厕霸是想调剂一下气氛。”冯天忙打圆场。
炮哥压住心头火气，不敢和厕霸闹崩。
夜里，冯天拿着炮哥拍的照片，结合厕霸的视频截图仔细检查。此人善于变装，而且手法高明。冯天联想对方在路上追踪、拦截他的样子，以及炮哥对此人的描述，做出了推测：“这个人使用了伪装术。”
“什么？”炮哥在床上抬起脑袋。
“我使用伪装技能是随时要变化的，针对不同的场所、不同的人，进行不同的展示。但这个人有点奇怪，他的肢体动作与他的身体特征不相符。但那是在紧急情况下，平时他肯定保持一致……”
“什么一致？”炮哥插嘴问。
“他的面容是憨厚木讷的，相应的，他平时的行为举止应该是慢，或者懒散，或者拘束。可是他在追踪我们，尤其是追踪你时，动作变化很大。”
“所以这就是特殊情况。”
“对，为了解决眼前的麻烦，他暂时脱离了自己伪装的壳。等到事情结束后，他会立刻恢复到原来状态，回到壳里。”
“那你的意思是——”炮哥直勾勾地盯着冯天。“这个人整体就是一个假象！”
冯天和炮哥住在外屋，厕霸和脏鱼住在里屋。
冯天进去时，厕霸正在微信聊天，对方昵称“骚板”，是厕霸在西京认识的新朋友。厕霸一边与骚板聊着，一边同时和三个人下五子棋，这是他的放松方式。
脏鱼躺在床角，仍戴着棒球帽，一动不动，像一条死鱼。“厕霸，该你出马了。”冯天笑眯眯地说。
“噢，咩事？”厕霸头也不抬地问。
“调查那个智障嘛。”冯天说。厕霸抬起脸：“有线索了？”
“你先把他的照片分解一下。”冯天坐在床边。不一会儿，炮哥也进来，坐在另一边。
厕霸打开平板电脑，插入U盘。侯立明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厕霸将照片导入一款面部识别软件，五官分解，出现在屏幕右侧的方框内，依次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在冯天的要求下，厕霸对五官做了适当的修正，并将脸部进行降噪处理，除去面部的斑点、伤痕，使粗糙的脸部趋于年轻。
然后将五官重新归位。出现在屏幕上的男人，只是显得年轻帅气一些，但主要特征仍不明显。冯天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拿出自己常用的一款化装软件，输入电脑。每次做任务前，他要把不同的形象用软件描绘出来，做成三维立体图像，细节完善后，再准备相应的化装物品。化装之后，还要把自己的照片输入软件，全方位检查。之前在医院伪装“母亲”，在商场伪装“时尚女郎”，什么情况下以什么面目出现，全都是事先演练好的。
冯天用化装软件分析侯立明的脸，同样收效不大。侯立明这张脸是岁月之手的神奇作品。
炮哥在屋里踱步，不时看看表。凌晨三点多了，大家长要求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得出结论，现在看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炮哥很少在队员面前流露出烦躁情绪。
厕霸也开始抓耳挠腮。
这时，一直躺在床上扮死鱼的脏鱼，抬起脑袋瞟了一眼，阴郁地说了句：“骨头不变。”
其他三人的目光唰地投过去。
冯天最先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忘了这么简单的道理。
脸部再怎么伪装，骨骼的构造是不会变的。即便做了整形手术，也是难逃法眼，人类的水平还达不到鬼斧神工的地步，通过注射、垫假体、削骨改变面貌，不仅会在局部留下僵硬、突出的痕迹，而且后续维护麻烦。但照片上这个人，脸部是自然的，没有不协调的状态，除了鼻子有点奇怪。
“看看他的骨骼图。”冯天催促。
厕霸歪着头，双腿习惯性抖动着，然后打个响指，埋头在电脑前。
他进入一家海外网络平台，灰色的背景显得单调沉闷。他的手指划动，光标移向按钮。冯天认出来，厕霸准备使用比特币。
电脑“嘀嘀”响了两声，厕霸的购买生效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下载安装软件。打开的界面上有一大堆复杂的指示框。
接着，侯立明的照片导入框内，脸上出现了无数的横线，又细又亮，随即被竖线切割成无数的细小网格。然后每个区域都在变化。左侧上方的字符迅速跳跃闪现。有一个计算装置，不断出现各种数字。
大约一分钟以后，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完整的头骨像。
黑色为底的白色头骨像，宛如X光片呈现在眼前。冯天有些兴奋。“智障骷髅。”厕霸怪笑着说。
这次就连炮哥也笑了，还故作亲切地拍抚着厕霸的肩膀。
不料厕霸倏地一震，犹如触电般抖落炮哥的手，扭头恶狠狠瞪了炮哥一眼。炮哥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厕霸的这种眼神。
“我最讨厌男人碰我！”厕霸发出威胁的声音，满脸的恶心与厌憎。冯天连忙自觉地挪开了屁股，但目光始终紧盯着电脑屏幕。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侯立明的鼻子有点怪——那里有过损伤，处理后形成了狮子鼻状态。
冯天提醒厕霸集中注意力。厕霸回到任务中，在冯天的指点下逐层复原头骨面相。
第一步是将颅骨定位后，根据绘画中的“三庭五眼”理论，用四横五纵的九条直线，确定其五官位置和大小。第二步是将现有的面相信息，输入“人像模拟组合系统”，并按照人体解剖学原理，从系统的部件库中寻找与颅骨匹配的五官部件。最后运用美术、医学等知识进行制作。
颅像复原法，曾用于长沙马王堆女尸的复原工作，并成功复原多具腐烂无名尸的面相。
冯天目测此人的年龄约在四十八九岁，于是让厕霸描绘出三张不同年龄的面相图，一张是现在，一张是三十岁，一张是二十岁。
三个多小时后，制作完成的面相复原图展现出来。“好帅！”冯天惊叹道。
当冯天盯住那张二十岁俊朗的脸时，不由暗自打个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怎么了？”炮哥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这么帅……我接受不了。”冯天掩饰地笑一笑。这人有点像梁若啊。
应该说梁若有点像他！
炮哥急于完成任务，催促厕霸：“下一步就是找到这张脸的主人。”厕霸没理他。
冯天想了想，说：“只能去图书馆碰运气了。”
早上八点半，位于长安北路的省图书馆一开门，冯天和厕霸便走了进去。
他们来到六楼资料馆，找到一台用于查询报纸期刊的电脑。往年的报纸内容已经有了电子版。冯天示意厕霸打开《西京晚报》，输入“1980——2010”，先查这三十年的。
厕霸将手机连接到电脑上，他的软件能在海量的电子世界中，进行数据追踪、深入挖掘。
软件启动了，侯立明的新照片呈现在手机屏的左侧，右侧飞速闪烁的图文资料如瀑布般滚过，与那张照片形成一动一静的状态。
比对过程只进行了七秒钟，手机便响起嘀嘀的蜂鸣声。
电脑上跳出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显示是二十六年前的6月15日，《西京晚报》的一则寻人启事：侯立明，男，现年二十二岁……
冯天与厕霸对视一眼。厕霸咧嘴轻笑，冯天也很激动。在茫茫人海中，剥开层层伪装，把一个从来不相识的鬼隐者挖出来，这种如神加持的感觉，就像刚打了四百毫升鸡血，忍不住想引颈长鸣。
冯天又看了一眼侯立明的照片。难道他真是梁若的父亲？
厕霸正准备拔掉插头，忽然，手机又响起嘀嘀的蜂鸣声，仍在继续挖掘数据的软件，通过名字与照片双重线索，发现了新目标。
1990年8月29日《西京晚报》第二版的社会新闻：灞河凶案是典型的寻衅斗殴型杀人案件，犯罪嫌疑人在与侯立明互相斗殴过程中致其死亡……
冯天的脑子瞬间卡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则新闻。厕霸急忙进行交叉比对，结果大吃一惊——
那个人早就死了！
第十二章
惹不起的老家伙
→1
进入九月以来，接连下了两场雨，湿漉漉的空气中渐渐涌起的凉意，使这座原本燥热的城市变得清爽了。街边的国槐轻盈地飘落一些树叶，烤玉米的小摊支在树下，散发着独有香气，吸引了几个行人驻足。
胡东海站在小摊前，往篮子里放了五元钱，指着一个饱满的烤玉米，说：“给我来这个。”
摊主一边转动着炭炉上的玉米，一边拿起竹签递给胡东海。
胡东海撕开玉米衣，烤得焦黄的玉米瞬间勾出了他的口水。他急忙咬了一口。因为之前在灞河遭了水淹，这几天头疼，无奈在家躺着。谭春线送来的药还算管用，又扎了几针，觉得精神了不少。
雨一停，他就去友谊医院看了看，发现梁若已经出院了。今天到梁若家附近转悠，看到梁若和母亲出了门，便跟在后面，沿着街边一直往南走。母女俩步子慢悠悠的，看来就是逛街散心，用以帮助梁若康复。
没过多久，胡东海远远地瞥见了侯立明。这次追踪又成功了。
他一边啃着玉米，一边沿着街边往前走。他觉得侯立明的行迹有点奇怪，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他，有点瞻前顾后的样子，这在以往没有出现过。
侯立明似乎提防着什么……
梁若和母亲进了服装店，逛了十几分钟，终于出来了，但侯立明却不见了。胡东海尾随着梁若母女，准备再次看到侯立明时，想方设法拦截，但绝不能惊动那对母女。
这时，胡东海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年轻人。那人伏身在远处的一堵墙上，半个身子遮掩在树后，像一只猫，将周围十几米的范围收入眼底。
胡东海侧身站在公交站牌下，继续啃着烤玉米，目光又往那边一瞟，年轻人不见了。胡东海皱了皱眉头。
他加快步伐跟着梁若母女。
前方的侯立明在街角晃了一下。与此同时，胡东海再次发现那个年轻人，很近的距离，出现在一间商店的宣传牌后面，长发在脑后扎了个辫子，眼睛望着的方向，正是侯立明的身影消失之处。
胡东海把烤玉米拿在手里，随着人群往前走。年轻人在他右侧前方隔着七八个行人的地方。当侯立明第三次出现时，年轻人加快了步伐。胡东海可以确定，对方也在跟踪侯立明。
胡东海感到一阵迷惑。
但既然是同路人，就继续跟下去。
不过，年轻人忽然改变了路径。胡东海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他。如此警觉的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胡东海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决定一探究竟，便沿着年轻人的方向追去。
对方正是炮哥。炮哥再次转变路径，一猫腰钻进巷子。胡东海的速度随之加快，但他进了巷子后没有看到目标。就这么不见了？一抬头，赫然发现，在围墙上，那小子敏捷地连爬带跑，一眨眼跳到了另一面墙上，然后隐没在楼群里。
胡东海略一思忖，斜着钻进一条小巷，沿着岔路加速奔跑。
三个岔口之后，炮哥出现在前方。他没料到胡东海突然追上来，原本正坐在墙上，一条腿耷拉下来，不知在考虑什么。一见胡东海，他急忙抽身而起，翻到了墙的另一面。
墙很高，墙面光滑。胡东海提一口气，朝着墙壁飞奔过去，企图借着冲力，直接蹿上墙头，结果双脚只是在墙根蹬了几下。
不服老，第二次又一个猛冲，这次蹬了五六步，伸手去扒墙头，却只是摸了一下，就掉下去了。
无奈，胡东海急忙跑到下一个交叉口。他忽然发现，小辫青年到了自己身后。对方竟是在反追踪！
胡东海暗暗吃了一惊，那小子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技能。他继续往前跑，吸引小辫青年来追，对方显然对他也充满好奇。两个人从巷子里跑到街上，又钻到另一条巷子里。
胡东海紧盯着小辫青年。对方施展的跑酷功夫是他从未见过的，先是绕着墙壁与高架梯，上蹿下跳。然后斜阳里一个高难度悬空翻转，人就到了七八米外的屋顶。之后沿着屋顶到屋顶，一次次飞跃而过，很快甩开了胡东海。
胡东海选择的所有路线都是最短距离。他捕捉炮哥的声音，组成相应的特征模式，进而推测对方路径，开始拦截。但对方的优势明显，来来去去都在高处，能看到身影，却触不到人。
胡东海显得十分狼狈，跌跌撞撞，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闯。
炮哥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爽感，忍不住戏弄对手。他玩着花样，学胡东海蹬动墙根的可笑样子，然后示范性地一跃上了墙头。胡东海在下一个岔口看到他，他一个后空翻，从墙头跃向另一个墙头……
胡东海等待的机会到了。他一甩手扔出烤玉米。啪！
打脸只要一下，不轻不重。
玉米棒子砸到脸上并不痛，但炮哥在瞬间失去了平衡力，犹如折翼的飞机，突然天旋地转，一头栽到地上。
胡东海大步向前，伸手抓炮哥的小辫。
炮哥一摔到地上，顺势打个滚，双脚踢向胡东海，然后鲤鱼打挺站起身。胡东海的手指从辫子上掠过，揪掉一撮头发。
炮哥疼得一呲牙。这时他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本来转身要跑，脚下仿佛绊了一下，身子一歪。胡东海抢步向前，抓住炮哥的肩膀。
“小子，干啥的？”
“关你……屁事……”
炮哥拼命一挣，在胡东海腰上拍了一巴掌。胡东海趁他立足未稳，双手用力推出。炮哥斜着往墙上撞去，快撞上时，借助惯性跳起来，扒住墙头，身体一个大回旋，翻到了另一面，脚步声远去了。
胡东海站在原地，指缝间还粘着几根头发，手一松，在风中飞散了。这么厉害的小子，为什么盯上了侯立明？
→2
炮哥翻墙远遁后，一口气跑到建国路上，来到城墙东南一隅，钻进一大片老社区，七拐八绕，到了城墙另一边，再一转弯就融入了熙攘的人群中。
炮哥来到一片小广场，四处一望，安全。他坐在树荫遮蔽的木椅上，给厕霸打电话。
“收到信号了吗？”炮哥问。
厕霸只是“唔”了一声，爱搭不理的语气。
“那人不是侯立明，是另一个，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汇报大家长。”
“唔。”
炮哥今天出来，本来的目标自然是侯立明，他随身带着追踪器，也是打算放到侯立明身上，从而探查对方的住处，进一步了解对方。
但半路杀出个怪大叔，且追踪技能惊人，虽然方法比较老派，但自成风格。炮哥知道市井江湖潜藏着许多高手，以前遇到过一些，但由于自己的阅历和经验还不够，今天这种人是第一次撞见。
他感觉这个怪大叔对路径的判断很邪乎，似乎包容了整个环境，不仅是眼睛看到的，更重要的是耳朵和鼻子的功能，把自己完全融入空间。这种空间辨识力，他只是听说过。
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他才临时决定，趁着对方抓他时，一巴掌拍到对方的腰上，把追踪器安插在西装口袋内侧。
追踪器是有数的，今天带出来的是编号A28。信号已经传送到厕霸的手机上。炮哥随即向大家长禀报：“跟踪侯立明时被另一个中年男人盯上，虽然成功甩掉了，但那家伙追踪手法奇特，有可能是侯立明的同伙。”
袁富阳闻言，吃了一惊。之前刚刚得知侯立明是个“早就死了的人”，已经够奇怪了，眼下突然又冒出一个同龄中年男人。西京的地头果然是藏龙卧虎。
他命令炮哥：“集中优势资源，以最快的速度挖出对手的底细！”
厕霸的手机屏幕上有一个移动的红点。
微型追踪器的追踪半径为16千米。手机屏幕上有个坐标，坐标上方显示：距离8574米。这个数字缓缓变大，表明追踪对象正在移动。
冯天在房间里踱步，不时关注一下。
手机屏幕上的红点沿着西京地图缓缓移动，到了三厂路。坐标上方的数字继续变大，最终在10827米止住。
冯天嘟囔道：“相距10千米。”
“这个智障跟侯立明是一路的？”厕霸咧着嘴问。
冯天不喜欢厕霸对一切的藐视态度，尤其是遇到这么诡异的对手，轻敌只会铸成大错。但厕霸这小子是听不进意见的，大家长针对他的怪诞性格，也只是吓唬和欺骗，从来不讲道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正是厕霸天生的那种“我最牛”的个性，激发他的天才能量熊熊燃烧。
炮哥走进房间，扫视一下，问：“脏鱼呢？”“游泳去了。”冯天说。
脏鱼的游泳就是洗澡。他不适应卫生间的洗澡方式，那让他窒息，更不会去公共澡堂与一群人挤在一起，而是自己找一片水域，跳进去扑腾一番，然后躺在水边把自己晒干。只有在水中扑腾时，脏鱼才会迸发出生命的动感。
冯天接过厕霸的手机，看着那个红点：“这个人在三厂路停留了多久？”
“一直没动过。”冯天说。
“可能就住在这里。”炮哥低喃。
“去侦察一下吧。”冯天提议。
“给脏鱼发信息，咱们先搬走。”炮哥说。
之前侯立明发现这家旅馆后，他们并没有急着搬离，是想作为一个诱饵分散侯立明的注意力，好趁虚对付梁若。但眼下情况突变，多了一个对手，便要重新调整策略。
冯天在自己的地图册上已经设定好几个备用地点，随时可以到位。“搬到哪里？”冯天问。
“在梁若家和三厂路之间找个地方。”炮哥说。冯天在地图册上画了一下：韩森寨。
“钟摆，梁若那边怎么样？”炮哥问。
“挺好的。”冯天说。
炮哥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冯天的回答不满意。他加重语气：“那条线牢牢抓住，咱们的任务中心就是梁若！”
“放心吧。”冯天露出浅浅的笑容。
→3
胡小灿给一位老顾客开了锁，骑着自行车回家，路过一家便利店，想起家里的卫生纸用完了，便停车走进小店。
他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卫生纸，又在零食区拿起一袋虾条——叔叔出狱那天吃的第一口社会食物，就是销魂的虾条。
胡小灿来到收银台。有两个客人也过来，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他随意往左侧扫一眼，愣了一下，看到那人脸上的刀疤。再往右侧扫一眼，打个寒战，对方也在看他，面容阴狠，透出一丝呆傻，舌尖咝咝吸着凉气。
胡小灿的身体僵住了。
刀疤脸拿着一袋奶粉，咬舌男抱着一大包卫生纸，后面露出刀尖。小店没有其他客人，胡小灿的面前只有矮个子男店主。
“谁先交钱？”店主扫视三人。
胡小灿目光闪烁，看到收银台旁边的角落扔着一个作业本，上面隐约有“晓萍”两个字。
“哥，晓萍最近咋样了？”胡小灿问。“嗯？”店主呆呆地看着小灿，“她……好着呢。”
“啊——晓萍在马路上！”
胡小灿猛地一指窗外，趁着众人愣神的工夫，转身便跑。但后脖领被刀疤脸揪住了。
“谢谢两位兄弟，”店主怒指小灿，“一包卫生纸和一袋虾条，至于吗？”小灿以更大的声音喊道：“就不给钱，怎么了？”
他一边叫唤着，一边悄悄用力挤压虾条袋，使虾条袋在顶部形成一个鼓胀的圆球状，继续挤压。
“你干啥？”刀疤脸发觉不对，凑过来看。
然后虾条袋“嘭”的一声爆炸了，虾条飞溅。胡小灿趁乱又用打火机点燃卫生纸上的塑料，扔向咬舌男。
刀疤脸还处在爆炸的震惊中，咬舌男躲避燃烧的卫生纸。胡小灿给店主扔下二十元钱，夺路而逃。
“追！”咬舌男收起匕首，冲向门口。
刀疤脸一边跑一边说：“咱俩好像遇到克星了。”
“不信！我要反客为主！”咬舌男叽叽叫道。
胡小灿狂踩自行车，沿着街边拼命逃。刀疤脸和咬舌男远远地追赶。
胡小灿转个弯，差点儿和迎面驶来的外卖摩托车撞上，慌乱中摔倒在地，爬起来抓住自行车，飞身跃上，继续猛踩。
三厂路到了。他把自行车踩圆了，耳边风声呼啸。他扭头往后看了看，那两个家伙不见了。胡小灿松口气，在巷口把自行车归位，匆匆跑进巷子。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个家伙又出现了。
“来啊！”胡小灿一边跑一边挑衅，“我叔在家等着呐！”刀疤脸的速度慢了，他还记得那天晚上被揍的感觉。
刀疤脸伸手拦住咬舌男：“过界了。”
胡家的大门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地狱入口。两人停在围墙边，与胡家相距二十多米。
这时，咬舌男忽然仰起头，望向天空。刀疤脸不明所以，跟着抬头。一架黑色无人机飞过头顶，在胡家上空盘旋。
刀疤脸愕然道：“兄弟，我有点搞不清状况。”咬舌男呆呆地说：“这家人很复杂。”
胡小灿本来没注意无人机，准备进院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个家伙望着天空发呆，于是抬头一望，愣住了。
他急忙进了院子，无人机在上空盘旋。
小灿关了院门，冲进正屋。胡东海正在厨房煮面条。“灿儿，盐快用完了，你啥时候……”
“叔，咱家被监控了！”小灿急切地说。
“嗯？”胡东海一怔。
“快来看——”
小灿拖着胡东海的胳膊，将他拉到外屋的窗前，抬头向上张望。胡东海说：“这个玩具挺高级，谁家的？”
“那是无人机，能拍照摄像。”小灿又往外瞥了一眼。
无人机飞到屋顶去了。
小灿把刚才的经历告诉了胡东海。叔侄俩分析，这种情况不像是刀疤脸和咬舌男那一伙人干的。
“应该和那个小辫子有关。”胡东海说。
“小辫子？你招惹女孩儿了？”小灿露出意外又兴奋的表情，感觉叔叔果然深藏不露。
“是个小青年，年龄跟你差不多。”胡东海说，“今天上午碰见的。我跟踪侯立明的时候，那小子也在跟踪侯立明，我俩就干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