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看见他吧?”唐尼问道,眼睛看着后视镜。
“瞄都没瞄一眼,”鸡仔说道,“不过也好,我也不想知道他是谁。”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德克西特打电话,我在监狱里认识的一个朋友。他有个兄弟在费城日报上班,门路广泛。我焦急得如坐针毡,动手前我本该计划好这件事。
“唷。”
他一答话我就知道是他,没人说“唷”说得和德克西特一样。
“德克西,是我,尼克。”
短短一阵沉默,“鼠仔尼克,最近咋样,啥事?”
“我需要在宾州赫尔希报纸上登个故事。”
“可能要施惠于人,可能得给点好处。”
“德克西,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欠你个人情。”
“给我说这事要怎么写。”
我把细节告诉他,他说等他回话。三个小时后,他打来电话。
“都搞定了,估计要花你五百块。”
“给我个地址,我说过欠你一个人情,我是认真的,告诉我就好了。”
我把1000美元塞进信封里,然后寄给德克西特。额外给他些钱就是要保证他以后还会帮忙,如果事情败露,这可能也能堵住他的嘴。离开前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玛丽·托马斯修女。电话接通后,我告诉她吉娜要去找她。
“尼克,我不能卷到犯法的事情里去。”
“修女,如果你相信我,请听我说。让她在你那躲几天,把她安顿到朋友那里或者给她找个旅馆。别让她用自己的名字或者显露她身份的东西。几天后,你就会收到我寄给你的一封信,里面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等待了几秒,才听到托马斯修女的声音,“告诉她别担心,还有,尼克···”
“怎么了修女?”
“没什么,注意安全,上帝与你同在。”
“你也是,修女,谢谢。”
回家的路上我丢掉了那把枪。把枪身擦拭一新后放进垃圾袋里,然后埋在新泽西州的松林泥炭地里,数不清的枪埋在那里,多一支也无妨。很多人喜欢把枪留在身边,我从不。留着枪会增加被抓住的几率。如果有谁来我家里,我可不想让一把枪将我引入一桩罪案。
我到家后写了一封信,告诉吉娜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去哪里。写完后加上一句,“你一到印第安纳波利斯,就找家便宜的旅馆。过上一周,然后每隔一天给托马斯修女打一次电话,直到她告诉你收到我的信了。”
在离家几英里外邮出信后,我回了家。明天是个大日子,我只祈祷德克西特的熟人能为我把这事搞定,如果没有,我就死定了。
铁托坐在厨房的桌子上,享受着他每早的卡布奇诺,面前摊着一份报纸。曼尼进来时,铁托合上报纸,“你检查过了?”
曼尼点点头,“鸡仔看着她倒下的,我看了看赫尔希的报纸,今天早晨登了讣告:黛比·斯莫尔,圣十字中学教师,无亲无故。”
铁托又啜了口咖啡,抬起头,满脸疑问,“枪击的情况,报纸上一句都没提?”
“就一句话,说联邦探员已着手调查。听见了吧,铁托,联邦探员。也就是说他们在盯着,跟你想的一样。这肯定是个圈套,要逮住你。”
铁托哈哈大笑,“好啊老尼克。我提醒过托尼他是在赌博,看来他失手了。”
第二天我去找铁托,告诉他要辞职,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一开始他并没有当真,但过了一会后他同意了。我告诉他我会待在这,可能会找一份真正的工会代表的工作。
他坚持说服我,但我心意已定,他也只好答应。说我可以留在工会代表的职位上,而现在我也只好继续这份差事。钱并不是很多,但也说得过去。我存了很多钱,现在也有老爸留给我的一笔钱。
我要走时,又转过身去,“我要先离开一两周,然后再回来重新开始。”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点点头,“嗯,可以。不管你想要什么,尼克,回来时给我打电话。”
就在我要开门时,他问道,“她留下多少钱?”
我知道他早晚都会问,但是很惊讶他这么晚才问。
“差不多二十万。”
“二十万”,他的眼里透着十足的贪婪,“对一份微不足道的工作来说,那可是一大笔钱。可能——”
“我们之前说好了,铁托。”
“是啊,去你的,这怎么样。”
我走出门朝我的车走去,他还在那嘟囔个不停。
但是……内心依旧感觉有些东西不对劲,铁托相信的太容易了。我决心要更警惕些,至少接下来几个月要小心翼翼。
几天来,我无所事事。跟托尼和西装侠在一起的时候,我故意让人看到,都是为了让铁托知道我还在这里。大约一周过后,我把藏在家里的钱统统收起来,然后在夜里偷偷离开。是时候去印第安纳波利斯了,去帮助吉娜开始新的生活。我有责任这么做。如果当初把她杀掉了事,她如今就不会活在忧虑和恐惧中。


第四十九章
印第安纳波利斯
二十个月前
我开车一路到了费城,把车留在了机场。然后我搭了一辆出租车到市中心,又换了另一辆出租车到了租车中心。我订了两周的经济型汽车,都是在不同的名字下预定的。我开车一路向西到了印第安纳波利斯。开一整天的车,我就能到那儿吃晚饭了。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我想了想我的生活为什么改变了,我为什么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冒这么大的险。思来想去,我把这归咎于教堂和玛丽·托马斯修女。是他们在我心里种下了内疚的种子。
我到印第的时候,吉娜的精神已经几近崩溃,她一直在发抖,每隔几分钟就要检查一下四周。我费了一会功夫才安慰下来她。第二天,我们去了芝加哥,给她准备了两张新身份证——凯西·麦恩劳其和玛丽·西蒙斯。她不喜欢这两个名字,但还不至于不能接受。最坏的事情是,我告诉她,她不能再教书了,因为他们会从她以前的生活习惯中寻找一切相关信息。
我们回到了印第安纳波利斯,我给她租了一个小房间。然后我指导她该如何过今后的生活。我离开的时候她哭了。我知道她非常难过,但我也知道我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印第安纳波利斯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大城市、发展迅速、机场快捷、便利的航班连通附近城市,而且最好的一点是,有四条洲际公路相连,可以在短时间内到达任何地方。不到四个小时,她就能到芝加哥、辛辛那提、克利夫兰、底特律、路易斯维尔或者圣路易斯。我开车回纽约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对吉娜不仅仅是歉疚,我有些喜欢她了。
像这种时候我会非常羡慕捕虫王,总能和不同的女人相处。我做不到。我总是在找特别的那个人。问题是,她们都不是安吉拉。
吉娜也不是安吉拉,但是……她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或许我更想要吉娜吧,或许是这只是种同情——我们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我在费城机场拿了自己的车,一路开回家。经过沃尔特惠特曼大桥的时候,我伸手去够香烟,可是一根都没有了,我摇了摇自己的头。我必须要集中精力。如果铁托发现吉娜还活着,那么我就死定了。


第五十章
托尼和铁托共进午餐
布鲁克林——十八个月前
离开吉娜已经几个月了,记忆开始模糊不清。有那么一会儿我对她有很强的欲望,但是这可能只是我自己欲求不满罢了。就像托尼说的,只是需要找个“骚娘们”放纵下,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吸引我的。但我也可能妥协一下,毕竟这么做方便的多,也便宜的多,我可以自己想象自己是和我真正想要的人在一起。
我把脑海中安吉拉的身影挥去,电话响了:“喂?”
“尼克,是我,托尼。我们要去卡塔尔迪吃午餐。”
现在去吃午餐有点早了,但是管他的呢。“我二十分钟后到。”
我到的时候,波林和捕虫王已经和托尼一起坐在桌边了,而且看上去,已经干掉一两杯柠檬切罗酒:“你们已经开始了?”
“又是美好的一天。”波林说。
“我猜你们刚刚去游泳了?”
捕虫王从篮子里抓了一片面包,但是在塞进嘴里之前,他回答道:“我去了。”
“我可不管什么游泳不游泳的,”波林说,“我饿死了。”
“你们都吃了什么?”
“就喝了点柠檬酒。”托尼说。波林肚子发出的咕噜声证明他也是同样饥肠辘辘。
服务生过来时,我们三个点了烤碎肉卷,捕虫王点了通心面。餐桌上,我们回忆了那些过去的日子,就像我们每次聚在一起都会做的那样。这么多年过去了,真实的记忆其实已经早已模糊不清,变成了我们希望它成为的样子。我们谈论着那些械斗,却选择性地遗忘了开打之前自己有多恐惧。我们记得的只有打完那一刻的兴奋。弗兰基和托尼谈论着女孩们和他们的征服史,忽略了随之而来的失恋和心碎。
波林一口干了自己的酒,又点了一杯,然后问我是否去看过安琪:“找个周末开车过去吧,看在上帝的份上。只要几个小时而已。”
我承认,他的建议听上去不错,但是真正讽刺的是:“我去做什么呢,波林。回去说:‘嘿,安琪,看我,我现在当工会代表了。’”
托尼看上去有些恼火:“她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想着见她?”
我不喜欢托尼的语气还有他的态度:“那又怎么样,托尼。我进了监狱。告诉我你会等一个要在牢里待七年的人吗?”
托尼哼了一声,发出了一声冷笑——他擅长发出的那种笑声:“是啊,但是她连七个月都等不了,她就是个——”
我伸手去抓他,但是他在桌子另一端。要是他坐的近一点,我肯定已经招呼上去了。“别。”
我看着他们每个人:“我知道你们不怎么喜欢安琪,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那么说她。”我转过脸看着托尼,“任何人都不行。”
捕虫王转移了话题,然后用叉子舀起最后一点甜点:“妈的,今天就到这里了,伙计们。”
“什么?”波林问道。
“铁托刚刚进来了。被人看到和他在一起,我就完了。”捕虫王擦了擦嘴,扔了两张二十美元放在桌子上。
“把你的钱拿走。”托尼说。
“不能再蹭你的午餐了。”
“我倒不介意。”我说。
“好吧。”托尼说,“下次再见。”
路过铁托时我朝他点了下头打招呼。
不到五分钟,我就独自上路了。
铁托走向尼克和捕虫王刚刚坐过的位子,拖开一把托尼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嘿,波林,你去看着车子怎么样,让我和托尼说几句话。”
波林起身走开了,然后服务员走过来拿走铁托点的单子,又带来一些面包。铁托开口:“我一直为你骄傲,托尼。你是把赚钱的好手。”
“多谢夸奖,铁托。”
“我收你的时候,他们就对我说你是个聪明的小子。你一路爬上来都带着这个标签,但是事实上很多人都很聪明。你的工作是交货,这个工作非常重要。”他喝了一口水,接着又喝了一口,“再没什么工作比交货更重要的了。”
“要是没有波林的话,我什么也办不成,他是最好的助手。”
铁托点头:“是啊,我听说了波林很不错。你身边需要些得力的人。你有一群好兄弟——波林,尼克,就连捕虫王也不很错。可惜了,他是个警察。”
“至少他有胆子提醒我们。”
“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是好样的。”铁托又喝了些水,然后把空杯举起示意服务生加水,“这里的服务越来越差劲了。”
“只是太忙了,这里通常都不错。”
铁托水杯加满了之后,他倾身靠近托尼:“记得我们之前谈过的事么?进行的很顺利,你的兄弟是好样的。”
托尼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尼克?”
铁托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是啊,就是刚刚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个尼克。”
托尼张大了嘴巴,把餐巾纸揉成一团,放到了自己的盘子上:“你看到尸体了吗?如果没有的话,你就是白付钱了。但谁在乎呢?只要能解决你的麻烦,就够了。”
“我的人看到她倒下了。曼尼在报纸上看到了讣告。”他用餐巾狠狠地擦着脸,就好像脸上沾了胶水一样。他用那粗壮的手指在托尼面前摇晃着:“我花了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就够了。”
铁托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服务生走过来的时候,他点了一杯水,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说道:“我会查清楚的。这段时间,你找几个人盯着尼克,我要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去了哪,买了什么,吃了什么。如果他敢耍我……”
“如果他耍了你的话,目的肯定不是你,我和你说了,他不杀女人。”
铁托站了起来,把餐巾纸扔到桌子上:“你去查他到底杀了那个女人没有。如果没有,就把他们一起做掉。”他盯着托尼,“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你一直在步步紧逼。到底为了什么,他上了你老婆?”
托尼的脸绷紧了:“你这么说可就太过分了,我可不管你是谁。”
“我会查清这件事,我会告诉你我到底发现了什么的。”铁托说完,气冲冲地走出了餐馆。


第五十一章
誓言破裂
布鲁克林——十八个月前
托尼站起身准备出门,服务员手里拿着账单拦住了他。
“萨努罗先生——”
“记在账上。”
他撞到了几个顾客,匆匆走出大门。波林在等他。
“发生了什么?铁托出来的时候,就像要杀人一样。”
“没什么事。”
“喂,托尼,别蒙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托尼详细地告诉了波林吉娜的事,以及为什么他们必须杀了她,却没有说他们也要杀尼克。
“你的意思是尼克本来要去做掉她?你是说我们的尼克他妈的居然是个杀手?”
“你没听错,问题是,他没有照做。现在他要倒霉了。”
“我们该怎么做?我们不能让这事发生在尼克身上。我才不在乎铁托,我们说的是尼克啊。”
托尼盯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两岁的幼童,“你不在乎铁托?谁给你钱买的房子?谁送你的孩子进的贵族学校?”波林没说什么,托尼继续说,“别担心,我有一个计划。如果我们可以找到这个女孩,我们就可以说服铁托放过尼克,我保证。”托尼拍拍波林的手臂,走到车那里,“待会在波比餐馆见。”
波林想要说点别的,但托尼转过身说,“还有,听着,你如果再提安琪,我会揍扁你。”
“什么?我说的不过是让他去见她。”
“对,好吧,别管了。尼克没她会更好,你看,他一跟女孩在一起总得发生什么事。这一个就让他麻烦缠身,天大的麻烦。”
波林走进车里,不停地摇着头。
托尼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办。他不能直接去问尼克,因为他原本不该知道这件事,除此之外,那样也容易使尼克生疑。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证明尼克没有杀她。这应该不难。铁托说,事情登在了报纸上,但托尼知道,计划一件事很简单。报社通常会在几天后发出勘误,试图掩盖自己的行为,若是有人质疑,他们便会使用老套的借口,说什么“无心之失”,来为自己辩解。他敢确定,铁托没有发现那则勘误。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铁托的号码。
“喂,哪位?”
“是我。”
“你想点说什么来毁掉我一天的好心情?”
“只想跟你说一下我的想法,你找人去检查一下刊登那则消息的报纸,看看他们后来有没有勘误。”
“就这些?”
“就这些。”托尼说完之后,铁托挂了电话。
托尼不想让曼尼,或者其他任何人来确认这则信息。
铁托·马特利急匆匆地走进家里,他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将门关得砰砰作响。他最终进了厨房,打电话给曼尼。
曼尼还未走近厨房,铁托就在吼叫,“那个该死的尼克没有杀她,曼尼,我以为你已经确认过了,我以为她死了。”
曼尼等在那里,他的经验告诉他,铁托一这样,谁都无能为力。他走到水槽前,接了煮咖啡的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冰茶。他等着铁托发完火。铁托终于平静下来,曼尼才开口,“你是说吉娜?我确认过了,如果你说的是她的话。还记得吗?报纸登了讣告。除此之外,鸡仔他们看着她倒下去了。”
“你再次确认了吗?我刚刚又确认了一遍。他们三天之后,发了一则刊误。”
曼尼倒吸一口凉气,“我去处理这件事。”
铁托坐下来,几分钟之后终于平静下来,“我想让托尼负责这件事,告诉他可以给他四个人。必须确保其中一个是强尼??穆克。别管托尼下达什么命令,我想让尼克和吉娜死。但在我们找到吉娜之前,他们得先等等。”
“好,肯定的。”
托尼接到了曼尼的电话,在见过铁托和召集起四个人之后,当天晚上他决定打电话给尼克。铁托给了他四个人和一个司机,人数刚好能盯紧尼克又不容易被发现。另外,铁托从布朗克斯借了几个尼克不认识的人手。他依然不知道尼克住在哪里,所以当务之急是让他出来见面。托尼九点拨通了他的电话。托尼只有他的手机号,所以要想利用电话公司追踪他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并且,尼克打电话总是很简短。三声之后,他接起来电话。
“我是托尼。”
“好久不见了啊。”
“没时间闲扯,我要见你。”
尼克听起来有点迟疑,“为什么?”他的声音里满是怀疑。
“电话里不能说,在盖瑞酒吧见,就在——”
“我知道地方,二十分钟后吧。”
“我等你。”
托尼一个人在酒吧的隔间等着。他的人手在那里,虽然隔着几个街区,他们依然能够清楚地看见酒吧里的一切,等尼克一离开,他们就可以跟踪他。根据指示,他们跟踪的时候必须高度戒备,还要轮流跟踪,以免被尼克发现。他们有五辆车,做起来想必很轻松。
“怎么了,托尼?”
托尼吓了一跳,“见鬼,没见你走进来啊。”
尼克坐到了他的对面,“究竟怎么回事?”
托尼看了看四周,好像他们被跟踪了一般,然后低声说,“我本来不该知道这件事,但是,前一阵子你要杀的那个妞儿,那个——”
尼克坐直了身子,眼睛左右顾盼,他的手挪到了大腿上,寻找着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管我知道些什么,只管听着,铁托的一个手下已经发现她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别的任何事。我只知道铁托疯了,说要杀了你俩。”
尼克没有畏缩,连眼睛都没眨。如果说他真是杀手的话,他是异常冷血的那一类。
“托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试探我吗?我们被监视了吗?”他举起手,示意服务员。服务员来了,他要了一杯基安蒂。
“尼克,我——”
他伸出一只手,笑起来,“听着,我很感激你的关心,你看起来很担忧,但是相信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又笑了笑,“老天,托尼,我就只是一个工会代表。”
服务员把酒端上来,尼克天马行空地聊起来,他什么都聊,唯独不提托尼刚才说起的事情,“西莉亚怎么样了?”
“她很好。我很开心,你与此事无关,你可真让我担心了。”
他伸出手,拍拍托尼的手,“没必要担心,但还是谢谢你。”
他们又聊了十分钟或十五分钟,然后尼克就要走,“你还有事干呢,”他说着,往桌上扔了几张钞票,“今晚我请客,劳你费心了。”
“好吧,尼克,谢谢。再见。”
托尼跟我一起出门,他把车开出来,然后开走了。我取了车,跟在托尼后面开了几个街区之后,往左转了弯。转过弯以后,我停在街中央,走出车门看有没有人跟踪。我确定没人跟踪之后,回到车里继续前行。我不时地看后视镜,胡乱转弯,想甩掉身后尾随的人。按说,我应该更加有条理,但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如果铁托真的在追杀吉娜,她可能已经死了。我向右转了一下,又向左转了两下。我原本想用公用电话给她打电话,但我骂了一句“管他呢”,就拨通了她的号码,自送她手机那天起,这号码就印在我的记忆里。
铃响了大概七声,没人回答。我开始惊慌。他们已经找到她了吗?我又拨了一遍,心狂跳着。我到底怎么了?我从未紧张或恐惧过,而现在我就像一个第一次参加斗殴的小孩。电话响了四声。
“快点,吉娜,”我一边等待一边抖腿。她最后终于接起电话。
“我是凯思林。”
我认出了这个平静的让人心安的声音,但她的声音听着有点沙哑。天呢,我太想念这个声音了,“吉娜,我是尼克,快出来,就现在。”
“你是谁?”声音依然平静。
“吉娜,听着,我是尼克,他们知道你的住处了,快出来,现在!”
“我的天呢,尼克,怎么出去?去哪里?我该怎么做?”
我好像能听见她咬手指甲的声音,看见她充满恐惧的眼睛,“好好听着,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仿佛能感受到电话对面的眼泪,“我不该做这件事,我应该——”
“闭嘴,吉娜,”当她再次平静下来的时候,我继续说,“打一个小包,拿上你的现金,拿上身份证,去机场,”对面一片沉默,“你在听吗?”
“在听,”她轻轻地说。
“好,带着现金,去机场。”
我听着她又要哭了,“他们会在机场等着我的。”
“也许会,现在你要做的是买一张去芝加哥的机票,大概每半个小时就有一架去那里的航班。你买五六个小时之内离开的那架。用现金支付,然后去其他的登机口候机。就算我没来,也不要乘机去芝加哥。坐在那里等我就行了。如果最后我没来,你就去买另一架飞往别处的航班,落地之后就去自首。”
“可是——”
“他们没有办法带枪通过安检,在我找到你之前,你都是安全的。”
我听到了几声啜泣,然后她说,“快点,尼克,求你了。”
“冷静一点,现在开始准备吧。”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我只担心她怎么样。我怀疑自己已经被跟踪了,我能感觉到,但我还是决定直接去机场。我来不及事事小心。如果我去晚了,她就会死。
铃响一声,托尼就接起电话,“喂?”
“老板,是我,他乘飞机去印第安纳波利斯了。”
“好,多谢了,我会派人过去。以我对尼克的了解,他会让她去机场。”
托尼又打了几个电话,然后默默地开车回家了。他满腹都是糟糕的感觉,这应验了托马斯修女说的那句话,它总是在人做错事的时候响起。
上帝将负罪感置入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无一例外。
托尼痛恨自己,但他也别无选择。尼克迟早会发现他做过什么,什么时候做的。托尼摇摇头,用衣袖擦擦眼睛。他祈祷他母亲的在天之灵不会目睹他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