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托马斯修女张开双臂拥抱我,“尼克·富斯科。我最喜爱的学生。”
我的脸又红了,“托马斯修女,您对谁都那么说。”
“你不该指责修女说谎。”
“是的。对不起,修女。”
“你为什么回来了?我以为你在纽约。”
我顿了顿,或许顿得时间太长了。“来这儿几天办点事。”
她抓住我的手,把我带到门口,“我们去走走吧,尼克?感谢上帝今天天气这么好,他肯定知道你要来。”
拒绝是没用的,玛丽·托马斯修女一旦拿定主意,比罗莎妈妈还要坚定,“您最近怎么样,修女?特丽萨修女怎么样?”
“很遗憾,特丽萨修女去年过世了。我们会缅怀她的陪伴和智慧。”她叹了口气。“至于我,我很好。我这一批学生都很好,又是一个优秀的班级。”
我们走下楼梯的时候我笑了笑。玛丽·托马斯修女总是那么乐观,或许是因为她脸上总挂着笑容。
“你呢,尼克?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我一直都很幸运。”我推开门,让托马斯修女先过去。
她紧握着我的手,从路缘上走下来朝街对面的公园走去,“是啊,很幸运。你一出生你母亲就不在了。十四岁的时候你父亲不在了。没过几年,罗莎·萨努罗也走了。”
我无言以对。我又能说什么?
托马斯修女在一颗巨大的老橡树下的长椅上坐下,那张长椅似乎一直在那儿,水泥支架,座位和靠背上安了小木板。这张长椅在这许多年了,听过太多故事——恋人的争吵、求婚、家庭纠纷、孩子们的诡计和女孩们的八卦。托马斯修女让我坐在她旁边,眼睛紧紧盯着我直到我和她四目相交。
“尼克,你父亲是个好人。他教出了一个优秀的儿子。”
我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但终究没有,眼泪涌上我的眼眶。“修女,你不了解。”我摇着头说道,“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可以从头来过。”
她抓起我的手。我在长椅上挪了挪位置,靠修女那里坐了坐,“重新来过的话,你会改变吗?”
我转过了头,不想让她看见我的眼泪,“我会的。我真诚地相信自己会的。”
“那就做吧,”她说道,“你是回不去的,尼可洛,但是你随时可以重新开始。”
“修女,你不——”
“你想说我不知道你干过什么?”她拍着我的手背,“我感觉自己养育了一千个孩子,虽然没有一个是我生的。我的孩子们成了牧师、警察、木匠、砖瓦工、水管工、护士、老师,甚至还有杀人凶手。”她发现了我眼中的惊异,“是的,甚至还有杀人凶手,但是所有人身上都有善良的一面。”她强忍泪水,“你还记得汤米·多尔蒂吗?”
我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杀了那几个波士顿女孩的人?”
“是的,就是他。他被判刑后我和他谈过话。”托马斯修女停顿了一下,抽泣起来,非常心痛,仿佛她辜负了托米一般。“他从没祈求宽恕,至少,没祈求我的宽恕。他一直在说如果那晚自己做了别的决定会怎样?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说道,修女,如果那天我在停车牌那里没向右转而向左转,我就不会看见那些女孩,也不会搭她们一程。尼克你知道吗,然后他长叹一声。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接着说,修女,我真的相信如果那晚我没有看见那些女孩,我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现在我对自己的家庭造成了这样的伤害。”托马斯修女站起来,走了两步。“好好想想。下定了决心,就去做。”
“修女,你不知道我做了——”
“尼可洛·富斯科,如果你要忏悔,去找汤姆神父。如果你为自己感到难过,那就去施密特酒吧,大口喝酒忘掉悲伤,在那儿,你会看到很多同病相怜的人。但是如果你想要你的人生有点改变,那就下定决心改变然后坚持。”她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晃了晃,“上帝知道你做了什么,孩子,你现在还没死,所以上帝让你活着一定有他的安排。去争取你的新生活吧。从明天开始走上一条新的人生道路。该死,不要等到明天了,就从今天开始。”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动了几步,我握着拳头,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我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修女,你都会感到羞愧的如果——”
托马斯修女抬起手,“我告诉你了,如果你想忏悔,那就去忏悔。”
“我不会去忏悔,修女,我不信任那些神父。”
“那你信任我?”
“当然。”
我依旧来回走着,手指关节依然咔咔作响,修女什么都没说。最后她面对着我:“不论你要做什么,今天不要动手,明天再开始。答应我。”
“为什么?”
“我必须要想想。我今晚必须向上帝祷告,祈求神的指引。”
“修女,我——”
“答应我,尼克。”
“好的,修女。明天见。”我离开之后咒骂自己居然没有询问安吉的情况。好像我内心的每一种情感都在告诉我去见安吉。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过去和她打个招呼。然而那些情感却又令我退缩。我的骄傲使我哽咽起来,我无法克服这份骄傲,也无法克服内心的嫉妒。这些年,我还是嫉妒安吉嫁给的那个人。最重要的是,我嫉妒她的生活——结了婚、有孩子有房子。这是我们很久之前就计划好的生活。我走到车前的时候摇了摇头。
不能再想安吉了。我要过自己的生活。
那晚,玛丽·托马斯修女向上帝祷告,她跪在修道院教堂坚硬的瓷砖地板上,祷告了几个小时之久。祈祷完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入睡。明天会是漫长的一天。真相在她的心中埋藏了太久。


第四十六章
往日信笺
惠灵顿——二十个月前
玛丽·托马斯修女从修道院出来,穿过马路时,我正在那里等她。她走了过来,每走一步,长长的黑色长袍都随风飘舞,她的面孔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我看不到她脸上的笑容,但我能在脑海中想象,我知道那笑容就挂在她的脸上。这让我感到很舒心。
“早上好,修女。”
“把你车开过来,尼克,你跟我来。”
“去哪儿?”
“银行。带着你的公文包。”
我们一路上都很安静,但并不是一言不发,而是一路有意无意地聊着天:“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耐心点。”
她带我走向一个银行保险箱,工作人员一走,她就打开了那保险箱。里面是两万美元现金,还有一封马尼拉纸的信封。“这究竟是什么?”我问道,“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这里应该有一封信。”
我动手打开信封,但是她制止了我:“别在这里打开,把这封信你自己带在身边。”
我的内心满是疑虑,但是我只是拿上了钱和信封,然后把它们放进公文包。一坐进车子里,我就伸手去取信。
她再次阻止了我:“等我走了再打开。”
“修女,究竟发生什么了?”
“你很快就知道了,按我说的去做,好么?”
我点了点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回学校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到了学校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下车前她转身望向我,微笑着,但这是强挤出来的假笑,我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然后她亲吻了我的双颊:“再见,尼克。”
她的这句告别像永别一样。我目送她离开,抱歉和悲伤齐齐涌向心头,当她关上车门时,我说道:“再见,修女。”
我想过在回赫尔希镇之后再读这封信,但是我做不到,于是我把车停在了附近的车位。当我把手放到信封边缘的时候,我的心狂跳着,我小心翼翼生怕撕坏里面的东西。打开信封,我看到里面有几把钥匙和一封信。
尼克,我的儿子,
如果你在读这封信,那就意味着我已经去世了,也许已经过世了很长时间。这也意味着玛丽·托马斯修女可能也已经去世了,或者是她觉得非常有必要把这封信交给你。
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感到心如刀绞。我很想说,如果她也去世了的话,那么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但是她也许会升上天堂,而我永远也没办法去到那里。我必须习惯在死后无尽的日子里再也见不到她,就像我活着的时候也无法和她在一起一样。
我放下了信,擦了擦眼泪。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爸和托马斯修女难道曾经……不,这不可能。她开始的时候对我那么糟糕又那么严厉……为什么老爸说他会下地狱?这没道理啊。我摇了摇头,又拿起了信。
我知道你肯定在疑惑,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我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我又为什么到这时候才把钱给你,你本可以用掉这笔钱的。
一堆问题,我知道。我会逐一为你解答的。
首先是我亲爱的玛丽·托马斯修女,她的本名叫孔切塔·派诺利——很好听的名字,不是么?我和她是青梅竹马。孔切塔从来不是大众眼中标准的美人儿,但是越来越了解她之后,我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是那么的聪明,这一点你应该早就清楚。我们什么事情都在一起做,当然并不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她保持着她的贞操,但是我们之间的爱比很多人一辈子感受到的都要多。我们计划结婚,买一套房子,生一屋像你这样可爱的孩子。像人们一直梦想的那样白头到老,幸福直到永远。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是那么的愚蠢,我认为我应该要给她很多很多的钱,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我真希望我那时就认识罗莎·萨努罗,她总是说金钱会毁了爱情。我现在相信她是对的。
为了赚钱,我开始走向歧途。自从那一晚我杀了一个人之后,杀人就成了工作的一部分。很快,杀人就成了我的工作。他们说我是最好的杀手,可是我的生活全毁了,因为孔切塔离开了我。当她知道我在做什么勾当之后,她再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然而,最让我难过的是,她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她本可以选择嫁给别人,生儿育女,但是就因为我,她将自己锁于高门之后,将自己美丽的身躯裹在黑袍之下。我为我所做的一切感到无比羞愧。
后来,我遇见了你的母亲。尽管一开始看起来不过是一种妥协——因为我失去了孔切塔。或者甚至说是一种报复,报复她去做了修女。然而我学会了爱你的妈妈,疯狂地爱,我本以为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了。她死后,我知道是上帝在惩罚我。他带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幸好,他还把你留给了我。
罗莎·萨努罗在早期帮了我很多。她总是给我很多的建议,向我灌输她那些迷信的看法,但是,她总是满怀爱心。她是个好女人,非常善良的女人。你出生后不久,孔切塔来看我,这么多年来来,我们第一次再次交谈。她没有哭,但是她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但丁,你现在有孩子了。我希望你能够金盆洗手照顾好这个孩子。”
开始我很生气她说这样的话,但是后来我明白,她是最后一次试着拯救我的灵魂,尽管相信我,我的灵魂早就无可救药。就连上帝也不能原谅这么多的错误。但是对于孔切塔,我曾深爱过的孔切塔,我发誓我愿意这么做。所以自那一天起,我对我的雇主说,我不干了,再也不会为他做任何事。他们不赞同,但是也没说什么。他们帮我在工会找了个工作,于是我又干回了老本行,砌墙。很好的工作。多淌点汗能带走你身上不好的东西,罗莎总是这么说。
现在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但我希望你没有因为我的死而太过于难过。但我最希望你读到这封信的原因是因为孔切塔——玛丽·托马斯修女——去往了她应该属于的天堂,而不是你有了麻烦。
信封里有一张清单,上面列着其他保险箱的位置,和打开它们的钥匙。总共有三十五万美金。我想,即使在你读到信的那一天,这仍旧是一大笔钱。我本可以用这笔钱投资,但是这笔钱来的并不干净。这笔钱你应该用得上。我曾经试过把这笔钱给托马斯修女,但是她不愿接受。
信封里还有我最喜欢的一张你妈妈的照片,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温柔的人。还有一卷她的头发。
如果你真的有了什么麻烦的话,我希望这笔钱可以解燃眉之急,我也希望我永远不会见到你。
哦,假如托马斯修女还活着的话,帮我向她问好。亲吻她的脸颊和对说,但丁说:‘Tiamocontuttoilmiocuore’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对她说,但丁说谢谢你。
Tivogliobene,
我爱你,
老爸
我久久地盯着这封信,时间太长我几乎忘记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终,我将信纸折了起来,放回了信封,用钥匙发动了车子。赫尔希镇还在前方等着我回去,我还要开很长的时间。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想着那封信,开始是不愿相信里面的内容,然而之后却从回忆里找到了支持信里内容的证据。就像六岁的时候,我在警察局,老爸来接我,他几乎什么都不用说,就那么盯着他们,然后把我带回去了。还有那次赛虫比赛,“脸儿哥”米奇赌了两百美金,是老爸帮我们垫的钱。那之前我从没有见过米奇怕过谁,但是他被老爸吓住了。现在我知道是为什么了。现在我知道莫尼汗死的时候,道格斯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说这让他开始注意到小尼克了。
我想我本应该早就知道的。我早该知道老爸有可疑的地方,只是我不愿意知道而已。
喇叭声响起,我转了个弯避免和人撞上。混蛋,我得集中注意力了。现在重新集中注意力,我的眼睛专注在路面上,可是思绪却不知飘去哪里。托马斯修女说我做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是现在我看了这封信,想起我做过的那些事,我不禁开始困惑。这可能是基因作祟吧。也许我并没有别的选择。而深思起来,我意识到我掉进了老爸曾经掉进的陷阱。我想要挣很多的钱去打动安琪,就像老爸当年对托马斯修女那样。
我真是个蠢货。安琪并不在意那些。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一直胡思乱想,直到我强迫我自己集中注意力开车。我下决心回到赫尔希镇之后好好解决这些事情。


第四十七章
法则二——谋杀产生后果
宾夕法尼亚州赫尔希——二十个月前
我当晚决定要赶快处理好这事,不再像从前一样等待观望。铁托也希望我尽快处理好。我早上检查了一下,确保汽车旅馆的房间已擦拭的一尘不染。尽管我早该洗澡了。但我没有洗,洗澡会在下水道里留下毛发。我把睡衣包起来扔在地板上。一旦它们被洗干净了,所有的证据都将不复存在。我不断告诉自己我只是疑心过度,没人会知道我来过这里。
我拿起包,走到车前,把车开到树林另一边的商店后面。我把车停在员工的车中间,等所有人从我视线里消失之后,我从后备箱里拿出枪,朝树林走去。枪刚好可以装进一个小箱子里。我把它装上之后,就可以从一百码以外杀掉一个人。虽然不能跟狙击手相提并论,但我的枪法特别准。
在树林中走动的时候,我默记了其他的路线。没过多久,我就坐在了一截树桩上,等着午餐休息时间的到来。吉娜不该勒索铁托。
蠢女人。
学校的铃声让我打起了精神,也让我想起以往的欢乐时光。门开了,一群孩子叫着闹着涌出来,附近回荡着他们的欢笑声。我笑了。怎么能不笑呢?没有人——绝对没有人——听到一群孩子的笑声而不微笑。
“别跑,孩子们。”
这句命令不像托马斯修女的命令那样强势,但很中听也很有力。我看着吉娜——黛比??斯末——她正在教导那些跑下楼梯的孩子们。
“我还没过马路,你们不许过,”她加快脚步,跑了起来。我又笑了,她下这句命令的时候更像一个修女了。
该死。我诅咒了一句闭上了眼睛。我摇摇头,我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工作就是工作,她毕竟勒索过黑帮,她是真够蠢的,她死了也不冤。不能让这种人教孩子。托马斯修女也会告诉她不要去勒索黑帮。
我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孩子们都在公园里玩抛接球游戏。吉娜加入了他们,孩子们看起来很喜欢她。我举起枪,将她拉入视线,对准她,然后决定再等一会。在孩子面前杀人毫无道理。我等了大约四十五分钟,铃响了,孩子们往教室走去。吉娜留在公园里,将还在乱跑的孩子从马路对面叫过来。
我再次瞄准她,将瞄准线对准她的脑袋。她快要走到马路缘上了,用老师们惯用的半跑半跳的走路方式驱赶着孩子。走到马路缘上时,她停住了,看着那三个她从马路对面领过来的三个孩子。
“提米在哪儿?”
其中的一个孩子说,“他就快来了。”
“好,你们先进去,”她说,“我在这儿等他。”
一切太完美了,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孩子在场。我最后一次将瞄准线对准她,准备扣动扳机。她的眼睛是深褐色的,很大,很吸引人。她的鼻梁长得又直又挺,上面有略微的隆起。作为一个女孩,她的鼻子稍微大了点,但我见过更大的。
正当我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她用右手食指缠绕起项链。我停住了,紧紧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我的眼睛适应一下光线,又专注起来。然后一种感觉袭上心头,让我纠结得几乎要把肝肠吐出来。那是吉娜在缠绕着她那该死的项链,让魅惑在下巴上来回流动。她脚尖站立,伸长脖颈,寻找那个掉队的孩子,仿佛在寻找迷途的浪子。
该死。她为什么也爱用手绕东西。安琪就爱绕东西,她总是用手绕自己的头发。她伸出食指,用它缠住颈后的几缕头发,然后就绕起来。吉娜绕项链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有安琪。
我慢慢地松开扳机,以更慢的速度拆开枪,将它装了起来。走回车上的路似乎是无止境的。我曾经为了一个没人在意的誓言搭进了自己的一生。现在我又有了新的生活……但倘若我不杀吉娜,我就会死。


第四十八章
艰难决定
宾夕法尼亚,赫尔希——二十个月以前
那晚在旅馆里,我坐在那里反复权衡思量。我第十次提醒自己,如果不执行这份合约,我就死定了。最好的结果,也是从此躲起来销声匿迹。不过我更可能会死。然而,每当我想扣动扳机时,总会看见安吉拉的面容和微笑。听到她的笑声、闻到她的味道、感受到她的气息。
我一拳砸在床上,然后又锤了一阵。还有谁的命运会这般悲惨?我走到梳妆台前,手伸进包里。公文夹里安琪的信在向我呐喊。
找到我,尼克。无论我在哪里,一定找到我。
我又往床上捶打了一顿。该死的懦夫。无所畏惧的鼠仔尼克,居然害怕去见到她,害怕听说她已弃我而去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但这封信还是帮我理清了头绪。这封信,以及那群玩耍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在他们面前杀掉吉娜。我一直等到了凌晨两点钟,溜出房门,检查一下确保灯都灭了,然后偷偷跑出去钻进黑暗的夜幕中。大约四分之一英里外有个公共电话亭,我慢慢跑到那里,拨通了黛比·斯莫尔的号码。电话响了七声,她才应答。
“你好?”
“吉娜吗?”
“你是谁?”她的声音带着睡意,却透着恐慌。
“我是谁并不重要,铁托·马特利派我来杀你。”
我听到了一阵喘息声,然后是一声尖叫,“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现在不会杀你,以后也不会。但是如果你想活命,就必须听我的”。我一直等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停止,才又开口说道,“你明白了吗?”
“好的,做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仔细听着,把你的钱还有所有需要的东西装到两个包里,还有你拿到的铁托的罪证。”我又听到一阵喘息声,然后是一阵吱吱声,好像是阁楼楼梯被放倒的声音。
“吉娜,听我说。没时间了,如果你现在正把钱从阁楼里取出来的话,我建议你稍后再取。这不是玩笑。我本来打算今天就杀了你,我没有这么做。但是如果你没听进去我说的话,中午前你就没命了。”
“好的,好的,你说。”
“明天上午休息时,你会听到一阵枪响。听见后立马躺下,不要跑,也不要叫,什么都不要做,就躺下。”我顿了顿,“你明白了吗?”
“听到枪声我就躺下。”
“没错。”
“那孩子们怎么办?我不想让他们害怕。”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还会认为是在放鞭炮或者别的东西。但是你听到声音就知道是枪响了,你要马上躺下。”
“好的,然后呢?”
“这会很困难,需要你集中精神。”
“好的。”
“你一躺下后,数到三十。慢慢地数,尽量一秒钟数一下。”
“你是说每秒钟数一个数……”
“没错,数到三十,然后站起来走开。”
“去哪?”
“那个时候会有很多人,大家会环顾周围看看是什么声音。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快速走开。不要跑,也不要开你的车,走着穿过旁边的街道。一直走到能叫到出租车的地方。不要用你的手机,也不要给任何人打电话。明天过后,黛比·斯莫尔就是死人了,你明白吗?”
“那我怎么样……”
“听我说就行了。回你家里拿上钱和包,然后坐出租车去汽车站,坐汽车不需要身份证。坐到特拉华州的威明顿,去圣·伊丽莎白大街找玛丽·托马斯修女。跟她说是尼克送你来的,让她在我打电话之前保证你的安全。记住,告诉她是尼克送你来的。”
沉默很久后她才开口说话。我听到她在小声说些什么,可能在记东西,“汽车站,威明顿,圣·伊丽莎白大街,托马斯修女,”她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会杀了你。”
“有时候你必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我什么时候会见到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什么样子。”
“不知道更好,我会和托马斯修女联系,她会保证你的安全。”
在我准备挂断电话时,我听到一声“谢谢你,尼克。”声音温柔而甜美。
我看着孩子们玩耍。全世界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在这个年纪,他们天真无邪。我笑了,甚至连那时的我们也是天真烂漫的,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又有一丝悲哀。我让思绪回到眼前的问题上。吉娜十分紧张,但她表现得不错。我看了看望远镜,发现鸡仔和唐尼也在观察,但是他们绝对发现不了我。
准备好,吉娜。
我瞄准枪,盯着她的头,然后把准星提高几英寸,确保她身后空无一物。我慢慢扣动扳机。枪响了,子弹从她头边飞过,打入砖墙里。几个孩子惊声尖叫,吉娜倒下了。
姑娘,干得不错。我迅速穿过树林。待我出来时,枪已放回公文包中。我看了下路上确保空无一人后,钻进车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枪响时,鸡仔扔掉了手中的咖啡,“天啊,唐尼,她中枪了,她中枪了。”
唐尼转过身,头往周围一阵乱瞄。“快离开这,鸡仔,我们不能在这闲逛。”
鸡仔猛踩油门,车子冲了出去,迅速右转到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