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地方让我们进去聊聊吗?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谋杀案。”

“呃,当然,请随意。”

他用胳膊撑着门好让他们进去。博斯判断这人应该快七十岁了,有部队经历——他的举止,以及他伸手时差点要敬礼的样子。

管制塔空间很小,装满了窗户,从而可以完全看清机场的情况。雷达和通信控制台前有两把椅子,博斯示意卢尔德找把椅子坐下,他则靠在门旁的一个四斗文件柜旁。

“我们能先问问你的名字吗,先生?”卢尔德说。

那人坐到剩下的那把椅子上,转了过来面对着两名警探。

“特德·奥康纳。”他说。

“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奥康纳先生?”她问。

“哦,我想想,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年了,但经历了两个不同的时期。从空军退役后来的这儿——在空军待了二十五年,就是在国外扔凝固汽油弹那些狗屁玩意。之后到这儿工作了十年就退休了,然后觉得我并不喜欢退休生活,就在一年后又回到了这里。那是十二年前。你可能认为坐在这儿一整天会很无聊,但是如果你在一个装有单体空调组的两连式活动住房里待上一个夏天,你就会想念热天和无聊的。不过,谁又他娘的在乎呢?你们是想知道关于那架赛斯纳的情况吧。”

“你知道它在这儿多久了吗?”

“随口就说的话,我可以跟你说,它在这个机库的时间比我在这儿待的时间还要久。过去这些年,它转手了好几次。过去两年里,机主是家来自加利西哥的公司。至少楼下的贝蒂跟我说机库账单和燃油账单是寄到那儿的。”

“公司的名字叫什么?”

“贝蒂可以告诉你。她跟我说过,但是我没记住。切洛什么还是什么东西。是个西班牙名,我不大懂西班牙语。”

“飞机还用来跳伞吗?”

“我希望不是。那些我看到登上飞机的人,跳了伞可没命还活着。”

博斯朝前探了探身,向窗外看去。他注意到奥康纳可以直接看到那处机库,控制台上的双筒望远镜可以让他清楚地看到机库大门什么时候开启。

“那么,你有看到那座机库里都发生了什么吗,奥康纳先生?”博斯问。

“我看到很多人进进出出,”奥康纳说,“很多老人,老得,嗯……就跟我差不多。”

“每天都这样?”

“差不多吧。我每周只上四天班,不过我上班的时候,每天都能看到那架飞机降落或者起飞,或者降落后又起飞。”

“你知道飞机里面是不是仍按照跳伞的用途设计的吗?”

“据我所知是的。”

“两侧装有长长的跳伞凳?”

“对。”

“那么,飞机一次可以装多少人?”

“那架飞机是加长的型号,尾部比较大。应该可以装十五个人,或者二十个人,如果有需要的话。”

博斯点了点头。

“你有向任何人报告过你看到的这些吗?”卢尔德问。

“报告什么?”奥康纳说,“上架飞机能是什么罪?”

“他们今天有提交飞行计划吗?”

“他们从不提交飞行计划。他们不需要提交。甚至也不需要向管制塔报告,只要他们遵照VFR飞行。”

“VFR,那是什么?”

“目视飞行规则。知道吗?我在这儿的工作是向有需要的人提供雷达支持,引导有需要的飞行员进出。问题是,你可能会注意到,我们是在加利福尼亚,如果是晴天的话,你就可以按照目视飞行规则飞行,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没有任何规则要求驾驶员在通用型机场和管制塔联系。今天驾驶那架飞机的家伙?他今天只跟我说了一件事,就是这样。”

“他说的什么?”

“他说,他准备朝东起飞。我跟他说,跑道是他的了。”

“就这些?”

“除了他的俄罗斯口音,就这些。我觉得是因为今天我们这里是西风,他是在告诉我他并不愿意朝东起飞。”

“你怎么知道是俄罗斯口音?”

“我就是知道。”

“好吧,没有飞行计划就是说没有文件记录他要去哪儿,或者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在这种机场,对那种飞机来说,没必要。”

奥康纳朝窗外指了指,好像那架飞机正盘旋在那儿似的。卢尔德看了看博斯。她显然被震惊到了,没想到机场这么缺乏安全措施,也没有对出入进行控制。

“如果你觉得白天不方便的话,应该晚上到这儿来看看,”奥康纳说,“我们管制塔晚上八点关门,之后机场就没有任何管控了。人们可以随意进出——而且他们确实会。”

“你就让跑道的灯亮着?”博斯问。

“不会,灯是无线电控制的。飞机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意开关。你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那些改装赛车。”

“改装赛车?”

“它们晚上会溜到停机坪上,在那儿赛车。大约一个月前,我们有个飞行员飞了进来,把灯都打开了,结果差点落在其中一辆改装车顶上。”

无线电呼叫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奥康纳转身到控制台去接听。在博斯听来,像是有架飞机要从西面飞到机场降落。奥康纳跟飞行员说,跑道是他的了。哈里看了看卢尔德,她挑了挑眉毛,博斯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传递的信息很明确。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在问的事情和他们的调查是否有关系。但是他们刚刚看到几名男女被从诊所直接送上飞机飞走,却连个具体人数都没有统计,觉得这很不寻常。同时,对这种事情的处理如此宽松也让他们感到惊讶。

奥康纳站起身,拿起双筒望远镜,举到自己眼前,俯身从控制台朝窗户外看去。

“我们有飞机要降落了。”他说。

博斯和卢尔德仍旧没有说话,博斯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打断奥康纳观察和处理飞机降落的工作。很快,一架小型单引擎飞机从西面滑入机场,安全着陆。奥康纳在写字夹的记录页上记下了飞机的尾部编号,然后将夹板挂到自己右手边墙上的挂钩上,之后又转过身来面向两名警探。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他问。

博斯指了指写字夹。

“你会记录工作时间内的每次起飞和降落?”他问。

“我们并不需要这么做,”奥康纳说,“不过,对,我们确实有记录。只要我们在这儿。”

“介意我看一看吗?”

“不,我不介意。”

奥康纳又将写字夹从墙上取了下来,递给博斯。上面有好几页纸记录着机场的出入情况。起飞和降落次数最多的那架飞机,它的尾部编号和博斯之前记下来的那架一样,就是那架跳伞飞机。

他将写字夹递了回去。他计划在取得正式的搜查令后征用这份记录文件。

“跑道和机库有摄像头吗?”他问。

“是的,有摄像头。”奥康纳说。

“录像会存档多长时间?”

“不确定,我觉得应该是一个月。洛杉矶警察局之前到这儿调阅过飙车的录像,我听说他们回看了几周的内容。”

博斯点了点头。知道如果需要的话,他们可以回来调阅录像,这是个好消息。

“所以,总的来说,”卢尔德说,“这个机场实际上出入都不受限制。不需要飞行计划,不需要旅客或货物清单,类似的这些都不需要。”

“差不多就是这样。”奥康纳说。

“也没办法确定那架飞机——华丽大篷车——要飞去哪儿?”

“这个嘛,看情况,飞行的时候应该是要把异频雷达收发机打开的。如果遵守规则的话,他就会把异频雷达收发机打开,记录飞机从一个空中交通管理区域到另一个区域的信息。”

“你能实时得到这个信息吗?比如现在?”

“不能,我们需要拿到飞机特有的异频雷达收发机编码,然后发出请求。或许得一天时间,也可能得更长时间。”

卢尔德朝博斯看去,他点了点头。他没有其他要问的。

“谢谢,奥康纳先生,”她说,“感谢你的合作。”

博斯和卢尔德回到车里才开始讨论过去一小时里他们得到的信息。

“见鬼了,哈里,”卢尔德说,“我是说,当你需要的时候,运输安全管理局他妈的去哪儿了?人们可以在这儿等着上飞机,随便装点什么都行,然后就可以冲着市区,或者水库什么地方飞,做什么都没人知道。”

“真是让人提心吊胆。”博斯说。

“不管怎么说,我们需要找人谈谈这个问题。泄露给媒体什么的。”“我们先看看这和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再让媒体关注这个问题。”

“明白。说到我们的事,下一步怎么做?”

博斯思考了一会儿。

“去市区里根大厦。咱们去找你医疗委员会的伙计聊聊。”

卢尔德点点头,发动了引擎。

“杰里·埃德加,他跟我说他以前在洛杉矶警察局工作。”

博斯惊讶地摇了摇头。

“怎么,你认识他?”卢尔德问。

“是的,我认识他,”博斯说,“我们一起在好莱坞工作过,那是从前的事情了。我知道他退休了,还以为他在拉斯维加斯卖房子呢。”

“好吧,他现在回来了。”卢尔德说。

 

 

 

 

 

11


加利福尼亚医疗委员会在缅街的罗纳德·里根州立办公大厦有办公室,和洛杉矶警察局隔着三个街区。由于交通堵塞,从柏高开车过去花了四十五分钟。路上卢尔德给杰里·埃德加打了个电话,说她和她的搭档正在去见他的路上。当埃德加推托说自己要开会,想之后再约个时间的时候,她说自己的搭档是哈里·博斯,这使得埃德加无法拒绝。他说他会在日程里腾出时间。

他们将车停在了一处收费停车场,埃德加正在州立大厦的大厅里等着他们。他热情地向博斯打招呼,拥抱时有些不自然。不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博斯记得自己从埃德加那里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几年前他对博斯前妻的吊唁。博斯听说他的老搭档自那之后就退休了,但他并没有收到退休聚会的邀请,尽管他不知道实际上有没有退休聚会。虽说如此,在好莱坞分局命案组共事的时候,他们一起了结了好几个案子。现在,好莱坞分局连命案组都没了。所有谋杀案都交由西部分局的警探们或者劫案/命案组负责。世事无常。

警察们常说对搭档的真正考验是在其中一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正确的回应应当是放下手头的事情就走,不管是否有红灯,将油门踩到底,拉响警报就朝需要帮助的警察赶去。真正的搭档在加速通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会一人应对一边,驾驶员负责左边,副驾驶上的负责右边,在警车呼啸着闯过红灯和十字路口的时候,每人都喊出“安全”。在你的搭档喊出安全的时候,不作假和不查看另一边都需要异乎寻常的信任。拥有一位真正的搭档,你就不需要去查看另一边。你知道。你相信。当博斯和埃德加搭档时,博斯总是会不放心地自己去查看路的另一边。外人可能觉得这是两人因种族不同所造成的隔阂,毕竟埃德加是黑人,而博斯是白人。但他们二人都清楚,这并非因为肤色深浅,而是因为其他原因。是两人在工作看法上的差异,是警察如何办案和案子如何改变警察的不同。

不过,当两人互致微笑,不自在地拥抱时,所有这些都没有透露出来。埃德加现在留着光头。博斯想着如果不知道这是自己老搭档的话,他是不是还能够认得出来。

“我之前听说你离开了这里,搬到拉斯维加斯去卖房子了。”博斯说。

“不是那样,”埃德加说,“我只在那边待了两年就回来了。看看你,我就知道你永远都放不下,不过,我还以为你最后会去地方检察官办公室什么的。圣费尔南多警察局。他们称呼自己是使命之城,对吧?那儿真是跟哈里·博斯很配啊。”

卢尔德微笑着,埃德加指了指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微笑着说,“哈里一直都是个执行使命的人。”

看到博斯僵硬的表情,埃德加知道自己把两人间的差异拉得太大了。他赶紧收起微笑,换了话题。他示意他们跟着他来到电梯间,一起进了一部开着的、拥挤的电梯。埃德加按下了四楼的按钮。

“话说,你女儿怎么样了?”他问道。

“上大学去了,”博斯说,“在读大二。”

“哎哟,”埃德加说,“太棒了。”

埃德加从来没有见过麦迪,很明显他们现在是在随意说笑。电梯开始上行时,他便没再说话。他们在四楼出了电梯,埃德加用门禁卡打开了办公套间。墙上有个巨大的政府图章,上面是被“加利福尼亚消费者事务局”几个字围绕着的七芒星。

“我的房间在这儿。”埃德加说。

“你在消费者事务局?”卢尔德问。

“没错,健康质量调查处。我们负责医疗委员会的执法行动。”

他带着他们来到一间狭小的私人办公室,里面有一张拥挤的办公桌和两把访客座椅。他们刚一坐下,就转入了正题。

“所以你认为你现在正在调查的这个案子,”埃德加说,“跟你们其中一个被害人向我们发来的投诉有关?”

埃德加说话时一直盯着卢尔德,但是博斯和卢尔德在路上已经商量好,尽管是贝拉最先联系的埃德加,这次会面还是由博斯牵头。博斯之前与埃德加共事过,更加清楚如何开展对话对他们更有利。

“对这一点,我们还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博斯说,“但线索是这么暗示的。整个案件过程都有录像,从上面我们看得出,这是一起伪装成抢劫案的谋杀案。两名枪手,事先准备了面罩和手套,进出迅速,没有留下弹壳。我们将这个孩子视为目标,找到了他发出的投诉。他是个好孩子——没有犯罪记录,没有帮派关系,是药学院毕业的孩子里最有可能成功的那种。他和他的父亲正因为什么事情不和,有可能就是按照那家诊所给出的处方配药的事。”

“讽刺的是,这孩子上药学院的钱很可能就是老头给可疑处方配药赚来的。”埃德加说。

“真是令人难过,”博斯说,“那么,那孩子的投诉怎么样了?”

“嗯,”埃德加说,“这么说吧,正如我告诉卢尔德警探的,那份投诉送到了我的桌子上,但我还没有处理。在我们通话的时候,我把它找了出来,从发送和接受的日期看,那份投诉到了萨克拉门托五六周之后他们才看了一眼,然后送到了我这里。官僚作风——你知道的,是吧,哈里?”

“是的。”

“这类罪行的诉讼时效是三年。我也想尽快处理,但残酷的现实是我得等两个月左右才能去处理。我手里正在调查的案子已经让我忙不过来了。”

他指了指桌子上成堆的文件和右手边的架子。

“和这座大厦里的其他人一样,我们的人手也严重不足。我们这个组原本应该有六名调查员和两名办事支持人员的职位,以便负责整个县的工作。但实际上,我们只有四名调查员和一名办事支持人员,去年他们还将半个橙县的事务放到了我们这里。光是为了办案,往来橙县一趟就得花上半天时间。”

埃德加似乎在不辞劳苦地向他们解释为什么自己还没有处理这份投诉,博斯意识到这是因为他们曾经的经历。博斯作为搭档非常苛刻,这一直让埃德加很有压力,让他必须做点什么才可以。过了这么多年,他仍试图找理由在博斯面前为自己辩白。这让博斯感到内疚的同时也有些不耐烦。

“我们都明白,”博斯说,“谁的子弹都不够用——体制就是这样。我们只是因为手头的双重谋杀案才来试着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进展。对药剂师投诉的那家位于柏高的诊所,你能告诉我们什么?”

埃德加点点头,打开桌上一份很薄的文件,其中有一份一页纸的记录。博斯觉得,在卢尔德打电话提到博斯,并说明他们正在来市区的路上之前,埃德加并没有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查过了,”埃德加说,“这家诊所有营业执照,以柏高疼痛和急救看护所的名义营业。诊所所有人是埃弗拉姆·埃雷拉,但是我之后查了下他的药品管理局号码,他——”

“药品管理局号码是什么?”博斯问。

“每个内科医生都需要有药品管理局号码才能开处方。每个药店都应该先检查处方上的药品管理局号码,然后才能往药瓶里装药。实际上有很多假号和被盗号码被滥用。我查了埃雷拉医生的号码,两年时间里他都没有开过处方,从去年开始,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疯了一样狂开处方。我是说,一周开数百个。”

“数百个药片还是数百个处方?”

“处方。方子。要是拿药片来算,得数千片。”

“所以这能告诉你什么?”

“这可以确定这地方就是个药品作坊,这个年轻药剂师的投诉会成为靶子也就不奇怪了。”

“我知道你跟贝拉说过一些,但是你能多教我点吗?药品作坊是怎么——这整个东西是怎么运作的?”

在博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埃德加狠狠地点了点头,忙不迭地抓住机会向这个总是怀疑自己的人展示自己的专业水平。

“他们把干这事的人称作‘假买客’,”他说,“他们主导整件事,这需要昧良心的医生和药剂师共同参与才能运作。”

“假买客不是医生或者药剂师?”博斯问。

“不是,他们是老板。他们要么是从开诊所开始,要么就是从利用偏远社区已有的诊所开始。他们会找个垃圾医生,某个刚刚被注销执照的人。很多在医用大麻机构工作的医生就是完美的候选人。假买客会说:‘医生,每周到我的诊所工作两个早上,付你五千美元怎么样?’这对某些人来说是一大笔钱,他们会同意加入。”

“然后他们就开始写处方。”

“没错,假买客让傀儡们早上去排队,从医生那里开处方——既不会好好做体检,也没有什么合法性——然后他们去外面,上了车,假买客就开车带他们去药店买药。通常来说,作为同谋的药店不会只有一家,所以他们就分散开来,争取尽可能长时间地不被发现。很多人都有好几个身份证件,所以他们就每天突击两三个地方,而且不会被记录到电脑上。身份证件是假的一点屁关系都没有,因为药剂师也是和他们一伙的,不会去认真看每一点。”

“然后药就到了假买客那里?”

“非常正确。大多数傀儡自己本身就是瘾君子,假买客是二老板,他要向上线报告,还得确保没人会把这些药给私吞了。所以他会先让所有人都待在面包车里,然后让他们去药店,也许每次进去两个人,等他们返回面包车的时候就得立刻把药交给假买客。假买客会提前向他们提供每日维持药瘾所需的剂量,好让他们一直工作。他让他们一直上瘾,让他们永不止步。这就是个陷阱。他们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博斯想起了他和卢尔德跟踪的那个司机,他戴着太阳镜,留着山羊胡,开车载着一群老人。

“之后呢?”博斯问。

“药品会被分销出去。”埃德加说,“他们到街上去,卖给吸毒成瘾的人。自从这种交易开始以来,已有五万五千例死亡发生,这一数字还在继续增长。和越南战争的死亡人数一样。遗憾的是,这一点还可以计量,但是钱的话,还是别想了。超乎想象。很多人都从这场危机中赚了钱——这是这个国家的新兴产业。还记得他们曾经是怎么说银行和华尔街太重要而不能倒的吗?这和那些一样,只不过是太大而不能停掉。”

“就像大卫和歌利亚。”博斯说。

“比那个还要严重,”埃德加说,“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对我来说这故事说明了一切。阿片成瘾——如果你不知道的话——会阻塞器官,它会阻碍胃肠区域发挥其功能。重点是会让人拉不出来。所以有家大药企研制出了一种能够解决问题的处方通便剂,价格是非处方通便剂的二十倍左右。随后这家药企的股价就涨上了天。他们的销量非常高,甚至到国家电视台去做了广告。当然,他们对上瘾之类的事屁都不提。他们就是发广告说有个正在修理草坪的家伙,哦,他拉不出来了,赶紧让你的医生给你开这个。然后他们就得到了华尔街的投资,有了国家电视台的销售广告。每个人都在疯狂赚钱,哈里,这种事发生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我还以为华盛顿的一切都在改变。”卢尔德说。

“不见得,”埃德加说,“药店是主要的竞选赞助人。没人会去自断生路。”

埃德加似乎是在用整个国家的现状来为自己的不作为辩护。博斯希望眼下能够将注意力集中到小事上,大事也总要先从小处着手。

“那么,回到柏高这个具体的案子上来,假买客找上了埃雷拉医生,然后他就从不开处方变成了一次开几百个。”

“没错,这些都是大剂量处方。六十片,有时候甚至是九十片。丝毫没有小心翼翼的意思。我查了下他的记录,他已经七十三岁了。看起来是他退休之后,他们又把他请了回来,重开诊所,把处方本放到了他面前。据我们所知,这家伙可能老糊涂了,我们之前了解过。他们将一些早已退休的可怜虫拉回来,因为这人仍然有药品管理局号码和行医执照。‘要每个月再多拿两万美元吗?’”

博斯没有说话,他正在努力消化所有这些信息。埃德加主动说了下去。

“他们还会和这些老医生一起翻找以前的记录,用合法的名字伪造身份证件和医保卡。许多现实中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他们用来做这种事。政府认为最低需求是合法的。”

“这太疯狂了。”卢尔德说。

“所以说,你们的人怎么处理呢?”博斯问。

“等确认的时候,我们就把医生给停掉。”埃德加说,“我们和药品管理局合作,撤销医生的药品管理局号码,然后撤销医生的执照。但这是一个很长的行政过程,大多数时候假买客已经转移到了下一个医生那儿,像埃弗拉姆·埃雷拉这种人则被留下来背黑锅。不是说我对这些医生有什么同情心,而是真正的罪犯早已逃脱。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多让人沮丧了。”

“看得出。这些药物傀儡,你有听说他们用飞机到处转移吗?”

博斯随意问了问,但是由于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埃德加顿住了。博斯从这份迟疑中看出,这和他们调查埃斯基韦尔案子的常规程序有所出入。

“你那边调查的就是这个吗?”埃德加问。

“看起来是,”博斯说,“我们从诊所跟踪一辆面包车到了怀特曼机场,有几个人被安排登上了一架老旧的跳伞飞机。飞机起飞后朝南飞去了。他们没有提交飞行计划,我们到管制塔核实过了。那里的一个老兄说飞机每天都会飞来飞去。诊所就在机场路对面。”

“怀特曼的燃油账单都发到了加利西哥一家名叫切洛·阿苏尔的公司。”卢尔德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