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从看药店的录像开始呢?”博斯说,“不是所有人都看过。然后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总结昨天的工作,以便特雷维尼奥警监能够让局长跟上进度。贝拉?”
卢尔德伸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白板对面墙上的一块屏幕。药店的录像已经被做了标记,因为博斯和卢尔德昨天晚上回家前已经看了好几遍。
药店里有三个摄像头,但处方柜台上方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最完整地记录了这场谋杀。作战室里的五个人安静地盯着缓慢播放的录像。
屏幕上,若泽·埃斯基韦尔和他的儿子都在药品区的柜台后面,他们正在为当天的生意做准备,因为药店只有他们两个人运营,除了周日,每天早上十点开门。老若泽正在清点塑料篮里的几个白色小袋,里面是已经装好的等待病人来取的处方药。小若泽正站在柜台末端的电脑前,显然是在核对药品办公室新送来的处方药。店里没有其他雇员。根据前一天问询的情况可以确定,这对父子是店里仅有的全职员工。店里还有一名兼职雇员,只在一周中最忙的日子或者埃斯基韦尔父子二人中有一人不在的时候到店里帮忙,不过她并非药剂师,主要负责收银结账。
根据录像上的计时器,十点十四分,两名男子打开前门进入药店。他们脸上早已戴好滑雪面罩,双手戴着手套,拿着武器。他们分别走进两条零售走道,并没有跑动,而是快步走向店铺里面的柜台。老若泽第一个抬起头,看到了从走道里向他走来的男子。从摄像头的角度看不出他是否认识这两个人,但他立刻往右挪动,用前臂推了下儿子,将他从电脑前推开,警告他有危险。
尽管录像并没有声音,但很显然,老若泽朝自己的儿子喊了句什么,然后小若泽便往右手边那扇门转过身去。那扇门连接着走廊和后门,看起来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会让自己撞上从另一条走道里过来的人。小若泽开始朝走廊跑去。枪手从走道里走了出来,紧随其后,两人都进了药店后面,消失在了镜头里。
另一名枪手继续向柜台走去,并举起了武器。老若泽掌心朝外,举起双手投降。枪手将枪伸向埃斯基韦尔举起的双手间,几乎算是近距离地朝他胸口开了枪。子弹贯穿胸口,射进了他后面的储藏柜。老若泽倒退一步,撞在储藏柜上,然后瘫倒在地,双臂仍旧举过肩膀。
“天哪,这也太残酷了。”西斯托说。他之前没有看过这段录像。
没人回应。他们在震惊所带来的沉默中继续往下看。
埃斯基韦尔遇害后不久,第二名枪手从后面的走廊里走了出来,出现在镜头中,大概是已经射杀了小若泽。他来到柜台边,伸手拿起下面的白色塑料垃圾桶,将里面的垃圾倒在地上,然后走向药品储藏柜,拉开抽屉,把里面存储的药片和胶囊倒进垃圾桶。另一名枪手双眼紧盯前门,两手拿着武器,随时准备开枪。博斯再次意识到没有更多的被害人是多么幸运的事。顾客很可能会漫步走进药店,对等待着他们的危险毫不知情。这些杀手显然没打算留下目击者。
这原本可能是一场大屠杀。
从前门进来一分半钟后,枪手们走进了后面的走廊,在后门出口处消失不见。
卢尔德说:“我们认为他们肯定在巷子里准备了一辆车,还安排了司机。有人要再看一遍吗?”
“不了,谢谢,”特雷维尼奥说,“他儿子被枪击的地方有录像吗?”
“没有,后面的走廊里没有装摄像头。”卢尔德说。
“街上呢?”特雷维尼奥继续问,“我们有那俩狗杂种不戴面罩的画面吗?”
“什么都没有,”卢松说,“商业区两头倒是有摄像头,但是它们屁都没拍着。”
“我们认为,他们是在巷子里下的车,然后从后门进了三王酒吧。”西斯托说。他说的时候,用的是和药店隔着两家店的那家酒吧的英文名。
“他们穿过酒吧,从前门走了出来,”卢松说,“之后来到家庭药房,并在进门前戴好了面罩。”
西斯托补充说:“他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也知道摄像头的位置。”
“三王酒吧描述了他们的模样没?”特雷维尼奥问。
“那伙人可不怎么合作,警监,”卢松说,“我们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有酒保说看到两个人非常快地穿了过去。他说他们是白人。就这些。”
特雷维尼奥皱起了眉头。他非常清楚,三王酒吧经常呼叫巡警,不是斗殴、赌博、酗酒、骚乱,就是其他犯罪行为或者破坏事件。那家店就是商业区的一处旧伤疤,社区多年来一直在要求警局对那里做点什么。瓦尔德斯局长会例行公事般查看警局的检查名单,将这里单拎出来采取积极的执法行动,也就是说,他希望每一班巡警都要到酒吧里走上几趟——不论是酒吧,还是酒吧顾客,都不欢迎这一举动。之后,警察和酒吧管理人以及酒吧顾客的关系就不怎么样。在这个案子上,三王酒吧肯定不会提供什么帮助。
“好吧,还有其他的吗?”特雷维尼奥问,“这能和城里最近发生的案子匹配上吗?”
他是指洛杉矶。圣费尔南多的大多数居民都会称圣费尔南多为镇上,称洛杉矶为城里。
“我们有两个类似的案子,”西斯托说,“都发生在城里,我今天能拿到案件细节和录像。不过基本情况是一致的——两名头戴滑雪面罩的白人男子,司机在外面候着。唯一的不同是,另外两个案子里没有人受伤,都是简单直接的抢劫——一起在恩西诺,一起在西山。”
博斯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特雷维尼奥注意到了。
“不是我们的嫌犯干的?”警监问。
“我认为不是,”博斯说,“我认为我们的嫌犯希望我们认为是。但这案子是有预谋的谋杀案。”
“好的,”特雷维尼奥说,“那我们的焦点呢?”
“在儿子身上。”卢尔德说。
“为什么?”警监问。
“唉,据我们所知,这孩子非常耿直,他去年才从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的药学院毕业。没有被捕记录,没有帮派关系,在他高中的班里是最可能成功的人。不过,埃斯基韦尔夫人说,因为家里的生意,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太好。典型的新鲜思想撞上老派做法。”
“我们还知道什么别的吗?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目前还没有,但是我们正在调查。我需要再去拜访一下埃斯基韦尔夫人,昨晚时机不对。”
“那么为什么我们会认为这跟那孩子有关呢?”
博斯指了指屏幕,上面是老若泽伸着四肢被枪杀在自己店里的画面。
“录像,”他说,“看起来当父亲的似乎看出来了要发生的事,还试图让儿子离开那里。另外就是过火行为——当父亲的被开了一枪,孩子则被开了三枪。”
“还有,没什么比屁股上的那枪更有针对性了。”西斯托补充说。
特雷维尼奥想了想这几点,然后点了点头。
“好的,后面我们怎么做?”他问。
工作任务被分配给大家,卢松负责尸检和弹道调查,这需紧急处理,以便找出杀人武器是什么,看看是否能和数据库中其他含有弹道资料的案子匹配上。西斯托负责录像,从头到尾再看一遍从药店拿到的录像,以调查两名枪手在当月早些时候是否有去药店附近踩点,并且研究父子两人的关系。西斯托还要到洛杉矶警察局确认那两起类似的药店抢劫案,看看能否拿到那两起犯罪行为的录像。
卢尔德说,她会继续调查儿子的背景情况,调查他向加州医疗委员会提交的投诉。博斯则作为案件协调员,在卢尔德外出调查时支援她。
听完这些后,特雷维尼奥向所有人做了最后指示。
“这次调查的是谋杀案,所以分量很重,”他说,“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这样,包括我们的枪手。我知道我们警局很小,但是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谁也不能单独出门。我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情况。听到了吗?”
大家齐声确认,对他做出了回应。
“好了,”他说,“把这两个家伙找出来。”
9
作战室的会议结束后,博斯离开警局,卢尔德则要找出州医疗委员会调查队中的某个调查员。博斯走过两个街区,来到杜鲁门的一家购物中心,走进一家向新移民售卖一次性手机的小杂货店。新移民没有办法向大的服务商提供固定地址和信用记录,所以会购买这类手机。他买了一部带短信功能的一次性手机,并付了全部费用。然后他走出商店,向露西娅·索托发了条两个字的短信:
谢谢。
不到一分钟,他就收到了回复。
你是谁?
他编辑了一条信息:
五分钟后,找个隐秘的地方接电话。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开始往回走。五分钟后他来到警局旁边的停车场,然后拨出电话。索托接了电话,但什么都没有说。
“露西娅,是我。”
“哈里?你在做什么?你的手机呢?”
“这是部一次性手机。我以为你并不想让我和你的对话留下任何记录。”
“别傻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谢我?”
“为了那些文件。”
“什么文件?”
“好吧,如果你想这么处理的话,没问题。我明白。我必须告诉你,我已经看了那个旧案子——我参与的那部分——都在里面,露西娅。那案子无懈可击。主要靠的是旁证,没错,但是一直到判决,整个过程无懈可击。你需要阻止整件事,别把这家伙放出来。”
“哈里……”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什么,露西娅?怎么,你还不明白?我在想办法让你别掉进一个大麻烦里。不知道到底是哪种方式、哪种途径,但这就是个骗局。塔普斯科特给我看的你俩打开证物箱的那个视频,你能给我发一份吗?”
索托沉默了半天才回话。
“我觉得这里唯一有大麻烦的人就是你,哈里。”
博斯对此无话可说,他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她对他的看法。在她眼里,他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轮到让她对他感到同情,而不是她曾经所表现的那种敬重。他肯定是疏漏了什么。他必须回去再看看她放到他信箱里的调查卷宗,不管她承不承认。他现在不得不考虑,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帮他,而是为了警告他之后会发生什么。
“听我说,”索托说,“我为你冒险是因为……因为我们曾经是搭档。你得让这事过去,不要引火烧身,否则会元气大伤的。”
“把那个家伙,那个杀手,从圣昆廷无罪释放,你觉得我就不会元气大伤?”
“我得挂了。我建议你把整个卷宗都看完。”
她挂断了电话,博斯愣在那里,手里握着自己刚刚花了四十美元买来的、之后可能再也不会用的手机。
他朝自己的汽车走去。他从家里带来了斯凯勒的卷宗,放在了汽车后座的地板上。很明显,索托刚刚是在引导他再看看卷宗。新调查里有什么东西是她在引导他去看的,而这一点至少在亚历克斯·肯尼迪看来足以将以前的调查作废。博斯猜测,恐怕不只是DNA那么简单。
还不等博斯来到车门前,警局的侧门开了,卢尔德走了出来。
“哈里,我正要来接你。你要去哪儿?”
“就从车里拿点东西。什么事?”
“开车出去一趟。我刚刚和州医疗委员会的一名调查员通了话。”
博斯将一次性手机放进口袋,跟着她一起来到她的公务车旁。他坐进副驾驶,然后她就开始倒车。他看到她将一张便条纸放在了中控台中间,上面写着圣费尔南多和特拉贝拉。他知道这上面写的地方在洛杉矶柏高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处。就在圣费尔南多正南边。
“柏高?”他问。
“小若泽给医疗委员会发了封电子邮件,投诉柏高周边的一家诊所开具过量的氧可酮,”她说,“我就是想开车看一眼,调查一下那个地方。”
“明白了。小若泽什么时候发的电邮?”
“两个月前,他把邮件发给了位于萨克拉门托的中央投诉组,过了一段时间后,这封邮件又被转到了洛杉矶的执法组。我查到了负责处理这封邮件的人。他说这件事还在处理的初期阶段,他从来没有和小若泽通过话,正在为采取执法行动收集数据。”
“收集数据?你是说,比如诊所开了多少药?”
“是的,确认诊所里有哪些医生在工作、他们的执照、开的处方量,所有这类东西。初期阶段,我觉得他就是在说什么都还没做。他确实有说这家诊所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之内,还说这家诊所听起来像是家不靠谱的药品作坊。今天还在这儿,明天当局一注意,就消失得毫无踪影。问题是,他说这类诊所大部分时候不会与合法药店合作。有些药店通常都是同谋,或者至少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依处方供药。”
“所以,我们可以说,老若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儿子刚从药学院毕业,眼睛雪亮而天真,认为自己将藏在阴影里的诊所指出来是做了件好事。”
卢尔德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她说,“我跟你说过,他是个正直的人。他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事,然后投诉到了委员会。”
“那么这也就是造成父子关系不和的原因——他们争吵的原因,”博斯说,“要么是老若泽贪恋伪造处方带来的财富,要么就是他害怕投诉可能带来的危险。”
“不仅仅是这些。小若泽在邮件中说,他将会停止给那家诊所开具的处方供药。这可以说是最危险的举动。”
博斯感到胸口隐隐作痛。这是内疚和尴尬造成的痛。他太低估小若泽·埃斯基韦尔了。他开口便问帮派关系,草率地认为小若泽的活动和交际才是谋杀案的诱因。他可能在一方面是正确的,但是对这个年轻人,他完全看错了。事实证明,这个年轻人是个理想主义者,路见不平便盲目地拔刀相助,最终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该死,”他说,“他不知道如果他停止按处方抓药的话会引来什么。”
“这太让人痛心了。”卢尔德补充说。
之后博斯便默然无语,思考着自己的错误。这让他很是苦恼,因为被害人和负责追查罪犯的警探间总是会建立一种关系。博斯质疑了他被害人的品性,让被害人失望了。这么做的时候,博斯也让自己失望了。这使得他希望自己能够加倍努力,找出昨天早上迅速通过药店的那两个凶手。
博斯想到了小若泽试图穿过走廊、逃出出口时的那份恐慌。小若泽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把父亲留在了后面。
因为录像上没有声音,小若泽被枪杀的地方也没有摄像头,博斯并不能确定,但他猜测应该是父亲先被射杀,而他的儿子在走廊里打算逃跑时听到了枪声。随后他也被击中,而枪杀他的人先来到他身边做出最后的羞辱,然后了结了这件事。
他们通过了杜鲁门南段和圣费尔南多路汇在一起的地方,很快就穿过地界,进入了柏高。尽管没有“欢迎来到洛杉矶”的标牌,两边社区的差异却显而易见。这里的街道垃圾遍地,墙上满是涂鸦。中间道路发黄,野草丛生。和道路平行的地铁轨道两旁竖立的护栏上挂满了塑料袋。博斯觉得很失望。尽管柏高的族群组成和圣费尔南多一样,但是两边社区的经济水平差距很大。
很快他们就行驶在了怀特曼机场[1]南侧外围的道路上。这是一处名字颇具讽刺意味的小型综合航空机场,要知道它旁边的社区里绝大多数都是棕色和黑色人种。快到特拉贝拉时卢尔德把车速降了下来,博斯可以看到街角处一栋仅有一层的白色建筑。它之所以显眼是因为外墙刚刚粉刷过,在阳光下很亮,同时也因为没有任何标识标明这是一家诊所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一名白发男子从那栋建筑里走了出来,朝特拉贝拉的一角走去。卢尔德降低车速,同时转了个弯。博斯看到其他几名男女正沿着诊所排成一队,等着通过侧门,登上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他们大都年迈而邋遢,所穿的旧衣服在他们枯瘦的身上显得过于肥大。队伍里还有几个年轻人。这个队伍看起来就像在市区第五大道旁一家汤羹店前排队的人群一样。
卢尔德继续开车向前,以免引起他们任何人的警觉。
“你怎么看?”她问。
“我不知道,”博斯说,“哪种诊所会不在门口设标识呢?”
“不合法的那种。”
“那些人是谁?病人?”
“不确定,可能是药物傀儡。”
她继续朝前开了一个街区,然后在一家洒水装置生产公司的车道上掉头转了回来。她沿着通往诊所的街道往回开,但在中途将车停在了路边另一辆车的后面。
“我们先看一会儿。”她说。
他们看着那群男男女女登上了面包车。
“医疗委员会的调查员杰里是这么称呼他们的,”卢尔德说,“药物傀儡。他们去所谓的诊所开处方,然后到药店拿药。他们每片药能赚一美元。如果瞬间就能拿到六十片药的话,我猜这收益还算不错。”
“不过,之后在街上这些药片会卖出什么价?”博斯问。
“这取决于药量和药品种类。一般来说,一毫克一美元。氧可酮通常都是每片三十毫克。不过他说,现如今最受欢迎的乡村海洛因是八十毫克的剂量。另外,还有种氧吗啡酮,这是又一个大生意。据说药力可以达到氧可酮的十倍。”
博斯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机程序,借着中控台稳定住手机画面,开始对着诊所和面包车拍照。他使用了变焦功能,以便更清楚地拍到等待上车的人,结果他们的特征都模糊了。
“你觉得面包车现在会把他们带到附近的药店去吗?”他问。
“有可能,”卢尔德说,“杰里说老年人是最合适的傀儡。他们很受欢迎。”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想要那些看起来足够老,看起来已经被国家老年人医疗保险制度覆盖了的人。他们会给他们提供伪造的医保D类卡,然后他们去拿药就不需要付全价了。”
博斯摇了摇头,不太相信。
“所以医保会向药店支付药品差价,”他说,“也就是说,联邦政府在资助这种行为。”
“而且还不少,”卢尔德说,“杰里是这么说的。”
最后一名男子从诊所入口出来,转过墙角朝面包车走去。按照博斯数的,至少有十二名男女现在都挤进了车里。他们当中既有白人,也有黑人和棕色人种,共同特征是看起来都像奔波了很长时间。他们面容憔悴、衣衫褴褛,毫无疑问,这都是艰难生活留下的痕迹。司机戴着太阳镜,穿着黑色的高尔夫球衫。他从面包车前面绕到侧门,将车门拉上。等博斯调好手机摄像头焦距的时候,已经没机会拍到这一幕了。司机已经上了车,躲到了挡风玻璃后面。
面包车驶离诊所,沿着特拉贝拉朝两名警探的方向开了过来,博斯赶紧将自己的手机藏到中控台下面。
“该死。”卢尔德说。
博斯和卢尔德驾驶的无标记警车并没有做什么伪装。车身通体黑色,轮毂有政府用车标记,前格栅里装有闪光灯。
不过,面包车经过时并没有减慢车速,司机正忙着接听手机。博斯注意到他留着山羊胡子,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上戴着一个金戒指。
卢尔德在后视镜中盯着面包车,直到它开出去两个街区,在埃尔多拉多那儿朝右边驶去。
“要跟上它吗?”她问。
“跟上吧。”博斯说。
她将车开离路边,做了个三点掉头。她猛加油门,将车朝埃尔多拉多开去,然后和面包车一样向右转弯。当面包车在皮尔斯再次右转,然后向北开的时候,他们跟了上去,穿过圣费尔南多和地铁轨道,最后进入怀特曼机场。
“没想到会是这儿。”卢尔德说。
“是啊,真是古怪。”博斯附和道。
面包车穿过入口,在私人飞机库那儿停了下来,驾驶员一侧的车窗玻璃摇了下来。驾驶员从车窗伸出胳膊,在读卡器上刷了一下门禁卡。飞机库门升了起来,面包车驶了进去。卢尔德和博斯无法开进去,不过在机场外有条道路刚好和内部道路平行,这使得他们能够从禁止区域外跟上面包车。他们看着面包车进入一处门开着的飞机库,消失在视野中。
他们将车停在外面的道路上,等待着。
“你想到了什么?”卢尔德问。
“没想法,”博斯说,“等等看。”
之后他们便无声等待着,几分钟后,一架单引擎飞机的螺旋桨高速旋转着,从飞机库里开了出来,朝跑道开去。飞机离开飞机库后,面包车倒了出来,向大门开去。
“盯面包车还是飞机?”卢尔德问。
“我们还是在这儿盯着飞机吧,”博斯说,“我已经记下面包车的车牌了。”
博斯数了下,从驾驶舱往后,飞机的一侧一共有七扇窗户,每一扇窗户都拉下了遮光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卢尔德写有诊所地址的便条纸上记下了飞机尾部的编号。他还同时记下了时间。他又再次拿起手机,开始拍摄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的照片。
“我们来这儿到底是在找什么?”卢尔德问。
“我不知道,”博斯说,“不过我记下了尾部编号。如果他们有提交飞行计划,我们就可以拿到手。”
博斯看了看飞机库,发现又大又宽的库门正在缓慢地下降。这个波纹金属做成的大门上喷有已经褪色的广告词:
大胆去跳!
SFV跳伞俱乐部
今天预订!今天就跳!
博斯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跑道上,安静地看着飞机沿柏油跑道滑行。白色的飞机侧面喷涂着橘黄色的条纹。飞机有顶部机翼,宽大的登机门框下面装有跳伞台。
博斯将相机调整为录像,拍下了飞机加速、升空的画面。飞机向东飞去,然后向南倾斜,沉入太阳之下。
博斯和卢尔德一直盯着飞机,直到它消失不见。
* * *
[1]英文为“Whiteman Airport”,其中,“Whiteman”为白人的意思。
10
怀特曼机场的空中交通管制塔位于一座小型综合行政楼顶楼。在公共区域和通往管制塔的楼梯之间有一位接待员,她看到警徽就让他们上了楼。博斯和卢尔德沿着楼梯上去,敲了敲贴有“空中交通管制——闲人免进”标识的门。
有人过来开门,看到警徽后,他却抬手指了指“闲人免进”的字样。
“警官,”他说,“是在调查那些改装赛车吗?”
博斯和卢尔德互相看了看,两人都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
“不是,”卢尔德回答说,“我们是想问问刚刚起飞的那架飞机。”
那人转过身去,看了看身后的房间和窗外的机场,似乎是在确认他正身在机场,而一架飞机刚刚起飞了。然后他回过身来看着卢尔德。“你是说赛斯纳飞机?”
“那架跳伞飞机。”博斯说。
“是的,华丽大篷车,也有人叫它迷你货车。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其他可以告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