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与愿违。一件事也没算准。先是那个蠢女人中途拜访,然后小女孩又出了状况,现在一定得等她醒过来。要是她醒来,他就能享受小女孩对自己的反抗、挣扎。小男孩又挣脱了他的控制,躲起来。他得找到男孩。
考特尼感到周遭的一切都在逃离自己的掌控。他那欢愉和期待的情绪已经转变为失望和恼恨。他现在已经不出汗了,但咸湿的汗水沉甸甸地黏在衣服上,不适地紧贴着后背。他想起小男孩那双与南希极其相似的眼睛,但没有如预期那样感到快乐。
这男孩是个定时炸弹。如果他逃走的话,事情就败露了。最好可以一箭双雕,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只需要一瞬,他就可以消除威胁——封住孩子们的嘴唇、鼻孔和眼睛,抽走空气——等几小时后开始涨潮,把他们的身体扔进翻涌的海浪中。没人会知道。然后他又可以高枕无忧地欣赏南希备受煎熬的样子。
处理好所有隐患,明天晚上他就驶回大陆。黄昏时分在外边闲逛,说不定会遇上独行的小女孩,就说自己是新来的老师好了……这招总是管用的。
下定决心之后,他好受多了。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消除威胁。那孩子,就跟南希一样反抗他……麻烦透了……不知感恩……一心想着逃离……他会找到那个小男孩。他会把他绑起来,再用上一张单薄又柔软的塑料袋。他得确保塑料袋上有品牌标志,是南希常在洛韦利超市买的那种。然后他先把塑料袋套在男孩头上,因为他实在太招人烦了。接下来……是那个小女孩……马上就轮到她。留着她只怕后患无穷。
对危险的察觉总能激发他的灵感,跟上次如出一辙。那时,当他溜过校园抵达购物中心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只知道不能让南希带丽萨去看医生。他得在南希之前赶到停车场,他把车停在校园和购物中心之间的补给通道上。他看见她驶进停车场,嘱咐了孩子们几句,然后进了商店。周围没有车,一个人影都没有。突然,他知道该怎么办了。
孩子们都太温顺了。当他打开门的一霎,孩子们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但当他说:“来吧,快点——我们一起跟妈妈玩个生日游戏。”他们就乖乖钻进后备厢,一转眼的工夫一切都结束了。他用塑料袋包住他们的脑袋,牢牢拧紧,他一直用手抓着孩子们直到他们停止挣扎。他关上后备厢,回到学校。做完这一切只花了不到八分钟,学生们都在专心致志地做实验,没人发现他不见了。如果怀疑到他头上,他可是有一屋子的不在场证人。那天晚上,他只需要驾车到沙滩上,把尸体扔进海里。机不可失。七年前的那天,他就成功地转嫁了危险,眼下到了故技重施的时候。“麦克,出来吧,麦克。我带你回家找妈妈。”
他还在厨房里,高举着防风灯,四下张望。这里无处可藏。对孩子来说碗柜太高了,但在这个黑暗空阔如洞穴般的屋子里找到那孩子,实在难如大海捞针。这也许会花上几小时,他应该从哪里开始找起呢?
“麦克,你难道不想和妈妈一起回家吗?”他再次呼喊,“她没死呢……她好得很……她想见你。”
他要不要先从三楼的卧室检查起呢?他想着。
但这孩子应该会试着打开通往室外的大门。他很聪明,不会待在楼上。难道他已经去了前门?最好亲自去看一眼。
他从小门厅开始查起,然后又想到了狭小的后堂。如果这男孩之前曾到过厨房,又听见他的动静,后堂会是一个最可能的藏身之处。
他走向后堂的门廊。听见的是呼吸声,还是风吹过屋子发出的声音呢?他又走了几步进入房间,将煤油灯高高举过头顶。他锐利的眼神不停地从黑暗中辨识着屋内的陈设。当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防风灯被晃到了他的右手边。
他盯着自己发现的猎物,发出异常兴奋的尖锐笑声。蜷缩在沙发后面的弱小身影就像一只巨大兔子的剪影匍匐在假橡木地板上。“我找到你了,麦克,”他咯咯笑着,大叫起来,“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第二十五章
约翰·克雷格鲍罗斯刚从6A公路变道驶向监视所的公路时,就停电了。他本能地踩了脚下的开关,打开明亮的车前灯。视野还是模糊不清,他开得小心翼翼,轮胎底下的道路非常滑,车子似乎随时可能在任何一个转弯处打滑。
他寻思着应该怎样显得更合理些,毕竟在那个洞穴一样空阔的房子里找一只小小的打火机实在让人起疑。帕里什先生可能会合情合理地让他明早再来,或者建议由他代为寻找,如果找到再联系多萝西转交。
他决心带着手电筒去敲门。他会说自己很确定在翻折望远镜的时候,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他想要查看一下是不是他口袋里的东西掉出来了。这很合理。无论如何他都要到四楼的套间去探个究竟。
前往监视所的崎岖小路非常危险。在道路的最后一个转角处,车子前轮险些打滑。约翰紧紧抓着方向盘,让轮胎牢牢地贴紧地面。只差几英里他就要滑向倾斜的路堤了,一旦变道他肯定会撞上六英里之外那棵大橡树的。几分钟之后,他把车停到监视所后面的车道上,他并没有像多萝西那样把车停进备用车库中。他希望显得随意而坦率。要说有点感情色彩的话,他的态度应该有些气恼,毕竟多跑一趟对他来说也不方便。他会说因为在晚餐时自己发现丢了东西,趁着还没出镇子,他决定亲自跑一趟而不是用电话通知。
走出车门的时候,这所大房子阴沉黑暗的氛围让他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即使最顶层也黑魆魆的。这男人一定有防风灯。暴风雪天气导致科德角停电一定不罕见。假如帕里什已经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停电这回事呢?假如——只是假如——有个女人来拜访他,但不想被发现呢。约翰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突然他感到自己很蠢,劝服自己回到车上去。冰雹刺痛他的脸颊,冷风在大衣领子和袖子处往里猛灌,晚餐带来的暖意和满足已经消失殆尽。他寒冷疲惫,前面还有一段又长又艰巨的行程等着他。他和他矫揉造作的故事都很傻。他怎么就没想到帕里什可能会有个不愿被外人看见的访客呢?约翰认定了自己是个蠢蛋,一个杯弓蛇影的白痴,他和多萝西多半是打扰了一次幽会,仅此而已。他得离开这儿,趁还没闹出更多笑话之前。
他正准备上车驶离的时候,突然远远看见左边厨房的窗户里透出了微弱的灯光。这光影飞速移动着,几秒钟之后又映在了厨房右边的窗户上。有人拿着灯在厨房里转悠呢。
约翰小心翼翼地关上车门,避免了猛烈的撞击声,只发出了“咔嗒”一声轻响。他拿起手电筒,沿着车道缓慢摸索到厨房窗户旁,偷偷往里瞧。现在光源的位置似乎转到了大厅。他在脑海中回忆起房间的格局——后楼梯穿过了整个前厅,以及另一侧的小偏厅。在屋檐的掩护下,他绕着房屋后侧快速移动,经过了厨房大门,来到小偏厅的窗户旁。灯光有些昏暗,但当他往里看的时候又变得明亮起来。当看清防风灯正被一只伸出的手臂高举着,他赶忙后退躲闪。现在,他看见考特尼·帕里什了。这男人正在找东西……找什么呢?他正在呼喊某人的名字。约翰凝神细听。狂风呼啸使人听不甚清,但他还是辨识出一个名字:麦克。帕里什正呼叫着:“麦克!”
约翰感到后背生起一股凉意。他猜得没错。这男人果然是个变态,孩子们就在这房子里。帕里什在屋里转悠着,弧形手臂举着的防风灯就如一盏聚光灯,投射出他壮实高大的身材。约翰自知不敌,他很清楚如果发生肢体冲突自己将毫无胜算。他的武器只有一支手电筒。他是否应该去寻求帮助?或许麦克已经逃离了帕里什的魔爪?但如果帕里什找到他,哪怕只耽搁几分钟,后果也会不堪设想。
接着,约翰惊恐地目睹了帕里什将防风灯甩到右手边,从沙发后面扯出了一个拼命挣扎的瘦弱身影。约翰眼睁睁看着,帕里什放下了防风灯,合掌攥住了那孩子的咽喉。
约翰本能地后拉手臂,借势用手电筒打碎了窗玻璃——这反应就跟他在二战前线战场上服兵役时如出一辙。趁着考特尼·帕里什转身的空当儿,约翰把手伸进屋内,用蛮力打开了窗锁。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抬起了窗户,跨跳过窗台,进入了房间。双脚落地的时候,手电筒滑落到地上,被帕里什抢先夺过。帕里什左手仍然紧抓着防风灯,右手高举起手电筒,似乎那是一件武器。
眼看着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约翰还是回避了正面迎敌。他争取时间闪到墙边,一边挥手示意一边大喊:“快跑,麦克……去搬救兵!”他试着去踢帕里什手中的煤油灯,但立刻就被手电筒砸中了头骨。
第二十六章
弃车而逃真是下策,这行为完全是出于愚昧的恐慌。罗伯相信人定胜天,但今天他每一步全都行差踏错。在湖边看见南希的时候,他就应该立刻离开科德角这鬼地方。本来他可以当作南希外出旅游或者醉得不省人事,然后夹着尾巴撒谎度日,等时机成熟再去拜访南希和她的丈夫,讨点钱花。现在他却坐实了自己在这片区域出没,更糟的是南希的孩子们还丢了。
罗伯从不相信南希跟哈蒙家孩子的失踪有任何关系。但现在,谁知道呢?也许她真的神志不清?正如之前哈蒙教授告诉他的那样。
弃车离开之后,罗伯往南边那条直抵科德角中心地带的主干高速赶去。但有一辆鸣笛的警车与他擦身而过,他只得原路折回。即便能搭上顺风车,也有很大概率会在过桥时遇上路障。眼下最好的方法是到海湾去。那儿应该有很多空置的夏季小木屋。他会挑一个破门而入,在屋里避避风头。大多数这种房子都在厨房里储备着主食,他现在也确实饿了。再等几天,等热度消下去,他就蹭上一辆卡车,藏在后车厢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浑身战栗着跑下这条阴暗、狭窄的小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鬼天气不会撞见外出散步的行人,路上连辆车也很难看见。
但当他绕过公路转弯处的时候,一辆闪着前灯的汽车向他驶来,罗伯差点没来得及跳进厚厚的灌木丛中掩护自己。他大口喘着粗气,直到这车尖声呼啸着飞驰而去。见鬼,又是一辆警车。这地方到处都是警车。他必须得快点下道。还有几个街区就到海滩了。罗伯沿着树篱狂奔,向着离自己最近的房屋绿化带跑去。藏身于此更为保险,即便这意味着他需要花费更多时间穿过后院。
如果南希真的在湖边看见他了呢?她确实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但也可能没有。他当然会否认自己曾出现在那儿。她不可能成为目击证人,也没有其他人。他对此深信不疑。除了……那个旅行车的司机。也许是个本地人……马萨诸州的牌照……8X642……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倒过来……噢,没错……2-4-6-8。他确实注意到这个。如果罗伯被抓,他会告诉警察那辆旅行车的事。他亲眼见到这车从通往埃尔德雷奇家的小路上驶出来,并且那时候正好跟孩子们失踪的时间吻合。
但,转念一想,假如这旅行车是他们预料之中的日常送货车呢?罗伯根本就没看清那个司机的长相,他真是没注意……只知道对方是个大个子的胖男人。如果被抓住并且说了撞见这车子的事,他只会坐实自己曾到过埃尔德雷奇家附近的罪名。
不,如果被抓,他什么也不会说的。他会说他本来打算去见南希。接着他看到报纸上刊登了哈蒙案的报道,里面还有自己的照片,于是决定溜走。下定决心之后,罗伯觉得舒服多了。现在如果可以赶到海滩并且钻进一个小木屋……
他匆忙前行,小心翼翼地走在秃树的阴影下,差点滑了一跤。他轻声咒骂了一句,然后重新找回了平衡。冰雹使这整片鬼地方都像溜冰场一样光滑。但他也不需要再走多远了。他得找个房间待着,不然肯定会被人发现的。他倚靠结冰的树干稳住身体,尝试移动得更快些。
第二十七章
瑟斯顿·吉文斯安静地坐在玻璃墙环绕的后门廊上,观赏黑暗中的风暴。已到耄耋之年,他反而发现了这东北飓风之美,心里也明白自己没有多少日子可以看到这样的图景了。收音机开着,低声播报着新闻。他听到最新一条快报是关于埃尔德雷奇家的孩子们的,还是没有他们的消息。
现在,瑟斯顿坐在那儿,双眼死死盯着后院的方向,思索着为何年轻人总是命途多舛。在一九一七年暴发的那场瘟疫中,他五岁的独子死于流感。
作为一个退休的房产经纪人,瑟斯顿很了解雷·埃尔德雷奇。他曾是雷父亲和爷爷的朋友。雷在工作上很有一套,是科德角需要的栋梁之材。他不仅业务能力过硬,也是个很好的房产经纪人——他不是那种投机挣快钱,被舆论谴责的黑心商人。该死,如果他的两个孩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真是见鬼了。在瑟斯顿眼中南希也不是那种会跟谋杀案扯上关系的人,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他正陷入沉思,突然发现树篱有动静。他前倾身子,眯起眼睛观察。那儿有个人,偷偷摸摸地沿着树丛行走,明显在逃避什么。这种坏天气还有人在树丛里鬼鬼祟祟的准没好事,而且最近科德角上出了不少抢劫案,这片区域还是重灾区。
瑟斯顿拿起电话,拨通了警察总局的电话。柯芬警长是他的老朋友了,不过,现在警长肯定没在警局。他一定在外面办理埃尔德雷奇的案子。
电话接通了,对面有人说道:“亚当斯港警察总局。珀赖尔中士——”
瑟斯顿不耐烦地打断了话头。“我是瑟斯顿·吉文斯,”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向警方举报,在我后院的树丛里发现一个嫌疑人,他现在正朝海湾的方向前进。”
第二十八章
南希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目视前方。雷点燃了火炉,火焰正燃烧着柴火,炭化的树枝在火光中断裂。昨天,就在昨天,不是吗?她和麦克还一起在院子里耙草。
“这是今年冬天我们最后一次清理落叶了,麦克,”她说道,“我猜所有的枯叶应该都落下来了吧。”
他严肃地点点头。接着,不必多余的嘱咐,他会从落叶堆里捡出最大块的树干和最粗壮的枝丫。“这些很适合用来生火。”他评价道。这时他会随手扔下铁耙子,任凭有金属铁刺的那一面,直愣愣地竖在那儿。不过,当米西从车道快速跑来的时候,他又会飞快地将耙子翻个面。脸上流露出充满歉意的笑容:“爸爸说了,如果把耙子那样放着很危险。”
麦克一直很保护米西。他太好了。他很像雷。南希意识到自己竟然感到了不可思议的宽慰——这都是因为知道麦克陪在米西身边。只要时机恰当,麦克会照顾米西的。他是个足智多谋的孩子。如果他们现在被困在户外某处,麦克会确保米西的外套拉链拉好,他会尽力照顾她的。他会……
“噢,老天。”
她并不知道自己叫出了声,直到雷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他正坐在自己的大椅子上,神色紧张。雷似乎很清楚南希暂时还不想自己碰她——她正在努力拼凑信息,评估现状。她一定不相信孩子们去世了。他们不可能去世,但必须赶在不测发生前找到他们。
多萝西也在看着她。眨眼之间,多萝西看上去老了很多,而且神情恍惚。南希一直都接受着多萝西的关怀和爱护,但从来没有正面回应她。南希礼貌性地与多萝西握手,明显将她排除在家庭核心成员的圈子之外。南希不希望孩子们有个替身外祖母,她不希望任何人替代母亲的地位。
一直以来我都在犯蠢,南希想着,我从来没理解她的需求。现在这个节骨眼儿我却有心情弄明白这个,多奇怪啊。现在他们这样无可奈何又束手无策地坐在这儿,我却在想着多萝西的事,多么奇怪啊。是什么事情使她安心呢?为什么她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为什么会感到宽慰呢?
“罗伯·莱格勒,”她说道,“我告诉过你们,今天早上我在湖边看到了罗伯·莱格勒。”
“没错。”雷答道。
“我有可能在说梦话吗?医生相信我看到他了吗?——他们相信我说的是实话吗?”
雷略一思考,决定如实相告。南希骨子里有股倔强,这种坦率的性格使她无法忍受任何保留。
“我相信博士也觉得你已经对事发经过进行了详尽的描述。还有,南希,你得知道罗伯·莱格勒已经被确认在昨晚和今早出现在这附近。”
“罗伯·莱格勒不会伤害孩子们。”南希就事论事又斩钉截铁地说道。对此她很有把握,“如果是他抓了孩子们,如果他是幕后主使,他不会伤害孩子们的。我相信这点。”
伦登走进房间,乔纳森紧跟在后面。乔纳森意识到一进房间自己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锁定了多萝西。她的双手插在口袋里。他在想是不是在口袋里攥成了拳头。她一直给他一种秩序井然又旁若无人的印象——他很欣赏这种特质,但放在女人身上就不那么迷人了。
当乔纳森坦诚地进行自我反思的时候,他意识到和艾米莉关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源于那种持续不断的被需要的感觉。她总是没办法拧开罐头的盖子,总是找不到车钥匙,而且也无法实现收支平衡,而他也乐得扮演那个宽容的、万能的、稳定的善后者、实干家和救世主。直到艾米莉生命的最后两年,他才意识到自己从不理解妻子女性化的性格中,有钢铁般坚强的内核。这体现在医生告诉她确诊结果时,她向他投来的同情目光,以及在治疗过程中她也从不喊痛。现在,眼睁睁看着多萝西无声地强力压制内心的痛苦,他非常急切地想要安抚她。
雷的询问稍稍让他转移了注意力:“电话说了什么?”
“柯芬警长出去了。”乔纳森含糊地答道。
“没关系,南希已经知道有人目击罗伯·莱格勒在附近出没的消息了。”
“这就是柯芬警长离开的原因,在抓捕中莱格勒在6A公路两公里处,丢弃他偷来的车逃走了。不过别担心,这种天气他是没办法走远的。”
“南希,你觉得怎么样?”伦登仔细地端详着她。她看上去比他预期的更沉着镇静。
“我没事。我刚才说了很多关于卡尔的话,对吗?”
“是的。”
“其中有些事我努力地想要记起,有些很重要的事我想要告诉你们。”
伦登公事公办地说道:“有好几次你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知道你为何要这么说吗?”
南希摇了摇头。“不清楚。”她站起身,心事重重地走到窗户边说,“天气太暗了,现在应该很难发现任何事或者找到任何人。”
行动让她备受煎熬。她试着厘清思路以便思考。她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穿着毛茸茸的羊毛长袍。“我要换身衣服,”她说,“我想收拾一下自己。”
“你需要……”多萝西抿紧了嘴唇。她本来想问南希想不想和她一起上楼的。
“我自己就好。”南希温和地答道。他们会找到罗伯·莱格勒,她对此深信不疑。当他们找到他的时候,她想要收拾得清清爽爽。不管他们是在哪里抓住了他,她都要去见他,然后告诉他:“罗伯,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孩子们的。你想要钱吗?你需要什么呢?告诉我他们在哪儿,你所有的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
在楼上卧室里,南希脱下了羊绒长袍。她机械性地走到衣橱边,把袍子挂起来。突然她感到头晕目眩,不得不将额头抵在凉爽的墙壁上。卧室的门开了,接着她听见了雷的喊叫:“南希!”他听上去吓坏了,翻转南希的身子,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南希感觉到雷运动衫那粗糙温热的质感正摩擦着自己的皮肤,还有他越发用力的拥抱。
“我没事的,”她说着,“真的……”
“南希!”他扶起她的脑袋,双唇吻住了南希的嘴。她的嘴唇轻轻分开,紧紧依偎的身体在他怀中缩成一团。
一切宛如初见。他们共进晚餐的第一夜,饭后两人到湖边散步。天气很冷,她被冻得瑟瑟发抖。雷的外套敞开着,于是他大笑着将她拥入怀中,用外套裹住她。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当时他就知道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南希渴望着自己,从一开始便如此。不像对卡尔……可怜的卡尔……她一直在忍受他。并且因为对他毫无兴致感到自责,在丽萨出生之后,他也再没有……不像一个丈夫了。卡尔察觉到她的嫌恶了吗?她总在想着这件事。这是她愧疚的原因之一。
“我爱你。”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说了这话——她经常这么说,即使在睡觉的时候,她也会在梦呓中迷迷糊糊对雷表白。
“我也爱你,噢,南希。我一定对你很坏。我以为我了解你,但我没有……”“雷,我们能把孩子们找回来吗?”她的声音在发抖,并且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战栗。
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我不知道,亲爱的,我不知道。但是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有彼此。没什么能拆散我们。警局来人找警长了。现在罗伯·莱格勒就在警局里。迈尔斯博士已经跟他们先去了,我和乔纳森随后也过去。”
“我想去。也许他会告诉我……”
“不用了,乔纳森有个主意,我觉得或许有用。我们会把话套出来的。如果罗伯看见你,恐怕会拒绝坦白,尤其是如果上次他也有参与的话。”
“雷……”南希听见自己的声音中流露出的失望之情。
“亲爱的,坚持住。只要再等一小会儿。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多萝西会陪着你。她现在正给你做三明治呢。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早点回来的。”他轻吻了她的秀发片刻,然后离开了。
南希行尸走肉般地踏进主卧的盥洗室。她打开了淋浴间的水龙头,隔着洗手池端详自己映在镜中的容颜。她的脸苍白又憔悴,她的眼神阴沉又迷惘。这正像她之前和卡尔在一起时的样子,跟报纸上登出的照片一模一样。
她快速把头发在脑后盘成髻,踏进了淋浴间。喷头里射出的温暖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持续不断地洗去她僵硬肌肉的疲乏。这感觉很好。她心满意足地对着喷头扬起脸,洗澡让她感到干净舒爽。
自从和卡尔在一起的那些年后,她再也不愿意泡澡了。水花溅在她脸上的时候,过往画面历历在目。那浴缸……卡尔一定要替她洗澡……他用诡异的方式抚摩她、检查她。有一次她试着推开卡尔,他滑倒了,脸浸入水中,有那么一小会儿无法把头抬起来。当他从水里挣扎着起身,就开始吐水、发抖和咳嗽。他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恐惧。把脸埋在水下使他吓坏了。
这就是了。这就是她一直苦于记起的东西:对水的谜之恐惧……
噢,老天爷。南希躲闪到没有淋浴喷头的一边,靠墙站着。她感到恶心,胃和喉咙都有些发紧,她跌跌撞撞地走出淋浴间,开始失控地干呕。
好几分钟之后,她才扶着洗脸台的边缘站起来,但依然无法消除那猛然袭来的厌恶感。接着,当呕吐终于停止之后,她发冷的身体依然战栗不止。
第二十九章
“雷,别抱太大期望。”乔纳森警告道。
雷没有回应他。透过条纹装饰的窗玻璃,他远远地望见了警局的房子。煤油灯的光亮让它看起来仿佛是上个世纪的建筑。飞快停好车,雷打开车门,沿着碎石路往警局狂奔而去。乔纳森紧跟在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