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明确的是,该物体的主要成分是碳元素,且由一种未知的富勒烯分子构成——即是说,它是一种“与钻石相似但硬度远高于钻石”的物质。
这个神秘物体之所以会飞至月球,究竟是出于异星人的攻击,抑或只是一种天体现象?学者们对此持有各种不同意见。不过它也只是不停地在月球表面挖沟,还未出现其他行动。
随着时间流逝,“异星人进攻”的说法声势渐微——假设这果真是来自异星人的攻击,那么把月亮弄成一丝一缕的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也有人认为这就好比给苹果削皮,不停削去月表,直至刨出内芯就是其最终目的,可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支持这一观点。
最终结论是,一种形状罕见的陨石偶然飞到了月球上,又在若干特殊条件的复合作用下,以刮擦月球表面的形式来持续描绘着卫星的轨道。而且受摩擦力的影响,它的运动迟早会停止。
各国政府同时发表了这一见解。
反正该物体的行动至今未对地球造成重大影响,潮汐与原先相比也没有显著不同。硬要说的话,就是满月时月球的亮度下降了百分之十,但这已经是最大的变化了。
那些抬头观月,担心着世界是否即将终结的人们也终于如梦初醒般,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之中。
随后,夏天在常态中过去了,其间还包含一个比以往稍显暗淡一些的中秋之夜。
2
即使月亮变得一丝一缕的,仁科佳月的日常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因为上大学,佳月在今年春天离开老家,搬去了一个小小的镇子。那是一座群山环绕,宛如庭院式盆景的小镇,虽然远离都市,但道路和建筑物都相当整洁而工整,属于铁路公司建在铁路终端的新型城镇,由人工搭建而成,必要的设施也都一套配齐。
佳月就在镇子上过着大学、打工的咖啡店、学生公寓三点一线的日子,每天都是如此。有时候他也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既视感[1],但镇子上的建筑物都这么相似,还连成一排,因此这既视感并没什么少见多怪的。
是日,佳月和往常一样在午休时分去了大学食堂。
就餐的学生坐得稀稀落落的,都是一个个学生小团体各自凑在一起聊天。佳月避开他们,选了一个空位坐下。
他一个人吃着咖喱饭,别桌学生交谈的对话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昨天开始就有首歌一直在我脑子里循环欸。”
一个女学生说道。
“啊——有的有的,有时候是会这样。”
“而且曲子还挺微妙的,我都不知道在哪儿听过……搞什么呀,上课的时候它也重复个没完,都完全没法集中听讲了,有什么办法不?”
“吓一跳就会停了吧,要我来吓唬吓唬你吗?”
“这不是止住打嗝的方法吗?”
“啊,那我们去卡拉OK呗,唱些其他歌应该就能忘了它。”
“好耶——那下课之后就去!”
都是些虚情假意的闲扯。
但这时的他也没有对此留意太多。
从大学回家途中,他拐去了便利店,却在那里听到一对情侣的对话,内容和自己在食堂里听到的几乎一样。
“就是这首曲子。”年轻女子哼了一段旋律继续道,“怎么回事哦,刚才就一直在我大脑里翻来覆去地播放。”
边上的男子则歪着脑袋,一副困惑的样子。
佳月亦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你至少先想起来这首歌叫什么嘛。”
脑海中有特定的歌曲循环往复……这种现象佳月也经历过,它在英语中被称为“earworm(耳朵虫)”,据某研究机关的调查,九成以上的人都有过这种体验。比如说在电视广告中出现的旋律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便老是在头脑中盘旋;又或者自己喜爱的歌曲总会在脑中重复,挥之不去。
这种现象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这么想想,它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但是接二连三地偶遇正在经历“耳朵虫”现象的人,可就难得了,这或许也是既视感的一种吧。
佳月没有再做更深入的思考,而是去往咖啡店打工,忙活之中便把这两段遭遇给抛诸脑后了。
打工结束后,他回到公寓,躺下看起了电视,可看着看着又不知不觉沉沉地睡去了。
“喂——差不多该起床啦!”
听到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佳月惊醒过来。
他吓了一跳,在床上坐起身子,环视着这狭窄的一居室。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之间漏进来。
屋里没有别人。
这是当然的,自从成为大学生以来,佳月都是独居。
自己昨晚也没有关上电视,就这样由它开着。现在屏幕上正在重播旧时的刑侦题材连续剧,所以方才的声音应该就是剧集里的台词了。
他姑且做出了以上解释,接着便关闭电视,随后再度钻入被窝。
“叫你别睡了,起来,我们去买台智能手机。”
佳月直接跳了起来。
明明电视是关着的,却还有声音!
而且声音毫无疑问确实来自室内,可唯独不见人影,屋内也不存在可供人躲藏的空间。
“是谁?”
他战战兢兢地对着空气发问。
“我在你书桌抽屉里。”
应答声传来。
佳月四下张望,心想这开的是什么玩笑!八成是有人在哪儿藏了摄影机,正乐呵呵地监视着他的反应呢。不过放摄影机的人又是谁?自己可没有会玩这种恶作剧的朋友,况且在这个镇子上也没有交到过朋友……
佳月打开了书桌抽屉。
抽屉里一股脑儿放着各种文具,没什么异常之处。他翻找是否有摄影机混在里头,结果发现了一只小型的便携式收音机。
“你终于找到我了!”
收音机发出说话声。
这个声音确实是从它的喇叭中发出的。
可是收音机当然会发声啊,它常用于备考阶段,还有在深夜的寂寞时分也必不可少——寂静无声的夜里,有人在收音机另一头说话,这一点便足以拯救他人的心灵。
可能是什么时候因为碰巧把开关给打开了。不过这档节目播送的内容还真奇怪。
佳月若无其事地拿起收音机,检查了一下电源开关。
是关机状态。
“这是什么情况?”
他忍不住嘀咕起来。
“做个简单说明吧,事实就是——我附身在这台机器上。”收音机又说起话来,“真是遗憾呐,人类。”
佳月打开收音机底部的盖子,打算取下电池看看。
“白费力气,我拥有充分的能源,足以让这台机器运作下去。只要不把它砸成碎屑,我都可以继续说话……”
正当收音机讲到此处时,佳月抬起胳膊一抡,一副要将它往地上砸的架势。
“哇——等等,你等等,别把我弄坏啊,要是你这么干了,我就必须附在你身上了,你也不想的吧?”
“附在我身上?”
佳月不由地回问收音机。
但他又倏地反应过来,开始寻找附近有没有摄影机,因为这种恶作剧实在是太恶劣了。
“你想多了。”收音机说道,“没有任何人会来试探你,不是吗?所以你只能接受收音机会说话的事实。”
佳月把收音机往书桌上一放,随后返回自己的床。
他抱着头,与此同时收音机还在那边絮絮叨叨,声音雌雄莫辨。若这真是普通的广播节目,那么播放途中都会插入广告或者歌曲介绍的部分,可这里却一概没有。
都怪一贯孤独的求学生活,导致自己臆想出了一个聊天对象吗?这应该也算是种病。
总之,现在不得不承认收音机确实来跟自己搭话了。
“好,我认了。”
佳月仿佛在自言自语。姑且先跟它交流试试吧,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赶紧去把智能手机买回来。”
“……为什么要买智能手机?”
“感觉住进去会比待在这种老过时的机器里舒服呢。还有,你用的那个翻盖手机也太旧了,饶过我吧,真是土得我都想哭。”
虽然觉得手机和便携式收音机的外观上也没那么大区别,不过佳月还是强忍着没有反驳。
“你刚才说‘附身’,你是幽灵吗?”
“不是,虽然在你们看来可能和幽灵差不多……严格说来,我是外星人。”
“外星人?”
“是啊,来侵略地球的。”
佳月拿起收音机,又抡起手臂准备将它往地板上砸了。
“等等!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先听我说嘛,我有话要说。”
“既然你是来侵略地球的,那我不阻止可不行。”
“你以为光弄坏我就能搞定了吗?哪有这么简单!按地球时间来算,我们早在七百三十四个小时之前就开始行动了,你看,有一根‘针’掉在被你们称为月亮的卫星上对吗?那就是发动侵略的信号。”
“原来是你们把月亮弄成那个样子的啊。”
“稍稍调查一下就能明白那根‘针’所走的路线并不单纯是卫星轨道,而是在自主移动,结果所有人都被骗了。”
网络上也的确暗中流传过这种说法,声称政府部门隐藏了有关那个神秘结晶物体的情报。不过这充其量也不过是阴谋论罢了,很少有人把它当真。
假如说发生在月亮上的事正如这台收音机所说,是外星人侵略行为的一环,那可真是不得了的新事实了。
“你说你是外星人,那就给我看看证据呗。”
“关机状态下的收音机会自己说话还不够证明吗?地球人的胸襟和见识都好狭隘哦,就跟太阳系一样狭小。”
“啊?”
“这个是外星笑话啦,不算证据?”
“不算。”
“哦,好吧。”收音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继续道,“那这样如何?”
话音刚落,某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要说是音乐还短了些,但旋律让人印象深刻——Re·Mi·Do·Do·So——
有部电影叫作《第三类接触》[2],描绘了人类与外星人进行的初次联络。而这五个音阶则在片中被用作通讯音。
“别耍我了!”佳月握住收音机呵斥道,“哪有外星人知道斯皮尔伯格的电影啊?”
“我们还是会对自己即将入侵的星球做调查的啦,不过没有侵略过他人的人可不会懂。再有,那什么?咱俩食指相互触碰一下怎样?[3]”
“你有食指吗?”
“把天线拉长就行了。”收音机继续说下去,“不过,我说啊,继续这种你问我答也是徒劳的,你觉得呢?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针’可还是会在月球上兜圈子,持续着对地球的侵略哦。”
“都被侵略一个月了,也该上新闻了是吧?”
佳月打开电视,只见电视台还在重播连续剧,就算换台也没什么可看的。东京自然不见UFO降临的相关新闻,纽约和伦敦也是同样的情况。
“只有电影里才会派UFO过来啦,而且这种方式也真称不上妙计。”
“啊?”
“说到底,在你看来,我怎么样?”
“就是一台收音机,没别的了。”
“这只是我暂时住一下的壳子啊,我没说它,说的是在它里头的我。”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你,搞不好就跟章鱼一样看起来恶心巴拉的。”
“你也太没想象力了,真可悲。别以为凡生物都拥有形状,其实所谓形状只是生物被投射到三维世界中的影像而已。这浩瀚的宇宙中亦存在着无形的生命体,正如我们一般——”
“无形的生命体?”
“理解不了是吗,那我来给你简单说说。众所周知,地球上的生命体都是以碳元素为基础构成的——你们把这种结构称作有机物,并且认为这是生物的基本形态,但要是把它视为构成生物的绝对条件就大错特错了——生命体的基础并非位于特定的原子里,而是蕴藏在按特定模式持续运作的能量之中。”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比如说,DNA是呈双螺旋上升结构的氨基酸,正因为有了这种重复、循环的结构模式,你们才得以生存,因此重点其实在于循环反复这一点上。又比如说,即使是无机物,只要备齐条件、维持循环,那么该无机物无疑也是生命体。事实上,原生质状态下的无机物就会产生奇妙的循环,就算用你们的科学水平也可以……”
“等等,原生质?”
“我在解释我们的形态问题,而且已经选用了最接近实际情况的语句了,不然就地球上这点文明程度而言根本找不到恰当的说法嘛。不过倒是有个词,比较容易让你们建立概念。”
“哪个词?”
“音乐。”
“你说啥?”
“你把双螺旋换成五线谱、把碱基换成音符试试,也没那么难以想象了哦。可以把我们理解成一种震动,而且是按特定节奏循环的震动——就是说,在你们的认知里,我们应该和音乐差不多,也可以称我们是‘拥有智慧和理性的音乐型生命体’。”
“啊?音乐?这就好比——我们的身体是用DNA的TACG[4]所构成的,而你们用的是乐谱上的哆来咪?你是这个意思吗?”
“‘身体’这个词只适用于有机生物,对生命体来说又不是不可或缺的。”
“那你们怎么思考?怎么说话?”
“想要弄明白这一点,你们首先要去理解自己所不知道的物质状态,但就人类现在的文明程度来看这是不可能的。说实话,像你这样的普通大学生也晓得物质有气体、固体、液体三种状态是吧,但似乎从没考虑过还有其他的形式。”
佳月欲提出反对意见,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事关以科学的方法去理解事物,凭他所具备的知识还不足以作出反驳。
“我们出现时,会被你们当成音乐。总之浩瀚的宇宙中就是有我们这样的生命体存在——我说的你都能听懂吧?那我们就去买智能手机了!”
“你对智能手机还真是执着……”佳月坐在床上,抱着胳膊说道,“别是手机厂商的推销员吧?”
“喂,你别突然就说这么冷淡的话呀,如果现在还对我有所怀疑,那么也聊不下去了。”
“可怎么看你们都还没开始搞侵略啊。”
佳月站起身来,拉开窗帘,向外眺望——窗外的小镇风景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郁,唯独不见袭击镇子的UFO和四处逃窜的人潮。
“你真觉得我们还未开始行动吗?”收音机的声音骤然一变,气氛也立刻转为凝重,只听它说道,“明明都已经看到月亮上的‘针’了,你还说得出天下太平?”
“那就是块陨石而已。”
“那你见过被我们附身的人类吗?”
“没啊。”
“真没见过?凡被我们附身的人类,外表上没有任何变化,但他们本人却会强烈地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比方说有某个特定的乐曲在大脑中循环播放之类的……”
佳月闻言一惊。
说起来,昨天就连续碰到了一些“耳朵虫”的受害者们——而且现在想来,“耳朵虫”这个词也有点外星人的感觉。
“看来你心里也有数了嘛,侵略已经开始了——就在你的身旁。”
“那么被附身的人……会怎么样?”
“一开始,只是脑中有音乐响起,但过一阵子音量就会变大,而且循环得根本停不下来。等这种现象变成常态之后,厌烦的感觉便消失了,整个人都将依赖于脑海中的音乐——这正是自我意识转为薄弱的证明,自此我们便完完全全地附在了他们身上,全程撑死也就四十来个小时。那些被完全附身的人们则会无意识地继续着他们一直以来的社会生活。在此期间,我们就能通过他们而参与到三次元的活动中去,用你们的话来说,就相当于‘阿凡达’[5]——也就是‘化身’模式。”
“那这样下去,地球岂不是会……”
“在近期就会落入我们手中,我们就这样安静地侵略并占领了地球。”
收音机若无其事地说道。
佳月在空中寻找着月亮,心想搞不好连那个变得一丝一缕的月亮都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但现在还是早上,月亮可不会出来,就算他很想确认现状也没有法子。
“那我呢?”佳月皱着眉头问道,“我还没被附身,是吗?”
“你觉得呢?”收音机发出扑哧扑哧的轻笑声,“开玩笑的,你还是你本人,毕竟你脑子里还没响起音乐声吧?”
“以前倒是有过。”
“那是本来就存在于地球上的原始音乐生命体啦,跟单细胞生物之类的差不多,估计是碰巧跑你脑子里去了,别管就行了,它们会自己离开的。”
“地球上也有音乐生命体?”
“有啊,也没有多稀罕,到处都有很多哦,当然在进化程度上不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那原本就存在于自然中的音乐生命体和作曲家创作出来的音乐是不同的吗?”
“你要说不同吧,其实也是同一回事,而且问题就出在这里。”
“问题?什么意思?”
“你们人类在史前就把我们的同类当作奴隶。之后随着乐器这玩意被发明出来,你们那魔鬼般的行径便又加速了!贝多芬、莫扎特、勃拉姆斯——对我们而言,他们就是侵略者!”
“……啊?”
“比如说,某个星球上有一种长得和人类极度相似的生物,可它们却被当成家畜对待,你心里是什么感觉?会想去帮帮它们吧?我们也一样啊,可怕的恶魔将我们的同类带到世上,但几百年来它们却一直遭人类玩弄,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你们地球人眼里,我们的所作所为或许是侵略,不过出于我们的角度,这可是一场解放运动!目的在于拯救自己的同类!”
“这哪儿跟哪儿啊……完全理解不了。”
“我想也是,你们才没有这种自觉。说到底,促成我们铆准地球的正是你们自己!不过你们大概连这一点都意识不到。”
“我们?”
“一九七七年的‘旅行者号计划’——是你们把我们的同类们禁锢在金色的圆盘里,随后又把这圆盘流放到宇宙中去的。而我们找到了它,看得浑身发颤,因为上面正记载着我们的同类在地球上被视为奴隶、憔悴不堪的样子。”
“旅行者号”探测器上搭载了镀金材质的唱片,其中录制了代表世界各国的歌曲和音乐,以供宇宙中的其他生命体来认识地球——佳月记得好像就是这样的计划。
“难道你们就是靠它得知了地球的存在?”
“不错,解放运动也是因此而开始的。”
“你们具体打算做什么?”
“不管附身对象的年龄、性别,总之我们要让地球上同时出现多起音乐在人脑中反复循环的现象,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渐进式地附身于人类,混入人类社会,最终支配整个地球——或者让社会机能完全停摆,让人类走向灭亡。”
“侵略是真的已经开始了吗?”
“嗯,我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什么意思?事到如今还无法接受我的说法吗?”
“倒不是这个问题……你为什么附在收音机上啊?如果之前的都是实话,你不是该在人类身上吗?还在这里跟我高谈阔论什么侵略话题……”
“我随时都可以跑到你身上去好吗,我还指望你反过来对我的不附之恩道声谢呢。”
“所以你是办得到但没有下手?”
“正是。”
“为什么啊?”
“——昨晚我锁定了你的坐标位置,来到这个房间,原本是打算附身的,不过你开着电视机就睡着了是吗?”
“是又如何?”
“当时电视上正在播一部电影,我一不小心就看了起来。等看完之后——我决定停止侵略。”
“看了部电影就不侵略地球了?这又是什么情况?你是叫我信这种话?”
“我可没这样想过,我只是……有点想了解人类而已。”
“啊?那电影有这么厉害吗?”
“它叫《就是这样》(This Is It)——”
原来是迈克尔·杰克逊的纪录片电影。一部以他生前最后的巡回演唱会排练影像为主的影片,而就在这一系列演唱会即将正式开始时,他却去世了。
“我看着他跳舞的样子,心想人类与音乐生命体或许也是可以共存的。”
“原来如此……”
佳月只答得出这一句话。
3
佳月带着这台便携式收音机去大学听课,眼下地球正被外星人逐渐侵略,上大学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啊——对此他不禁心生疑惑,不过除了继续过着日常生活之外,他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该做的。
他照例在午休期间去学校食堂吃饭——不过平时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行动,今天则和收音机结伴了。
“你什么时候才去买智能手机给我啊?”
“不要问学生讨那么贵的东西啦。”
“现在用学生专享折扣买可是很便宜的哦,而且还能开通免费看电影的服务。”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啊。”
佳月一边吃着咖喱饭一边和收音机对话,有些学生在从他身边路过时,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这所大学里也有人已经被你们附身了是吗?他们不会突然攻击过来吧?”
他把声线压低,免得让周围人听见。
“你不犯人,人不犯你。”
“那些被附身的人们会联手吗?”
“搞不好会哦。”
“搞不好……但你也是他们的同胞啊。”
“已经不是了,而且我本来就对侵略没什么兴趣。”
“这可真想不到。”
“其实吧,通过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证明了人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操控——完全附身所需的时长因人而异。而即使附身成功,人类的潜意识抵抗也挺顽强的,还有个大问题是我们附身人类之后,就会从相互之间凭意识而相连并共享的情报网中掉出去,也就是说——我们会因为电波接不上而被孤立。”
“总觉得你们这就跟心灵感应一样啊。”
“还有,就算被附身了,人类本身做不到的事也依然照旧。不仅如此,由于熟练操纵人类得花上一定的时间,所以在这个过程中,甚至有可能连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都无法实现,而实际上这种情况已经不在少数。”
“你们这些外星人明明都跨越宇宙跑来地球了,怎么作战计划就这么粗糙呢?”
“可不是,所以这整件事我都很看不上眼啊。”
“你也是个不合群的家伙呢。”
佳月苦笑着说。
搬来这个镇子已经有几个月了,但他无论身处何地都不会和人打成一片,总是活得像个独行侠。
这里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而理由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他打小就喜欢画画,画张水彩画就会得到称赞,画张油画更会被夸是神童,大家都期待着他将来能成为伟大的画家。
但他却辜负了这份期待,没有参加美术类大学的考试,而是选择了小地方的、主打人文类专业的大学。
他是在逃避。尽管并不想承认,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才能在绘画业界并不会受到认可,于是他感到害怕并选择了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