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佩尔已经喜欢上了维萨斯。
之后又过了几天。
佩尔还是一次“司书官”的活都没干过。
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能有富余的时间,可只要一打算往书库去,脚步便会变得沉重。
佩尔仍然不能接受“司书官”的工作,而且严格说来,他对“司书官”和图书馆是越了解就越不能理解。确实,自己之前对图书馆抱有误解,而现在,在作为“司书官”来到这里后却还是没有得到正确答案。
这座图书馆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而建的?
还有,“司书官”到底算什么?
某天,在佩尔从蓄水池返回图书馆的途中,发现维萨斯正在树荫下读书,便走了过去并在她身边坐下。
“有件事我已经在意好一阵了……”佩尔开口道。
“什么事?”
维萨斯的目光从书本上离开,抬眼回视佩尔。
“运送箱子的工作……维萨斯你一次都没干过,对吧?”
听佩尔这么问,维萨斯装傻似的缩了缩脖子。有暖风从海上吹来,吹得他们头上的松叶沙沙作响。
“我很忙的嘛。”
维萨斯亮出手中的书。
“你在隐瞒什么?”
佩尔刨根问底。
“隐瞒?你说我有事瞒着你?”
“是,比如图书馆或者‘司书官’的事。”
“哈哈,才没有啦,不过还有好多没说就是了。”
“还没说?”
“比如……前一任‘司书官’的事,想听吗?”
“嗯……”
“很无聊哦。”
“没关系。”
“她是位女性,二十岁,长得非常漂亮。她救下了顺河漂流而来的我,还教会我在这里生活所需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了‘司书官’的工作。我和她一起生活的时光只有最初的一个月而已,某天她突然就到墓园开始挖坑。我问她是不是要把某位前人的遗骨挖出来,她却只是轻轻摇头。等到第二天我才明白她挖那个坑的用意——那时她已经因为生病体弱,而死在床榻上。我把她埋进了她亲自准备好的墓穴中。直至今日我都在后悔,要是能早点察觉到她的问题就好了……”
维萨斯远远地凝望着森林中的某处,佩尔知道这是她下意识的小习惯,不时就会这样。
“那么还有什么关于‘司书官’的说法吗?”
“很遗憾,只有工作上的事。”
“真的只有这些吗?”
“因为‘司书官’也就是派这个用的啊,你无法接受吗?啊,不过我也一样。每天都看着她规规矩矩地把箱子送到地下去,我也在深深思考,到底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呢?怎么讲……就是看不下去,真的太可怜了。随后,我为了把‘司书官’再弄明白一些,就将散落在馆里的书本收集起来阅读,又把岛上的石碑都调查了一圈——结果,‘司书官’还真就是负责搬箱子的。这就是真相,都摊在你面前了,毫无隐瞒。”
“就算是这样……那目的呢?为什么‘司书官’要不停地运送箱子?”
“目的是恒久地保管书籍,这句话经常出现在图书馆的字画和石碑上。”
“恒久?”
“就是一直按原状保持,直到未来也不会改变——这可得让‘司书官’们一直把书保管下去呢。”
“这样啊,果然……之所以建造这座图书馆,是为了收集世间的书本并将它们留给后人。而‘司书官’们负责保管这些书本。”
“嗯,就你而言,总结得很到位了。”
“但已经过了太久,‘司书官’们不知何时忘记了初衷。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忠实地把该做的事传承下去,结果就只留下了这套行动模式。徒具形式,导致我们无法理解。”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可这样一来,你不觉得管理图书馆的人要更多点才好吗?”
“这年头你上哪儿去召集这么多人呀?而且说不定以前的确是有很多‘司书官’的啊。”维萨斯摊开一只手说道,“像是从村子里进献出‘司书官’这个传统,其实根本原因就是人手不足吧?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就和当地信仰结合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维萨斯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森林深处,佩尔却还以为是她的日常小习惯又出现了。
“顺便多提一句吧,说到信仰啊,”维萨斯冷不丁地开口了,“森林里有块石碑上写着什么‘《诸神之书》沉眠在地下书库深处’,其中一本还记载了‘神之火’,那火焰就连冰河的冰都能融掉。”
“能融化冰?”
佩尔想起了村子北部的湖。
湖水被冻结一事关系到村子的存亡。假如《诸神之书》传到了村里,那别说被拿去给冰湖解冻了,它甚至还会成为村民的信仰。
“图书馆的墙上也刻着类似的话。”
维萨斯用单手抄起书,另一只手则拉起佩尔就往图书馆跑。
他们从入口处朝东侧移动,抬头看向墙面。正如维萨斯所言,墙上刻着几行文字。
维萨斯将它们读了出来。
“将诸神之力永封于此地。
“将图书之馆建立于其上。”
“如果这里写的是事实,那么首先要有那本《诸神之书》,随后它得被封入地下,最后再在上面盖一座图书馆。”
佩尔惊讶地说道。莫非地下书库和地上的图书馆是分别建造的?
“不过我是觉得那本什么《诸神之书》根本就不存在啦。”维萨斯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继续道,“要是真有这东西,村子早该富起来了。”
“但它被封印了呀,说不定只是至今都没人能把它弄到手而已……”
“佩尔,比起这本书,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水烧好了吗?”
“啊,还没。”
“那你快点啊。”
佩尔和维萨斯差不多是跑着冲进了图书馆。
6
是夜,佩尔在上床睡觉之前去了维萨斯的房间。
“怎么了?睡不着?”
维萨斯正侧身支在床上阅读,房间里堆了好多书,甚至还有石碑的摹本和类似石板的东西。
“我有个问题,之前没机会问。”
“什么问题?”
“如果‘司书官’不工作会怎样?”
“你好烦哦……就这么看不惯我偷懒吗?”
“不是这个意思……”佩尔的视线在地板上游移,“你也有自己的理由吧?比如说……生病之类的……”
“哈哈哈!”维萨斯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如此,你是在担心我啊,因为我说了前一任‘司书官’的故事对吧。”
“没有生病吗?”
“嗯,我健康得一如你所见!”
“那么,为什么不工作?”
“我说过啊,既定的‘司书官工作’太无聊了,我可不打算奉陪。”
“咦……”
“眼见着那些完全服从工作,结果却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前任‘司书官’们时,我就看透了——反复做这些事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我就像现在这样在寻找着斩断‘千年诅咒’的方法。”
维萨斯敲了敲身旁的一块石板,将它展示给佩尔看。
“千年的诅咒——”
“也可能是一万年、十万年的诅咒……而且,或许还来得更久更久。”维萨斯半开玩笑地说,“总之,为了向历代的‘司书官’们表示敬意,我还是把该传承下去的东西告知了下一任的‘司书官’,这样我的工作就完成了,至于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我……维萨斯你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哈哈你说什么呀。”她有些害羞地笑了,随后故作镇定地别开脸继续说下去,“我要睡觉了,这么晚了可不该在女孩子的房间里久留……”
“啊?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快出去啦!”
佩尔慌忙从维萨斯的房间里奔了出去。
自打被村子祭献出去,佩尔一直都在努力,试图接受自己的命运,为此他对图书馆和“司书官”做了很多调查,只为求得一个能够让自己认可的答案。可仔细想想,他这番遭遇本来就是村人硬塞给他的啊,他根本不必接受。但在认命的那一刻,他的心便已经死了。
然而,多亏了维萨斯,佩尔才能找回自我。到头来最值得信赖的,还是自己心爱的她所说过的话语。
必须切断图书馆和“司书官”所构成的诅咒链。
话虽如此……可该怎么切?
佩尔躺在床上,心里想着维萨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佩尔是被人晃肩膀给晃醒的。
维萨斯的脸近在眼前,他不由地惊叫起来。自己是在做梦吧?还是说……
“安静点,笨蛋!”
维萨斯小声说道,同时捂住了佩尔的嘴。
“嗯?嗯——”
“走廊里有动静。我偷偷看了下,是人影,而且在拐角的地方不见了。”
“人影?”
维萨斯放开佩尔,他又能说话了。
“有两个……不对,也可能是三个。”
“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
“所以是有人在图书馆里走来走去?可这个岛上没有别人了吧?”
“嗯,没了。”
“这……难道是‘无脸怪’?”
“‘无脸怪’没有脸,又大又圆的嘴部特别发达,长在下巴上面,直接取代了其他五官,可我目击到的人影并没有这样的嘴。”
“那……”
佩尔试图寻找答案但却未果。
“总之追上去看看吧,他们往书库方向去了。”
维萨斯拉着佩尔的手腕,把他拖出了房间。
他们小心翼翼地四下环视。走廊上并未点灯,周围几乎一片黑暗,仿佛天还没有放亮。
“之前有过今天这种事吗?”
“没有。”维萨斯小声答道,“不过我一直觉得迟早会发生。”
他们以走廊的转角为掩护,探头探脑地确认前方情况。
结果眼前空无一人。走廊深处有两扇门,分别通往书库和地下。但它们现在都紧闭着,所以也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没人啊……他们是真的来这边了吗?”
“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为什么?”
“稍微思考下就能明白啊,他们肯定是想去书库偷东西。”
“咦!”
“你太大声了!”
“那怎么办?”
“现在搞不好都偷到手了,也可能已经去了别的地方……总之我们先去书库确认一下情况。”
维萨斯握住了右侧大门的门把手。
“等一下,让我来。”
就在佩尔鼓起勇气挡在维萨斯前面的那一瞬间——
门却自行开了。
是有人从书库内部把门给打开的。
几名男性出现在门口,照明灯照亮了他们的脸——每个人都一脸错愕。
一个、两个、三个……
全都是见过的脸。
这时其中一人已经跃上走廊,绕到了离他最近的维萨斯背后。
他用胳膊勒住了维萨斯的脖子。
维萨斯发出了微弱的惨叫。
她的脖子被架上了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刀子!
“好久不见啊,佩尔。”
对方一边从背后制住维萨斯,一边说道。
脸上挂着令人生厌的冷笑。
是伏特加。
把佩尔扔到河里的男人。
“真想不到你还活着啊,哭包佩尔克里,而且看起来还精神得很嘛,和女孩子友好相处很开心吗?”
“伏特加……你为什么在这里?”
佩尔勉强才挤出话来,语中带颤。他在村子里被伏特加欺负惨了,和伏特加打交道时那带着痛楚的种种记忆再次苏醒了过来。
“你们在这里藏了什么稀罕宝贝是吧?”
“稀罕宝贝?”
“《诸神之书》啊——就是那本可以融冰的‘神火之书’,藏在哪儿了?老实交代就把这女人还给你!”
伏特加怒目而视,看起来似乎已经失去理智。
“这、这种东西,我不知道在哪儿啊。而且还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这本书……”
“藏也没用!我知道它就在你们手里!”
“他才来了没多久,什么都不明白。”维萨斯开口了,“但我知道‘神火之书’藏在哪里。”
“那你来带路。”伏特加推了一下维萨斯的后背,催促她快点走,“兄弟们,你们俩留一个在这儿盯住佩尔,另一个跟我走。”
那两名同伴得到伏特加的指示,都炫耀似的亮了亮手中的斧子。
维萨斯打头阵,与那两名男子一起走进书库,渐渐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维萨斯!”
佩尔呼唤着她的名字。
没有反应。而书库门已经关上了,只留下佩尔和伏特加的一名同党。
维萨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伏特加又为什么知道《诸神之书》?
至少村里的传说中并没有出现过这几个字,佩尔本人也是昨天才头一次听伏特加说出这个词。
昨天……
难道那时候伏特加他们也在场?
难道那时候他们就潜伏在附近的森林里,偷听了自己和维萨斯的对话吗?
“你们是不是昨天白天就到岛上来了?”
佩尔问负责监视他的那名男子,但对方却摆出一副自大的表情,没有搭理他。
他们应该不认识石碑上的字。
这么看来,他们果然是白天就过河来到岛上了。
来干什么?
佩尔脑中一团乱麻。与此同时,门也开了,是维萨斯他们回来了。
伏特加带去的同伙正抱着一只铅色的箱子。
那个就是……“神火之书”吗?
看起来和别的箱子没有什么区别。
“兄弟们,回去了。”
伏特加对同伙们下令道,随后他们陆续踏上了走廊,开始往回赶。
维萨斯还被伏特加勒着,但因为对方有刀在手,维萨斯无法抵抗。她似乎已抱有死亡的觉悟,眼神恰如佩尔记忆中那临终时分的小鹿。
“伏特加!”佩尔用尽全部勇气高喊道,“放开维萨斯!”
正在走廊上前行的伏特加回过头来,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冷笑。照明灯光从下往上打,照出了他的面部——那副尊容不仅令人厌恶,更带有几分滑稽。
“想带走女人就跟我们来。”他的声音低到令人战栗,“不过,你不敢吧,哭包佩尔克里——”
话音未落,佩尔就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随即,他便一把捏住伏特加持刀的右手,对方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反抗,诧异之下身体略往后倾,一时没有保持住姿势。
原本勒着维萨斯的胳膊也因此松开,她趁势往下一倒,终于脱离了伏特加的束缚。佩尔紧紧握住伏特加的右手,打定主意就算死也绝不松手。
然而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判断。
伏特加使出全力想要摆脱佩尔,不由就甩起了胳膊。
这时,刀尖打横豁开了佩尔的前胸。
星星点点的血迹,飞溅在走廊的墙上。
伏特加怯于佩尔的气势,逃也似的朝前奔去,另两名同伙也紧跟其后。
“维萨斯,那本写了‘诸神之火’的书被抢走了……”
“先不要管这件事了,必须先给你止血啊,佩尔!”
听到维萨斯这么说,佩尔才意识到鲜血正从自己的胸口涌出。
他有些惊恐地看向维萨斯。
“没事的,没事的佩尔,我会治好你,这里也有医疗方面的书,一定会有办法!所以不要死啊,佩尔!”
佩尔的意识逐渐远去,但唯有被维萨斯所拥抱着的触感始终清晰。
7
下雨了——
佩尔觉察到雨声,醒了过来。
他听出来了,雨声来自大堂的入口处。
按说现在已是白天,但天色却因为这场雨的关系而有些黯淡。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胸前的伤情,发现那里已经紧紧缠上了绷带,血也止住了。维萨斯处理得很妥当。
而维萨斯就睡在他的身边,整个人团成一团。沾了血的剪刀、细线、绷带等则被胡乱地放在身边,诉说着她独自一人奋勇救人的过程。
佩尔缓缓地站起身来,向外看去。
细细的雨丝落在森林中,空气都变得氤氲朦胧。
佩尔搜寻着伏特加他们的身影,但他们当然已经撤离了。
当他回到维萨斯身旁时,她也正好睁开双眼。
“啊,佩尔……已经可以行动了吗?不要紧吧?”
“没事,谢谢,我又被你救了。”
“明明就很弱小,还这么乱来。”维萨斯笑着说,“你要变强哦,强到足以保护我。”
“嗯……”
佩尔背靠着墙壁,原地坐下,随后维萨斯也靠了过来,两人用一样的姿势并排坐着。
“‘神火之书’被偷走了……”
“那个啊,就是我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个给他们的啦。反正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诸神之书》嘛。”
“果然如此啊……不过被偷走的那个箱子本来得由我们好好保管在地下,所以重要的东西被偷走了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那些家伙似乎早就发现我们还活在这座岛上了,因为目击到我们走在河岸上的样子。啊,就是佩尔你刚来不久时的事,之后他们便悄悄来到这里,观察我们的行动。”
“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按说已经死了的我们居然还活着,别人难免会感到不可思议啊,随后便开始琢磨这座岛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不久后,他们就听到了我们讨论《诸神之书》时的对话,于是便袭击了书库。
“他们说,要用‘神力之火’来融化冻结成冰的湖水。”
“湖还没有融开吗?”
“好像没有。可能现在已经进入气候剧烈变化的时代了,从今往后一年内,全世界便会被冰层给包裹住也说不定哦。”
“只要真有那本关于神火的书就没问题了。”
佩尔小声嘀咕着,同时抬头望向高高的天花板。
他就这样看了一会儿,突然感到肩上一沉,一看,原来是维萨斯迷迷糊糊地靠了上来。于是他便保持不动,专注地听着雨声。
两天后,他们发现了异样。
村子不再上贡了。每周一次,任何情况下都必定会顺流而至的贡品并没有如期到来。
然后过了一周。
果然还是不见贡品。
“村子里或许发生了什么。”
维萨斯脸色苍白地说道。佩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看来确实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们去观察一下河的状况,如果水势允许的话就去村里看看吧。”
次日,佩尔和维萨斯便往河边去了。
这天水量很少,水流也缓。
见状,两人相互点了点头,确认了彼此的决心,随后紧紧地牵起手来,蹚着水走入河中。
佩尔离开村子已经两个月了,维萨斯则是两年又两个月,但二人都没有忘记回村的路。
终于能看见村子的入口了。
异状一目了然。
村口附近,一男一女相拥着倒在地上,二人似乎已死去数日,肤色发黑。
其他地方也是尸横遍野——佩尔的叔叔、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大家都死了,而且死状各异——有人看上去痛苦不堪,有人则宛如安眠,还有人是吐血身亡的。就连鸡和狗也死了,整个村子没有一个活口。
村里死了个干净。
乍看之下,死者全都没有外伤,因此死因应该不是战争或者相互杀戮。
伏特加也死了,死在自己家里——坐着椅子,伏在桌上,就这样断了气。
“佩尔,你看。”
维萨斯指着桌上。
上面放着一个他们早已见惯的东西。
——一只铅色的箱子。
就是伏特加从书库带走的那只,然而形状显然和佩尔印象里的不同。
箱盖打开着,而且像是被硬撬开的,箱上到处分布着刀痕和砸痕。
箱体比想象的更厚重,相应地,箱内的空间就相当狭小了,大概只能装下一本书。
但箱子空空如也。
是有人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吗?
还是说,伏特加自己在其他地方开了箱盖并拿了里头的东西,再把空箱子带回家?
“怎么办?箱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先把这空壳子带回去再说吗?”
佩尔询问维萨斯的意见。
“不要了。”
“欸?没关系吗?”
“嗯,这样就好。”维萨斯拉起佩尔的手就赶紧往村口跑,“这里不能久留。”
两人离开了村子。
一回到图书馆,佩尔就有所醒悟。
他驻足在图书馆入口附近的一块石碑前问道:“维萨斯,这上面写了什么字?能读给我听听吗?”
“当然可以,我看看……‘因昂加洛[2]计划,政府现将——’”
“啊,不是这里,是再往下一段的,就这个字。”
“这个字怎么了?”
“伏特加打开的箱盖里侧也有一样的字,而且我觉得好像在好几处都见过它似的……”
“这个我也不会念,因为它不是字,像是某种带有含义的记号。”
佩尔和维萨斯两人一起凝视着这个奇妙的记号——
上图为放射性警惕标志。“无脸怪”其实是穿着防护服工作的核废料处理员,连体防护服的面罩挡住了脸,而上文提到的“长在下巴上的发达的大嘴”其实是防毒面具的呼吸口。
注释
[1]日语中的司书官指图书管理员。——译者注
[2]“昂加洛”(Onkalo),又译“安克罗”,原词为芬兰语中的“洞穴”之意,源于芬兰的核废料处理计划。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芬兰的核电厂运营商(芬兰拥有两家核电厂)就意识到核废料必须在某处得到妥善安置,经研究与地点搜寻,2004年芬兰开始在波斯尼亚湾奥勒基鲁奥多半岛上建造世界上第一座高辐射核废料的掩埋场——昂加洛掩埋场,并于2020年启用。——译者注
今夜的月亮是一丝一缕的吗
今夜の月はしましま模様?
1
自打某个神秘的巨大结晶状物体飞到月球表面起,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从地球上看过去就能发现月亮的上半部分成了丝缕状,甚至不需要借助任何观测工具。
这个结晶状物体全长大约有两百千米,横向最宽处为六十千米,往两端分别趋细,顶部尖锐。它从宇宙的彼端远道而来,刺入月球表面,随后开始一边削除月表的岩石一边移动。它的出发地点是月亮西北处的“虹入江”一带,以一千千米上下的时速往东行进,一路上刻下了深达数千米的沟痕。有时它会消失不见,但实际上是因为绕到了月亮背面——它是环绕月球行动的,一圈一圈,周而复始,同时慢慢往南偏移。
于是月亮就成了这一丝一缕的样子。
美国为调查该神秘物体,向月球发射了侦察机,并且发表了载人登月调查计划,俄罗斯和中国也紧随其后,其他的先进国家则在地球上开展观测行动,对它进行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