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他低头嘟囔着,犹豫了片刻,又耸了耸肩膀,“我想要做研究……”
“做研究,在这里?啊!我明白了。”她环顾着四面墙壁上厚重的书籍。
“并不是你想的研究。我之前跟你提到过,我认为应该还有一份哈维·索恩的手稿保留了下来……”
“你是说过。但是我不明白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让你确信还有一份手稿?”
布莱恩直视着莎拉,然后伸出手,好像他的手掌里写了什么东西。
“严格地说,我没有证据。只是一种感觉……怎么向你解释呢?你瞧,我的叔祖父的作品应该被当作杰作——独一无二的杰作。我当然没有见过一个字,但是相关记录和多人的说法都证明作者是一个天才。我拒绝相信天才的作品会完全消失。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你明白吗?所有那些……”
莎拉没有听下去,她也在望着布莱恩的手。布莱恩的手很大,皮肤苍白。等他说完了,莎拉只能说:“对,对,我明白你说的意思。”
然后是沉默。
“你认为有一份手稿就藏在这个房间的某个地方?”
布莱恩走向壁炉所在的那面墙壁。“并非不可能。你也看到了,这些家具都非常精细。那个秘密通道也是,完全看不出来。也许有个秘密的抽屉或者其他什么隐秘的地方?我早就想仔细检查这个书柜,一本一本地筛选……”
“老天爷,如果你愿意,随便。既然你要这么干,你不妨同样检查一下隔壁的房间。凯西时不时地打扫,但是没有动过什么东西。家具都在原来的位置,我相信我们搬进来之后也没有挪动过什么。”
“我曾经检查过,但是不太彻底。你的建议很好……”
房门的方向传来了三声轻响,菲利普·莫斯丁出现在门口。“太太,迈德斯医生在楼下。”
迈克·迈德斯惊讶地望着保拉。“你说什么?”
“六百英镑。”那个年轻的女人一字一顿地说,“弗朗西斯昨天赌马赢了六百英镑。”
迈德斯医生把酒杯放在小桌上,沉默了片刻,然后疑惑地转向弗朗西斯:“你经常赢大钱?”
“哎呀!不是啊。另外,我从来不下大赌注。”
“那么你突然第六感发作?”
弗朗西斯和保拉对望了一眼,然后保拉笑着解释说:“几天之前,弗朗西斯去找布莱恩占卜,布莱恩说弗朗西斯命中注定要发财……”
弗朗西斯摇头道:“他的预言很详细:他说我会通过赌钱得到财富!”
迈德斯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后点燃香烟:“那个布莱恩真有奇能。可是我说,你以前不是对这种东西完全不信?”
“半信半疑,但是也不是全盘否定。不管怎么说,我打算试试运气,选择了赔率最高的一匹马……”
外面传来脚步声,迈德斯转身。“啊!莎拉,我亲爱的!弗朗西斯和保拉刚告诉我一个大新闻……这可真了不起,不是吗?”
霍华德·希尔顿在他的房间里,在窗旁望着外面的大雨。
“已经二十四小时了,随后的几天也不会有什么好转。真是阴雨连绵……我还打算把大门口附近的土翻一翻,看来只能等到下个星期了……甚至更晚。我说……”
希尔顿太太坐在床上,合上书说道:“霍华德,怎么了?”
“迈克·迈德斯刚刚走……刚21点45分。”
“怎么了,这个时间离开不是很合理?”
“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他一般都要到23点之后才走。”
希尔顿太太想要继续阅读,但是她最后又把书放在了床头柜上。“亲爱的,我累了。”
霍华德·希尔顿对于妻子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知道妻子马上就要关灯了。
“我也累了。”他打了个哈欠,“不过我还是打算喝一杯。”
他清了一下嗓子,走向房门,装作轻松自在,但是避免和妻子的目光相对。在走廊上他看到保拉正顺着楼梯上来。保拉朝着霍华德挥了一下手,然后就钻进了浴室。霍华德走到楼梯口,差一点儿撞上正快步走上来的莎拉。
“晚上好,亲爱的……你还好吗?”
莎拉微笑点头,然后就走了过去。
到了客厅,霍华德发现他的儿子正坐在扶手椅里面,闷闷不乐地抽烟。霍华德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坐在弗朗西斯对面。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遇到麻烦了?”
“没有,我还在想赢到的钱……”
“我理解,并不是每天都能赢这么多钱!”
“是啊,不过我想说的是获得这么多钱的途径,而不是结果,或者说,是关于布莱恩。刚才,迈德斯、莎拉、保拉和我就在讨论这个话题。我们数了数他以往的占卜,真是不得了,我开始考虑……”
“你开始相信他真的有某种神奇的能力?”霍华德·希尔顿盯着他的杯子,“我很吃惊,竟然一直没有人发现布莱恩预言能力的真相。如果要解释那些神秘的事情,就应该仔细动动脑子。布莱恩看起来是一个不合群的孩子,总是沉默寡言,但是他绝对善于观察,而且非常敏感。我们经常说的第六感、直觉等,往往只是用简单的方式来表达那些我们尚无法解释的智慧和能力。确实有些人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非常敏感,也许是潜意识中分析的结果。我认为有些人会下意识地记录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态度反应、情绪……经过综合分析就能推断出即将发生的事情,喜事、悲剧、离别……”
“也许吧。”弗朗西斯半信半疑地努了努嘴,“可是布莱恩预言我能够在马场赢一大笔钱……我认为你刚才说的人无法做出这种推断。”
霍华德·希尔顿微微一笑,他喝掉了威士忌,然后又倒了一杯。“这些人啊,有时候运气好得很,甚至会给自己创造有利条件!我打赌,如果布莱恩没有向你暗示会赢大钱,你第二天也不会下大赌注!这样问题就已经简化了不少!另外,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新手总是运气特别好。第一次进赌场的人很少空手而归。别问我为什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陷阱,以便引诱无辜的人再次光顾赌场。等幸运儿第二次进入赌场,他的运气也就终结了。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赌马,但是你从来没有下过大赌注。因此,我们也可以把你看作新手。”
“按照你的说法,我不赢都不行!”
他们这么聊了一会,直到22点30分。他们起身,顺着楼梯上楼。霍华德·希尔顿脚步沉重,有点儿摇晃。他们在楼上的楼梯口互道晚安。
“你不去找保拉?”
“等一会儿,我要去书房一趟。”
希尔顿先生看着他的儿子顺着走廊远去,他自己决定再吸一支烟然后就寝。他点燃香烟,靠在楼梯扶手上。他享受着平静的氛围,可是没多久,远处传来了书房门打开的吱嘎声。又过了几秒钟,就在他奇怪弗朗西斯为什么不关门时,他听到了一声闷响。
他转身,走廊上灯光昏暗,空无一人。
“弗朗西斯?”他的声音透露出不安。
回答他的只有回声。他感到一阵寒意。霍华德没有犹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不过到了走廊转角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书房的门开着,射出一片黄色的方形灯影。一个人躺在门槛上,一动不动。
“弗朗西斯!”霍华德大吼了一声,急忙冲向书房门口。
同一时间,书房后面的门也开了,布莱恩出现了。
“希尔顿先生,出了什么事?哦!上帝……”
他们两个人都俯身查看弗朗西斯。他侧躺着,头就靠在门框边上,身体大部分都在书房里面。他的太阳穴上有一片瘀青,还有细细的血迹。布莱恩摸了摸脉搏,过了一会抬起头:“暂时没有问题。”
霍华德松了口气,然后两个人把目光转向书房内部。那盏油灯仍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但是没有任何人。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莎拉和保拉相继出现。她们脸色发白,听着霍华德·希尔顿介绍情况。可是再怎么解释也无法让莎拉平静下来,她的身子颤抖。这时候菲利普·莫斯丁出现了,他又被派去找迈德斯医生。没多久,弗朗西斯恢复了神志。尽管保拉反对,他还是坐了起来。他的眼神迷茫,望着周围关切的面孔。
“弗朗西斯,”莎拉的声音发颤,“出了什么事?”
“啊,其实……”他皱着眉头,似乎苦思不得其解。
然后他停下来,来回望着周围,最后盯着壁炉。周围的人焦急地等待着,大家都看到弗朗西斯的脸色越来越白,最终变成了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惧的表情。
最后弗朗西斯摇头,表示他也搞不清楚:“我不知道……我拉开门,走进去,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弗朗西斯!”莎拉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嚷道,“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莎拉,没什么……”他的态度并不那么令人信服,“我觉得我就是突然头晕,仅此而已。”他摸了摸太阳穴上的伤口,“我肯定是撞在门框上了……”
莎拉打算再追问,但是看到布莱恩走向壁炉,也就不出声了。布莱恩来到壁炉跟前,检查了那里的地面。然后他突然站起来,用惨淡的声音说:“地毯是湿的。”
十四
23点的时候,迈德斯医生赶到了哈顿庄园。他在弗朗西斯的房间里进行了检查,然后给自己的未婚妻打了一针镇静剂——莎拉的状态似乎比受伤的弗朗西斯还要糟糕。之后他去了书房,布莱恩和霍华德·希尔顿仍然在那里。他把医药箱放下,然后捋着细细的胡须,望着那两个人。
“弗朗西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开口了,“至于莎拉……她快要精神崩溃了。”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用手敲了一下手掌,“见鬼,我想要知道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们都没有忘记一年前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哈里斯·索恩会跳窗?为什么莎拉因为惊恐而晕倒?现在又是弗朗西斯!”
“更有趣的是,”霍华德·希尔顿插嘴说,“他们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并不肯定他们真的不记得了。”迈克·迈德斯的表情高深莫测,“我个人的观点,我觉得他们知道什么事情……但是他们不敢说出来。在莎拉这边,我经常询问让她害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相信她是暂时丧失记忆。但是最近,我改变了看法。只要一提到那天晚上,她就脸色发白,并且改变话题。”
他脸色阴沉,点燃香烟,走到壁炉跟前,然后跪下来检查潮湿的地毯。
“我们已经看过了,”布莱恩说,“应该就是水。”
“看起来确实是水。可是,这里有水,有什么含意?不可能是几个雨点儿就把人砸晕。”
“我同意。”霍华德·希尔顿叹了一口气,“肯定有什么人。有人在壁炉附近,那人淋了雨,也就是说从外面来的人……”
迈德斯思索着,把胳膊支在壁炉台上,同时用手指敲打着用作装饰的一个花瓶。
“仅仅被看到就能把人吓晕?那必须是从地狱里出来的生物。如果那个生物的位置是在壁炉附近,一进门就能看到——这倒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会立刻昏倒。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莎拉当时是盯着地面的位置。而且那一天没有下雨,房间里也没有任何人——我可以对天发誓。”
霍华德不无遗憾地说:“我想刚才弗朗西斯的情况完全不同,是不是布莱恩?”
布莱恩轻轻地咳嗽,显得很不自在:“不管怎么说,窗户是关着的。”
“不过,我记得油灯亮着。肯定不是弗朗西斯,他没有足够的时间点燃油灯。”
布莱恩说:“是我忘了熄灭油灯。”
迈德斯清了清嗓子,然后宣布说:“现在,请你们仔细地向我描述一下弗朗西斯晕倒时的状态。”
霍华德·希尔顿首先发言,然后是布莱恩;布莱恩没有忘了解释他之前为什么曾经在书房里停留。因为提到了哈维·索恩的手稿,以及哈维·索恩本人,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又是哈维……”迈德斯忍不住说,“不过请继续说,布莱恩。”
“大概是21点,菲利普·莫斯丁来向我们通报你来到庄园。我开始检查书架,一直持续到22点,可是没什么成果。我有点儿灰心,就去旁边的房间里继续搜索——正如莎拉所建议的那样。我在那个房间里停留了大概一小时……”
迈德斯挥手打断了布莱恩。“有一次莎拉曾经向我展示一个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书架的右侧,在那里仔细观察。“这里有一个壁板是活动的,可以通到旁边的杂物间,对吗?”
布莱恩点头,也走过去,抽出几本书,把手伸进去,扳动了什么开关。三个人从通道进入了旁边的杂物间。布莱恩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扳动房门旁边的电灯开关。这个房间里杂乱地堆着各种家具,甚至遮挡了大部分墙壁。他指着一个敞着门的大衣柜,那个衣柜前面堆放着原本在衣柜里的一半内容:古老的书籍和报纸。
布莱恩解释说:“听到有东西坠落的声音时,我就在这个位置。”
迈德斯似乎对这个解释不感兴趣,他关上那个活动暗门,然后试图再打开暗门,却做不到。
“不可能回去。”布莱恩解释说,“只能从书房一侧打开暗门。”
迈德斯医生看了一眼布莱恩,然后又观察那个暗门。
“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个声音让我感到吃惊,我就站在那里,竖着耳朵。我隐约听到有人呼叫,十秒钟之后又听到喊叫声——声音更响亮,而且我能辨别出是希尔顿先生的声音。我打开门……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年轻的医生默默地点头,然后走向房门。他打开门,进入走廊,另外两个人也跟着他出去。
“那个陌生人——不管是谁——有大概十几秒的时间逃遁……”
“是啊……”布莱恩犹豫不决地说,“可是他必须踮着脚尖。我只听到希尔顿先生的喊叫,没有听到任何其他声音。我的听力很敏锐。”
“不管怎么说,那个人可以利用另一个楼梯逃走。”他指着螺旋楼梯的方向,“你们同意吗?”
另外两个人点头赞同,然后跟着迈德斯顺着螺旋楼梯下去。楼梯井的下面是干净、整洁的砖地。布莱恩打开厨房的门,扳动电灯开关,看到厨房的地面同样干净,没有脚印。他走到厨房的另一头,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手电筒,递给迈德斯。
迈德斯自然而然地接过手电筒,然后松开了后门的锁闩。
一道光柱扫过门外的地面,三个人都看到那里的地面因为刚才的降雨变得泥泞,但是没有任何脚印。
“22点之后雨就停了。”迈德斯说,“换句话说,那个逃跑的家伙如果真的选择了这个路线——我认为他没有别的逃脱路线——应该会在这样的泥泞地面上留下痕迹。另一方面,如果他利用这个门从外面进来——别问我他怎么从外面打开门——他也应该留下进来的脚步。可是现在地面上毫无痕迹,门口的垫子上也没有泥点——按说沾满泥土的鞋子应该留下泥脚印。”
“那么说,没有人从这里离开。”布莱恩总结说,“哈里斯真不应该重新起用那个房间……”
这个夜晚清凉而湿润,而布莱恩的语调让另外两个人更加胆寒。
“我警告过他。”布莱恩又说,“你们看到了,这就是不听我的劝告的下场……那个房间有邪气,哈维和哈里斯都送了命,差一点儿也要了莎拉的命……现在是弗朗西斯。必须把那个房间封闭,越快越好!”
一阵沉默。
“如果我没有搞错。”迈克·迈德斯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布莱恩,“你也预言了今天晚上的意外?”
“确实如此。”
“正如你曾经预言你哥哥的死亡……”
“没错。”
天已经彻底黑了,不过月亮在这一刻从云层后面露出头,青灰的月光照亮了布莱恩的脸,他那失神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怎么……你是怎么知道的?”迈德斯惊骇于预言家的态度。
“事情总是会发生的。没有人能够改变命运的轨道。”
十五
莎拉伤感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在这里望着自己苍白而焦虑的面孔已经多久了?肯定已经超过半小时了。她还花了半小时来化妆,用了大量的面霜、粉底,来掩盖眼底和眼角的皱纹。然而,结果不尽人意。那面镜子毫不留情地映出了真实的自己:一个过度焦躁、严重缺乏睡眠的女人。
如果想要入睡,她必须依赖安眠药,副作用是醒来的时候浑身难受,整个早上都情绪低落。所以她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做法。可是怎么办?她不能整晚地回忆那些可怕的场景……她的记忆?不仅如此吧……她感觉整个人都要垮掉,似乎沾染了什么无法治愈的病毒,她的神经只是勉强支撑着。要是她能够告诉迈克……迈克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她发脾气的时候也保持冷静……
迈克肯定已经觉察到她的情况不好,他也明白那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迈克曾经询问过好几次,当然是用委婉而巧妙的措辞。迈克是在为她着想,莎拉无权责怪他。她只能保持沉默,就算显得傲慢也在所不惜。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肯定不能说出真相,她又不想向迈克·迈德斯撒谎。
莎拉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点燃一根香烟。吸一口烟之后,她感觉好了一点儿;她开始自问这样滑向深渊的进程到底是否有可能逆转?哈里斯的死亡就是起点,之后就越陷越深。弗朗西斯的意外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不,已经不止一个月了。
她强迫自己回忆更早的事情。然而一个新的念头吓得她浑身战栗。
迈克·迈德斯!自从她认识迈克——如果抛开朋友和医生的身份……没错,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对,不可能!可是……
她如同陷入梦境,回想起了那个优雅的身影,他的迷人的微笑,带着笑意的、令人安心的眼睛,令她心神不安的……
有人敲门,她答应了一声,让那人进来。莎拉仍然望着镜子,她的身影后面出现了她正在回想的那个人。
莎拉站起来,转身,投入迈克·迈德斯的怀抱。然后迈克把她略推远,以便更好地观察。
“亲爱的,你今晚真漂亮。这条红裙子真是美妙……”
迈克热情而有磁性的声音对于莎拉来说有一种魔力,顷刻就扫空了她的其他想法。
莎拉开玩笑说:“今晚漂亮,只是今晚?谁更美妙,裙子还是我?”
迈克赞赏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莎拉,已经作出了回答。
之后迈德斯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莎拉问:“亲爱的,怎么了?你不想娶我了?”
“别说傻话。我只是因为那个邀请而烦恼。我今天下午还见到了贝茜,她似乎心花怒放……”
“她还喜欢你,我跟你说过。”
“不是这个,我感觉她组织的晚会有什么秘密……看着她的笑容我就能猜到她给我们藏着什么惊喜。她的脑子里在转着什么小把戏。”
“要我说,她还打算做最后一次尝试——她还没有死心。我会留心她的一举一动,放心好了。哦!已经20点了,我们应该去了。”
贝茜神采飞扬,给客人们的杯子里加满仍然冒着热气的潘趣酒。布朗特太太向客人们道晚安后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不过在她关上门离开之前,保拉和弗朗西斯都看到布朗特太太向女儿眨了一下眼睛,让他们忍不住好奇。
布莱恩今晚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穿了一条灰色灯绒裤,一件合体的外套,里面是毛衣和配套的围巾,都是蓝色系。他的态度轻松自如,面带笑容,而且滔滔不绝。布莱恩似乎很开心,还帮助贝茜招呼客人。贝茜说布莱恩的穿着很有风度,把头发拢到后面也不错,另外那一身蓝色系的毛衣和围巾正好衬托着他的一头漂亮的棕红色头发。贝茜还说布莱恩应该更多地来拜访,而不是整天和满是尘土的书籍做伴。布莱恩向后一仰,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说他会听从贝茜的建议,条件是贝茜赏脸陪着他参加其他娱乐活动。贝茜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过她的脸也红了。
迈克·迈德斯感觉他的未婚妻的手开始握紧,他转过头,发现莎拉正在失神地望着布莱恩。
迈克低声说:“怎么了,亲爱的?”
“他往后仰头的样子,还有他的笑声……让我想起……”
她没能说完那句话,因为贝茜邀请所有的客人举杯。大家都举起酒杯,等着主人发话。
“我们应该祝愿……”贝茜淘气地笑着,“我的健康……还有我的未婚夫的健康。”
这句话让大家都惊呆了。迈德斯肯定是最吃惊的一个,他嘟囔着:“你的未婚夫……是谁?”
“是一个惊喜。”贝茜回答,“你们当中有些人会大吃一惊。你们想要认识我的未婚夫?”
那几个人交头接耳。然后每个人都谨慎地观察其他人,怀疑那个神秘的未婚夫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布莱恩身上,他却大惊失色,不住地挥手否认。
贝茜满足于她所制造的效果,又等了一下,然后转身说:“亲爱的,你可以进来了!”
布朗特家的客厅门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多的关注。门把手被压下去。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然后走进了客厅。
“帕特里克!”保拉几乎要昏过去。
弗朗西斯和他的妹妹也感到吃惊,但是性质和保拉完全不同。莎拉把酒杯放下,急匆匆地迎上帕特里克。“原来如此……我们可完全没有料到。”她拉住了弗朗西斯的胳膊,激动地望着他。
弗朗西斯也凑过来,和帕特里克握手,还眨了眨眼睛。“你真会恶作剧……上次你可一点儿都没有向我透露。”
帕特里克有点儿羞愧地说:“贝茜和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惊喜……”
弗朗西斯用检察官的眼神瞪着贝茜:“你们两个,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但是我之前已经向你们提到过,不是吗?”
“是啊。”弗朗西斯点头,“不过……”他又转身看着仍然愣在那里的保拉,“亲爱的!你难道不向你的老朋友祝贺?别发愣了……”
“真是……我太激动了。”她嘟囔着,试图从突如其来的麻木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的脑子里充斥着相互矛盾的感情。她看到帕特里克走过来,表情平静,面带笑容。可是听到帕特里克开口,又想给他一个耳光。
帕特里克在说:“保拉……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让我想想……是啊,你离开家乡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
保拉必须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有扑上去咬他一口。帕特里克向前欠身打算拥抱她的时候,保拉的怒火更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