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被打得头破血流,坐在地上没有起身接受着同僚们的照顾。迷你巡逻车刚走不久,救护车便到了。男性站起身,但他没有向救护车走去,而是站在了静句面前。
“感谢,若是平常的话我才不会输给那帮家伙。但他们耍阴招从背后偷袭,我没有防备才中了招,我的名字叫内藤。”
“哦。”
虽然脸上布满了擦伤,还肿了起来,但还是可以看出他的五官很端正。年纪应该比静句大一些,但有一种猜不出实际年龄的感觉。金色的卷发加上夏威夷衫的装束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上班族。内藤突然凑到静句面前。
“对了,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啊?”
扔下一旁困惑不解的静句,救护员将内藤强行塞进救护车。静句呆呆地目送旋转的红色警示灯渐渐远去。
麻野静句是在派出所工作的民警。虽然她一直期望转到生活安全科少年系,但由于缺乏实绩,因此没有任何眉目。目前正在派出所执勤,以守护地区的治安为职责。
内藤是这儿附近游荡的无业游民,因为俊俏的脸蛋和能说会道的嘴巴经常引发女性纠纷。前几日遭到围攻的起因也是女性,因为内藤搭讪了不良少年头目的女人。据内藤自己解释:“因为那女孩儿打扮得过于成熟,所以没看出还是小鬼。”自此之后两人经常在街上遇到,每次内藤都会熟络地向静句打招呼,但静句只是适当地应付一下。
在七月底的一天,因为放暑假的关系街道上学生的身影明显增多。中午过后,静句骑着自行车在街上巡逻时,发现公园里聚拢了不少人。这是一处带有喷泉、面积较大的公园,骚动就发生在草坪的边缘。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位于人群中心的是两组家庭,在大声哭喊的男孩旁边看上去应该是他奶奶的女性正弯腰道歉,他们对面是一位怒火大发的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
当看到年轻女性身旁的小孩的一瞬间,静句的目光便被紧紧地吸引住了。
首先,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长及胸口的富有光泽的黑发,从体格上判断应该上小学低年级。露在外面的肌肤从脸颊到脖颈处,就像陶瓷一样洁白细腻。明明是盛夏时节,却穿着长袖衬衫加红色的背带裙。
而最吸引静句的则是她深邃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尽管年幼却散发着一股哀愁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事?请冷静一下。”
看到静句出来劝阻,老奶奶似乎松了口气。年轻的母亲可能是看到静句的警察制服吓了一跳,也沉默下来。
从当事人以及周围人的叙述中得知,事情的起因是小孩之间的争吵。
起先是男孩逗弄黑发女孩,但女孩不搭理他,男孩一生气便把女孩推倒了。
看到这一幕的年轻的母亲跑过来将男孩撞到一边,在不远处的男孩的奶奶急忙过来道歉,可年轻的母亲怎么也不肯消气。
虽然男孩有错在先,但他已经和奶奶一起道过歉了。经过静句的劝解,年轻的母亲终于消气,最后还对男孩他们道了歉。事情解决后聚在一起的人慢慢散开,男孩也跟着奶奶回家了。
“非常抱歉,我看到这孩子被推倒在地,一下子没有控制住自己。”
年轻的母亲名叫夕月逢子,她一副很惶恐的模样对静句道歉。
“保护孩子是父母的本能,我能理解。”
夕月逢子是最近才从邻市搬来的。冷静时的逢子就像一名天真无邪的少女,和情绪激动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好几次低头道歉后,夕月逢子母女牵着手离开了公园。静句看着二人的背影,在盛夏的阳光照射下,女孩乌黑的头发反射着光芒,耳边油蝉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这天是静句不当班的日子。上午在家洗衣服、收拾屋子,过了中午暂告一段落,她随意地套上T恤和裤子打算去外边解决温饱问题。
外面的湿度和温度都很高,空气就像黏在身上一样。在一家常去的店里吃完炸猪排饭,静句悠闲地踏上归途。大概是平常认真巡逻的结果,即使今天没有穿制服还是有好几个人上前问候她。
静句顺道去超市买了晚饭的食材。在回来的路上穿过公园时,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玩耍,有玩皮球的,还有打水枪的。
走着走着,她在长椅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长及胸口的黑发从远处看也非常显眼,静句走过去,欠身问道:“下午好,今天妈妈没和你在一起吗?”
女孩今天穿着一件棕色的无袖连衣裙,下面套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头上戴着草帽,乌黑的头发依旧充满光泽。听到静句的问话,她只是轻微地扬起脸,但又马上背过去了。那一瞬间看向静句的眼神里充满了拒绝的神色。
尽管女孩没有理睬她,静句还是挨着她坐在被树荫遮住的长椅上。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女孩。新闻里已经连续几天报道了超过三十度的高温天气,但女孩今天也穿着长袖。脖颈上骨骼清晰可见,裙子下面露出的腿也非常细。
“今天也好热啊。”
不出所料,没有反应。
天上飘着积雨云,因为高温,远处的景色看上去有些摇晃。静句站起身暂时走出公园,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饮料后返回长椅。
“你要哪边?”
右手是可乐,左手是橙汁。大概是对饮料有了反应,女孩低垂的眼睛猛然睁大了。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轻微瞥向左边,静句将橙汁递出去,饮料罐上的水蒸气变成水滴落向地面。
“谢谢。”
“不客气。”
回想起来,这还是静句第一次听到她说话,沙哑的声音让人有些担心她是不是感冒了。静句将饮料递到女孩战战兢兢伸出来的手中,只见她一打开拉环,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当唇瓣离开饮料罐时,她的表情也缓和下来,那柔和的笑容透露出和她这个年纪相符的天真之气。
静句再次坐到长椅上。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我不想说。”
本以为她已经对静句敞开心怀了,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静句也喝了一口可乐,碳酸刺激着她的喉咙。三个晒得有些黑,看上去像是初中生年纪的女孩子在草坪上玩着飞碟,每次飞碟一偏离方向,三人就会捧腹大笑。
“你刚搬来这里不久吧,是第一学期结束后转学过来的吗?”
“嗯。”
虽然隔了许久才点头回应,但至少有了反应,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现在是上小学二年级吧。转校以后就没法和以前的朋友一起玩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突然,传来一声铝罐落地的声音。
还没有喝完的饮料从开口处流出来。静句慌忙转头看向旁边,正对上女孩扩张到极限的瞳孔。女孩睫毛剧烈抖动,小小的嘴唇也颤抖着。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求求你,不要和我还有妈妈扯上关系。”
“啊。”
女孩突然站起,晃动着黑色头发向前跑去。静句还来不及说什么,女孩便不见了身影。
忽然间,蝉鸣大合唱一下子钻入耳朵。她这才注意到,原来人在精神高度集中时似乎可以屏蔽杂音。视线落到地面,只见洒在地上的橙汁周围蚂蚁慢慢聚集起来。
现在——理惠2
为了联系到本应该和露在一起玩耍的莲花,麻野到楼上取来了手机,虽然无法直接联系莲花,但他知道莲花父亲的电话号码,貌似是五月份莲花办生日会时,麻野接送露的时候留下的。
莲花的父亲和麻野一样是单亲爸爸,两人在交流育儿烦恼的过程中意气相投便交换了联系方式,想必作为独自抚养小学五年级女儿的父亲,要操的心一定很多吧。
莲花的父亲告诉麻野,他有给自己的女儿买儿童手机。关于莲花的母亲,他只是说没有这个人。
莲花体型微胖,个子比露矮,梳着马尾辫,性格消极软弱,在学校里经常哭,每次都是露在安慰她。理惠试着回忆起莲花有没有在露附近,但因为过于集中在露她们身上所以完全想不起来。
莲花的父亲很快就接听了麻野的电话。询问莲花的去向后,他回答说和露一起去了图书馆,这和露告诉麻野的内容一致。
“我有急事想找露。”
麻野这样解释道,然后请他联系莲花。莲花的父亲欣然答应,于是麻野暂时挂断电话等待对方的回信。
大约过了三分钟后,对方打来电话。但他说莲花的手机虽然通了可没人接听,可能是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察觉,因为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莲花的父亲答应麻野会继续打电话,如果联系到莲花,会转达露立马给家里回个电话。
“那就麻烦了,看来今后我应该让露也拿一个联络工具。作为参考,可以问一下莲花拿的手机是什么牌子吗?”
和莲花的父亲闲谈了几句后,麻野挂了电话。结束通话的麻野额头上浮出汗珠,即便是一向都很冷静的他,在牵扯到爱女的事时也会失去平常心。麻野操作了一会儿手机,将画面给理惠看。
“露拿的手机是这个吗?”
“没错,就是这个。”
画面上是一款儿童手机,边缘是圆形设计。为了迎合女孩子的喜好,外表设计为粉色,和理惠看到的一模一样。麻野解下围裙。
“我要去找露,可以跟我一起来吗?”
“当然。”
理惠郑重地点点头。以防万一慎哉留在店里待命,理惠则跟着麻野一起走到店外。气温比来时更高,一到外面便出了一身汗。麻野走到大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虽然距离只有两千米左右,但出租车无疑是最快的。二人坐进后座,理惠说出玩具店的名字后,司机踩下油门。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微微飘散着一股新车的味道。
“那人把布偶玩具递给露的时候,露拒绝了对吗?”
看到理惠点头,麻野皱起眉头。
“最近露在收集那个动画角色的周边产品,还因为零花钱不够买布偶玩具闹情绪呢。”
如果是亲近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会接受才对。由此可见露和那个人可能并不是很亲近。
出租车停下来等待绿灯。这处交叉路口人流量很大,理惠感觉红灯时间似乎格外的长。麻野将手放在下巴上专注地思考着,车窗外穿行在人行横道上的人们即便是碰到肩膀,也都没有一句道歉径直走过。
理惠一直很犹豫,不知该不该问。她闭上眼睛,咽了一口唾沫。
“那个,夕月逢子是谁啊?”
“对不起,请忘了吧。刚才是我一时心急判断失误才提到了那个名字,她和今天的事没有关系。”麻野面容窘迫地回答道。
理惠垂下眼睛,还有一个问题,她无论如何也想知道。
“……您妻子是怎么去世的?”
或许现在并没有必要问这个问题,如今最应该担心的是露才对,但理惠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因为交通事故。”
信号灯转绿,出租车再次发动。
麻野的妻子——静句是一名警官,为了市民的安全,每天奔走忙碌。
“她被卷入一起卡车事故,原因是司机疲劳驾驶。”
那是值完夜班的早上,在回家途中发生的事。
“根据事故调查,据说她刹那间躲避的话,是有可能获救的。但从轮胎痕迹来看她并没有做出躲避反应,虽然存在过劳的可能性,但事到如今谁也不知道真相。”
麻野像在读新闻报道一样,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但在理惠看来,正是这样才更加反映了他的内心。
忽然,理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种假设。
在那次戒指失踪事件时,麻野曾说过“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真的很难受”,那是他得知由梨乃被亲戚收养,在艰辛的环境下长大后发出的感慨。当时理惠就猜想,麻野身边可能有着和由梨乃境遇相似的人。
那个人或许就是露。
换言之,露并不是麻野的亲生女儿而是养女。露给人的感觉虽然和麻野很像,但脸长得并不像。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静句是否是露的亲生母亲呢,还是说,现在和露在一起的女性才是她的生母呢?
想到这里,理惠狠狠地摇了摇头,这些全都是她的空想,没有任何证据。
“到了。”
听到司机的声音,理惠转头看向车外,车已经停在了玩具店前。麻野付完车费二人下了车,理惠指着店铺的大楼说道:“露就是站在二层的窗边一边看着地面一边打电话的。”
麻野用视线搜索着周围,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停在对面的便利店。
“那个门口旁边有一个公用电话。”
“真的哎。”
“露应该是边看着通话对象边打电话的。这样一来,和她通话的人极有可能是莲花。”
露手中的手机十有八九是莲花的,所以莲花只能使用其他手机或者公用电话。
“你知道她们二人朝哪边走了吗?”
“是那边。”
理惠指着和车站相反的繁华街的方向。那里店铺鳞次栉比,周六的午后行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实际上,露和莲花两人都吃不了一样东西。”
露在通话时说了“我会努力吃下去”的话。
在上次给莲花准备生日礼物时,和莲花同一所幼儿园的朋友告诉露不能用猕猴桃。听说莲花从小就对猕猴桃重度过敏,就连学校供餐时若碰到有猕猴桃的一天,也会为她准备特别菜单。
听麻野说,对猕猴桃过敏的人其实不在少数。其症状轻则表现为喉咙、舌头麻痒;重则表现为患部肿胀、荨麻疹甚至呼吸困难等。
露虽然没有过敏症状,但猕猴桃是她最讨厌的食物。如果她特意说会努力吃下去,那就一定是猕猴桃。
“只是,不知道这附近食物里含有猕猴桃的店有多少家……”
“大概没有麻野先生想象中的那么多。”
理惠脑海中浮现出这附近的地图,回想着午餐菜单中含有猕猴桃食物的店铺。
“你知道吗?”
“那是当然。”
这一片繁华街是理惠工作上所负责的区域,无论哪家店,她都因为广告的交涉去过一次。若是负责撰写报道文章的话还会实际品尝商品,边商讨边完善菜单也是业务的一部分。
“请跟我来。”
理惠在脑海中整理出最高效的查找路线后,毫不犹豫地跑了起来。麻野快步跟上,第一个目的地应该用不了三十秒便可以到,希望露平安无事,理惠一边跑一边如此祈祷着。
过去——静句2
那之后,经常在路上和夕月逢子碰到。每次注意到对方她们都会打声招呼闲聊几句,夕月也因此找静句诉说过几次烦恼。
“前段时间的那个男孩子又跑来找我女儿麻烦了。”
捉弄喜欢的女孩是小男孩的天性。夕月逢子那面带愁容的脸庞拥有高挺的鼻梁,丰满莹润的嘴唇,可以想象她的孩子将来也一定会是个美人吧。
“毕竟令爱很漂亮啊。”
听到静句的话,夕月逢子皱起眉头。只要牵扯到孩子的事,她的态度就会大变。
“我一定要保护那个孩子。”
看着夕月逢子凝重的神情,静句心里浮现出一抹不安。而且,对子女过度保护的家长容易和周围产生摩擦也是事实。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令爱的名字呢。”
听到静句的询问,夕月立马就告诉了她。那名字念起来很好听,静句也觉得是个好名字。她坦诚地将自己的感想说出来,夕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自此之后,静句在执勤中总会不自觉地寻找夕月母女二人的身影。但和第一次见面时发生冲突不同,二人总是很和睦地牵着手。
八月中旬,警局接到男性遭到集体施暴的报警电话。静句立刻赶往大桥下面的河堤,到达时施暴者已经逃走了,内藤仰面躺在草丛中。
“怎么又是你?”看到静句的到来,内藤站起身一脸赖皮的样子笑着说道,“如果能见到静句小姐的话,被打或许也不错,但这次也是他们先找的茬。”
内藤伸展关节,用手拍掉身上沾着的沙子和枯叶,其动作非常流畅,看来没受什么大伤。
“不用想这次肯定也是因为女性问题吧?”
“这是误会,因为那群家伙中不知是谁的妹妹擅自对我动了真心,可我明明早就和她分手了。”
静句叹了口气,想不通为何有那么多女性会喜欢上这种轻浮的男人。
“这样会给你家里造成麻烦哦。”
内藤的家族是继承了很多上等土地的地主,名下拥有多栋大楼和公寓住宅,同族中议员、官僚及企业家等大人物层出不穷。而且,听说内藤出生的家庭属于本家一脉。
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内藤,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我和家里没有关系。对了,你选我做丈夫吧。因为我非常讨厌内藤这个姓氏,所以可以倒插门哦,麻野这个姓氏听上去也不错。”
“真是个笨蛋……”
明明年纪在她之上却总是叫人忘记使用敬语。用开玩笑的方式求婚一定是脑子缺根弦。不过,即使他正式提出求婚,静句也没打算答应。
“啊,我可是认真的,孩子的话我想要女孩。”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没戏。”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静句思考了一下,坦率地回答道:“他要诚实、聪明、沉稳且有思想。经常面带笑容,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虽然有严肃的一面,但也有一颗能关怀体谅别人的心。另外就是得认真工作,也就是和你完全相反的人。”
“如果我变成那样的人,你就会和我结婚吗?”
“还有,女性关系混乱这一点纯属生理上无法接受,我希望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听到这里,内藤露出绝望的表情。因为那个表情实在是奇怪,静句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一个不当班的日子,到了中午,静句发现冰箱里几乎没有什么食材。因为自己做饭太麻烦,静句打算随便吃个便当对付一下。最近的饮食实在谈不上健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皮肤变差,体重也增加了。
静句简单地化了淡妆出发去超市。因为云层较厚,所以外面气温不是很高,但听天气预报说台风好像要来了。
“嗯,那个孩子是……”
通过公园前时,一抹熟悉的黑发映入眼帘。眼前的人正蹲在水龙头前,嘴朝上大口喝着水。
服装是纯色T恤加长裙,今天也是长袖。静句从背后靠近打了声招呼,看到她一脸胆怯地回首后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脸颊比以前还要消瘦,眼神也有些呆滞,而且感觉头发也失去了光泽。
“你好。”
静句蹲在旁边,女孩依旧没有回话。
“前段时间,我从你母亲那里问了你的名字。你叫日向子对吗?”
静句叫出名字的一瞬间,不知为何,眼前的人表情突然僵硬起来。接着突然朝公园入口的方向跑起来,踉跄的脚步叫人忍不住担心。静句正这么想着,只见她突然停下脚步倒了下去。
静句慌忙跑过去将她抱起,比预料中还要轻的体重让她震惊不已。
“没事吧?”
出汗没有异常,但体温很高,可能是中暑了。静句再次出声询问,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响,那是因为空腹肚子表示抗议的声音。
难道说她刚才大口喝水不是因为口渴,而是为了掩饰空腹感。没有办法,静句只好将她带回自己的公寓。虽然本人看上去有些不情愿,但也不能放着不管。
在背着她回家的路上,可能是摇晃着很舒服吧,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有节奏的呼吸声。
到达房间后,静句先打开空调。接着在床上铺上刚洗好的床单,将还在发热的女孩放在上面,然后将毛巾浸湿,想替她擦擦汗。
“不要碰我!”
静句伸出去的手被猛然甩开,浸湿的毛巾掉落在木质地板上。不知何时她已经醒了,用受惊的眼神瞪着静句,扯起毛巾毯紧紧裹住自己。
“……衣服,你脱了吗?”
声音听上去果然有些沙哑。
“没有脱哦。”静句尽量柔声回答道。
几年前发生过专门以年幼的小女孩为目标的犯罪事件,引起了巨大轰动。可能是因为这个,夕月逢子特别叮嘱过她。
“我要回去。”
虽然女孩着急回去,但貌似腿使不上力,根本站不起来。
“别勉强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女孩还是没有回答,但看来身体很不舒服。她裹上毛巾毯,乖乖躺着。看到她背过身躺下时,静句走进厨房。
在冰箱里翻找了半天,只找到吃到一半的蔬菜和培根,于是静句便做起了她拿手的“偷工减料”料理。
将茄子、青椒、胡萝卜、洋葱和培根切碎,用色拉油简单地炒一下然后注入水。煮沸后撇出浮沫,加入高汤块。尝一下味道后,适当加入盐和胡椒便完成了。这就是缺乏蔬菜时,静句经常会做的特制蔬菜汤。
静句看了一眼卧室,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就这样等了一会儿,只见她自己睁开了眼睛。静句便将蔬菜汤盛在碗里端到桌上。
“好了,请用吧。”
高汤的香味飘散在房间内,但过了许久女孩依旧没有动手的迹象。静句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床边喝了起来。
“嗯,真好吃。”
静句略显夸张地说道。实际上味道虽然不难吃,但也算不上好吃。青椒的苦味过重,盐好像也有些放多了。
大概是被静句触动了,女孩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拿起汤勺,舀了一勺蔬菜汤,缓缓放入口中。静句紧张地屏住呼吸。
咽下去的一瞬间,一滴泪涌出眼角。
“嗯?”
不顾一旁震惊不已的静句,女孩大口喝着蔬菜汤,吃到一半左右时突然停住了手。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面对静句的问题,女孩不断摇头。
“我想起了以前吃过的早餐。味道虽然完全不一样,但总觉得很相似……”
女孩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妈妈工作很忙,中午和晚上都见不到她。但只有早餐大家能聚到一起,妈妈和我,还有……”
因为她低着头,脸被头发挡住,所以看不到表情,还有的后面大概是父亲吧。女孩一言不发,瘦弱的肩膀不停颤抖着。
在静句经验尚浅的警官生涯里,她已经遇到过不少走上歪路的少年少女。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存在家庭因素的影响,被亲生父母施加暴力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但是,虐待的形式并非只有殴打一种。例如不让子女接受教育、不为他们提供干净舒适的生活环境、不给与足够的食物等,这些都属于放弃育儿的虐待行为。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的静句,开始在意起女孩对衣服的反应,难道是为了掩盖身上被虐待过的痕迹?
“日向子,你妈妈有给你好好吃饭吗?”
突然响起一阵金属声。是勺子被摔在桌上的声音,静句后悔不该这么问。
“不要再靠近我们了!”
女孩的眼神再次充满戒备的神色,是静句太着急了。但在静句说出道歉的话之前,女孩已经站起身向外跑去。
静句不知该不该阻止,因为这一瞬间的迟疑,失去了行动的时机。她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为她恢复了体力感到高兴。桌上还留有喝到一半的蔬菜汤,房间内回响着空调机械的转动声。
警察局内的休息室,静句趴倒在桌上。房间陈设简单,只有桌子和钢管椅。今天是女性警官聚集在一起练习柔道的日子。因为无数次被放倒,静句身体的疲劳已到达极限。而且由于被摔时不小心,额头擦到榻榻米上红了一块。
“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啊。”
开口说话的是静句最想进的生活安全科的女刑警,她是个柔道健将,高中时还参加过柔道全国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