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静句在自家做蔬菜汤给女孩是上周发生的事,可自从那天以后她一直无法专心工作。
爱打听八卦的地域科的前辈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难道是恋爱的烦恼?听说那个叫内藤的家伙在猛烈地追求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
地域科前辈的眼神里闪烁出光芒,充满了对恋爱话题的期待。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大堆零食,原本干净的桌面一下子摆满了东西。
“那种平常装出一副恶人的样子,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家伙说不定出乎意料得单纯哦。而且他家里是财主,保不定以后会大变身呢。”
听说内藤一族里有警察高层,因此在警局内颇有名气。还有传言说他曾动用关系解决了纠纷,警局里的女性警官大多数都被他追求过。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
运动后的身体渴求着盐分,静句打开一包薯片吃了起来。听到二人对话的生活安全科的前辈一脸担心地问道:“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是啊,是一对母女的事。”
抛开地域科的前辈,静句打算找生活安全科的前辈商量。
她将夕月逢子母女二人的情况简单做了说明,从前辈的反应可以看出事情有些棘手。
“的确很让人在意,但是否会发展为紧急事态却无法确定。”
“就是说啊。”
警察正式介入只能是在事情发生后,仅凭借行为可疑这一点很难采取行动。
“喂,麻野,那名女性真的叫夕月逢子吗?”
地域科的前辈突然加入对话。静句点头后,前辈疑惑地歪着头。
“夕月女士和女孩一起生活有些奇怪啊,她女儿应该在两年前就去世了。因为她的姓氏和名字都很独特,我应该不会记错。”
“什么?”
地域科的前辈两年前,还在位于辖区边缘的警察局工作时,曾负责过一起不幸的事故。一名女孩被卷入汹涌的河流中溺水身亡,而那名女孩的母亲就叫夕月逢子。
“我看过女孩生前的照片,可以预见将来一定会出落成一个美人。她又黑又长的头发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日向子还真是可怜啊。”
静句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孩子深沉的眼睛似乎就在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现在——理惠3
第一家店是一家西餐厅,夏天午餐时分会提供新西兰产的猕猴桃作为清口小食。询问店员后得知并没有形似露二人的客人来店;第二家店是一家饮料吧,菜单中有猕猴桃的鲜榨果汁。店内还设有可以用餐的休息场所,但这家店也落空了。
一阵冷风吹来,理惠抬头望向天空。大片乌云正在朝这边靠近,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第三家店是位于杂居大楼一层的一家咖啡店,使用了大量水果的纽约风味松饼是店里的招牌菜单,也在理惠制作的优惠券杂志上刊登过广告。
店长是一位皮肤黝黑,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她口齿伶俐地说道:“如果是那两位客人的话,大约十分钟前已经离开了。”
“真的吗?”
据店长的描述,女孩留着长发,上小学高年级,看上去像人偶一样,从这些特征来判断应该是露没错。理惠正犹豫要不要马上出去寻找,麻野却向店长问起了问题。
“两人在店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店长的表情阴沉下来。
“泄露客人的信息有点……”
店长表现出踌躇是理所当然的。作为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随意泄露客人的个人信息会影响到店铺的声誉,身为同行的麻野也不好继续追问。
“我知道这让您很为难,但可能会发生紧急事态,拜托了。”理惠拼命低头请求道。
从遇见露以来,她好几次接受过露的好意。在身体不舒服时也是露向她伸出援手,如果露正在遭遇危险的话,她必须马上赶去援救。
个性耿直的理惠在工作上也从来都只会从正面碰撞,所以这次也是直来直去的请求。店长先是表现出吃惊的样子,接着苦笑着说道:“理惠小姐既然都做到这份上了,真是没办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吧。毕竟一直以来都承蒙关照,我很信任您。”
理惠感到心里涌进一股暖流,差点流出泪来,那些不顾一切全身心投入工作里的日子似乎得到了一丝回报。
店长将露二人在店内用餐的样子告诉了他们。因为两人坐在离厨房很近的位置,所以店长听到了二人的对话。首先,母亲点了汉堡包,女孩点的是松饼。
“松饼中放了猕猴桃对吗?”
听到理惠的问题,店长点了点头。店里的招牌菜松饼表面用好几种新鲜水果做装饰,看起来也十分华丽,为了撰写报道文章,理惠曾参与过照片拍摄,所以很清楚。据店长所说,露貌似很满足地吃光了。
“刚吃完后,女孩打了一通电话。”
屏幕上应该有显示莲花父亲的未接来电,也就是说露无视了这一来电。
大概是为了避免给店里的客人造成麻烦,露专门去外面打的电话。回来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了坐在对面的女性。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是一个蓝色的卡片。”
之后,露二人好像说到了生日的话题。那位看上去像母亲的女性说了一个日期,露也笑着点头回应了,但至于具体的日期,店长也记不清了。
最后店长还说了一件事情。
那位女性走出店里时,迎面撞上了一个和露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对着屁股着地摔倒的女孩,女性言辞粗暴地训斥了她,给店长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以上就是店长所知道的全部内容。二人向店长道谢后一起走出店里,暴雨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之后麻野向理惠询问了一家银行的位置,可能他认为露递给女性的卡片是银行卡吧。蓝色是某家大型银行的代表色,理惠告诉麻野离这里徒步五分钟的地方有一家该银行的分店。
“我们或许得快一点了。”
麻野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看样子他已经猜出事情的真相了。二人边躲避行人边全力奔跑,远处似乎传来雷声。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便掉落下来,不出几秒就沾湿了地面,可二人已顾不上这些。
“就是那里。”
理惠二人来到银行前,连等待自动门打开的时间都让人心急。进入店内,只见在ATM机前,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正在逼问一名黑发少女。她发出怒吼声,眼看就要朝少女扑上去。
“露!”
就在理惠正要飞奔到露身边时,麻野已经冲出去了。可当理惠发觉他奔往的方向时,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麻野不是朝着露的方向,而是朝正在怒吼的女性身后跑去。
刚才躲在阴影里没有发现,但仔细一看女性的身后原来有一名少女,而且她正握着一支圆珠笔,冲着女性的后背抬起手臂。
“危险!”
在少女猛然挥下手臂的同时,麻野夹在了女性和少女之间。理惠出于惊吓猛然避开了视线,等转过脸时发现麻野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少女双膝着地,圆珠笔滚落在地上,是银行登记台配备的笔。少女和露差不多大,体型微胖,和她所听到的莲花的特征相似。麻野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背。
“你们是什么人?”
女性对突然到来的闯入者显得非常困惑,但不多时就大喊大叫起来。就在这时,站在对面的露忽然打了女性一巴掌。
“你这是在做什么?莲花!”
不知为何,女性将露称为莲花。对于眼前接连发生的状况,理惠全然无法理解。
这时,一直远远看着这一切的警卫人员向这边走来。为了不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理惠挡在了警卫员面前。
“拜托了,可以请您再等一会儿吗?”
强行阻止住困惑不解的警卫员,理惠再次看向麻野等人的方向。
麻野拉过露的手腕让她站到自己身边,然后朝女性弯下腰去,还按住露的脑袋让她一同低头道歉。
“我女儿露做了很失礼的事,非常抱歉。”
“你在说什么啊?她是我的女儿。”
女性感觉很不耐烦地大声嚷道,麻野抬起头定睛看向女性。
“我知道你的企图。”
麻野的脸色突然转变。似乎被锐利的眼神看穿,女性脸上浮现出胆怯的神色。
“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如果不想招来警察的话,马上把银行卡交出来离开这里。”
麻野伸出手。那充满怒气的眼神,连理惠看了也有些害怕。
大概是听到“警察”这个词感到了畏惧,女性将蓝色的银行卡狠狠地扔到地上,一脸愤慨地朝出口走去。自动门打开后外面正下着大雨,女性粗暴地从雨伞架中抽出一把塑料伞离开了。
骚动告一段落,麻野先是向银行职员、警卫及客人道歉,之后打电话给慎哉让他开车来接他们。在等待慎哉的时间里,少女和露一直手拉着手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慎哉开着轿车到达银行前。
“一起走吧,莲花。”
麻野对少女说道,果然这孩子就是渡边莲花。
从银行出来时雨已经停了,街道上弥漫着一股泥土的味道。麻野先让莲花和露两人坐在后座上,接着理惠正要坐进去的时候,麻野开口说道:
“给你添麻烦了,非常抱歉,之后我会全部解释清楚的。”
理惠点点头坐进后座。麻野坐上副驾驶席后,慎哉发动了车子。车内,露一直紧紧地握着一脸消沉的莲花的手。理惠透过车窗看向天空,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
过去——静句3
遇到夕月逢子的第二周,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静句骑着自行车巡逻途中经过一栋小小的公寓,即便是白天也照不到阳光,柱子也已经生锈了。这时,夕月突然从公寓跑出来冲到路上,看来这里就是夕月的住所。感到吃惊的静句跑上前询问,夕月大声叫道:“那孩子不见了!”
夕月双目充血,看上去完全失去了冷静。静句慌忙询问具体情况时,只听见从房间里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我在这里。”
“啊,你到底去哪儿了?”
静句转过脸去,看到公寓楼其中一间的门开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那里。在看到黑发长袖身影的一瞬间,夕月的表情突然柔和起来。
“不要吓我,我只有日向子了。”
之后静句只能默默地看着夕月返回家里。
根据地域科的前辈所说,像这种奇特的行为搬家前也发生过。尤其是女儿亡故后不久,她在街上徘徊的身影多次被人目击过,这次搬家好像也是因为和附近居民起了冲突。
静句总有一种感觉,夕月逢子绝对不对劲,于是她去儿童咨询所请求进行调查。
第二周她收到了调查报告,可里面却说没有发现异常。无法接受这一结论的静句亲自跑到咨询所,接待她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笑容可掬的女性。
“我们没有接到近邻的举报,而且根据调查,日向子的母亲非常疼爱孩子,会不会是麻野小姐有什么误会……”
于是静句将在公园里发生的事以及因为空腹晕倒的事说了出来。听完,对方重重地叹息道:“仅凭空腹这一点判断有些轻率吧,因为是单亲家庭经济拮据也有可能。而且最近的女孩都很早熟,或许是在节食也不一定。”
负责接待的女性面带笑容,这反而让静句更加烦躁了。虽然她原本没打算说出来,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实际上,夕月女士的女儿已经去世了。”
听完,接待员的表情凝固了,但之后谈话也没有任何进展。
静句只好离开儿童咨询所,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接待员的主张。夕月母女的确看起来很亲密,而且也没有虐待行为的实据,如果因为她的误会伤害到两人的感情就得不偿失了。
静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回到了日常工作中。
自从上次见到夕月母女已经过了两周。一天,内藤忽然邀请她去居酒屋。如果是平常的话,她一定会拒绝二人单独去喝酒,但那天可能是鬼迷心窍吧,她答应了邀约。
地点是车站前一家挺优雅的西洋风居酒屋,客人大多为情侣。内藤似乎说他请客,静句便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桌料理和乌龙茶。
静句明明没有摄入酒精,但等发觉过来时却像个醉汉一样发着牢骚。内藤也很擅长倾听,无论什么事都认真地听她说。趁着静句沉默下来,内藤询问道:“静句真的很热爱工作呢,你为什么会当警察啊?”
“大概,和我小时候的玩伴有关。”
静句放下手中的玻璃杯,闭口不言。她几乎从未对人说起过这件事,但如果是内藤的话感觉说了也无妨。
那是和幼儿园就认识的玩伴——沙良之间的回忆。
沙良家里有四口人,她、父母和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她弟弟从小就体弱多病,不断重复着出院又住院的过程。父亲为了赚取医药费拼命工作,母亲则整日忙于照顾弟弟。
“她不仅懂得体谅家里的难处,对朋友也很好。”
沙良除了帮着做家务,还会帮忙照顾弟弟。因为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她从不向大人要新衣服和玩具等。在学校朋友遇到困难时,她也会全力帮忙,也会倾听他人的烦恼。
沙良帮助别人就和呼吸一样平常。静句一直对这样的沙良心怀向往,希望变得和她一样。
“但是有一天,沙良的心终于超出了负荷。”
高二的冬天,沙良突然不见了踪影。虽然她的家人向警察提出了搜查请求,但是至今仍未找到。沙良的家人、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突然消失的理由。
“但是我知道她内心的痛苦。”
沙良一直都处于被忽视的状态。
即使有想做的事,对她而言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就连感冒病倒时父母也会优先照顾发低烧的弟弟,沙良只能自己吃饭穿衣照顾自己。只要犯一点点错误,父母就会抱怨“你弟弟明明那么痛苦”“不要再给我们增添麻烦了”。
沙良恐怕一次都没有听到过表扬的话语。
这种状况从沙良开始记事起就一直持续着。
静句是在幼儿园时认识的沙良,认识新朋友感到很高兴的她对沙良伸出了手,但沙良却只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静句的手掌。
数年过去,静句终于明白了沙良为何会作出那种反应。
沙良的父母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她弟弟身上,因此从来没有牵过沙良的手。所以沙良不知道别人伸出手时,应该要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沙良的父母形容自己的女儿是个好孩子,并断言说关于女儿失踪的理由没有头绪。
在失踪前不久,沙良曾找静句聊过天。她说弟弟的身体在一点点恢复,逐渐不需要她帮忙了,然后她发现家里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今后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家里,要怎么做爸爸和妈妈才会看着我?”沙良这样说道。
沙良帮助他人并不是出于热心,只是为了和父母产生交流,只有帮忙照顾弟弟这一个办法。和朋友也是,除了提供帮助以外她不知道该如何与人建立联系,她只知道奉献自己这一种生活方式。
静句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可是那时我竟然说出了没有这种事这样的蠢话,根本没有想着去理解她的痛苦。”
但凡有一个人能牵起她的手,沙良就一定不会失踪。静句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沙良最后看向她的眼神。
“真是太差劲了!”
内藤将啤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静句身体一僵。
“小孩就是要被疼爱的,那对父母不应该区别对待姐姐和弟弟,应该给予他们平等的爱。”
静句茫然地看着眼前激愤不已的内藤。
“不过世上的确存在不爱孩子的父母,这一点也无可否认,完全无偿的爱本就是幻想。如果出生在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的身边,就当作运气不好,看开一点尽力逃开就好了,你朋友的做法是对的。”
静句也曾将这一心里的疙瘩向大人们诉说过。
沙良的父母应该更加关注自己的女儿,责任在于她的父母,静句如此对大人们说道。
之后,大人们总会表现出一副可以理解沙良的痛苦的样子,劝解她的话也都差不多。静句的父母对她说“父母也不是完美的,这是没办法的事”,班主任老师则用好似知晓一切的表情开解道“这件事的确很遗憾,但等你当上父母就会明白了”。
对于这些答案,静句完全不能接受。因为在她看来对于柔弱的小孩子来说,父母的难处和小孩并没有关系。
因为父母的关系,正在忍受痛苦的小孩还有很多。静句渐渐产生了一个想法,就是想要帮助这样的孩子,所以她才希望进入和小孩关联最密切的生活安全科少年系。
为了不让内藤察觉,静句悄悄拭去眼角浮现的泪水。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那么在意夕月二人,因为那灰暗的眼神和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儿时玩伴如出一辙。
“谢谢你。”
她由衷地表示感谢。和平常不同,内藤害羞地别过脸去。
“谢什么啊。”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你是我至今为止遇到的男性中最……”
“最好的男人?”
“是最好的朋友。”
内藤挺身问道,静句满面笑容地回答。内藤的表情虽然在笑,但面部略微抽搐。
静句向生活安全科的前辈请求帮忙调查夕月逢子的事,因为她还是一名在派出所执勤的新上任的巡警,调查范围有限。
“我只能利用工作的空闲时间帮忙调查,不要抱太大期望哦。”
前辈虽然这么说,但不出几日,就在静句不值班的日子给她家打来电话。
根据前辈调查的结果,夕月逢子今年二十九岁,五年前和丈夫离婚,而离婚的原因不明,也没有收到抚恤金或养育费。因为她是不顾家里的反对和男方结的婚,因此和娘家也断绝了关系。
夕月离婚后,靠着白天打零工和晚上夜总会的工作维持生计。但两年前发生了一起悲剧,她的女儿因事故不幸离世。
“另外,关于夕月的孩子……”
听完调查内容,静句一刻不停地赶往了夕月的公寓。在集体信箱处找到夕月的姓氏,确认完房间号后,静句便上去敲门。
“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她抓住门把手试着拧了一下发现门没有锁。打开门后先是厨房,里面的房间用隔扇隔开。
透过半开的隔扇,依稀可以看到小孩子倒在地板上。
看到那一动也不动的样子,静句惊叫起来。长长的黑发散落在榻榻米上,她顾不得脱鞋慌忙跑过去,内心祈祷着一定要平安无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地上的人脸色发黄,嘴唇干裂,原本就很细的胳膊瘦得像干柴一样,憔悴得不成人样。
将手指搭在脖子上确认还有脉搏后,静句松了一口气。她用房间里的固定电话拨打了119急救电话,叫了救护车。
诊断的结果是由于重度的营养失调引起的贫血,输完液后转移到病房。医生告知如果发现得再晚一点的话,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和夕月还没有取得联系,她回家的时间推测是深夜。静句留下了纸条,如果她看到的话应该会来医院。
儿童咨询所的人也来到了医院,是静句在等待救护车时联系的。大概是已经从医生那里得知了情况,那人脸上充满了困惑的表情。
“对不起,我没有掌握到这一情况……”
“夕月逢子一直认为已经死了的日向子还活着,现在您可以相信夕月一家处于非常危险的状况了吧。”静句直视对方说道。
咨询所的人脸色苍白地点点头,并答应明天一早就会办理相关手续。
她在病房前的长椅上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仍然没有等到夕月出现。
就在这时,护士突然从病房里一脸慌张地跑出来,向护士站的方向跑去。混乱的声音传到静句耳中,和护士对视后,对方一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说道:“对不起,今天白天被送来的那个孩子不见了!”
静句慌忙进入病房,只见床上空空如也,窗户大开,风吹着窗帘不停地晃动。因为病房位于一层,女孩大概是从窗户翻出去了,静句告诉护士联系警察,自己则飞奔出了医院。
等跑到夕月的公寓时,静句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除了公寓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地方。走廊亮着公用荧光灯,突然公寓门被打开,夕月从里面走出来。
“夕月小姐……”
“日向子在哪儿?”夕月神色恍惚地问道。
静句咬着嘴唇,指了指贴在门上的纸条。
“你没有看到纸上的留言吗?”
纸条上写有夕月的孩子在医院的内容,但夕月只是瞥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我在找日向子。”
“你的女儿已经去世了。”
“你在胡说什么?那孩子还好好地活着!”
夕月的叫声回响在整个走廊。看到夕月近乎疯狂的眼神,静句确信已经无法和她正常沟通了。
“请待在这里,我一定会带她回来的。”
虽然毫无线索,但只能靠两条腿去寻找。静句气还没有理顺,便离开了公寓。漆黑的夜空既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静句仅仅靠着街灯的光芒四处寻找。
静句最先前往的是公园,那也是她们唯一有接触的地方。深夜的公园寂静无声,喷泉也停止了,白色的街灯照在草坪上,吸引了大量的虫子。
“找到了。”
草坪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漆黑的头发和夜色融为一体,但静句还是注意到了。
在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眼前的身影想要逃跑,但极度衰弱的身体根本跑不起来,静句追了几步就追到了。
抓在手中的胳膊瘦得像根棍子,好像一掰就会断。手腕里的人还是不肯放弃拼命扑腾着,静句用恳求般的语气说道:“求你乖乖和我回医院吧。”
“我要和妈妈在一起,因为我是日向子,我是,妈妈的女儿。”
可能是感觉到了将会和母亲分开,才突然间从医院逃出来的吧。但静句不懂她为什么不是回公寓,而是选择来到公园,或许是因为在内心的某处不想回到夕月身边也说不定。
“嗯,好,我明白你想要和母亲待在一起的想法。”静句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我不在了的话,母亲会发疯的。”
看着眼前的人像撒娇一般不停摇头的样子,静句忍住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那是不行的,你这么聪明一定懂的吧。”
“怎么会!”
静句拉过眼前的身体,轻轻抱住,嘴凑近她耳边清晰地说道:“已经可以了,晓!”
下一秒,静句感觉到怀中的人震惊地停止了呼吸。接着全身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微弱的呜咽声逐渐变大,泪水打湿了静句的肩头。
静句从生活安全科的前辈那里得知,夕月逢子有两个孩子,死去的女儿下面还有一个儿子。因此在女儿去世后,和夕月一起生活的只可能是她的儿子。
夕月曾说过“我只有日向子”,因此静句便误以为她只有一个女儿。
在失去日向子的时候,夕月想必已经精神崩溃了。因为过度悲伤,她开始追寻女儿的幻影,而留长头发,穿上女孩服装的弟弟和姐姐简直一模一样。
“我……我只是想让妈妈笑一笑。”
夕月渐渐将打扮成少女模样的晓当成自己的女儿。而只要装作姐姐日向子的样子,夕月就会恢复正常,也会展露笑容,所以晓才一直扮演着姐姐。
营养失调也是为了继续扮演姐姐。晓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逐渐表现出男孩子的特征,为了阻止身体继续成长,一直忍着不吃东西,也因此造成营养不良。已经9岁的晓,体格停止在了小学低年级阶段,一直穿长袖也是为了掩盖极度瘦弱的身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