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的。”西德若无其事地说道,“镶了钻石。”
“钻石!”维奥莱特尖叫道,“继续说,西德,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亲爱的,维。喜欢吗?”
维奥莱特从盒子里拿起手链,欣喜若狂地看着这条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喜欢吗?啊,西德,我怎么可能不——”
但维奥莱特永远没有机会说完这句话了。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让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响起第二下。维奥莱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西德古怪地咕哝了一下,然后倒在地上,呻吟着。他想要说什么,但随后叹了口气,好像彻底昏了过去。
不久从五月花小径上传来跑走的脚步声。然后是沉默,只有蜷伏在躺倒在地的西德身边的维奥莱特,满眼泪水,紧张不安地低语着。
Ⅲ
尽管天色渐晚,当值班的警官快步走进达菲督察的办公室时,他仍在桌边处理拖欠的日常工作。
“怎么了,警官?”
“有一位小姐刚刚过来。说五月花小径发生了枪击案。我想应该报告给您,先生。”
达菲立刻站了起来。
“枪击案?好的。我马上去见她。”
达菲跟在警官身后来到大厅,看到激动不安、满眼泪水的维奥莱特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她敞开的大衣里露出一件皱巴巴的女小丑制服,左手上还抓着西德倒地前递给她的钻石手链。经过一路到警察局的奔跑,她还在挣扎着平复呼吸。
“好了,小姐,这是怎么了?”督察平静地问道,“别着急,慢慢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不行!”维奥莱特气喘吁吁地说道,“您必须马上跟我走。西德被袭击了。他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西德?”
“是的——我的朋友西德·阿克莱特,给那个古怪的麦尔曼先生开车的司机。我们正从罗阿普胸衣厂舞会回家。”
“好的。”达菲转向警官,“准备好救护车,跟在我们后面。走吧,小姐。我们可以边走边说细节。”
当维奥莱特和督察走到五月花小径的时候,达菲已经大概清楚整个事情的情况了。但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拒绝在未全面了解事情前发表任何理论。而整件事情的性质取决于西德·阿克莱特是否还活着。
达菲很快就弄清楚这一点了。当他们走到小径中间那盏路灯的时候,一个人影从阴影里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西德!”维奥莱特叫道,突然朝前跑去,“天啊!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真的!”
她伸手圈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减轻他右腿的负担。
“抱歉,亲爱的。”他咕哝道,显然还是很痛,“腿后面受伤了。我好像晕过去了。”随后当达菲靠近的时候,他问道:“你好——您是?”
“我是这边警察局的督察。您的女朋友来警局找的我们。来,把另一只手搭到我肩膀上来。我们一起去小径出口。救护车应该马上就到路口了。”
督察的预测很准确,他们一走到这条小路的出口处,警察局的救护车就在路沿边上候着了。把西德在车内安置好后,达菲拉开他的裤腿检查伤口。只是简单瞥了一眼,他就知道这伤并不严重。尽管伤口的血流得很夸张,但子弹只是穿过了小腿肚,督察很快熟练地用绷带给他包扎止血。维奥莱特握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而达菲跳到司机座位旁边,让警官跟在车后面走回去。
一杯热乎乎的掺了点白兰地的甜茶很快让西德的心情舒缓下来,达菲觉得现在比较适合简单地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当他的故事和维奥莱特·布雷特的描述完美吻合之后,督察明白这件事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所以你们是参加完一个化装舞会,然后回家是吗?”他点头示意西德手上还抓着的土耳其毡帽,“你扮的是谁?巴格达的哈里发?土耳其苏丹?还是什么?”
西德有那么一瞬不好意思,然后摸了摸他的假胡子,因为一连串事件的发生,假胡子已经粘得不是很牢了。他瞥了一眼维奥莱特,不好意思地说道:
“事实上,督察,我这身打扮主要是为了恶作剧。你知道那个老是戴一顶土耳其毡帽,穿一身黑长袍走来走去的人吧——奥西里斯神庙里的一个大人物。”
“彭佩蒂先生,对吗?”
“就是他。好吧,我觉得要是打扮成他的样子一定会很好笑。维尔沃斯的人都知道他。确实大家都笑得很开心,对吧,维?”
“西德最后得了第一名。”维奥莱特一脸佩服地说道,“真的太好笑了,督察。大家都笑个不停。”
“唔——这就有趣了,”达菲思索道,突然有一个新想法,“你说你没看到袭击你的人?”
“是的。袭击来得太突然,我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我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已经从小径的上方跑走了。”
“他?”督察突然说道。
“抱歉——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就我所知,也很有可能是个女人。”
“你觉得袭击你的人有没有看到你当时正要送给你女朋友的手链?”
“我想应该有。我们被袭击的时候刚好站在路灯下面。”
“所以很明显,动机不是抢劫。”达菲评论道。
“我觉得,”西德疲惫地说道,“压根没有什么动机。我敢说,这就是一个疯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乱打枪。”
“我猜你在追求这位小姐的时候应该有情敌吧?”
维奥莱特一下子满脸通红,但西德只是笑了一下。
“是有那么一两个人想和我争。你也看得到维长得很漂亮。但并没有人为她疯狂到这个地步。该死的,今天我要是被击中什么致命的地方,督察,这就是谋杀了。这一点我们无法回避。”
维奥莱特打了个冷战,用手臂把西德搂得更紧了一些,然后怜爱地看着他。督察点头表示同意。
“好吧,你的解释也许是对的——一个杀人狂。但另一方面……”
“什么?”
“假如有人真把你错看成彭佩蒂先生了呢?”达菲说道,“这一条线索我们也应该跟进。”督察站起身,“如果你感觉好一点了,我让警察开救护车把你载回家。你住在哪里?”
“麦尔曼先生的车库边上——迷迭香路的‘宁静庄园’。我和其他员工一起在厨房吃饭。”
“好的。我们最好通知一下麦尔曼先生发生了什么事。你至少有一两周没办法开车。你需要找医生看一下你的腿。伤得不是很严重,但需要照料。我明天会去找你的雇主聊一聊。”
西德愁眉苦脸地问道:
“我想你一定会告诉他我今天晚上在舞会上耍的把戏吧?”
“抱歉——是的。”
“老板不会高兴的。”西德缓慢地说道,“他不会喜欢的。麦尔曼先生虽然是一个体面的老好人,但只要事情扯上奥教,他都很容易生气。我可能要被解雇了。偏偏我们决定走小路回家,真是太倒霉了。不然我也不会遇到这种麻烦。”
Ⅳ
但让西德一直心怀感激的是,麦尔曼先生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他对西德身体的关切让人感动。甚至让西德觉得自己不值得他的关心,对自己感到很是羞愧。西德意识到取笑彭佩蒂先生,也很容易波及麦尔曼先生。从那一刻开始,西德决定要弥补自己先前的过失,哪怕是再微小的批评,也要时刻准备维护自己的雇主。
而尤斯塔斯在和达菲督察长谈过后,却出奇地不安。他有一种感觉,某些黑暗、令人不愉快事情的出现和他有关,但却没有办法判断或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相信达菲的推断是正确的。子弹瞄准的不是他的司机,而是一个清晰可见的佩塔·彭佩蒂的幻影,而在某个恐怖的瞬间,他回想起汉斯福特在神庙里对他说过的话——“时机已经成熟,该行动起来。需要强有力的措施。”但随后他很快又觉得这个疯狂的怀疑很荒谬。过去几天里,汉斯福特对先知候选人的态度不是完全不一样了吗?汉斯福特不再怀疑彭佩蒂对奥教有二心。汉斯福特好像认为奥教分裂的威胁已经不在了,甚至为自己之前的怀疑感到抱歉。
没错——这一切都让人感到古怪不安。但在这萦绕他周围的诡异氛围之外,尤斯塔斯还有自己的私人问题要处理。在离开去苏塞克斯之前,像风向标一样变化无常的艾丽西亚,突然因为之前写的一出戏剧而闹起别扭来,她希望在夏季集会上公演这出戏。这个糟糕的剧本是他们之间的老争执了。艾丽西亚是在恍惚之中写的这出戏——或者用奥教的术语来说,就是“神圣的力量以她为媒介,通过前王朝时期的神明的古老智慧来传播伟大的真理”。剧本叫《赫里奥波里斯[3]的九柱神》。但她的剧本很糟糕。非常糟糕。更可怕的是,这是一个用无韵诗写的糟糕剧本。自从艾丽西亚像旋风一样刮进平静的奥教避风港后,就一直竭尽全力推动这出剧的登台。尤斯塔斯很自然地把这个剧本交给奥教的文化委员会审查——一个相当有艺术品位和能力的顾问团。他们看了一眼手稿立刻就脸色发白。顾问团告诉尤斯塔斯,如果他想破坏自己的先知位置,就排演这出《赫里奥波里斯的九柱神》好了。尤斯塔斯当然听从了他们的专业建议,告诉艾丽西亚他无能为力,也就是不行。艾丽西亚很生气。她像所有热情的业余爱好者一样,觉得写剧本一不需要写作技巧,二不需要戏剧常识,并且对批评异常敏感。她的骄傲受到了伤害;而她想当然地把这一切怪罪于温和谦卑的尤斯塔斯。
她曾一度让这出戏像一条老狗睡去——但随着夏季大会的临近,这可恶的东西又重新焕发了生机。它开始咆哮狂吠,在门口抓来挠去,吸引注意力。尤斯塔斯叹了口气。他知道要让这出戏远离6月在老考德内庄园举办的集会活动方案,得费好大一番功夫。他知道艾丽西亚在努力说服彭佩蒂和佩内洛普同意这件事,甚至用剧中两个重要角色来诱惑他们。他也知道佩内洛普其实挺愿意演戏的。而如果违背她显然的愿望,他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尤斯塔斯又叹了口气。当先知并没什么意思。但以前,在艾丽西亚·哈格·史密斯还没有插手奥教之前,情况其实没有那么糟糕。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真是困难重重。
但做父亲更不轻松。特伦斯越来越闷闷不乐、难以接近。尤斯塔斯试图让他摆脱这种闷闷不乐的情绪,开心起来。令人沮丧的是这一尝试失败了。特伦斯用一种素食者发现沙拉里有鼻涕虫那样厌恶的表情看着他。尤斯塔斯试图和他讲道理。但结果令人泄气。特伦斯突然从餐桌边跳起来,用他的男低音嗓音大喊道:
“我受够了你的说教!我受够了奥教、理性穿衣、喂兔子吃的草和所有这些关于高级生活的废话!我想当一个低俗的、可以吃肉的、穿西装的普通人。该死,父亲,你难道没有意识到我已经长大了吗,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吗?直说吧,如果我还要继续忍受这种伪善的生活,就要疯了!就要失去控制!完完全全疯掉了!”
尤斯塔斯作为父亲的灵魂被深深震撼了。
Ⅴ
但在这一片阴影中还是发生了一件好事情。生命之符出人意料地再次出现在神庙祭坛上的神龛里。而且很明显毫发无损。因此尤斯塔斯立刻通知了警察,关于生命之符丢失的古怪事件很快被大家抛到了脑后。
当然,只有那个出于某种神秘原因偷了生命之符的男人或女人除外。
***
[1]sistrum,叉铃,古埃及人使用的打击乐器之一,是献给哈托女神的圣物。
[2]Carmen Miranda,卡门·米兰达,20世纪50年代有名的桑巴舞艺术家。
[3]译者注:Heliopolis,赫里奥波里斯,今埃及开罗,又称“太阳城”,古埃及最重要的圣地之一。
第七章
穿泰迪熊大衣的男人
Ⅰ
达菲督察对五月花小径枪击案的调查进展缓慢而又无趣。根据现有的证据根本无法推断出任何满意的结论。夜晚的两声枪响,逃跑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看到袭击者的样子。没有什么明显的动机。甚至没办法确定这个差一点成为凶手的人真打算谋杀阿克莱特;而在达菲的脑海深处,始终觉得这两枪是冲着彭佩蒂开的。
经过对犯罪现场的仔细搜查,还是有所收获的。在离中间那根灯柱不远的地方,也就是离阿克莱特和他女朋友所在的不远处,达菲发现路尽头的草丛被踩平了,上面还沾满了泥土,说明歹徒就潜伏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草地上零星散落着几根斯旺·维斯塔牌的火柴。达菲由此推断出袭击阿克莱特的人应该是男性。而且因为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烟头,可见这个用火柴的人应该是个烟斗客。尽管无法通过现场留下的火柴数量来推断袭击者在这里潜伏了多久,但很显然在这样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他一定来来回回掏出过好几次烟斗。
但有一个问题让达菲感到很困惑。如果这两枪都是故意瞄准阿克莱特(或者是伪装成彭佩蒂的阿克莱特)开的,而不是某个变态杀人狂的随机目标,那么袭击者是怎么知道阿克莱特会路过五月花小径的呢?走这条路是阿克莱特和女伴在离开胸衣厂大门时临时决定的。这很可能说明开枪的人也在舞会现场,并有机会偷听到阿克莱特和维奥莱特的对话。在车库旁阿克莱特的房间里,经过进一步问询后,这对情侣表示他们从工厂大门走到小径中间的灯柱花了差不多25分钟时间。阿克莱特一边解释一边朝达菲眨眨眼,表示他们在路上耽误一点时间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达菲很快反应过来,对此表示理解。那么如果袭击者在工厂外偷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将有充足的时间赶在他们前面到达五月花小径,并准备好袭击。
就在这时,达菲收到一条线索,一条他觉得十分重要的线索。阿克莱特和维奥莱特都表示在他们决定走五月花小径回家的时候,周围几米的地方有好几个人。这些人都有可能听到他们的安排。但维奥莱特想起了一个奇怪的小细节,让其中一个人显得特殊了起来。所有来跳舞的人都和他们一样是盛装打扮了的,虽然那时大家都穿着大衣,但还是可以看到附近的这些人都戴着各种奇特的头饰。但有一个人例外。维奥莱特和阿克莱特都表示因为三个原因让他们把这个人记得很清楚:1.穿着一件很合身的泰迪熊大衣,头戴一顶粗呢帽;2.高得不同寻常,肩膀非常宽阔;3.中年人的样子,维奥莱特生动地形容为“讲话文绉绉的那种人”。他们还记起来这个奇怪的人突然跳上一辆小汽车溜走了,阿克莱特还记得那是一辆斯坦8型汽车。他们很肯定这个人没有参加舞会,他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压根不属于同一年代。事实上,这人好像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达菲对此很感兴趣。假设这个人就是袭击者。他有没有可能直接开车到五月花小径的那一头,再绕路到邻近的街道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把他的斯坦汽车停好,然后走路来到达菲发现的那块被踩平的草坪?如果这么做,他将有足够的时间来拦截这对情侣。事实上,在他握着左轮手枪蹲守在那里的时候,还一次又一次地点燃烟斗。
左轮手枪?好吧,督察得承认这只是他的臆测。左轮手枪、自动手枪、步枪——袭击者使用的武器还无法确定。他仔细搜查过现场,希望找到任何使用过的弹头,但一无所获。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个人倾向于左轮手枪,但还不打算武断地下结论。
但这个穿着泰迪熊大衣的高个子让他展开了联想。他是维尔沃斯人吗?还是只是一个过客?在五月花小径枪击案发生前后还有人看到过这个人吗?他真的和这个案件有关系吗?
达菲因此在那周的《维尔沃斯之声》报道此事的专栏最后加上了一小段话。是这么写的:
警方急于与一名穿着泰迪熊大衣、头戴粗呢帽的中年男子取得联系,此人个子高大,肩膀宽阔,谈吐文雅。该男子或对这起神秘的枪击案有所帮助。如有人最近在维尔沃斯见过该男子或知其下落,请立刻联系当地警方。
在这则公告发布的两天后,就有一个面孔很和善,身材有点圆胖的秃顶小个子男人走进——或者说偷偷摸摸地走进——警察局大厅。他声称有那个警方急于取得联络的人的信息。警官把他带进达菲督察的办公室。
一坐下来,这个小个子男人就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放到督察的办公桌上,鼓起双颊,像小孩子一样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咯咯笑道:
“天啊,天啊,谁能想到我会在警察局。对了,我叫彼里克。警察局发的消息既好笑又奇怪,太少见了。……现在我在哪儿来着?我在干什么?对了,当然,《维尔沃斯之声》的那段报道。是《维尔沃斯之声》,对吧?不是那个粗俗低劣的半月刊《维尔沃斯报》吧,我和我老婆都……我老婆——对了!我老婆要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乐坏了……啧啧!但我的家庭生活不可能……我来这里是要给你什么东西来着?”
“信息。”达菲提示道,努力按捺住他的不耐烦。“关于——”
“啊,没错!就是这个。信息。但我无论如何也……真是太搞笑了,就是和你们登在《维尔沃斯报》上的那个消息有关。”
“是《维尔沃斯之声》。”
“当然了——是《维尔沃斯之声》。完全不能想象警察会和那份低俗劣质的东西有关……别浪费时间讨论这些本地报纸的优缺点了。两个报纸都完全缺少文学性……事实上,曼克斯顿先生不久前才意识到……我当然是指弗雷德·曼克斯顿,不是赫伯特。赫伯特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没有什么批判能力。和他的兄弟完全不一样。赫伯特,请原谅我突然的停顿,就是个傻子。他完全没有……信息!对了,对了。我不能跑题了。您可别让我跑题了。我的坏习惯。当然,说回信息。关于那个戴泰迪熊帽子的男人。”
“大衣。”
“天啊——当然。大衣。泰迪熊帽子就挺……挺像那个戴土耳其毡帽的东方男人了,不是吗?我撞见过他——没错,好像是上个星期六——从我住的旋花圆街上的小房子附近一栋楼里出来。高个子、宽肩膀——”
“你是说那个东方人?”
“什么?”
“你碰见的是那个东方人吗?”
“不是,天啊,你是想要那个人的信息吗?”
“不,先生,我们不需要。我们需要一个高个子、宽肩膀,中年人,穿——”
“是的!是的!我知道。粗呢帽和泰迪熊大衣。我撞见这位先生从我家附近的一栋楼里出来……他从前门出来,飞快地走到马路上和我——非常不幸地……”
“你是说这发生在上个星期六?也就是4天前。对吗,先生?”
“哦,没错,没错。这点毫无疑问。我总是在星期六晚上玩几局做合同的小游戏……当然不是和我老婆一起。她觉得喊价太复杂了。她的脑子还没有那么好用……是的,他突然从门口出现,差点把我撞倒。正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小个子男人。我的帽子——就是我现在放在你桌上的这顶帽子——滚进了排水沟里。但他很真诚地道歉了,很有魅力的样子……是《维尔沃斯之声》,对吧?”
“是的,先生——警方的声明是刊登在《维尔沃斯之声》上的。”
“好的!好的!我必须得说我和我老婆都很讨厌那份粗俗低劣的——”
“你和这位绅士撞到一起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呢,彼里克先生?”
“哦,晚上。很晚,非常晚的时候。事实上那时候都快到12点了……呃……也就是说,差不多是午夜的时候。一个很不应该的时间。但正如我之后跟我老婆解释的那样——”
“他是正要离开那栋房子吗?”
“天啊,是的。走得相当匆忙。甚至可以用‘焦躁不安’来形容。但人很有礼貌。帮我捡帽子……不停地道歉……然后开车走了。”
“你记得那位先生离开的那栋房子的名字或者是号码吗?”
“当然了。号码和名字都……极乐园——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旋花圆街14号的极乐园。我住在22号。是一个很漂亮安静——”
“我猜这位先生并不住在14号?”
“什么号?哦,老天爷啊——当然不。事实上我知道谁住在那里……但也许你不感兴趣……是吗?”
“当然感兴趣,彼里克先生。所有证据都是有用的。”
“是的,是的。非常有道理。让我想想?对了,当然,你想知道谁住在那里……一位非常迷人的年轻女士,名字叫……啧!她的名字就在我嘴边……当然,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还瞥见过她一眼,就在她进屋前……让我想想……”
“怎么样,彼里克先生?”
“什么小姐来着……我记得开头两个字母是一样的……是什么来着……亲爱的,亲爱的什么……!没错,就是佩内洛普·帕克小姐!”
Ⅱ
彼里克先生不是唯一一个跟警方说见过穿泰迪熊大衣男人的人。在罗阿普胸衣厂工作的一个年轻工人,表示在去化装舞会的路上,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就在工厂大门正对面给车子换轮胎。那时是7:20,就在舞会即将开始前。最后,还有赫特福德郡的一个警察在希钦附近的大北路巡逻时,看到过这个男人开着车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那是星期六晚上,午夜12:15的样子。他开着车往伦敦方向去了。但可惜这个巡警没有注意他的车牌号。
“那么现在,”达菲沉思道,“我可以从这些零碎分散的线索中推断出什么呢?”
有一个因素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三名目击证人都声称在同一天,各自间隔几小时见过这个男人——也就是说,在星期六晚上7:20~12:15之间。而五月花小径的枪击案发生在11:10左右。达菲拿过一张纸放在吸墨水垫上,写道:
7:20,有人看到他在工厂外换轮胎
10:45,阿克莱特和他的女友在工厂外看到他
11:10左右,小径发生枪击案
12:00,彼里克在旋花圆街14号外看到他
12:15,巡警在大北路看到他
仔细研究过这份简洁的时间表后,督察觉得已经准备好就这个男人的动向提出他的推测。在他看来,根据新鲜出炉的证据来看,这个男人肯定不是维尔沃斯人,很可能是从伦敦开车来的,在舞会前到达这里,然后在莫名地拜访完旋花圆街后再开车回去。当然,他去过旋花圆街并不能排除他枪击阿克莱特的嫌疑。在五月花小径的枪击之后,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顺便拜访住在旋花圆街14号的人。同样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是在撞到糊涂的彼里克先生之后,才直接跳上自己的车,开回伦敦的。关于他动向的推测就这么多了。
但他去佩内洛普·帕克小姐的家有什么重要意义吗?这个帕克小姐是什么人?她和西德·阿克莱特有什么联系吗?
达菲打电话叫当天早上在外面办公室值班的安德伍德警官进来。
“听着,警官,”魁梧的身影一进来,他就说道,“你是这个警察局知道八卦最多的人——对于这个帕克小姐,你知道些什么?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