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我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只要拉动这个绞辘,亚瑟。哦,你是问怎么带这个齿轮吧?嗯,你要带着那条吊索”——他示意了一下宽皮带——“还有这边其他的绳子,把它们绑到你衬衫下优美的身体上,不让人看到就行了。可能开始会感觉有点儿热,但是你有足够的时间凉快下来。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有一堆的问题,他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不会有人回答时,问什么都没有意义。
“谁拿袋子?”米勒问道。
“最好你拿,收起来放到口袋里。”
利普小姐在此时过来,说道:“午餐30分钟就好。”
“午餐!”米勒看上去很不耐烦。
“你可以吃点儿鸡蛋,利奥。你必须吃点儿东西,”她喝着哈珀递给她的酒,说,“亚瑟知道晚上那顿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吃上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利普小姐,”我平静地说道,“但是我想说,有人告诉我我今天会知道个大概。到目前为止,我得到的只有严重的神经性消化不良。因此无论我吃不吃晚餐,甚至于吃不吃午餐,对我而言都是完全无关紧要的事。”
她的脸涨得通红,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重话。但是我马上就意识到这个该死的女人只是在强忍着不笑。她看向哈珀。
后者开口说道:“好吧,进里面说。”他率先穿过落地窗进入客厅,只有利普小姐和我跟了上去。我听到费舍尔要米勒再给他倒杯酒,米勒说他应该锻炼一下手,不能老这么养着。然后我就没再注意他们的谈话了。哈珀走到书桌旁,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拿出那张“地图”。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哈珀问道。
“知道。”
这是后宫部分区域以及城墙外相邻道路的平面地图。我之前注意到的三角形是由海岸线构成的。
“我们要干的事就是这个。”哈珀继续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后,将开车去往伊斯坦布尔的一个汽修厂。我们的行李会放在林肯车的后车厢中。到了汽修厂后,会有另一辆车在那里等着我们,到时米勒先生、费舍尔先生,还有你和我将下车换乘。我会带着你们去后宫。然后,米勒先生、费舍尔先生和你在那儿下车。后宫的对外开放时间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你们三个人将通过买票以普通游客的方式进去里面。然后,你们将穿过第二个庭院去往吉兆门。等到确定导游对你们失去兴趣后,再进入第三个庭院,向左拐。然后,走上一小段路,正好60步的距离,会来到左边院子的一个大铜门处,而在它旁边还有一扇小门。大门和小门都会上锁,但是米勒先生拥有小门的钥匙。小门后面是一条走廊,有楼梯直通白宦官寝殿的楼顶。”——他指了下地图——“这里。然后,你们从里面锁上门等着。这些都清楚吗?”
“很清楚,只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哦,我以为你猜得到,”他咧嘴笑道,“苏丹的宝物,我们只是想去分一杯羹。只要一小杯就够了,大约值100万美元。”
我看向利普小姐。
“我只是为了小心行事,亚瑟,”她说,“那里有一些黑曜石和石榴石,还有绿碧玺。但是,其中很多东西都是真的,光宝座上就有6颗鸽血红宝石,每颗都超过20克拉,你知道那么一颗红宝石值多少钱吗?还有那些可兰经首饰盒上的祖母绿!我的上帝!”
哈珀笑了起来说:“好了,亲爱的,我想亚瑟想象得到。现在,”——他再度看向地图——“有普通的看守人员值勤,但人数不多,夜间值勤时间是晚上8点。你们先等上1个小时的时间,9点钟开始行动。先从楼梯上到屋顶,并且左转。屋顶上有3个小圆顶,他们也称为穹顶,你们沿着穹顶走到右边。这时屋顶多少会平坦一些,一直到门拱处。接着你们绕到觐见大殿屋顶上面继续走,直到看到右边御膳房的烟囱为止。然后再向左转,穿过展览微缩画和挂毯房间的屋顶。到头以后就是国库博物馆的屋顶,有3英尺的高度差。这是你们必须小心的地方。国库的屋顶宽35英尺,但它是拱形的。不过,在圆顶周围有一块平坦的地方,所以你们可以爬到那去。非常安全。国库的圆顶直径为10英尺,可以作为你们固定绞辘的锚点。米勒先生会帮你打好结。等他挂好吊索后,他会坐到里面。然后,你要做的就是从旁边将他放下去,直到放到下方18英尺的钢板百叶窗处。剩下的米勒先生会搞定。”
“米勒先生?”
他戏谑地看着我说:“你是觉得他太老,做不了这种事?亚瑟,米勒先生认真起来,苍蝇看起来都像在穿着潜水靴。”
“你说有一扇钢板百叶窗?”
“你们可以用牙签打开它。国库的墙厚4英尺,用的是实心石材。我猜墙壳有6英寸厚。但是窗户上安装的百叶窗板只有四分之一英寸厚,而且还是普通的拉紧栓,甚至还不配套。而且没有警报系统。”
“但是,如果那些珠宝如此值钱……”
“亚瑟,你有从那些窗口处往里看过吗?里面足足有300英尺的高度差。完全不可能从那里上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从上面进去。关键在于要怎么出来。他们的安保措施依赖的是整片区域都围得像堡垒一样。有门这是自然的,而且晚上会有巡逻队负责看守。但是,只要你掌握要领,就可以开开门。这些我们都考虑好了。到时,你们会轻轻松松地走出来,就跟你们进去时一样,”他对上我的眼睛,盯着它们说道,“瞧,亚瑟,我们是专业的。”
我强迫自己别过视线,看向利普小姐,但是她跟哈珀一样,眼睛里都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对不起,”我说,“我不是专业的。”
利普小姐说道:“你不用是。”
“哈珀先生,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太害怕了。”
他笑了笑说:“这是我听到你说过的最好的话,亚瑟,我之前还真有点儿担心你。”
“我是说真的。”
“你当然是认真的。谁不怕呢?我也害怕,而且几个小时后,我会更加害怕。这很好。如果你不害怕一点儿,你就不知道警觉。”
“我说的不是有点儿害怕,哈珀先生。我说的是很害怕。我帮不了你。”这是实话,我想象自己站在屋顶上,距离下面的马路300英尺,实在不是我能接受的高度。
一阵沉默过后,利普小姐笑了说:“我不信,亚瑟。汉斯·费舍尔只有半只手能用都不怕,你,两个胳膊和两只手都好好的能抓住东西的你,会害怕吗?这说不通。”
“抱歉。”我再次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哈珀看了利普小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后者随即向露台走去。
“让我们先把几点说清楚,亚瑟,”他说,“我要你做的就是先坐会儿车,然后走会儿路,然后再拉根绳子拉20分钟。你不会有任何危险。没有人会朝你开枪。干完后,你还会获得2000美元。是吧?”
“是,但是……”
“让我把话说完。如果你临阵脱逃,我们要怎么办?”
“我想你们可以再找个人。”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该怎么处理你?”他顿了一下,又道,“你看,亚瑟,这不仅仅是找人干活儿的问题。你现在知道的太多,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如果你非要退出,那么,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其他方式来保护自己。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当然明白我懂,我别无选择,要么在后宫的屋顶上吓死自己,要么采取更短更快的路线去警察的停尸房。
“现在去喝一杯吧,别再想那些没用的了,”他说,“要想就想想那2000美元。”
我耸了耸肩说:“好吧,我只不过是说说我的想法,仅此而已。”
“你不会有事的,亚瑟。”他先行朝露台走去。
我几乎脱口就想问他,如果我因为恐高在拉绞辘的时候晕过去,米勒先生怎么会没事?但是这个问题还是想想算了。如果他发现我真的不只是胆小,而且还恐高,那么他可能会认定我在各个方面都是一个太过危险的累赘。另外,我的理智现在也重新回笼。图凡眼里的“政治危险分子”现在经证实是群超级大盗。我一直是对的,而他却错得彻底。然而,他仍然是一个可靠的盟友,而我也仍然有很大的机会来阻止整件事情。我所要做的就是在烟盒的纸条上再添加三个词——偷盗后宫宝库,并把它扔给监视人员。然后,我就不用愁了,要愁的人就变成了哈珀。他们这帮人的下场我想想都高兴,集体戴着手铐,看着图凡递给我一本崭新的英国护照。
“你在傻乐什么呢,亚瑟?”哈珀问道。
我一边倒着第二杯他让我喝的酒,一边答道:“哈珀先生,你让我想想那2000美元,而我只是在听从你的指示。”
“亚瑟,你真是神经兮兮的。”他亲热地说道。我能看到他的眼睛里有精光划过,不由得暗下决心要小心行事。尽管如此,我仍然会忍不住去想如果现在提前警告他,埃迪尔内的海关人员已经检查过车门,而且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秘密警察的掌握和有意放任之下,也就是说如果告诉他他有多么不堪一击,他会怎么说,怎么做。这并不是说我有任何想提醒他的想法。我还没忘记他在雅典给我吃的苦头。但是,如果不是为了安全考虑,我倒是很想告诉他,正是我那倒霉的过期的埃及护照促成了这一切,到时候,我真希望看看这个浑蛋脸上的表情。不过,我仍然有机会。
哈穆尔拖着脚走到露台,打着手势告诉利普小姐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后者看了我一眼,说道:“拿着你的酒一起进来,亚瑟。”
看来,我是获得了与这些先生小姐一起用餐的资格,以便能够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
米勒是个让人倒胃口的家伙,在饭桌上滔滔不绝,说的都是传染病的事,让原本美味的煎蛋都引不起人的食欲。比如怎么在实验室培养病毒,哎呀,当然是在鸡蛋里了!他详细讨论了各种可能的结果。其他人充耳不闻,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我不行。不过,我本来也不怎么想吃就是了。
上水果的时候,哈珀看向我说:“哈穆尔夫妇一收拾完,你最好就开始把行李往下拿。他们以为我们要去安卡拉待几天,因此就算看到我们收拾行李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要留出时间打扫房间。”
“打扫房间?”
“因为有指纹。运气好的话,我们再也不会与这里产生任何关系。租金已经提前付清,就算我们不回来,房主也不会放在心上。大部分地方哈穆尔夫妇自己会主动打扫。我已经注意到他们很能干,但是也可能会漏掉一些地方,比如窗把手和衣柜镜子,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得自己来。”
等到2点钟的时候,我把所有行李都拿了下来,然后问哈珀能否去我之前住的屋里打扫。他点了点头说:“可以,亚瑟,但不要耽误太长时间。我还需要你帮一下费舍尔先生。”
我急忙上楼,在浴室里把烟盒里的消息写完,然后随随便便“打扫”一下就回到费舍尔的房间,反正图凡那里已经有我的指纹了。
差15分钟3点的时候,哈珀把车从车库开到院子,我把行李搬到车上。后车厢的空间不够大,装不下所有的行李,因此有些只能放到后座的地上。
到了3点,哈珀、米勒和我一起上楼进了米勒的房间。在屋里,我和米勒脱下自己的衬衫,开始将绞辘缠到身上,哈珀在旁协助调整,直到他觉得满意,认为什么都看不出来为止。吊索的弹簧钩垂挂在我的裤腿里,难受得要死。哈珀让我来回走了走,以便确认没有纰漏。
“你看起来活像尿了裤子,”他抱怨道,“就不能走得更自然一点儿吗?”
“里面的钩子撞来撞去的。”
“那就让它们一个高点儿,一个矮点儿。”
又经过一番调整后,他满意了。我们下楼让利普小姐检查,她觉得米勒还不够过关,他身上藏的滑车和我身上藏的钩子犯了同样的毛病。趁着他们重新调整,我偷偷地将烟盒从后屁股兜转移到衬衫口袋里,这样一来要取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费舍尔开始有些烦躁。因为绷带,他没法戴手表,便不停地去看米勒的手表。米勒突然恼火起来。
他厉声道:“你帮不了忙,就别添乱。”
“我们该走了。4点半后,他们会计算进去的人数。”
“走的时候我会叫你,”哈珀道,“汉斯,你如果没法保持安静,就去车里坐着。”
费舍尔气闷,米勒则回到他的房里进行最后的调整。哈珀转向我说:“亚瑟,你看起来很热。你衬衫下面带着这些玩意儿还是不要开车比较好。否则,只会更热。而且,利普小姐知道路,你坐后面就行了。”
“好吧。”我原本还希望能在开车过程中趁着打手势把烟盒丢下,但是我知道跟他争论没用。
3点半的时候,我们全都出去上了车。当然,米勒第一个钻进后座。哈珀示意我跟上,然后费舍尔又在我后面上了车,哈珀关上了车门。因此,我甚至都没有靠着窗边。
利普小姐开车,哈珀坐在她旁边。
从我坐的地方,没法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的路。过了一两分钟,我以给费舍尔吊着的手臂腾出更多空间为由,设法侧过半个身子并从车后窗望去,看到标致汽车正跟在我们后面。
利普小姐开得很稳也很小心,但路上车不多,我们没有耽误什么时间。差10分4点的时候,我们经过多尔马巴赫切宫,沿着电车轨道向塔克西姆广场驶去。我原以为哈珀说的汽修厂会是西班牙领事馆附近的那个,就是监视人员跟我说的那个,能步行到迪万酒店。直到此时,我都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然后突然之间,好像一切都出了错。
到了塔克西姆广场,利普小姐没有往右转,而是直接穿过广场,沿着山路朝加拉塔方向开去。我大吃一惊,差点失去理智,要跟她说她走错了路。好在我及时记起自己本不应该知道这条路才对。但是米勒已经注意到我的异常举动。
“怎么了?”
“刚才那个走路的人,我以为他会不管不顾地撞上我们。”这是外国人在伊斯坦布尔开车时经常会说的话。
米勒哼了一声:“这群乡下人,根本不承认机械的存在。”
此时,利普小姐猛地向左转去,从一个加油站后面的坡道开了下去。
所谓的汽修厂开在地下,地方不是很大,大概有20辆车的停车空间,还有一个带有检修坑的润滑区。检修坑上停着一辆大众面包车。一个身穿工装裤的男人站在车前,手里拿着一块脏布。
利普小姐将林肯车靠左边停下。哈珀说:“我们到了!下车!”
米勒和哈珀各自打开车门,哈珀还把费舍尔这边的车门打开了。我跟在米勒后面下了车,并趁机把烟盒从衬衫口袋里拿出,攥到手心里。
哈珀正在往面包车的驾驶座上爬。
“上来。”他一边说,一边按下启动器。
面包车的另一扇门在旁边。米勒拽开门,钻了进去。我跟在他后面,假装绊了一下,趁机丢下烟盒。
我看着烟盒掉到油乎乎的混凝土地面上,然后爬上车。接着,身后的车门晃动起来,我听到费舍尔的咒骂声,他的肩膀被车门卡住了。我回过身去为他拉开车门,眼睛不自觉地往下看,于是眼睁睁地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费舍尔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手抓着扶手往上爬,结果他的左脚碰到了烟盒,并随即将它踢到面包车下面的检修坑里。这并非有意之举,他甚至连头都没有低一下。
米勒将门关上锁好。
“抓紧了。”哈珀说,并松开离合器。
随着面包车向前冲,我的小腿肚子碰到一个货箱的边缘处,我就坐在这个货箱上面,脸正朝着车后面的小窗。
我们又顺着坡道开了上来,其间等了一两分钟,让一辆公共汽车先行,然后左拐,朝着加拉塔大桥的方向开去。透过窗户,我能够看到标致车停在汽修厂对面。
它一直停在那儿没有动,直到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它在等待,等待林肯车开出来,尽忠职守,至死不渝。


第十章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停地透过窗户向后张望,希望能够看到标致车再次追上来。但是,没有。费舍尔骂骂咧咧地揉着左肩被门卡住的地方。米勒自己在一旁傻乐,好像想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等到我们上了电车轨道开往加拉塔大桥时,我终于放弃了,不再往后看,而是低头看向地板。我的脚下有一些木屑,其中还夹杂着被撕碎的雅典报纸。
这辆面包车上一共有6个货箱,其中3个被用作座椅。从其他3个四处滑动和振动的状态来看,里面似乎没有东西。米勒和费舍尔在车子转弯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去抓住东西来保持平衡,可见他们的箱子应该也是空的。我坐的箱子要稳一些。现在看来,雅典那些藏在车门里的炸弹、枪支和弹药很有可能就放在我屁股底下的箱子里。我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可能会当场爆炸的画面,甚至想都没有去想它们会用在哪里,此时的我俨然已经自顾不暇。
当车子经过圣索非亚大教堂,朝后宫旧城墙的大门开去时,哈珀开始回头跟我们说话。
“利奥打头,汉斯和亚瑟,你们一起跟在他后面,保持100码的距离。亚瑟,你帮汉斯付钱,省得他缠着绷带掏钱不方便。好吧?”
“好的。”
哈珀将车开进禁卫军大院,停到圣艾琳教堂对面的树下。
“我只能把你们带到这儿,不能再靠近入口处了,”他说,“那里会有导游在附近晃悠,不能让他们把你们和这辆车联系到一起。去吧,利奥。晚上见。”
米勒下了车,朝中门走去,大概有150码的距离。
等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哈珀开口道:“好了,你们两个,准备好。还有,亚瑟,老实一点儿。利奥和汉斯都有枪,如果你想耍花招,他们随时都会开枪。”
“我只会想着那2000美元。”
“那就对了。我会跟在你们后面,确定你们能成功进去。”
“我们会的。”
此时,我只想尽量表现出合作的样子,因为尽管心里怕得要死,但我仍然想到一招,既能阻止他们又让他们怪不到我头上,至少可以冒险一试。我还有我的导游资格证呢。图凡曾经警告过我,不要以导游的身份引人注意,以免遭人怀疑被要求出示证件。他曾说过,因为我是外国人,博物馆的警卫人员可能会找麻烦。好吧,此时博物馆警卫来找的麻烦正是我需要的,而且越多越好。
费舍尔和我开始朝大门走去。米勒距离大门只有几码远,我看到一个导游朝他走来,米勒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直接走了进去。
“就那样。”费舍尔说道,然后开始加快步伐。
裤子里的钩子开始撞击我的大腿。我说:“别走那么快,如果钩子晃动得太厉害,容易被人看出来。”
他闻言又立刻放慢了脚步。
“不必担心这些导游,”我说,“我有资格证,可以充当你的导游。”
等我们接近大门时,我开始说起自己一贯的讲解,给他介绍每周的处决、行刑区、喷泉,还有充当刽子手的园丁主管。
刚才试图接近米勒的导游闻声向我们看来,于是,我稍稍提高嗓门,想确保他能听到我的话,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希望他能跟上我们,向门口的警卫投诉我的行为。然而,他只是对我们失去了兴趣,转身离开了。
这可真令人失望,不过此时我还想到一招。
门房里面就有可以购票进入的柜台。我走了过去,递给售票员3个1里拉,说:“请给我两张票。”同时,我向他出示了我的导游资格证。
从售票员的角度来看,我做错了三件事:第一,我出示了导游资格证,但却想买两张票,这就说明我不知道导游可以免费入内;第二,我给了他3里拉,而真正的导游不会不知道这些钱足够买6张票;最后,我用英语跟他说话。
售票员是个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男人,长着一小撮黑胡子,绷着一张脸。我等着他找我麻烦,但是并没有。他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管,只瞥了一眼我的导游资格证,就递过来1张票,拿走1里拉,然后给我找了60库鲁什的零钱。这真令人恼火。我磨磨蹭蹭地拾起零钱,希望他能过过脑子。
“我们走。”费舍尔道。
我用余光瞥到哈珀正在朝大门这边走来。现在除了继续,别无他法。通常第二庭院会有一两个导游在招揽客人。实际上,三年前我就是在那里被人揭发的。那段小插曲最后以我被关了一夜而告终。如今,我只能寄希望于当年的一幕再度上演。
当然,同样的事情没有再次发生。因为现在距离博物馆关闭只剩一个小时的时间,所有的庭院导游要么在外面带着成群结队的傻蛋参观宫殿,要么就在最近的咖啡馆休息他们沉甸甸的屁股。
我尽力了。我们沿着第二庭院的右侧往里走,我又给费舍尔解说起后宫御膳房,还是那些东西,有关宋元明的中国瓷器,但是没什么人看我们。米勒此时已经到达吉兆门,站在那里像游客一样望着它发呆。当他听到我们从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时,提脚进入第三庭院。
我犹豫了。一旦进入吉兆门,觐见大殿和艾哈迈德三世图书馆就会将我们跟庭院里对外开放的建筑物隔开。除非有警卫无缘无故从手稿馆里走出来,否则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去往米勒拥有钥匙的那扇门。
“你怎么不走了?”费舍尔问道。
“他说过我们要在这里停下的。”
“只在有导游看的时候。”
后面的石头路上有脚步声响起,我回过头,是哈珀。
“继续走,亚瑟,”他说,“只管继续走。”他的声音很低,却很尖锐。
他现在离我只有六步之遥,但他脸上的表情让我望而却步,不敢凑上前去。
于是,我和费舍尔继续一起穿过吉兆门。我想我对哈珀的服从几乎已经像呼吸一样变成了本能。
正如哈珀所说,走上60步正好到门处。其间没有人阻止我们,也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和费舍尔过去的时候,米勒已经把门打开。至于门外侧,我只记得有几个木段在上面摆成八角形图案。然后,我和费舍尔一前一后进入一条狭窄的石头走廊,上面是拱形的天花板,米勒则重新锁上了门。
走廊大约长20英尺,尽头处是一堵没有门窗的墙,上面固定着一个正面是玻璃的盒子,里面装着缠绕的消防水管。通向屋顶的螺旋式楼梯是铁质的,上面刻着一家德国公司的名字,跟消防水管出自同一家供应商。米勒走到楼梯底下,抬头向上看,赞叹地说了一句:“真是聪明的女人。”
费舍尔不以为然,说道:“对于能为德国空军分析航空照片的人来说,这没什么难的。她在放大照片上看到的这个瞎子都能看到。是我找到的路,也是我想法拿到的钥匙,布置好其他所有的一切。”
米勒咯咯地笑了起来说:“汉斯,是她想到的主意,而且制订计划的是卡尔。我们只是技术人员,他们才是艺术家。”
他似乎彻底兴奋起来,贪婪的嘴脸暴露无遗,让我感到极度不适。
费舍尔坐在楼梯上。米勒脱下外套和衬衫,将绞辘从他劲瘦的腰部解下来。现在表现出不舒服或害怕的样子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也解开扣子,拆下身上缠的吊索和锚绳。米勒将它们装到绞辘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天鹅绒布袋。这个袋子大约有男人的袜子那么大,袋口处带有拉绳,还有一个弹簧箍圈。他将箍圈固定到吊索的一个钩子上,然后说道:“现在,我们准备好了。”他看了看手表,“朱利奥和恩里科大约一个小时就会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