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怎么疯的,你们还是去问她男人吧。”刘玫没有吐露任何事情,但看得出她是在隐瞒。
我不想在刘玫这儿继续浪费时间,看得出她对我们的抵触情绪极大,基本什么都不会说。“那好吧,谢谢您的配合,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打扰您了。”我和小李都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我提醒了一下刘玫,“近期请您不要离开本市,以防我们有什么需要您的地方。”
“我家在这儿能往哪儿去,反正谁死了也和我没关系。”说着“咣”的一声,她关上了门。
下楼回到车上,小李气呼呼地说:“沈哥,我现在感觉王伟说的应该是真的。刘玫的老公明显是在做假证嘛,他说刘玫昨天晚上一直在家时,刘玫一脸的惊讶,你也看出来了吧。”
我点点头,说:“我们看看这一路上有没有摄像头吧,不然没有确切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不过我并不抱太大的希望,这里已经接近城郊,基础设施并不完善,至少来时我并没有发现摄像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或许哪个店家的门前会有。
回到局里时已经是中午,我和小李随便在路边吃了一口就去找法医拿尸检报告。
“刘玫运气真好,这一路一个摄像头都没有看见。”小李气不平地嘟囔道。
我摇摇头:“其实就算是有,也不见得会好使,那边太偏了,公共设施基本没人维护。还是先看看尸检结果吧!如果真的检出毒来,那还真冤枉刘玫了。”我现在真的无法判断真相是什么了,毕竟王伟在周笑死前很短的时间内与其结婚并买保险的事,怎么看都让人起疑,虽然他解释得很顺畅。但现在周笑已死,无法对质的情况下,他怎么说都是可以的。
到了法医室,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这两天法医也忙得够呛,因为我们分局就只有一个法医。他告诉我们还需要等一个小时才行。
小李去找宋队汇报工作了,我是被排除在专案组之外的人,不想去自讨没趣。坐在法医室的外屋,看着忙碌着的法医,我脑袋里不停地冒出各种问题——
尸检的结果会是怎样?王伟真的会为了钱来杀害自己的妻子吗?如果尸检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这个案子是按意外结案,还是继续查下去?如果真的是因为刘玫的恶作剧吓死了周笑,我们又该怎么去证明呢?徐珊精神失常的原因或者说触发因素是什么?会不会和陈远章的案子有关系呢?
从303自杀案开始,半个月的时间里同一楼层已经死了三个人。闻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儿,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第2章 房东的自白
〔1〕
我叫刘玫,46岁,没工作。
我曾经是个护士,不过十年前医院改制之后,我买断了工龄,下岗回家。买断工龄的钱虽然不算太少,可是我的工作没了,对于我这个家庭而言是相当大的打击。因为我丈夫是个酒鬼,而且也下岗了,下岗之后他就没去找过工作,每天除了喝酒啥也不干。人家都说男人可以顶着天,可我家的这个糟老爷们就是个废物,家里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他。每次见他喝多了我都骂他,他也不吱声。好在我还有个宝贝儿子,儿子去年刚考上大学,真给我长脸。不过他的开销要比高中时大多了,而且再过几年他就该娶媳妇了,我想怎么着也得给儿子攒个首付钱出来。所以迫不得已,从来没做过生意的我,也开始试着做起了生意。
我这个酒鬼丈夫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他是我们这代人中少有的独生子女,他爸妈死了之后,留下了块不算小的宅基地,也没有兄弟姊妹来争遗产。而且宅基地的位置也挺好的,这些年城市扩建,那块地正好在五环的边上,离4号地铁线的最后一站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现今全国各地的人们都涌向这里打工,城里房子的租金是一个月一个样,越来越高,所以很多人都开始移向周边的地方。反正对那些外地打工仔和打工妹来讲,只要有地铁,在哪儿住都差不多。我想方设法找亲戚朋友借了些钱,也把家里多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想盖个自建房对外出租屋子。这个生意挺赚钱的,我看周围人家都在干这个,有的一年就赚了辆小汽车。我也不奢求太多,儿子上学和以后结婚不太拮据就行了。
从施工到建成用的时间并不久,盖的是一栋三层的小楼,每层有七个房间,除了一楼对着大门的那个屋子我用作传达室,其他的都对外出租。刚开始招租的那两天真的是高兴死我了,感觉自己这步真的是走对了。全楼二十个房间,刚开始的三天就租出去了十多户,乐得我晚上回家看见那个一身酒味的死男人也不是那么厌烦了。
我本以为之后的生活就算是有保障了,可是没想到开头的顺利没超过三天就开始急转直下。第一件倒霉事就是,我居然遇见了徐珊。
哼,徐珊!
徐珊是我以前在医院时的同事。这人脑子有点笨,呆头呆脑的,在医院时我就不爱搭理她。后来要不是一起经历过那个倒霉事,我恐怕都记不得还认识这么个人。那天是和两个朋友去逛街,一个邻居和一个同学的妈妈,在马路上遇见了徐珊。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傻了,当时嘴怎么就那么欠呢,居然主动地叫了她。
徐珊离开医院的时间要比我早,她是自己辞职的,离开医院不久就嫁了人。她结婚我也去了,冷清得很,而且席面很差劲,我的礼钱算是赔进去了。她嫁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一看就知道徐珊过得挺惨,她一个人大包小包地在马路边站着,到处张望。我看那几个包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包都是编织袋,有的都破了,看得见里面鼓鼓囊囊地塞着被褥和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起初我还以为她离婚了呢,一问才知道是她租的房子涨价了租不起,被房东给撵出来了。我好奇地问怎么不见她男人,她支支吾吾地说她男人忙,没空帮她。哼,拙嘴笨腮的货,一看就是一嘴的瞎话。
聊了几句我就要走,实在是懒得理她,可是徐珊知道我开了个出租公寓之后,红着脸和我说能不能借她住几天,可怜巴巴地说她现在实在是没地方住了。一听说是借住,我只好敷衍徐珊,说回头再说。没想到徐珊非让我给她写个地址,说自己晚一点儿过去就行。我只好故意把地址写错了一点,没想到那个邻居真是烦人,看了一眼居然指出了错误。没办法,最终我只得把正确的地址给了徐珊,告诉她晚一点儿我才能过去。
我可不是晚了一点,而是压根就没去,心想徐珊要是有点自知之明自己就该滚了。结果第二天早上我到公寓门口时吓了一跳,居然看见徐珊大包小包地在门口待着呢。而且一问才知道,她竟然在那儿坐了一整个晚上,她老公仍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想没准是上哪儿嫖去了,哪个男人爱搭理徐珊这个傻帽。不过这么一弄,我还真就不好意思不让她住,只好拿了钥匙带她去找屋子住。
我本来想给她个一楼的房间,徐珊说她老公风湿,怕潮,一定要住三楼。他奶奶的,一楼二楼的屋子里没有厨房,而三楼的有,所以要比下面的贵200元呢,居然不给钱还想住好的!不过我还是心软了,心想住就住吧,反正现在也还没住满,让她先住几天,等人住满了再撵她滚蛋也不迟。我给徐珊住的房间是306。那屋子是三楼最不好的,前面被别人的楼挡住了阳光,不好出租。不过徐珊倒是没多说什么,乐呵呵地就把她那些家当给搬了进去。
由于施工刚结束不久,地上有很多的碎砖末和泥土,徐珊居然厚着脸皮让我帮她一起打扫。我这人就是好面子,这点不好,连个傻货的要求也很难拒绝,可徐珊带来的包里只有一把笤帚,我懒得下楼去传达室拿,就去对门303敲门,想借一把来用。从门缝下面能看见屋子里亮着灯,所以肯定有人,可是我敲了二三十下,里面的人居然一声都不应。帮徐珊打扫屋子就够让我憋气的了,这下我更不乐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掏出兜里那一大串楼里各家的备用钥匙,找出303那把,拿起来就打开了门。
当门被我猛地推开时,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那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农村的日子,应该是死耗子的味道。当时我很诧异这味道是怎么来的,不过冲动之下的我并没有多想,径直进了屋子。我一点儿不怕屋子里有人,因为本就冲着吵架来的,所以当我看见屋里床上躺着人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都没想,过去照着床头就是一脚,大叫:“你聋了!听不见敲门啊!”
床上躺着的是个长发女人,穿得很整齐,脸朝里面,蜷缩着身子,一只手搭出了床的另一边。我踢得床都晃了一下,可是床上的女人却毫无反应,当时我心里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慌乱,怎么这人没反应呢?壮着胆子,我向前挪了两步,看到了她头的一边。我伸手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喂,醒醒!醒醒!”
我声音虽然很抖,但是并不小,而且她身子被我推得晃动了几下,可是依然没有答话也没有反应。在好奇心驱使之下,我奓着胆子俯下身,探手过去扳她的脸。想来我当时真是中了邪,居然不想想为什么死耗子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在用手扳她的脸时,手指感觉软软黏黏的,可还没等我用力呢,那女人的身子却猛地翻了过来,她的脸差点儿就撞到了我的鼻尖,死鱼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天哪!那是一张人的脸吗?
脸已经肿烂得看不出之前的相貌,皮肤肿胀,黄黄的,还在渗出汁液。我被吓得一声尖叫,手刨脚蹬地向后仰去。她,还活着?脸烂成那样了还活着?
当我栽倒在地上时,我才知道床上的女人为什么能翻身,居然是那可恶的徐珊干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跟进来的,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床上的女人所吸引,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是她手贱,在床尾的位置翻了那个女人的身子。
“这人死了?”徐珊的声音也走了调,可手里还攥着那女人的脚,我想她应该也吓坏了。
〔2〕
警察来了之后盘问得很仔细,可是我提供不了什么信息,我和租客们都不熟。死的这个女人是最早一批住进来的,她住进来时我随口问过,她好像是个写小说的,之后就很少见她露面。那个一直盘问的警察很烦,好像是怀疑我杀了303的女人一样,他也不动动脑子,我杀她干吗?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对我的盘问直到找到了那个女人的遗书才算告一段落。那个遗书我也偷着看了一下,寥寥几行字而已,大概就是说厌世了,感觉活着没意思。我暗骂,想死去别的地方死啊。
“你说,我们这么倒霉,是不是有那个孩子的关系?”警察走了之后,徐珊在我身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她嘴里的气吹到了我脖子里还是怎么着,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你有病吧?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我告诉你,再和我提那事,你就赶紧给我滚蛋。”骂完她,我就走了,哪里还有心情帮她打扫卫生。不过被这个傻货说得我回家的一路上都神经兮兮的,总怕身后有什么。
到家时11点多,死男人已经回来了,又喝得烂醉如泥,见到我就扑过来要亲热,被我一把推开。我哪里有这个心思,公寓里死了人,明天估计会有租户来退租,想到这事我就头疼得要命。钱都是借的,还有一些是贷款,我真怕到时候还不上钱。洗澡的时候死男人又来纠缠我,气得我和他厮打起来,滚在地上,浑身多了好几处淤青。晚上我在枕头下面放了把菜刀,警告死男人再敢骚扰我,我就不客气了。儿子上大学之后我们就一直分房睡。
其实相对于死男人的骚扰,我更怕的是徐珊口中的孩子……
第二天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值班室的门口聚了好几家的人说要退房,领头的是301的女孩。“反正你多少得降点房租吧,不然我不介意再去找房子。”在我百般劝说之下,301的女孩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原来她不是真想搬走啊,我心想。但迫于无奈,我只好给全楼的人都降了100元的房租,给301的降了200元,她说自己在三楼,怎么也该比别人降得多。我没太在意,反正现在三楼只301和304两家而已,徐珊本来也不给钱。虽然大多数人都是来砍价的,但也有两家是真心想搬的,我也没太挽留。
之后的日子还算平静,这是个人口流量极大的城市,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涌入,所以生意也就萧条了不到一周,又好转了起来。毕竟对于虚无缥缈的晦气,人们更在意口袋里的钱能不能流失得慢一点儿,我公寓的租金已经是极便宜的了。但是三楼依然不好出租,死人之后只新入住了一户,是个长毛小子,是被上次那个很烦的警察领来的。我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住死过人的303,不过我也没多问,反正是警察领来的,出什么事也和我没关系。可没想到,他倒是没出事,304的出事了。
出事的早上我刚到值班室长毛小子就闯了进来,吓了我一跳。
“楼上,楼上死人了。”他上气不接下气。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主要这小子看起来像在演戏,很夸张的感觉。
“三楼走廊里有个死人,脑袋掉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感觉自己半边身子一麻,不会是真的吧,我心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没再理长毛小子,我火急火燎地就向楼上跑。因为还很早,走廊里很昏暗,刚从楼梯上来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尸体,后面跟上来的长毛小子说:“在里面呢,303和304中间。”我赶紧又向前跑了几步,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诡异的尸体。
“我得去下医院,您自己能行吗?赶快报警吧。”长毛小子在身后拍了拍我,这时我才注意到他额头上的血迹。“你这是怎么弄的?这人是你弄成这样的?”我愤怒地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居然一点儿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只感到愤怒——怎么又死人了!我的房子还怎么租!
“您开玩笑吧,我都要吓死了,刚才急着下楼找您,从楼梯上滚下去摔的。疼死我了。”说着他龇牙咧嘴地捂着额头,“您赶紧报警吧。”
“哦,好。”我这才恢复了一点儿理智,也感觉有点儿害怕了,赶紧掏出手机拨打了110。直到我报完警,长毛小子才离开。他好像在观察我,我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这次负责盘问我的又是那个很烦的警察,而且他又一次开始怀疑人是不是我杀的。脑袋里有屎吧,我真的想骂他。问话时他表现出对我之前在医院工作的事情很感兴趣,但我真的不想说,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人不是我杀的。警察忙活了三个小时才离开,他们离开后301的女孩又来了,她没张嘴我就知道一定是又想砍价。
“我不能再给你便宜了,你看看附近还有比你的租金再少的房子了吗?”
“您看,这次我自己来找您,您这么说,但上次我和大家一起来时您可好说话多了。那我是不是还得找大家一起研究下啊?”
“不爱住你就走。”我对这女孩已经忍无可忍了。没想到的是她还真就走了,可我更没想到的是,一小时之后她带着五六家租户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事情的结局是,每家每户再减100元的租金。我真想撵走301那个女孩,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再节外生枝,她太能折腾了。可是,我心里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这口气一直憋到晚上回家,儿子给我打电话说想要点钱,正在气头上的我把他一顿臭骂,儿子生气地挂了我的电话。死男人摸过来又想骚扰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摸到枕头下的菜刀就抡了过去,差点就砍在了他脑袋上。吓得他骂骂咧咧地跑了出去,我自己也有点后怕。
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难道真的是报应吗?不然怎么当年经历过那件事的三个人过得都很不好。我和徐珊就不用提了,至于老张,先是儿子前些年出了车祸,差点被撞死,后来又早早地得了老年痴呆,他才比我大五岁而已啊。困倦的我慢慢地躺在了床上,衣服也没脱,太累了,不想动。
唉,那个花心的老张啊……
“被家属发现怎么办?我们这是杀人啊!”徐珊不停地嚷嚷。
“闭嘴!”老张恼怒地瞪了徐珊一眼,然后对我说,“快点儿,你先出去,我去吸引家属注意力。”他头上的汗珠被病房里的灯光晃得那么亮。
“那好,你应付好了,我去处理这个。”我抱起那床被单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徐珊,“你一会儿别说话,让老张说就行了。我告诉你,别给大家添乱。”可徐珊却低着头没理我,气得我过去踢了她一脚,然后她的头晃了晃,掉了。
“啊!”我吓得一声惊呼。那颗头追着我滚到了脚下,说了话:“我给你添麻烦了吗?”怎么是304的那颗头!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身后有人拍我,我猛地转过身去,是一张烂掉的脸。“啊!”我疯狂地叫了起来,用手去捂自己的脸,可突然发现手上已经空无一物,却满是血污。床单呢?床单哪儿去了!
“小心那个孩子!”徐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身边冒了出来,阴恻恻地说着。
“滚!”
我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内衣已经湿透了,有点冷飕飕的感觉。原来是又做了关于那一夜的噩梦,好多年没有这样了。我擦了擦头上的汗,看了下钟,已经快夜里11点了,死男人还没回来。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可以报复301的办法!哼,不让我好过,你们也别想睡得舒坦。
换了件内衣,我马不停蹄地出了门向公寓赶去。我有点兴奋,车子蹬得飞快,好久没有发泄过了,一直都是我在忍着别人。我把车子停在了楼门口,没有上锁,为了一会儿可以快速地离开。这时我很庆幸三楼的感应灯一直都没修,黑暗给了我安全感,至少对于我将要做的事而言。还没到三楼,我就听到301里面传出男女欢爱的声音,真是不要脸,我暗骂。
踮着脚尖,我小心翼翼地到了301的门前,没发出一点儿声响。门板突然“咣”的一声,吓了我一激灵,转身就想跑。又奓着胆子再一听,才发现原来是这两个兔崽子正靠在门上乱搞呢。我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正事还没办呢。不过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我想。
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有点紧张,然后猛地抬起手,在门上一顿玩命地猛拍,又在门上猛挠了几把,压着嗓子喊:“我的头呢,你们看见我的头了吗?我的头!还我的头来!”声音在幽闭的走廊里回荡,让人心头发堵,让人恶心反胃,好像不是我说的一样。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就在我做这一切时,屋里的欢爱声戛然而止,同时传出了一声女人惨厉的尖叫。折腾完我没敢多停留,转身就往楼下跑去。万一要是他们胆大出来,看见是我的话,肯定得打我。可惜我还是慢了一点,刚到二、三楼缓步台时我就听见身后有开门的声音,微弱的光从后面照了过来。我一刻也不敢停,头也不回地向楼下飞奔而去,身后传出301男人的骂声,好像是认出我了。
出了楼,我跨上自行车就玩命地蹬了起来,可是蹬出了一段距离后,发现后面根本没人追出来。我心里不禁冷笑,这两个小兔崽子肯定是吓得不敢出来了。哼,起哄压价,当老娘是好惹的吗?吓死你们这对王八羔子!看以后你们还敢不敢乱起哄。
这个恶作剧让我心情大好,一夜安眠。
〔3〕
关上门,我心里还是忐忑。她怎么会真的被吓死呢?
死男人从身后抱住了我,我厌恶地想推开,他嘴里喷着臭气在我耳边说:“要么,咱们把警察叫回来实话实说?”我立刻就没有脾气了。他架着我就向卧室走去,是我的卧室。难道以后都要受这个死男人的威胁了吗?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下午到了公寓,我有点怕,怕遇见301的男孩,可是他并没有出现,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屋子里。我现在心里真的很矛盾,不想回家,因为家里有那个死男人,但也不想在这儿,不光是心里不舒服,也怕301的男孩报复我。几经考虑,我还是决定早点回家,死男人再烦,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可别人就不好说了。我坚持到了下午4点多,比平时早了一个多小时离开公寓。
从公寓出来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四下看看,并没有发现301的男孩。我感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可这个念头还没在脑袋里过去,旁边的灌木丛里横着蹿出来一个人影,一下子将我连人带车都扑倒在地。是301的男孩!他向躺在地上的我抡起了手中的棒子,棒子砸在了我的头上,我的视线变成了红色。棒子是铁的,我感觉出来了。接着一下又一下,他不停气地抡着,我用胳膊紧紧地护着头,听着铁棒砸在自己身上的闷响。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在昏过去之前,我最后听见的是徐珊的声音。
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里了,睁眼的一瞬间我以为又是在做梦了,看见徐珊就下意识地一推,生怕她的头掉到我身上。然后,徐珊给我讲了我昏过去之后的事。
她当时正好从公安局回来,胡而珲没有和她一起,因为他怕黑社会的人报复他,让徐珊先回家探路。这叫什么男人啊!就算是讨厌徐珊,我也替她深感不平。徐珊到公寓门口时看见前面有些人围着,就凑过去看热闹,发现里面是我在挨打,赶忙出手制止。据她说王伟当时状若疯癫,周围的人谁也不敢管,但她力气大,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王伟。周围的人也报了警,警察很快赶来带走了王伟,也送我和徐珊到了医院。
看来让徐珊住到楼里还是有点用的啊!我心想。
我没有在医院继续待下去,虽然身上都是淤伤,但并不严重,严重的是有点脑震荡,可我并不想为这点事浪费钱。没理徐珊的劝说,我叫来护士办理了出院手续。徐珊不放心我自己回家,一直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才离开。我一直对她冷淡,没想她还这么有用,我心里暗暗感慨。可这个想法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就被另一个想法取代了——她不是想借钱吧?瞬间我对她的好感全无,到家也没请她进屋就打发她回去了。
我再去公寓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死男人什么事也不会处理,还得我亲自来,虽然我还是有点怕,也不知道301的男孩放出来没。到了公寓门前我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感觉,门口那棵我亲手栽的小树居然死了,真是晦气!
徐珊看见我很高兴,非拉着我去她家吃饺子。我真的不想去,首先怕她借钱,其次也不爱搭理她家那个男人。不过架不住她一再邀请,我还是给了她这个面子。进了306我才发现,她男人并没在家,顺嘴问了句:“你男人哪儿去了?”
徐珊的脸上很不自然,紧着向里走了两步,跑到我的前面,强笑着说:“他害怕,不敢回来。”
“还不敢回来啊?他可真行!”我不禁咂咂嘴。
徐珊也没多说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两帘自己包的饺子去煮。
“你男人不回家,你包这么多饺子干吗呀?”我也没什么可干的,就躺在床上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珊说话。
“哦,我闲的,没什么可干。”徐珊说话支支吾吾。我也懒得理她,开始专心看电视。
没等多久,饺子就煮好了。嗯,不得不说,徐珊这人傻了吧唧的,但手艺真好,饺子特好吃。吃完饺子,我让徐珊送我回家,因为来时我还是感觉有人盯着我,真怕301的小子再袭击我一次。唉,希望霉运就此结束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感觉心里特别慌。


第3章 沈墨的手记
〔1〕
“周笑这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小李坐在我的桌子上问。
“那你还想怎么样?”我正在写手记,推了推小李的大屁股,让他别坐桌子上,“尸检报告已经证明了是心脏病突发。”
小李撑住桌子,跳了下去,说:“沈哥,你这可就是装傻了。不尸检也能知道不是王伟害的周笑吧,我看就是房东去吓死的周笑。你说,他要是胡诌,那天至于把房东打成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