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也是假的。到底哪些部分是谎话?又为了什么说谎?佳菜子回想起板波,不,是磐上在车内移动时的样子,他当时的脚——左脚已经跨过座位,要把右脚拖过来

时,他的右脚直接朝臀部处弯折。他的脚真的受伤了吗?难道连坐轮椅也是假的?
“怎、怎么会这样……”
“不用担心,我又不要你的钱。”磐上笑着说。
一阵恐惧感顿时袭来,佳菜子缩起身子,喉咙干渴,气管收缩。这时,车子变换车道,速度加快。
下一个红灯停下来时,佳菜子觉得自己说不定有机会跳出去。
“车门还是要锁好才行,从行进中的车子里摔出去会发生事故。”
佳菜子觉得毛骨悚然。难不成他会读心术?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她抱着豁出去的心情,从喉咙挤出声音。
“和你最喜欢的回忆有关啊。”
回忆?
但我对磐上敦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
难道会和那段最可怕的回忆有关,会吗?
不可能。凶手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佳菜子双手紧握。
4
一定要尽快找到她。浩二郎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回忆侦探社曾引进一个管理系统,每个成员都可以用GPS搜寻对方的位置。但被搜寻的人必须开手机,而且

按下允许搜寻的选项,否则无法找出对方。
一旁的由美不断地重拨佳菜子的手机号码。
“没人接吗?”浩二郎问由美。
“手机没开。”
“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东西却派不上用场。”浩二郎想象佳菜子和自称板波的男生在一起的情况,忍不住咬牙切齿。他想佳菜子的手机一定是一开始就被拿走了


“永松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浩二郎思考,永松和上司讨论能否发动紧急动员后,应该会打来。而且,怎么没有派鉴识官过来。浩二郎按捺不住,联络永

松。
“学长,很抱歉。”永松消沉地说。
“怎么回事?”
“他们说,案件已经结案了。”
“上层的人这么说?”
“……”
“他们怎么解释记号?”
“那个……”
“那个记号不可能凭空出现。”
“可是……”
“而且,当时完全没有对外公布这个消息。”
“上层说,说不定有些八卦杂志爆料过。他们认为大白天怎么可能轻易诱拐,又是成年女性。”
“爆料?他们根本没有证据。他们认为没必要一开始就跟十年前的事件连接吗?”
“他们说等一个晚上,人还没有回来的话再说……对不起,学长,没帮上忙。”
永松也很困扰。将过去以嫌疑犯死亡作结的案件重新翻出来检视,就等于否定当时的调查结果。换句话说,这等于批判当时指挥办案的高层人士,这在上下级

关系极为严格的社会中意义重大,当过刑警的人都知道。
“当时的凶嫌在短短数十分钟内,夺走两条人命,而且用非常残忍的手法。”
假使佳菜子正和十年前的凶嫌在一起——光想到这点,就让人咬牙切齿。浩二郎很懊恼。他责怪自己竟然让佳菜子在事务所遇上十年前逃过一劫的凶嫌。放任

佳菜子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带走的屈辱感让浩二郎全身颤抖。
“要是到了晚上,橘小姐还没回来,请联络我。”
“我知道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学长,不要太过勉强,也要考虑到大嫂的情况……”
浩二郎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
“警察不肯行动?”
“GPS也没用,就只能寄希望于附近店家的监视器了。”
浩二郎仔细思考,板波不太可能突然绑架佳菜子。既然他假装是坐轮椅的青年,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他让佳菜子辅助他,再趁机把她带走。他利用佳菜子的

善良,把她引诱到自己的车子旁边,甚至想好借口,要佳菜子替他开车。
浩二郎听板波在录音机中说话的声音,似乎可以感受到他这样的企图。
“不习惯操作轮椅的人,要自己坐轮椅来到事务所,表示他停车的地方应该不远。”由美摊开周边的住宅地图,用马克笔圈起四周停车场的位置。
“东边是京都御所,西边停车场靠近府警本部,他应该不会选那儿。”如此一来,可能的停车场就剩北边一个,南边两个。
“再远一点的话,就容易引人注目。”
“好,就锁定这三个。”由美将三个停车场附近的店家整理成清单,浩二郎照着名单上的电话号码一家一家打去询问。他问店家有无装设监视器,并说明自己

正在寻找一名推着轮椅的女性。但装设监视器的店家,也只愿意配合警方调查,没有一家愿意让他们调阅影像。
打到第七家,终于获得目击者的情报。一名卖线香的香木店女店员印象中看见一名女性推着轮椅经过。
事务所的位置正好面对贯穿京都市区的大道乌丸通,与此条路平行,往西边隔一条街的道路称作室町通。从这条路往南一百公尺左右有一家投币式的小型停车

场。停车场再往前十公尺远,就是香木店。
浩二郎事先问过由美佳菜子今天的服装,他向店员确认,确定是佳菜子。
“他们两人往哪个方向走?”
“室町通是南向的单行道。至于我们的店,前面那间是京都店,后面那间是本店。两家店大概隔一百公尺。”这家以药材行起家的老铺是在室町通一带发迹,

由于名声响亮,仅隔一百公尺就开了第二家店。
“两家店之间有一座停车场吧?”
“没错,我在京都店看见那位小姐。她往南边走,坐上一辆深蓝色轿车往丸太町方向开。”
“深蓝色轿车吗,请等一下,停车场应该在京都店的南边吧?”
既然是往南的单行道,往南的车辆应该不会从店家门前通过。
“我正好从京都店回本店,刚好在那名小姐后方。”店员说自己是在京都店目击佳菜子经过,同时在本店前面看见车子通过,“我们这里离红十字会很近,时

常看见他们的女员工推着轮椅。可是那位小姐似乎推得很辛苦,我印象很深刻。大概还不习惯。”
如果坐轮椅的人也不习惯轮椅的话,一定更难控制,难怪平常看惯轮椅使用者的女店员对她有印象。
“你确定是深蓝色轿车吗?”
“是的,她推轮椅时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开起车来突然变得很敏捷。”
“开得很猛吗?”
“我那时心想,这小姐开起车来怎么性格大变。”
佳菜子开车离开,而且是以不符合她个性的驾驶方式。
“车牌号码呢?”
“这个没注意。”
当然,浩二郎不至于期待对方连这点都注意到。
“谢谢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感谢。”
浩二郎让三千代留在事务所,并要她联络雄高和持续拨打佳菜子的手机号码,自己则跨上由美的机车。没有重机驾照的浩二郎坐在后座,让由美载着。浩二郎

要由美推掉与“少女椿的梦想”一案中担任通译的女儿杉山沙也香的约,因为他突然想到,接下来须借助重机的机动力。由美的重机型号是GSX750S“KATANA”,

外形如其名,非常帅气,由美骑上去时身体须前倾。重机的坐垫并非分开的两个座位,而是一体成形但有高低落差,坐在后座的人不得不贴近前面的人的身体。
“抓紧我的腰。”由美穿着红黑相间的骑士装,一瞬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好,我们从乌丸通南下!”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第二个红绿灯的餐厅。靠着由美迅速换挡以及灵敏地换道,转眼间他们就抵达餐厅。餐厅老板从浩二郎还在当刑警时就认识他。这个老板

以前在北区一家柏青哥店当店长。当时浩二郎在调查某件杀人案件,偶然揪出一名手段阴险的诈骗师。
所谓的诈骗师,就是对拉霸机的PC电路板动手脚,运用插入芯片等手法,控制概率的变动机制,借不法手段大捞一笔的人。由于这名诈骗师曾加入危及店家经

营的诈骗集团,警方抓到他后,店长的喜悦之情自然难以言喻。此后,他一直很乐意帮忙浩二郎收集情报。这名店长后来存到一笔钱,开了一家梦想已久的创作料

理餐厅。
浩二郎根据板波把车停在事务所南边的停车场,以及他随口说出枚方一带地名的态度,猜测他应该朝南前进。同时,他也想起一家位于乌丸通设置了监视器的

餐厅。假设板波的车往南开,应该会被那台监视器照到。餐厅的老板因为招牌被人恶作剧弄坏过,所以设置一台镜头朝外的小型监视器。浩二郎赶到餐厅找到老板

,说明自己正在追踪某辆车,直截了当地提出调阅录像带的请求。
“当然没问题。”老板立刻带浩二郎穿过厨房,到旁边的办公室调录像带。
浩二郎抱着祈祷的心情盯着画面。假设板波的车子沿着乌丸通往南,就不难推算出车子经过餐厅的时间带。
“就是它!”浩二郎发现深蓝色轿车时大叫。
运气不错,监视器刚好照到一辆短胖型的深蓝色轿车停在红灯前的画面。
“可以拉近吗?”
“没有这种功能。”
“我要借录像带。”
“只要实相先生开口,我义不容辞啊。”店长开玩笑地说。
“感激不尽。”浩二郎取出录像带,转身和还在店外头等候的由美会合。
“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他身后传来店长的声音。
5
两人乘着KATANA朝位于伏见的研究所前进。他们找前科搜研的茶川大助商量过,对方介绍他们到一间分析仪器厂商的研究所,他的学生在那里当所长。据说那

人是分析录像带画面的权威,也是平时很少称赞人的茶川少数肯为之打保票的人。
他们超速抵达研究所。浩二郎逐渐习惯前倾的姿势,但一路上疑神疑鬼,担心有伪装警车出没,一段路程下来仍相当疲累。若因为超速被当场拦下来,大概就

百口莫辩了。不过由美十分熟悉附近,反而骑得光明正大。
浩二郎和由美走进研究所,机器已经待命。似乎与浩二郎同时代、自称小田切的所长接过录像带后插入放映机。录像带的影像出现在计算机屏幕上。当那辆深

蓝色轿车一现形,画面就被暂停。“就是这辆车吧?”
茶川似乎已告诉他有关深蓝色轿车的信息。浩二郎点点头。
“我会截取这辆车出现的每一格暂停画面,用影像处理软件去除噪声。”小田切手指飞快地敲打键盘。屏幕画面变成十六分割,都是蓝色轿车的车影。小田切

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原本朦胧的轮廓随着画面闪烁变得鲜明。很快,车型确定了,深蓝色三菱Outlander3.0L。与其说它是普通轿车,不如说是更接近现在流行的

SUV。
他接着锁定驾驶人。那是从副驾驶座的窗户看进去的画面,隐约可以看到人的侧脸,但看起来和打了马赛克没什么两样。陆陆续续去除噪声后,可看见驾驶人

的头发及肩部。
“是佳菜。”由美伸长手指,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小白点说。
“这是?”浩二郎问。
“这是我买来送她的缩缅布发夹,我很确定。果然是佳菜在开车。”
“小田切先生,再来我们想知道……”
“车牌号码是吧?”小田切很快回应。
“没错,看得到吗?”浩二郎盯着只能用键盘操作的屏幕。
“最后一格可以看到变绿灯后车子往前移动的画面。监视器的镜头偏南,幸好是广角,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看到。”
“拜托你了。”小田切将在画面中呈现斜面的车牌放大至全屏幕,开始进行噪声清除作业。和刚才不同,这回小田切似乎陷入苦战。他眉头深锁,嘴唇抿紧。
但是,现在只能等待了。
小田切面对模糊的车牌画面,研究了将近三十分钟。
“小田切,进行得如何?”突然,一个声音窜进研究所。
“茶川先生。”由美看着门口。
门口的茶川一脸怒气,他把帽子从头上取下。
“出租车费待会儿再跟你算。”
“茶川先生,你也来了啊。”浩二郎也抬起头。
“听到这消息叫人怎么工作,事情这么严重。不是我说你啊,浩二郎,怎么回事啊?我想说这么重要的小姐交给你,你应该好好保护她才对啊。”茶川鼻息粗

重,可见他有多么担心佳菜子。
“我太大意了。”浩二郎低头道。
“这可不是说一句大意了就能交代过去的。对了,小田切,目前状况怎么样?”
“老师,好消息是监视器镜头是广角的,但修正需一点时间。”小田切敬畏地回答。
“这样啊。对了,浩二郎,画面分析就交给小田切,那先借我看一下,就是那张素描。”茶川走到研究所中央的长桌旁。浩二郎从由美手中接过素描画的复印

件并将它递给茶川。“就是这个记号吗?确实很像案发现场的记号。不过现场的记号是用黏糊糊的血画的,歪七扭八。”
“我直觉就是这个记号没错。”浩二郎望着茶川。
“这个案子因为嫌犯留下遗书后自杀,最后没对记号做进一步的调查就作结了,真是愚蠢。”
“假使就是把佳菜带走、自称板波的男人画下的记号,他要不是十年前的嫌犯,就是熟知当时事件的人。”
“不过,都已经过了十年,为什么突然又……”
“一定是变态。”由美转头对着茶川说。
“原来如此,大概是跟踪狂那一类。”茶川眨眼点头。
“你是说,那个人这十年来一直跟踪佳菜?”
“所以才叫变态啊,浩二郎大哥。”由美说她当护理师的时候,曾有七年被跟踪狂跟踪。但很奇怪,当中空了三年没有跟踪。“我猜那人是白领精英,那三年

被派到国外工作了。”由美说。
“所以说,那人回国后又继续跟踪由美?还真执着啊。”
“就是有这种人啊。”
“就是心理有病嘛。咦?”茶川拿出放大镜。
“发现什么了?”浩二郎看向茶川。
“这张图有拿去影印吗?”
“有,我印了一张放在雄高的桌上了。”由美回答茶川的问题。
“也就是说,你以这张图为原稿,又印了一张是吧?”
“没错。”
“原稿上沾到了某种东西,然后再透过静电吸附在复印机的玻璃板上。之后,你们以这张图为原稿再复印一张,所以将它放在复印机的玻璃板上,结果玻璃板

上的东西又沾到这张图上,说起来有点复杂,总之,如果真是这样,或许我们又多了一条线索。”茶川向研究员索取培养皿和羽毛刷,他用羽毛刷在影印纸表面来

回拂拭。一会儿,茶川转头看看四周,突然起身,把培养皿的粉末放入一台类似洗碗机的大型仪器中。据说那是最新型的粉末分析仪器,茶川熟练地使用起来。
“主要成分是碳酸钙。然后还有磷、铁,还有……”看着分析结果,茶川的脸色变得红润,“氨基酸。里面有十八种氨基酸。这粉末营养充足。”
“胶原蛋白?”
“不愧是由美小姐,对美容与健康的知识很有研究。没错,我猜应该是胶质。”
茶川补充说明,胶质有百分之八十七由胶原蛋白组成,其他还包含百分之十的水分以及钙、磷、铁。而这些沾到的东西,成分除了色氨酸,还包含其他氨基酸


“可以说白话文吗?”浩二郎觉得自己正在上化学课,没有听懂。
“我不知道这张素描是什么时候画的。不过上面的粉末是重要的物证,从中我们可以得知板波的生活环境。这浩二郎应该很清楚。”
“因为那是人体遗留的证据。”
“除了刚才说的碳酸钙,这些粉末中还包括富含蛋白质的营养物胶质。这两种成分的组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日本画用的颜料。”茶川将培养皿递给年轻

的研究员,交代他放进电子显微镜下。“等我一下。”茶川换座位,盯着与显微镜连接的屏幕。然后他充满自信地说,“你看这么漂亮的细微粒子,错不了,是白

色的颜料。”
“白色?可是,为什么颜料会含胶质?”浩二郎问。
“胶质颜料,特别是白色颜料,通常由贝壳和胶混合制成。”
“也就是说……假如这张技巧精湛的素描画是板波自己画的,就表示他是个懂画画的人,而且有日本画的底子,当然身边就有这种白色颜料。”浩二郎激动地

说。
“现在的颜料通常会添加氧化钛,但这是天然物,而且纯度相当高。这么天然细致的颜料我是第二次看见。”
“你之前就看过?”
“是啊,我家的大姐也很会画画,所有道具都要用最上等的。京都府的U市有一间专门卖颜料的店,那里就有卖这种白色颜料,叫‘胡粉’。”
“胡粉?”浩二郎高声复诵陌生的名词。
“胡粉的原料采自一种叫板甫的牡蛎品种,不过现在全日本还维持纯古法制造的店,大概就剩下那家了。”
茶川说明,这种颜料用历经十五年风吹雨打的贝壳为原料,并将上下壳分别捣碎,再加水磨制而成。若不做到这么讲究,画出来的画就无法呈现温润的白色。
“像日本湿气这么重的地方才做得出这种颜料。”
“板波平时的生活环境中会有这么稀有的颜料?”
“这就是重点。素描画中的女子长得和佳菜十分相似,但脸型和五官不一样,这是相当高明的技巧。”
“对方是画家?”
“只有专业的画家才会使用这种等级的颜料。”
“打电话到那家店问问看。”浩二郎麻烦由美用她的手机搜寻店家电话。
“车牌解读还需一点时间,不过,你看这个。”浩二郎正要拨打由美刚搜寻到的联络电话时,小田切拿一张放大到A4纸大小的照片给浩二郎。
“是他,他就是板波。”
照片刚好捕捉到昏暗的后座中,男人的脸往左前方一瞥的瞬间。
“就是这个男的,就是他来事务所。”由美看了一眼大叫道。
“本来以为画面太暗可能看不清楚,现在至少看得出轮廓。”小田切语气兴奋。
“谢谢你。”浩二郎道谢,转头对由美说,“由美,请把这张照片传给店家。”
浩二郎打电话给颜料店时,照片已经透过电邮传过去了。
“他是从事绘画方面工作的人,请问他是你们的客人吗?”对方已经知道他们是回忆侦探社的侦探,正在找人。
“啊,是磐上,磐上敦老师。”
“磐上!”浩二郎听过这个姓。
“老师又开始画日本画了吗,真是太好了。他父亲淳三郎老师一定很高兴。”
“是啊,后继有人。”浩二郎随口敷衍几句便挂断电话。
“茶川先生,嫌犯是磐上。”浩二郎对着茶川大喊。
“什么,磐上?”
“对,磐上敦。”
十年前浩二郎调查那宗案件时,曾见过磐上。当时,浩二郎怀疑嫌犯的自杀动机不单纯,彻底调查他周遭,磐上正好是嫌犯交友名单中的一员。但当时只询问

了他关于自杀少年的事情,因为佳菜子双亲遇害的时间,他有不在场证明,不至于颠覆调查结果。
“一开始看到素描画的时候就要发现才对。”
难不成浩二郎内心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已被十年的时间冷却了吗?
“认出车牌号码来了!”此时,小田切的欢呼声响彻研究所。
6
深蓝色的轿车停在四方形的水泥建筑前,建筑周边种植着整齐排列的树木。佳菜子的手表指针指着三点半。她已经和这名叫磐上的男子一起行动超过五小时了


这人知道那宗可怕的事件。说不定他早就知道我是被害者的女儿,特地来造访。若真是如此,他的目的为何?佳菜子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
“到了,辛苦你了。”磐上的关西腔突然消失,他用另一种语调对佳菜子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连关西腔都是假的?不过,一个人说话的方式会改变听者的解读,他现在的说话方式让佳菜子产生错觉:好好跟他交涉的话,说不定他肯

放我走。
佳菜子思考着有没有方法可以从这名陌生男子手中脱逃。下车瞬间趁机脱逃吗?但这里杳无人烟,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车子开上小路已有一段时间,对

没有地理概念的佳菜子而言,这里简直和迷宫没什么两样。
逃跑对她绝对不利。更别说她从小就不擅长跑步。
不行,一定会马上被抓住。
佳菜子告诉自己,自己不再是当年软弱的高中生,而是遇到任何问题都能找出解决办法的侦探社一员。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当务之急是确认这里的位置。
“这里是父亲为我准备的工作室。”男人的口吻变得很有礼貌,侧脸也很沉稳。
“这里原本是染色工厂,面积大概六百坪,而且离马路有一段距离,必须经过好几条错综复杂的小路才能进入。所以,若想对外求救……不,我个人觉得,佳

菜子小姐应该不至于有这么愚昧的想法。”
听到他叫唤自己名字时,佳菜子不禁毛骨悚然,她提醒自己千万别小看对方的敏锐。佳菜子的眼神和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双眼,而且每每说中佳菜子的心思

。佳菜子提高警戒,自己须面无表情,否则老被他看出自己的想法,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了。
磐上下车,从外面拉开后座车门。
盛夏的热风扑打在佳菜子的脸颊上。
“我要回去了,请问这里是哪里?”佳菜子下车后对磐上说。
“我很不喜欢说谎,不过佳菜子小姐对我来说是必要的存在。我不可能让你回去。”
“就算你需要我,我也要回去。而且我没有道理听你的话。”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但一开口说话,似乎又慢慢平复下来。
“道理吗?关于这点,我们进工作室再慢慢说。”磐上的手放在门上。
“我没有话要和你说。”佳菜子知道,进这扇门后一切就都完了,她站稳脚步,转身想离开。“好痛!”佳菜子感觉有人抓住她的脖子。磐上紧抓她的颈部,

力道十分强劲,佳菜子难以抵抗。“没想到你有这么鲁莽的一面。”
磐上强行把她拉回来,拖进建筑物内。里面像极了老旧的学校礼堂,空气中飘散着类似香木和蜡烛的味道。一股无力感笼罩着她。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今天若

是由美被抓住,至少会回磐上一巴掌吧。
进到里面,磐上才把手从她的脖子上抽走。她抚摩着脖子,观察内部。四周立着许多屏风画当作墙面。在佳菜子眼中,这里的每一幅画都像是日本画和西画的

折中版,有一种故弄玄虚的味道。因为这些画乍看之下,主题都是外国风景、建筑和人物。
“你应该听过磐上淳三郎这号人物。”
“我知道磐上淳三郎……”
“很不幸,我是他儿子。”磐上微微抽动右脸,一脸厌恶且不屑地说道,但并没有粗鄙的感觉。
“既然你是名门之后,为什么又……”佳菜子的话被打断。
“你听过磐上淳三郎,但应该没听过磐上敦?”
“不是这样的,那只是因为我孤陋寡闻。”佳菜子低头。她根本没有必要道歉,但现在的他似乎具有某种魔力,逼她不得不这么说。
“大家都看不到我,只看到伟大的淳三郎画家。我父亲的画根本就不是艺术,至少和我追求的境界完全不同。但大家那么推崇我父亲,把他的画当作宝。”磐

上强迫佳菜子坐在坚固且有靠背的椅子上。佳菜子眼前有一张榻榻米大小的木桌,上头随意摆着和纸以及素描用的炭笔。“我已经抓到美的精髓了。早在十年前,

我差点就完成了,要不是遇到障碍——直白地说,那些碍手碍脚的人妨碍我了。”
“十年前?”她又听到磐上说出令人不舒服的字眼。
“十年前,在京都的伏见。”
“伏见……”
“这和在御香宫画素描完全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