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佳菜子无视板波的嘲弄继续询问。板波大概认为佳菜子只是年轻丫头,不把她当回事。佳菜子看出他的心思,故意摆出严肃的表情

和坚毅的态度。
“我和友子是两年前打工认识的。”
“不是你,是木下小姐和她的初恋对象。”佳菜子说话时,特别留心自己是否维持同样的表情。
“哦,你说他啊。友子说,当时她读中学一年级,所以我想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十年前,有一段佳菜子不愿回想的过去。
“友子这人也太钻牛角尖了,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没有出现像样一点的男人,十年这么久,一般人早忘光了。那家伙太执着了。”
“我不觉得十年很久。”
佳菜子想忘也忘不了。一不小心,那可怕的画面就会自动浮现。她痛恨人类的记忆机制,为什么不可以十年重新设定一次?
“你可以理解友子的心情啊,看不出来你这么老派。”
“……”
“怎么,你脸色不太好看。”
“不,没……没事。木下小姐现在二十二三岁吧?”
她知道自己虽然脸发烫,但手脚冰冰冷冷。只要回想起十年前的事,即使在夏天,她也会从指尖开始发冷。佳菜子紧握双手,脚趾像要抠住地板般用力折起,

不让体温下降。
“她和我差六岁,所以是二十三。”
“她在哪里和那名男性认识的?”
“友子离家出走的时候,在京都遇到他,他对友子很好。”
“京都?”
“没错。”板波道出友子告诉他的故事。
木下友子的家位于滋贺县大津市,家庭成员有父母和姐姐共四人。由于父母感情不好,姐妹俩没有一天不想早点离家。但姐姐高中毕业便交到男朋友,早她一

步离开。那年冬天,友子再也忍不下去,逃离了那个家。
“十三岁的女生也不可能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只能跑去京都找姐姐。”
“京都哪里?”
“伏见。”
“伏见!”佳菜子倒吸一口气。
“怎么,干吗那么大声?”
“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嘴唇发白。”
“不……不是,没事。”
“没事就好。要不我改天再来?”
“没……没事。友子小姐去京都找姐姐时,遇到了那个男生吧?”
“友子的姐姐在伏见一家卖杂货的量贩店工作,她男朋友是送货的司机,他们住在附近一间公寓,不过那里没有多余空间给友子住。再加上友子已经上中学一

年级,这个年纪的女生,寄住在别人家总是不太方便。”
友子察觉姐姐不喜欢自己留下,只住了一晚就离开了。
“她骗姐姐说她要回家。”
“一个十三岁的女生?”
“她无处可去,没办法,只好去那个御香什么的附近……”
“御香宫。”
“对,她到御香宫附近散步,走着走着肚子饿了,就在宫内找了张长椅坐。这时那个男生出现了。”年轻男性坐在离友子稍远处,取出素描簿。友子发现那人

的眼睛一直往自己这里看,回瞪他一眼,但男生不以为意,默默地摇动铅笔。
“不知该说她好强还是泼辣,友子不开心地说了他几句。”
“说陌生男生?”
“她说她要收模特儿费,真是乱来对吧?”
“太危险了。”
“结果那名男性从包包中拿出便利商店的肉包给她。”
“当作模特儿费?”
“是的。”
“木下小姐一定很生气。”
“没办法,她肚子饿扁了嘛。”
对饿到两眼发昏的友子而言,稍微冷掉的肉包或许比钱还珍贵。
“她说她本来从不相信身边的人,但当时觉得那个肉包特别好吃。友子那家伙,真是败给她了,呆瓜。”
有人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想要的东西,那种喜悦感非常强烈。佳菜子非常了解,她与刑警浩二郎相遇时就是如此。
十年前,某个冬天的星期六,佳菜子早上到书法社练完字从学校回到家,等朋友过来,准备下午两人一起去补习。因为一名戴棒球帽和墨镜的年轻男性从暑假

开始就一直频繁地接触佳菜子,害她去哪里都不敢一个人,幸好有几个好朋友愿意轮流陪她行动。
但那天过了约定的时间,朋友依然没有出现。忐忑不安的佳菜子来到离家最近的商店街寻找朋友。商店街里有一个派出所,她至少敢一个人走到那里。
那里就是她的命运分岔口。佳菜子在派出所看见了朋友。
那时她离家有七八分钟的路程。朋友因为被一个陌生人抓住手臂,立刻跑去派出所报案,正在接受警方侦讯。佳菜子在现场陪朋友做完侦讯。这时她离家已经

超过四十分钟了。
两人因为恐惧而没心情上课。她们决定先回佳菜子家打电话联络补习班。
家里后门敞开。佳菜子记得自己出门时有关门,觉得可疑,她往里头窥看。
里面一片鲜红。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看不见。在红色液体上,她看见母亲穿着平时的衣服,脸色苍白,眼睛瞪着天花板。四周太暗,看不清楚,但她知道有人

躺在玄关处。当然,她知道除了父亲外没有其他可能,但她鼓不起勇气确认。
她朋友放声尖叫,然后号啕大哭,当场呕吐。
佳菜子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警察局。她根本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一个轮流进来问话的警察,每个看起来都严肃又恐怖。嘴巴上说的话都很温柔,但眼神非常严厉。佳菜子虽然没有受到不舒服的对待,但心中充满不安。
双亲遭人杀害,精神遭到强烈打击,加上看到凄惨命案现场心生恐惧,佳菜子当时的心灵非常脆弱,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很敏感。在单调至极的警察局房间中,

她听到外面传来叫唤下属的呼喊声、脚步声、门开开关关的声音,这些声响在佳菜子听来都非常粗暴。每个声响都让她的身体蜷缩得更小。
但浩二郎不一样。他一来,就替她弄一杯热牛奶。精准地说,应该是打算弄一杯给她。他买了牛奶和蜂蜜,在警察局里的茶水室弄热,但调得太甜,所以另一

位女警替佳菜子重弄了一杯。佳菜子喝牛奶的时候发现,虽然才十二月,但这一天特别寒冷。这时她惊觉自己不只心冷,连身体也冻僵了。
浩二郎也拿着一杯牛奶站在旁边,陪她慢慢地把牛奶喝完。当然,光这样并不能抹去她失去双亲的悲痛和恐惧。不过,至少自暴自弃的想法消失了。浩二郎的

体贴,佳菜子确实感受到了。
她不想要温柔的话语,只想要包容自己的宽厚之心。热牛奶做太甜失败了,但浩二郎的心意依旧温暖了佳菜子。对友子来说,肉包或许就相当于佳菜子的牛奶

。她不认为被肉包左右心情的友子是个愚笨的女人。
“所以,木下小姐才会对他念念不忘。”
“之后,他安排友子在市区的旅馆住了两天,好像叫Tower Hotel,然后要她心情平复后就回家。”
“两人后来就分开了吗?”
“他替她安排好旅馆房间后就离开了,两人再也没见过面。两人只有精神上的交流。”
“她还未成年,所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问没有其他关于那个人的线索了吗?比如说他有没有说过他念什么学校或几岁之类的?”
“知道这些的话还用得着麻烦你们吗?线索就只有这个。”板波将对折两次的图画纸递给佳菜子。上面用铅笔描绘了一名少女,头发及肩,带点波浪,一双微

微上扬的大眼。薄嘴微翘,不宽。看到她眼睛下面有一颗痣时,佳菜子吓了一跳。虽然不同边,但自己的脸颊也有一颗痣。
“你也有一颗痣。”大概注意到佳菜子的视线停留在图上的痣上,板波对佳菜子说。
佳菜子不予理会,继续盯着图画纸。她很想找出一些线索。高领毛衣画到胸部附近变得模糊不清,右下方有一个不知是签名还是符号的图案,很像音乐符号,

但好像又不太一样。在“折纸鹤的女人”这个案件中,涂在纸上的火烤字成为重要线索。佳菜子拿起图画纸透光凝视,寻找有无不寻常之处,但一无所获。
“线索只有这些?”佳菜子问道。
“举手投降了吗?我还以为交给专业人士会有什么新发现。”
“我先跟你借这张图。”佳菜子咬唇。她很想说,虽然自己经验还不够,可是回忆侦探社里面还有很多比自己优秀的人。但光凭这点线索,她也不确定能否找

到那名男性,因此顿时哑口无言。
“正本我要还给友子,你去影印一张倒没关系。”
“好,我要怎么联络你?”
“打我手机,跟你说号码。”
板波说出手机号码,佳菜子记下。
“好了,我要回去,帮我推一下轮椅。”
“好。”佳菜子把画着友子的图画纸拿去影印后还给板波,并绕到他身后,将刹车松开,缓缓地将轮椅推到外面。
2
浩二郎将车子停在侦探社后面的车库,让拿着慰劳大家的食物的三千代下车,再慢慢把车停好。三千代先走进家中,而浩二郎绕到事务所的玄关时,正好看到

由美在人行道上。
“由美,辛苦了,智代女士的状况如何?”浩二郎猜她刚从饭津家回来。
“可能会转到K大医院。”由美愁眉苦脸地说。
“不乐观吗?”
“饭津家医师说,最好先联络她儿子过来,但她现在又不能受到太大刺激。”
“很少看到饭津家医师这么伤脑筋。”
当机立断是饭津家的信条。由此可知,智代的病情真的不乐观。
“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关系,今天我们就可以见到理查杉山的女儿了。”
“早上确认过了,晚上七点和杉山沙也香见面。”
“她叫沙也香是吧,好,我知道了。放轻松点,我回来的时候顺道买了泡芙,稍微休息一下。”
“K大附近的Othello吗?那里的泡芙超好吃的,我好喜欢。”
露出天真笑容的由美手搭在事务所的大门上,但是打不开。
“咦,锁住了。佳菜不在吗?”
“今天雄高要拍戏。佳菜是不是去买东西了?”
“可是刚才有委托人。”
“委托人?”浩二郎取出车钥匙圈,找出事务所的钥匙打开门锁,并喃喃道,“那她跑哪儿去了?”
一进到事务所,只见会客区的沙发位置有较大移动。
“委托人坐轮椅来的。”由美说明。
“所以才移动了沙发?”浩二郎环视事务所内部。
“因为对方坐轮椅,所以是佳菜推他出门的吗?”
“确实有可能,比让事务所唱空城,然后跑去买东西的概率大多了。”
佳菜子温柔贴心,缺点就是太过敏感。虽然做侦探这行,敏感是必要的,但容易受伤,一不小心就会累积过大的压力。在“书写温暖字迹的男人”的案子中,

浩二郎发现一件事:佳菜子自从经历这个案件后,对回忆侦探这份工作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曾经因为恐惧,失去对人的信赖,并且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努力修复,但成效不彰。但她现在似乎找到了新的方法,那就是借由搜寻他人的回忆,接触人情的

幽微,缝补自己内心的裂口。但要想缝补伤口,须先用针刺穿心脏这块布料。有时,痛感太过强烈。浩二郎希望她别着急,一点一点地慢慢缝补就好。
自己果然还是太心急了吗?
“由美见过那位委托人吗?”
“我把他推上玄关的。因为我们没有无障碍通道,也跟他说抱歉了。”
“这真是不好意思,还是得找个时间重新装修,现在已经进入讲究设计的时代了。”浩二郎看往佳菜子的座位,发现一张少女素描影印件。他拿起来,从笔触

判断,应该出自很会画画的人之手。
模特大概是小学生或中学生,猛一看很像佳菜子。脸蛋细长,眼睛很大,若清秀的气质再掌握得好一点,就更像佳菜子了。浩二郎在警察学校上过课,人的脸

只要经过类型化后,其实样式并不多。那堂课要练习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用分割的图片拼贴出歹徒的肖像。
“由美,这张图是?”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坐轮椅的青年拿来的,不然就是佳菜的朋友画的。”
“画得很像。”浩二郎把画摆在由美眼前。
“你觉得像不像佳菜小时候?”
“原来如此,小时候啊。”浩二郎又看了看那张复印件。
“可是,痣的位置颠倒。我记得那名青年说要找人,说不定这张画就是线索。”
“靠这张图找人吗?”浩二郎感觉这个案件难度很高。但既然是线索,就一定要从中挖掘出一些情报。浩二郎仔细端详这幅画,发现原稿应该是铅笔画,所以

影印之后太淡的线条印不太出来。浩二郎的目光停留在少女肖像右下方的一个记号上。
“这个……”虽然很模糊,但他印象中看过这个记号。他凝神细想,一个念头袭上心头,但怎么可能!
“浩二郎大哥,怎么了?”由美大概发现他神色大变。
“由美,佳菜有危险了!”
“怎么回事?”
“我看过这个记号。”浩二郎把复印件转给由美。
“很像是模仿画高音谱记号画失败……”
“佳菜父母遭杀害的现场也留下了这个图案。”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个记号没有对外公开,在那封疑似自杀男子写下的遗书中,也画有相同的记号。这是只有凶手才知道的信息,因此成为定案的关键。
“她的母亲遭人刺杀,脸上被人用她母亲的鲜血画上这个记号。”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由美说完之后捂住自己的嘴。
“虽然不知道这幅画是谁的,倘若这个记号和佳菜有关的话,事情就不妙了。”浩二郎冲出门外。他沿着乌丸通往北跑到今出川通,这一带他全看过了,就是

找不到他们两个。没办法,他只好转身往南跑,同时拿出手机。他打电话联络曾与他一起调查橘家惨案的一位刑警学弟永松。这位学弟和他一样,强烈反对高层草

率地判定凶手自杀的做法。
浩二郎向他确认,那名坦白自己曾在十年前杀害橘氏夫妇的自杀男子在遗书中画的记号形状。接着他急忙赶回事务所,慎重起见用手机拍下记号,再传给永松


“学长,没错,就是这个记号。你在哪里找到的?”
浩二郎告诉他,是由一名坐着轮椅的男生拿来的。收下这东西的人就是遇害的橘氏夫妇的独生女。
“你说什么?”永松大叫的声音连一旁的由美也听得见。
“我再打给你。我需要你的帮忙,拜托了。”
“我知道了,坐轮椅的男人和橘……”
“和橘佳菜子。我把照片传给你。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你那边也是,假如有发现什么的话。”
“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说完,永松挂断电话。
“她手机没人接。对了,佳菜应该有录音。”由美等浩二郎挂断电话后说。
“马上放来听。”
“这东西是十年前画的啊。”
听完这名叫板波的青年和佳菜子的对话后,浩二郎低喃。假使板波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画这幅画的人并不是委托人。浩二郎稍微感到放心。接着,他立刻向永

松报告,坐轮椅的男生名叫板波孝,二十九岁,以及他本人提供的住址和手机号码。
“板波这个男生看起来怎么样?”浩二郎问由美,同时用事务所的电话打板波的手机,但对方似乎没开机。只要证明他有犯罪嫌疑,警察就可以调查手机发出

的微弱信号。但目前还没办法。浩二郎着急佳菜子怎么还不赶快回来,不断往玄关处张望,然后挂断电话。
“娃娃脸,看起来不像坏人,不过……”
“不过什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感觉上,他好像不太熟悉轮椅。”由美说,坐轮椅的人通常要花一周的时间才会放心地把身体交给轮椅。她帮板波推轮椅的时候,感觉他的身体没有放松,

有阻力。
“换句话说他使用轮椅还不到一周吗?”
“这只是我的感觉。”
“不,假使你的见解正确,那就表示他在说谎。”浩二郎惴惴不安。他还在当刑警时,大家最害怕的就是他的预感。
由美再度拨打佳菜子的手机,她看着浩二郎摇摇头,同时浩二郎的手机响起。
“学长,板波给的住址是假的。”
“什么!”浩二郎一拳捶在桌子上。
“我现在立刻去你那边。”
“永松,顺便带鉴识科的人来,全体紧急动员!”
“我会和上面的人讨论一下。”
浩二郎讶异做事一向迅速果决的永松居然这么回答。但他很快了解了自己的立场。他不再是永松的上司,也不是刑警了。“这关系到我们家员工的性命,拜托

你了,永松。”浩二郎激动恳切地说完这句话后挂断电话。
绝对饶不了他。要是他敢碰佳菜子一根汗毛,我就……
“浩二郎大哥!”由美叫唤着。
“由美,紧急事件,取消和杉山沙也香的约。”浩二郎凝视着铅笔画中少女的脸庞,并在心中无数次地喃喃道——我一定会去救你。
3
佳菜子从没想过推轮椅这么困难。
即使近年来社会重视无障碍空间的意识高涨,市内街道的高低落差问题也逐渐受到关注,但许多地方依然没有得到改善。因此,遇到比较大的高低落差时,不

管是轮椅使用者还是辅助者多少都要有些心理准备。
若碰上一些小隙缝,较小的前轮就会不听使唤。甚至角度一不对,车轮就会转九十度,陷入缝隙中。假使车轮突然卡住,轮椅上的人很可能就直接往前跌下。

虽然板波不重,不过佳菜子瘦弱纤细,倘若板波真的跌落,她也没办法把他抱起来。
想到这点,佳菜子更用力地推着轮椅,从事务所到停车位置只有几十公尺,却要休息好几次。
“你现在终于知道无障碍空间都只是口号了吧?”板波看着气喘吁吁的佳菜子说。
“真的,我之前都没注意,一些小落差或是乱停的脚踏车,竟会造成这么大的阻碍。这座城市离友善还很遥远。”
“友善城市?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佳菜子注意到板波不屑的语气,听起来带点自暴自弃。这不像是会帮忙女性朋友找初恋男友的浪漫主义者说的话。
“车子是哪一辆?”抵达板波说的二十四小时投币式停车场后,佳菜子问。
“深蓝色的轿车。”板波指着停在最深处的轿车说。
到目前为止,佳菜子还能清楚地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她专心握住轿车方向盘,开了三十分钟左右,心情终于冷静下来。
“我现在舒服多了,接下来我自己开就好。”
板波要上车时,突然对她说身体不舒服,一副很痛苦的模样,佳菜子急忙载着他前往他指定的医院。惊吓过度的佳菜子照着板波报的路线开。
“没事吧?”
“嗯,这附近的路不好讲。”
“可是,要是像刚才一样又……”
“那是发作,突发性的,大概是事故的后遗症。人的神经就是这么麻烦,有些事情你可以控制,有些没办法。不过,一旦平息下来就不太会连续发作,不用担

心啦。可是还是要去给主治医师看看。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哪里,我不觉得麻烦。”佳菜子内心有点不安。
佳菜子从京都市区往南开,穿过高速公路的高架桥来到京阪奈公路。她听说这一带是新兴住宅区,街道的变化日新月异。她完全不熟这附近。她根本不知道自

己身在何处,心里才越来越慌。
“不用担心,看完病我再送你回去。”
“不,我没有担心。”
“你这人还真老实,感情全都表现在语气上。”
“不好意思。”
“干吗道歉,说你老实是称赞你的意思。”
“可是,专业侦探不应该这样吧?”
“就侦探来说,或许不太适合。你先停在前面的路肩。”佳菜子转动方向盘,停好车。她从驾驶座下车,滑开拉式车门,正打算把轮椅扛出来时,被板波制止

了。佳菜子看着他直接从后座越过椅背,移动到驾驶座上。
“你都空出驾驶座的位置了,这样比较快。”
“……”
“怎么啦?”
“不,没什么。”
“所以我说你太老实了。你是不是吓一跳,想说我的脚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能动?”
“我只是有一点惊讶。”
“我就说神经系统这东西真的很难搞。痛的时候动不了,不痛的时候又能动了。快点上车,冷气都跑光了。”
佳菜子坐进车内,把车门关上。
“不好意思,再陪我一下,不要疑神疑鬼。我们说好到医院的,不是吗?”
“嗯。”
“你的手机,借我一下好吗?”
“板波先生的手机呢?”
“没电了。我要打去医院跟医生说我现在要过去了。”
手机里面有完整的个人信息,佳菜子虽然不想借给陌生人用,但想了想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佳菜子取出从录音起就一直保持关机的手机。
“请等一下。我想打电话回事务所。”
“我马上就还你,快点,借一下,这里不能停那么久。”
佳菜子被对方急躁的口吻压迫,不甘不愿地把电话递给驾驶座上的板波。
“哦,很有少女情怀嘛。”板波盯着手机上的吊饰。佳菜子嘟嘴想:吊饰只有一条,而且是以狗狗为主角的外国动画角色,哪里有少女情怀?
“这里不能停太久,先往前开一段路再打好了。”板波将佳菜子的手机放在仪表下的抽屉内,把车子往前开。本以为他会立刻打电话的佳菜子,张大嘴巴,说

不出话。
“替人找回忆也能变成工作啊。”轿车加速并穿过车流时,板波搭话佳菜子。
“回忆说起来简单,可是里面蕴含着浓厚的情感和人性,不是单纯地用怀旧就可以解释的。”面对板波不以为然的态度,佳菜子板起脸说。她脑中闪过自己接

的第一件案子中那位二手书店老板立石润造说的话:“这世上没有比人心更重要的东西了。”
“可是,回忆不光只有好的吧?”
“当然,也有不想再回想的……”
“就是说嘛。”板波意有所指地说。
“可是就我们接受委托寻找回忆的经验而言,并没有人寻找像板波先生说的那种不愉快回忆。”
“所有事情都是一体两面的吧?”
“一体两面?”
“就像光和影。有人希望唤醒回忆,反过来说,一定有人打死都不愿想起某些事。”
打死都不愿想起某些事……
对佳菜子来说,只有一件事情、一个画面她绝对不愿再想起。
“怎么,你也有打死都不愿想起的事情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都写在脸上。那个谁啊,呃,友子吗,木下友子,我在讲她的事情时,你的表情很不自然。十年前,没错,我说到十年前时,你的表情

就怪怪的。”
板波为了木下友子的委托来敲回忆侦探社的大门,他居然一瞬间想不起友人的名字。板波和友子不熟吗?既然如此,他怎么会花钱替她寻找回忆呢?不,从板

波刚才的言论来看,他根本就不重视“回忆”的价值。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来回忆侦探社呢?
佳菜子从后座盯着板波的后背。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让我这位新晋日本画画家磐上敦为你找出回忆好了。”
磐上敦?不是板波孝吗?难道他用假名!
她听雄高说过,假名通常会与本名互相呼应。他那时为了取艺名想破头。
磐上敦(bangami atsushi)和板波孝(itanami takashi),假使将“板”读作ban,就变成bannami,发音很像。若板波是假名,那木下友子的初恋故事很可